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爱着便是幸福
01
狂风尚未撤离,暴雨已经紧随来袭。
不过短短两个小时,本该与B市擦肩而过的台风忽地偏转风向,直接在B市登陆。天黑得太快,不到下午五点钟,整个天空就被黑暗吞噬,偶尔有一束束的闪电横传过暗黑的天空,宛若是要将遮住了天空的黑色幕布劈开。
秦如初站在窗边,看着不远处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顾一漾。
从海边回来之后,顾一漾的嘴角就始终微微上扬着,看似心情很好。
仿佛是感觉到秦如初的凝视,正切着茄子的他忽然就抬起头来,朝着她看去,神情里填满了柔情蜜意。
秦如初腼腆地回之以浅笑,目光未离半寸。
明明是曾拥有过的温柔和爱恋,这一霎,她却仍懵懵懂懂,宛若活在梦中。
与顾一漾的满心欢喜有些不同,她虽然雀跃着满足着,但也在害怕着。甚至,在接受他的那一秒开始,她已经开始患得患失。
一同牵手回家的路上,她不说话,被他握住的手却过分的用力,像是怕抓住的只是南柯一梦。她以为微笑着调侃她的顾一漾不知道她的忐忑,但顾一漾明明温柔地将轻吻落在她的手背上,以吻安心。
看着他一心一意为她准备晚饭,她却不敢走近一步,怕一接近,梦就碎了。
哪怕她知道,对面的那个男人很爱她。
可是,她却还是觉得心慌,因为太在乎,所以害怕失去。
许久之后,顾一漾突然喊她:“你闭一闭眼睛。”
秦如初如梦初醒,愣了一秒,轻轻地“啊”了一声,疑惑尽在那一个语气词里,眼睛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你闭一闭眼睛。”顾一漾重复道。
“为什么?”秦如初依旧木楞着。
“秦如初,你能不能别那么无趣啊?”顾一漾佯作无奈地笑了,嘴角却泄露了宠溺的蜜意,“再不闭眼睛,我可过来直接吻你了。”
秦如初闻言,眼睛一睁,双手交叉挡在嘴巴前,“闭就闭啊,你到底要干吗?”
看着她故作嫌弃地闭上了双眼,顾一漾笑着,一边去关灯,一边吩咐她,“别管我做什么,总之你不要偷看。”
他话落,秦如初听到“啪嗒”一声,随之感觉到灯灭了。
她好奇地想要睁开眼睛,犹豫之间,顾一漾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手捂住她的眼睛,柔声道:“不许偷看,马上就好了。”
秦如初不屑地“嗤”了一声,心里却起了期待。
一步步走向餐桌,等顾一漾不再带她往前踏步时,她心里的期待渐渐被紧张覆盖。
心“噗通、噗通”地跳着,她听见顾一漾在她耳边说:“好了,睁开眼睛吧。”
她犹犹豫豫,眼皮轻轻跳动后,才睁开了眸子。下一秒,点点烛光宛若黑夜中闪烁的星光,落入了她的视线里,瞬间就温暖了她的心。她抿了抿唇,克制着感动,目光随之往烛光下移去,只见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西式餐具,餐盘上是心形的牛扒。
她从未想过,在复合的第一天,顾一漾会送她一顿烛光晚餐。
当眼泪情难自禁地徘徊在眸子里时,顾一漾的声音再次从耳边传来,他问她:“说好的烛光晚餐,你还记得吧?”
