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浅惊叫出声,手里的盒子“啪”的掉在地上,面前的男人喝了一声:“开灯!按住她!”一双宛如铁钳的手抓住了梁浅,她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要是这盒子被他们拿走了,那她就再也无法完成谭越州交代的事情了。她一咬牙,用尽全力挣开束缚,一头撞向了身前的人,那人似乎没想到她能挣脱,被她猝不及防的撞到一边,手里的银制打火机应声而落,径直掉在了被摔开的木匣子上,火霎时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灯亮了,梁浅看着地上烧成一团的木匣子,急忙伸手去抢救。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人也抓紧扑灭了火,可是已经晚了,梁浅看着手里那几张被烧的残破的纸,心如死灰,面色苍白的被其中一个人拉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梁浅抬眼,只见面前的年轻巡捕十分面熟,俨然就是那天讯问她的陈姓巡捕。陈巡捕显然也觉得她眼熟,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是你!你不是那天那个目击者吗?你在这干什么?”
梁浅思索片刻,说道:“他……之前说是留了一张地契和一些钱给我,我担心这些东西在他死后被别人拿走了,就过来取……”说着,她半真半假的哭了起来:“可是全被你们给烧了!”
陈巡捕盯着她看,仿佛在确认她说的是真是假,这时,站在门边的一个瘦高男人瞪着眼睛走了过来,看着她说道:“你是……金牡丹?!好啊,谭老板生前对你可不薄,现在他尸骨未寒,你居然就想着来分他的财产了!真是戏子无义……”
“好了!”陈巡捕打断他,又问梁浅:“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东西的?”
梁浅眼珠一转,扬起下巴指着书架的方向:“从那后面。我找了好久才发现这书架没有贴着墙。他这个人,一向最爱干净,书架不贴墙放着,后面的空隙就会很脏。我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发现这个木匣子就掉在里面。我拿出来之后,就把书架推回去了。”
她语气沮丧,看起来认命一般垂着头说道。陈巡捕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蹲下身,仔细的检查着木匣子和那些残破的纸。梁浅死死的盯着他,想看看还有没有幸存下来的证据。可是没有,里面少部分东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更多的已经化为了灰烬。
陈巡捕起身,面无表情的对她说道:“我警告你,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别怪我抓你到巡捕房审问。这次就先放过你,好自为之!”
梁浅急忙点头,刚才抓住她的人难以置信道:“陈哥,就这么把她放走了?咱们不搜搜她身上吗?万一她带走了什么……”
“咱们是巡捕,不是流氓!”陈巡捕冷声喝道:“更何况,那匣子是锁着的,她能躲进柜子里,就证明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匣子我们就来了,她这才慌忙躲进了里面。她也没带手包,是没有机会将东西藏起来的。”
梁浅闻言脚步一顿,轻声说了句:“谢谢。我真的还没有打开匣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许是我搞错了。还请各位大哥多多留意,要是找到了他留给我的那些东西告诉我一声,咱们怎么分都好商量。”说罢,对三人妩媚一笑便离开了。她一出办公室的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啐了一声,她疾步走着,从后门来到了胡同里,靠着墙大口的喘息着。她并非是因为木匣子里的东西被毁了而悲痛欲绝,也并非因为方才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因为她发现她错了——
她以为谭越州很信任她,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她,所以一开始看到东西被烧的时候她真的很难过,可是当她抓起那些残卷时才发现,那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是空白的。
没错,她检查过的,还有陈巡捕检查过的,上面全部没有一个字。就算被烧毁了,可那些东西不是信就是合同,怎么就那么巧,有字的地方都被烧没了吗?
所以,她明白了,谭越州一开始就没往那匣子里放什么信,什么合同,只放了一些空白的纸。
她心中泛起一阵失落,可转瞬间,这失落又被困惑所掩盖——谭越州所说的那些买卖军火的证据,真的存在吗?
肯定是存在的。纵然他对她说了谎,但是没必要拿这种事来消遣他。更何况这关乎他的死亡,他能够提早预见,就说明不是空口无凭的,是真的有人想要他的命。可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真正的证据又在哪里呢?
梁浅想的头痛,怀着满腹心事往家里走去。已值深夜,街上除了几盏昏黄的路灯外什么都没有,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防被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惊醒,回头一看,一辆满载着士兵的军车正从不远处驶来。梁浅退到一片阴影里,看着车子在自己眼前缓缓驶过,她看着站在车厢里的士兵,猛然想到谭越州之前说过让自己去找的那个顾世宗,顾世宗……他会不会知道关于那些证据的事呢?
梁浅又犯了难,她并不认识军方的人,也没什么路子,更不知道所谓的国民四十九军在什么地方,又怎么去找呢?她一边继续往回走,一边苦恼的想:谭越州啊谭越州,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回到家,春蓉已经做好了宵夜。梁浅吃了后没有上楼,而是打开留声机,放了一首《西西里舞曲》。她一边听着曲子,一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音乐总是能让人静下心来,她觉得有些囫囵成一团的事情逐渐清明起来。天边逐渐发白,她关上留声机,准备在去找那个人之前好好睡一觉。
梁浅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她化了妆,穿上一身浅蓝色旗袍,戴着那串珍珠项链出了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她坐上车,一路来到巡捕房,在门口等了半天,终于见到一位巡捕走了出来。这巡捕是梁浅没见过的,她走上去问道:“你好,请问陈巡捕在吗?”
“陈巡捕?”那人思索半天,说道:“是新调来那个吧?他还没下班,你找他有什么事?”
梁浅微微一笑,说道:“他前些日子帮了我个忙,我来谢谢他。”
“哦,那你得再等一会儿了。这两天他负责查谭越州的案子,应该得很晚下班。”
“没事,我等得起。”梁浅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她坐在车里等着,一直等到天空西边泛起淡淡的红色,穿着一身制服的陈巡捕才从巡捕房走出来。她让司机先走,自己下了车,对那人影招呼道:“陈巡捕!”
陈巡捕转过身来,见来人是她,微微诧异,但还是停住了脚步。梁浅走到他身边,笑得人畜无害:“陈巡捕,您方便吗?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陈巡捕挑了挑眉:“啊,你是想说谭越州的事情吧?案情重大,没什么可聊的。”说罢抬脚就要走。梁浅及时喊住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我想说的,是关于您的事情。”
陈巡捕猛的一回头,只见面前的少女仿佛一只温顺的绵羊,正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宛如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一般温润,可他知道,这温润的背后藏着冷冽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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