这世上总有些人,你越是不喜见他,他越往人身边凑,譬如和杨。
颂淅堪堪研罢墨,和杨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脚踢开房门,道:“小妹,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少与这小子接触,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和欣蹙眉,道:“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小师哥打小与我们一起长大,他为人和善,正直善良,怎么不是好人?”
和杨仰首,鄙夷道:“若真是好人,怎会故意给爹得难堪?”
颂淅垂首,细声说:“师兄,你误会我了。”
“误会?”和杨嗤笑:“小子,我见你第一面便知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事实证明果然如此!这里是境州城,离你那南郡荒地十万八千里,这里可没人看得上你那世子身份!”
和欣替颂淅打抱不平,道:“哥哥,你这么说太过分了!”
“小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搞清楚,我才是你亲哥哥。”
“我是帮理不帮亲。再者,小师哥也没做什么坏事啊,你为何总欺负他?”
两兄妹你一言我一语地,因为颂淅争得面红耳赤。颂淅立在一旁,扯扯嘴角,却插不上一句话,只面色尴尬地苦笑。他已经习惯了,刚来时,面对和杨的出言不逊,他偶尔也生气地还上两句,可是到头来不论是否占理,他一定是被罚的那个。况且,颂淅来时带的几个亲信不是被皇帝调走,便是被国师以各色理由驱逐出国师府,短短两年的时间他便成了孤家寡人。年纪尚幼,加之寄人篱下有苦难言,使得颂淅变得愈发怯懦,被揍不敢还手,被骂不敢还口,真真是个可怜人儿。
“今日这臭小子当着众人的面顶撞爹爹,说的头头是道,怎么,现在怂了,不说了?”和杨指着颂淅的鼻子,大声道。
颂淅皱眉,道:“我绝无此意,只是有些许不明白罢了。”
“有何不明白的?爹爹说的很清楚,他卜卦时,卦像显示,紫宸星往东南去。紫宸星向来只出帝王,这难道不是向天下昭示,政王才是真命天子吗?况且,朝中也有许多臣子跟我爹是一样的看法。”
“和杨,切莫乱说。”此时,崔焕之缓缓踱步而入,温声细语道。
见是崔焕之,和欣展开娇颜,款款行礼:“大师兄。”
崔焕之微笑着还礼,转而对和杨道:“师弟,汝年幼,切勿妄议朝政。”
和杨心中不服,但还是要给崔焕之面子的,便沉下脸,不情愿地嘟囔了两句,转身离开了,顺便踢翻了两个凳子。
崔焕之仍是笑着,对颂淅道:“和杨性急,说话不过头脑,你莫要放心上。”
颂淅合上折扇,双手端着,微微躬身行礼,面上笑笑。
崔焕之微笑着打发走了和欣,偌大的屋里独剩他与颂淅两人。崔焕之道:“和杨做事鲁莽,容易打草惊蛇,我自会责他。只是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便好,若是放在明面上说,怕是会遭居心叵测之人的暗暗算计。”
颂淅自然懂崔焕之的弦外之音,行礼道:“颂淅谨记大师兄教诲。”
崔焕之道:“皇帝病危,太子监国,太后亦把握朝中大权不放,朝中形势你也清楚一二,如今政王行迹已经败露,不得不回城了。”
颂淅道:“政王回城,势必回引起动乱。这样一来,老师的目的昭然若揭,我怕……”
“怕有何用?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要重振国师一脉,就必须要护政王一家周全。”
“师兄说的极是。”颂淅神色微动,旋即轻轻笑笑,眸底有一丝微光掠过。
虽崔焕之未明说,但颂淅心中再清楚不过了,什么真龙天子,什么重振朝纲,不过是和氏一派想把持朝政的托辞,那政王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之所以选他作为新帝,还不是他窝囊,好掌控罢了。颂淅深知他不过是一位小小的世子,在国师门下也就比仆从高贵那么一两分,伴君如伴虎,天生对政局敏锐的嗅觉使其此刻不得不耷拉下脑袋,没甚权力,夹起尾巴装孙子得了。
只是崔焕之临走前最后一句话让颂淅重新竖起耳朵。
“小师弟,我今晚启程去迎接政王一家,约莫要两三天,你便在府中好生呆着,莫要在惹和杨了。”
政王一家要回城,朝中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了。
话说出事的那晚,陆承意一如往常地爬上床,开始翻看小人书儿。那书名为“境州怪谈”,是教书先生送她的,大致讲的是境州在建国以来发生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和具有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其中便有境州的开国皇帝。陆承意自然不知道这位开国皇帝是她隔了好几个祖的祖爷爷,只是觉得这位皇帝简直踩了狗屎运,遇见一位满嘴喷粪的算命先生,也就是境州的首位国师,两人历经周折,竟能从地方小霸一步一步推翻前朝建立境州皇权,这事简直奇妙极了。
陆承意对境州政局多少也是了解些的,她对国师把政十分不满。偌大的王朝,怎能万事靠占卜定夺,国师一言值千金,有时候皇帝都得靠边站,这算什么说道?如此下去,国师篡权亦不是不能的。
“长姐,我饿了。”
一阵奶音在陆承意背后悬起,她还未来得及翻身,便觉得有个牛犊大小的东西钻进她的被子。
“陆晋,你怎么又来了。”陆承意起身,将被子拽了去。
“我饿了。”陆晋嗦嗦手指,用葡萄仁儿般黑亮的眼睛瞧着陆承意。
陆承意道:“你找阿娘去,我可不管你。”
“爹爹该揍我了。”
“想吃又不想付出代价,你以为天下有这么好的事?”