秦如初抿紧唇,怕一开口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只能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记得,只是,那不是顾一漾欠她的,而是她欠顾一漾的。
她还记得,那时候正是暑假前一个月,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高档西餐厅,她与顾一漾数次路过,因为好奇,她每每路过都会朝西餐厅看上两眼,这一举动自然被顾一漾收入眼中。可是,当顾一漾带着她准备进去大快朵颐一顿时,她却说什么都不肯进去。她不说,顾一漾却明白,她是怕价格太贵,把他本就不多的生活费都吃光了。
对于秦如初的贴心,顾一漾很感恩,也就更想满足她的味蕾一次,但秦如初始终不肯答应,反而将他拉到平时吃拉面的小店里去吃面。顾一漾无奈,只能叹一口气,随后温柔地允诺她,等她生日,他就请她去西餐厅吃烛光晚饭。
后来,没等到她生日,他们却分手了。
正当她陷入回忆之中,顾一漾却温柔地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说:“毕业之后的第三年,我回过一次学校,当时那家西餐厅已经变成了披萨店。我运气算不错,后来遇到了当年西餐厅的大厨,也学了他的手艺。”
他轻描淡写地隐去了很多故事情节,譬如约好的她生日的那天,他一个人去了西餐厅,等了她整整一天;又譬如,他花费了很多精力,才找到了当年的大厨,给他当了整整两个月的学徒,才学到了他的部分手艺。
他不说这些,是怕秦如初觉得歉疚。
秦如初倒是心里有数,只是配合地不说穿。随后,她吸了吸气,将眼里的氤氲驱散,又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玩笑道:“我又没吃过那家西餐厅的东西,你的手艺是不是出自那个大厨的,我哪知道。”
顾一漾莞尔,端起装了红酒的高脚杯,作势要与她碰杯。
见状,秦如初也微笑着端起酒杯,伸了过去。
尔后,碰杯时,清脆的“叮”一声后,顾一漾凝视着她,说:“爱如初见,永如初见。”
屋外的狂风暴雨正肆虐着,窗户上的玻璃正不安地哆嗦着。此时此刻,屋内却像是另一个国度。秦如初听不见台风的呼啸,世界的动荡,她眸中只有莞尔轻笑着的顾一漾,她只听得见他的声音,只觉得呼吸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像是沾了蜜。
02
微醺暧昧的烛光里,谈情说爱似乎是最美妙的事情。
宛若是心有灵犀,两个人都巧妙地避开了过去的不愉快,纵是回忆,落在嘴边的也只有在一起时的甜蜜段落。
于是,当蜡烛闪烁后熄灭时,秦如初雀跃的双唇忽然就止在了微微张开的一瞬间。
火一灭,她一熄声,顾一漾也仿佛听到了结束的指令般,愣了愣。
“时间真是稍纵即逝。”半晌,晃过神后,顾一漾语调轻松地感慨着,一边走向门口开灯,但手按在开关上后,却只听见“啪嗒”声,“停电了?”
“不会吧?”秦如初闻声起来,转身却被椅子绊到,“啊——”
“怎么了?撞到了吗?”她低低惊呼时,顾一漾立刻就蹙起眉心。
“没事。”她回道。
等他走到身边,手心贴着她的手臂时,秦如初的心霎时一软,许是这昏暗夜色本就有魅惑人心的暧昧,她像回到了初初恋爱那般,只是肢体上小小的触碰就忍不住微红了脸,害羞起来。
“还有蜡烛吗?”下一秒,怕暴露心事的她转移了话题。
房子是她的,但她从不在家里备着蜡烛,所以只能反过来求助带给她烛光晚餐的顾一漾。
显然,她的问话落在了顾一漾耳中,倍是动听。
因为从这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话里,顾一漾听出了别的意思,像是他很了解这个家的每一样物品,像是她的家已经成了他们家。
想着,他嘴角难掩笑意,说:“我去点。”
很快,蜡烛就被点燃,暗黑的屋子里终于再次被微醺的黄色灯光笼罩。而,早在片刻前就随烛火熄灭而结束了的烛光晚餐,也带走了舒心畅谈的时刻,于是姗姗来迟的光影在屋子里小心翼翼着,像冻结了空气。
秦如初犹豫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来瓦解沉默。
但,还没等她编织出话题,顾一漾已经伸着手,在蜡烛的火光前扭摆着手指。然后,秦如初就在墙上看见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
是手影游戏,小时候常玩的小游戏。
秦如初笑了,也伸手过去,墙上很快出现一只燕子。燕子不说话,只在兔子的上空来回绕着。
“燕子,你下来陪陪我吧。”见状,顾一漾的兔子晃着双手。
“不要。”秦如初故作嫌弃地白了顾一漾一眼,“我是属于天空的。”
“那正好。”她正期待墙上兔子的反应,不料兔子突然不见,紧接着顾一漾已经从身后抱住了她,他说,“我就是天空。”
那一刻,墙上他与她的影子叠合在一起,秦如初恍惚看到了地老天荒的未来。
心动,紧张,又雀跃,她整个人就这么呆住了。
见秦如初沉默不语,看不见她表情的顾一漾以为她不高兴,正要撒手,她却说:“可以再抱紧一点。”
拥抱紧一些,再紧一些,才可以更确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才可以把地老天荒的梦当做下一秒钟就会抵达的未来。
“遵命。”
这是秦如初第一次做主动,顾一漾愣了一秒后,眉眼尽是璀璨笑意,随之,环在秦如初腰间的手才用力起来。
秦如初可以感觉到他的激动,他怦然加速的心跳。
她想赖在他的怀里,从这一秒到永远。
可是,顾一漾的手机铃声忽地响起,在昏黄色的屋子里来来回回兜兜转转,像个不懂分寸的孩童故意滋扰着这静好时刻。于是,秦如初不得不拍了拍顾一漾的手,提醒道:“你手机响了。”
“我知道。”顾一漾舍不得放开她。
“快去接电话,万一有什么急事呢。”秦如初推开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她是想起了顾一宁,想起了圣海集团,她仍然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顾一漾不知道她的顾虑,只怕惹她不高兴,便听话地拿起了搁在一旁的手机。
然而,当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姐姐”二字,顾一漾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尔后将手机关机。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他挂电话时紧蹙起来的眉心,正好被秦如初看见。
心下闪过一丝疑虑,秦如初问:“是谁啊?”
