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巡捕名叫陈睿,他让梁浅这么叫自己。两人一路无言的漫步到后海湖畔,湖里的荷花已经开了,水面波光粼粼,映着红色的夕阳,真是一池好风光。陈睿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你要说什么?”
梁浅轻笑一声,说道:“只是想感慨一下我和陈先生的缘分。昨天从商行出来,我就在想我似乎总是碰见陈先生。”
陈睿冷哼道:“统共见了两次面,还都是公事。”
“两次?”梁浅眯着眼看他,戏谑道:“我怎么记得是三次?陈先生日理万机,自然不记得我这个小人物。不过我却是记得,这是我第四次见到陈先生。”
陈睿停住脚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梁浅敛去了笑意,道:“陈先生,您别跟我装傻了,我相信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爱丽丝舞厅,那时你穿着蓝色长衫,戴着帽子,让我带你逃出爱丽丝,还给了我一个皮夹子。之后,我不小心碰掉了你的帽子,看到了你的脸,你因为被讨债的追赶,无心跟我计较,从密道逃走了……”她发现陈睿的眼神陡然阴冷起来,强压下内心的紧张和恐惧,接着说道:“可是当我出去,看到的并不是什么讨债的,而是巡捕。我只是个舞女,没读过什么书,所以不明白为什么陈先生自己就是巡捕,还要躲避其他巡捕的追捕呢?”
“你认错人了。”陈睿冷冷的扔下一句话就要走,梁浅喊住他:“是吗?那我就去巡捕房,问问你的同僚们,看看他们怎么想。”
陈睿蓦地掐住她的手腕,恶狠狠的说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梁浅忍住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强笑道:“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就来找你了吗?想必你看到送我来的那辆车了,我同司机说了,要是我明天早上还没回去,就去我的梳妆台抽屉里找到我写的一封信。上面记着这件事详细的经过,跟你给我的皮夹子放在一起。”
陈睿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他一把甩开梁浅,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梁浅伸出三根手指:“我要你做三件事。”
“说!”
梁浅坐到一边的长椅上,她的后背已被一层冷汗浸润,但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退缩,她只能鼓起勇气说道:“第一,我要你告诉我关于案子的进展和一些详细的事宜。”说完,她抬头看着陈睿,等一个答复。陈睿的脸色仿佛吃了黄连,但还是说道:“只要你不透露给别人,可以!”
“第二件事,如果我在调查这起案子的过程中有什么越矩的地方,还请陈先生多多关照。”
陈睿似笑非笑道:“调查?你是说,你一个舞女要调查这起案子?”
梁浅不理会他的态度,只是说道:“陈先生,我知道的不比你少。你只说答不答应。”
见陈睿无奈的点头,她又说道:“第三件事,我请陈先生帮我找一个人。”
“什么人?”
“国民第四十九军的顾世宗。”
“你找他做什么?”陈睿皱起了眉:“我哪里有军方的门路?”
梁浅突然笑了,笑得仿佛抓到了猎物的猎人一般。陈睿被她笑得心里发虚,突然,他暗呼一声不好,梁浅却在此时开口说道:“你有。”
说着,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块折起的手帕,将手帕展开,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黄铜纽扣出现在陈睿眼前:“这东西你不陌生吧?是放在你的皮夹子里面的。”见陈睿铁青着脸不说话,她接着说道:“之前我虽然觉得眼熟,却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便随手放在了包里。可是昨天我回家的路上,看到一车士兵路过,路灯照在他们身上,我便看到了他们领口的领章,上面镶着的正是这种纽扣。”
陈睿的眼神仿佛要杀死她一样凶狠,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梁浅还是犹自往下说:“所以我在想,这纽扣到底是你的,还是别人的,可是既然放在你的皮夹里,应该和你脱不了关系吧?于是,我想着试探你一下,刚才我让你帮我找国民第四十九军的顾世宗,你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问我他是谁,而是问我找他做什么。然后我就明白了,你不只是军方的人,你还认识顾世宗,对吗?”
陈睿怒极反笑,坐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说道:“你胆子还真大,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梁浅毫不畏惧的看着他,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怕,只要你帮我找到顾世宗,立马杀了我灭口都行!”
陈睿挑了挑眉,问道:“你找顾世宗到底要做什么?”
梁浅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他之所以这么问,就说明已经答应一半了。现在不必再动什么别的心思,只要坦诚相待就可以了。于是她说:“谭越州……他死前要我带一样东西去找顾世宗,我已经答应了他,不能反悔。”
陈睿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什么东西?”
梁浅叹了口气,沮丧道:“就是那天烧掉的那些东西。在那件事发生的前几天,他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将东西、藏东西的地方,都给我看了。告诉我,若是他死了,一定是和那些东西有关的某个人做的,让我把那些东西交给顾世宗。”
陈睿冷哼一声:“我看了,那都是白纸。”
“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那是白纸,为什么他要交代我这些事?为什么他连顾世宗的名字都告诉我了?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在大事上开玩笑,如果顾世宗这个人是存在的,就说明这件事是真的。只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陈睿皱眉:“你是说……”
梁浅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是有人早我一步拿走了真正的匣子,然后放了一个赝品在里面。而且,这人八成就是……”
“就是谭老板说过的,想要杀了他的人。”陈睿接着说道,他戏谑的看着梁浅,眼里多了几分不明意味:“梁小姐,你真让我意外。一个舞女,居然能这么有胆识,有智慧。”
梁浅苦笑一声,说道:“因为他是谭越州,为了他,让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的。”
陈睿挑眉道:“你爱他?”
梁浅轻轻摇了摇头:“我对他的感情,用爱来形容太过浅薄。他对我来说就是天神,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为了他,我是死都愿意的。”
陈睿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说道:“谭越州是死于后脑被鸽子雕像的翅膀刺穿,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处伤,也是致命伤。我们调查了在场宾客的证词,事发前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死后第二天,我们就去了兴盛商行和他的公馆调查,没有什么可疑的线索。目前在往谋财害命这一点调查,想必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了。至于顾世宗,我确实认识,但很不巧,他之前请假回家探亲,之后就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
梁浅默默记下这些线索,诚恳的说道:“谢谢,没想到你真的会帮我。”
陈睿摆了摆手:“你别急着谢我,这些线索相当于没有,什么也没法证明。现在尸检做的差不多了,谭家人正给他准备葬礼呢,至于案子的进展,还要调查再说。”
梁浅伸了个懒腰,起身道:“这些就很可以了,至少我知道你愿意帮我。陈先生,打扰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我请你吃晚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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