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意在此地生活已有数年之久,因此对地形十分熟悉,又有夜色做掩护,黑衣人想在短时间内追上陆承意也并非易事。她跌跌撞撞奔向不远处的沼泽地,忽然停了下来,旋即俯下身子细细听来人的脚步声后,转而将土块丢到沼泽边。
黑衣人拔出刀,极其谨慎地拨开苇丛探路,但因为太暗,他不得不放慢脚步。陆承意虽然对苇丛比较熟悉,但亦不敢打草惊蛇,只悄悄窝在附近,待黑衣人摸黑向沼泽逼近。
须臾,陆承意见时机成熟,眼一闭,心一横,捞起身边的一块儿石头径直扑向黑衣人,直接抡上他的后脑勺。惨黑衣人叫一声,重心不稳,陆承意便趁机用尽全力将他推到在地,双手正好陷进沼泽。
陆承意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双腿抖的不成样子。她平常虽强势惯了,但面对如今这般生死一线的状况,任谁都怕,何况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黑衣人拼命挣扎,但因挨了陆承意的一记重击,动作多少有几分吃力。陆承意走近沼泽,强大的求生欲令她暂且忘记恐惧,一脚将黑衣人的脑袋踹进沼泽,又迅即拾起地上的刀,手起刀落,一把插进黑衣人的胸膛,猩红浓稠的血液四处飞溅,染红了陆承意的素衣。
沼泽处传来咕噜咕噜的气泡声,黑衣人挣扎不久,便没了动静。陆承意瞧着没了声响的尸体,怔然片刻后忽然瘫坐在地,泪珠儿攒在眼眶里,迟迟落不下来。
陆承意的眼睛深不见底,眸中闪过若有若无的微光,不是恐惧,不是怜悯,不是犹豫,什么都不是,平静的如一汪死水。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周遭的一切似乎又陷入了死了般的寂静。她艰难的拎起刀,头也不回,缓缓穿过苇丛,终于寻到了一条小路。
陆承意沿着路边走边藏,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此刻,她既要躲避黑衣人的追杀,又要想办法寻得陆晋的动向,稍不留神便惨死路边,曝尸荒野。她实在想不出到底得罪了谁使得全家遭此浩劫,又不知打起来的这两拨人孰好孰坏,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如何活着寻到自己的家人。
果然,人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儿。陆承意一路走来,竟未发现一个黑衣人,她觉得有几分不妙。这个好死不死的念头刚落,便有一黑衣人从树上飞下来。
“他娘的,这玩意儿是狗养的吗,鼻子这么灵。”陆承意呸了一声,顾不得什么繁文缛节,张口便骂。她觉得自己真是踩了狗屎运了,也不知自己的祖宗辈造了什么孽,叫后代遭此大罪,看样子这是要断子绝孙啊。
陆承意极其吃力的举起刀挡住黑衣人的致命一击,瞬间被震出几丈远,玉手即刻如火烧般红肿一片。她咬碎一口银牙,骂了声娘,便顾不得红肿的手腕,提起裙角落荒而逃。
这怕是陆承意一生中最为狼狈的时刻,什么嫡长公主,什么天之骄女,即便是全天下最为尊崇的人儿,也得在“活命”二字面前垂下他高傲的头颅。俗语讲,既顶天立地,又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矣。虽然陆承意是女儿身,但没有人比她更合适这句话了。
陆承意鞋子都跑掉了,黑衣人仍紧追不舍。约莫隔了有几米远,黑衣人又是一刀劈向陆承意身后,她虽侧身躲了过去,但因重心不稳,险些摔在了前方的大石头上。
陆承意踉踉跄跄的跑出几步,跌倒在地。她虽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但也绝不能认怂失了骨气,便恶狠狠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她这幅模样,活像吃了人的阎王,狰狞极了。黑衣人许是没见过死到临头还这般嚣张的人,况且还是位豆蔻少女,有几分怔然,比自己更像反派。但专业杀手毕竟是专业杀手,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很快便恢复心神,举刀便朝她砍去……
陆承意合眼,心想自己这次铁定要死了,不仅死的不明不白,还曝尸荒野,委实窝囊极了。她心一横,咬紧牙关,想着命该如此,死便死了,可刀还未落到她头顶,却遽然听到一声惨叫,继而便是阵“咣当”的武器落地声。
陆承意睁眼,见眼前的黑衣人身中数箭,五官因疼痛扭曲的不成样子,“啪”的一声,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倒地而亡。陆承意还未回神,一阵清冷和煦的公子音在她的头顶悬起:“郡主,您没受伤吧?”