“长姐,求求你了。”陆晋道:“我才是个五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
陆承意撇他一眼,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长姐,我饿了。”陆晋又趴在她耳朵上轻轻呼气。陆承意再翻身,陆晋又呼气。这小子忒会磨人,一来二去陆承意实在被搅得心烦,狠狠剜他一眼,还是领着他蹑手蹑脚进了厨房。
两人一前一后踏过门槛,月辉透过草窗落在灶台上,明晃晃的,不用点烛,惬意的很。
陆承意刚掀开锅盖,忽然听到一阵声响,她小声道:“陆晋,你别出声儿。”
陆晋委屈:“我没出声啊。”
陆承意竖起耳尖,听到声音好似是外头传来的。她轻轻走到窗边,蓦然眼前掠过几道黑影,随即又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陆承意心惊,慌忙将正垫着脚捞饭的陆晋拽到身边,示意他不要发出动静。
不时,屋外忽然马嘶犬吠,继而是极其喧闹的人声,夜色通彻,恍如白昼。陆承意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屁滚尿流的带着何晋往门外逃。刚一开门,何晋便被绊倒在地,吱哇哇的开始哭。何厌定睛一看,竟是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胸部正中一剑,鲜血直冒。
好在外头人多声杂,没有人注意到侧后方的两人。陆承意恢复心智,连滚带爬的拎着他,趁乱藏到厨房后头的乱苇丛中,好在两人个头都不大,苇丛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
外头好似有两波人打得难舍难分,血溅了一地。陆承意躲在苇丛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旁的何晋紧紧拥到她的怀里,被吓的浑身打颤,哭不声儿,只是十分急促的抽泣。
“长姐,我怕……“陆晋哭道。
“怕又什么用?”陆承意扯扯嘴角,声音都是抖的:“怕的越狠,死的越快。”
言讫,陆晋的哭声戛然而止,急忙将头埋进陆承意的怀里。陆承意轻轻扒开草丛,见两拨人打得难舍难分,屋外横尸遍野,却未曾看到自己家人的身影。陆承意不敢轻举妄动,外头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如把把利刃,直入她的心脏,好在没有人注意到杂乱的苇丛,姐弟俩这才幸免于难。
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外头的喊叫声逐渐小了些。陆承意拨开苇丛,微微火光隐现,外头除了横尸,几乎没有活着的人。
“长姐,我……我尿裤子了。”陆晋又哭了。
“别怕。”陆承意替陆晋抹抹泪花儿:“现在不是怕的时候。”
忽然,他们不远处多出来一个黑衣人,陆承意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苇丛发出一阵微微的“嘶啦”声。
黑衣人听见动静,拔出剑,开始小心地拨开苇丛。陆承意见状不妙,知道若坐以待毙,两人必成这刺客的剑下亡魂。她小声对陆晋道:“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引开他。”
“不要。”陆晋哭道;“我要跟你在一起。”
“那咱俩都活不了。”陆承意道:“你是个男子汉,别这么窝囊。”
陆承意鲜有这般严肃的脸色。陆晋是陆承意带大的,虽年纪尚幼,但对于长姐的情绪,他还是十分敏锐的。陆晋见状,止住哭声,不多言。
黑衣人逐渐逼近。陆承意待时机成熟,将陆晋安置在安全的地界儿,从背后拾起一块土砾向苇丛深处丢去,倏尔便蹿了出去。
黑衣人发现陆承意,疾步尾随于其身后,陆晋趴在苇丛中一动都不敢动,待声音逐渐远去时,他才啜泣着探出脑袋,往小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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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683004
1年以前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我是作者 :看见猫猫于是点进来了()
06-23 14:52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阳光68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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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3 14:52阳光73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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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3 1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