陆承意抬眸,正逢上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的笑脸。
“郡主,在下崔焕之,特奉国师之命,接您与王爷世子们回城。”
陆承意出身乡野,见人不多,如崔焕之这般面如冠玉,文欣秀雅的男子更为少见。陆承意面上虽无波澜,实则暗暗打量此人:约莫十七八的样子,过于瘦了,身上罩着件云纹素缎白锦袍,脚踏青藤白绿靴,清眉疏目,乌发玉冠,好似在黑泱泱的天色中,只有他一人在闪闪发亮。
陆承意兀自出了神。崔焕之又道:“郡主,请您随我回城罢。政王殿下,也就是您的父亲,还有两位世子,都已经被送回境州城了,陆晋小世子也安然无恙,您大可放心。”
崔焕之抬首,正对上陆承意血尘交杂的玉容。她此刻虽然狼狈,但隐隐看出其玉骨天成,出尘绝艳,身上所散发出的高雅清傲的气质,非一般重臣千金所能媲美的。
崔焕之心中暗想,政王妃是境州出了名的美人,诞下的嫡女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又比王妃多了不少英气俊朗罢了。
陆承意疑惑道:“什么郡主王爷世子的,我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看来王爷什么都没有告诉您啊。”崔焕之微笑:“此地不宜久留,您先上马车,我在慢慢告诉您。”言讫,他屏手叫来身后一位着黑甲黑靴的年轻男子道:“段骐,扶郡主上马车。”
陆承意望着他身后的数十人,寻思者自己也逃不掉,况且他口中所说的关于自己一家子的身份也是扑朔迷离。若真是如此,当年母亲逼着她学那些无用的繁文缛节,如今看来终于说得通了。
陆承意微微屈膝,双手叠在腹侧,行礼道:“多谢崔公子的救命之恩……”还未讲完,陆晋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把抱住陆承意的大腿,哭唧唧道:“长姐,你终于找到我了。”
见到陆晋安然,陆承意自然惊喜,只是众目睽睽下,陆晋表现的有些过于激动了,一众目光同时撒向她们两人,难免叫人有些尴尬。
好在崔焕之及时出来打圆场,他笑道:“世子年幼,遇到这般生死之境能从刺客手下逃出来,看来是受来了上天庇佑。”
陆承意即刻明白了,约莫是陆晋这小子福大命大,逃跑的途中恰巧遇到崔焕之一众人,这才得以逃出生天。陆承意微微行礼,道:“多谢崔公子相救,只是,不知您可见过我们母亲……”片刻,陆承意才补充道:“还有父亲和我那两位弟弟。”
崔焕之神色微动,垂首道:“郡主大可放心,政王和其他两位世子早就被我等送到安全之处,只是……只是王妃……”
他露出一副痛心的表情。陆承意扯扯嘴角,干笑:“崔公子不妨直说。”
崔焕之锁眉,略微带着几分歉意:“恕臣等无能,当时场面极度混乱,王妃受了吓,从马上跌落,不幸遇难了!”
“遇难……是何意?”陆承意蓦然眼眶干涩如枯:“崔公子的意思可是我母亲与您走散了,如今生死未卜?”
“若这样的说法能让您心中好受些,那……事实便是如此。”
“崔公子。”陆承意抱起陆晋,道:“您的意思是,我的母亲已经遇难了,或是,我母亲已经死了。”
崔焕之垂首,不语。他不想看陆承意眼中含泪,却死撑着咬住嘴角不落珠子的神情,准确而言,他不敢看,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十分无能。在境州城,他见过不少的姑娘小姐,无论是贵胄千金,勾栏娇娘,还是纯真少女,皆是美目如波,温柔多情,但陆承意这般既是媚骨天生,又英气倔犟的姑娘他还是头一次见。陆承意的眉梢总是微微上扬的,眸光流转,便是伤心时,她也透着一股不肯服输的矜傲之气。崔焕之不禁感慨:陆嵊何德何能,怎么便宜净叫他占了。
“恕臣等无能。”崔焕之的头垂的更低了。
陆晋听懂了他们的弦外之音,忽然嚎啕大哭:“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世子放心,王妃会回来的。”
“娘亲死了。”陆承意冷冰冰道。
陆晋哭的更厉害了。崔焕之道:“郡主,您这是在什么?世子毕竟年龄还小……”
“早晚都要面对的。”陆承意淡淡扫了一眼崔焕之,声音微微颤抖:“你觉得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能活在梦里吗?不如早些认清现实,活在现实。”
崔焕之忽然不知该讲些什么了,只是道:“郡主,先上马车罢。”
陆承意望了一眼他,欲言又止。崔焕之也侧首瞧瞧她,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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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683004
1年以前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我是作者 :看见猫猫于是点进来了()
06-23 14:52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糖是甜的:喜欢猫猫,好乖!
06-23 14:52阳光68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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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3 14:52阳光73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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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3 1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