顾一漾随手将手机一搁,云淡风起地回答道:“促销电话而已,最近很多。”
他不说,秦如初更是心里有数,兀自就笃定对方是顾一宁或是梁舒舒。只是,秦如初也没有拆穿,因为她害怕,怕提及顾一宁或者梁舒舒,自己就会丧失了与顾一漾重新爱一次的勇气。
有些事,能忽略的,就不要执着了。
想着,她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说:“时间也不早了,我想要休息了。”
“哦。”顾一漾抿嘴一笑,“那就一起休息吧。”
“啊?”逐客令被当做邀约,秦如初不禁语结,“我好像没同意让你留下来吧?”
“那怎么办?”顾一漾迅速做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可怜兮兮地说,“我都已经退租了。”
“……”
“好吧,你不收留我,那我只能去睡公园了。”
“呃……”
“如果我明天还活着,我会来给你做早餐的。”
“……”
“对了,那我把我的银行卡都留给你吧,密码是你的生日。这次台风这么大,我怕我活不到明天,这些算是我的遗产,都留给你了。”
“顾一漾,你是故意的吧?”
“是啊。”
“真是……”无语间,秦如初无奈地败下阵来,“那你睡客厅。”
03
台风过后,阳光终于撕破阴郁的云层,懒懒散散地游走在B市之中。
已经在家里困了三天,秦如初很想念星巴克的咖啡,吃过午饭后就拉着顾一漾直奔星巴克。她所租住的房子并不像先前顾一漾租住的房子一般,有着独立高档的咖啡机。
走在路上,时不时就有路人抱怨的声音钻入耳朵,大家都在埋怨着那场可怖的台风。
可是,对那些断断续续的埋怨,秦如初就像从未经历过那场台风似的,一路上都是疑惑好奇的神情。直至,冥想时,低下了头的她看见了地上相互偎依的影子,她才明白,她不是没经历过那场可怕的台风,只是所有的记忆都被身边的顾一漾占据,除了温馨甜蜜,再容不下其他。
这是热恋中,她唯一所能看到的世界。
想着,她忽地止住前行的脚,而未来得及反应的顾一漾抬着脚踉跄了一下,几欲摔倒。
她看着地上踉跄的影子,不住笑了。
“怎么了?”顾一漾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像是知道她的开怀笑容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一瞬间扭曲的丑态。
“没有啊。突然想拍照。”秦如初嘻嘻笑着,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哦……”想起七年前,即使还在一起时,两人都没有过一张合照,所以七年来,哪怕思念,也只能抱着记忆中的画面辗转千回,顾一漾顿时感慨不已。尔后,他直接后退一步,从身后拥住了秦如初,又将头抵在她肩膀,贴着她的脖子,说:“我准备好了。”
随之,“咔嚓”一声,时间定格在手机里。
顾一漾没舍得松手,一边腻歪着,一边朝秦如初的手机看去时,随即皱紧了眉头,“你不是要拍照吗?”
手机里的照片,只是两个人的影子。
“我又没说要拍脸。”像恶作剧一般,秦如初笑得灿烂。
“不行,我要重拍。”见状,顾一漾眼疾手快地抢过手机,调用前置摄像头,“快看着镜头。”
“不要!”
秦如初以手挡脸,两个人肆无忌惮地在街上嬉闹起来。
时间像是快速地往后拨转,眨眼倒退至七年前,就连彼此的笑声都爽朗得仿若未有经历过别离未有丢失过对方。
此时此刻,是两个几近三十岁的情人重返二十岁的一幕。
于是,不远处的郑臻按下手机,随着“咔嚓”一声,美好被定格在永恒里。
而后,他才往前,故意挤进嬉闹的秦如初与顾一漾之间,酸溜溜地道:“太阳这么大这么晒,你们还这么肆无忌惮地晒恩爱,就不怕遭天谴吗?”
“怕什么。”顾一漾默然地将他拉开,一把揽住秦如初,说,“又不是在早上或者晚上。”
“什么意思?”闻言,秦如初与郑臻不约而同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因为‘早晚会有报应’。”顾一漾一本正经地回答。
秦如初怔了一秒,随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郑臻则连连摇头,“完了!连顾一漾都会说冷笑话,今天一定是世界末日!”
顾一漾佯作鄙夷地白了他一眼,拉着秦如初继续往前。见两个人都不理他,郑臻快步跟上,一边继续试图挤入两人中间,一边嚷嚷着,“如初,你不能见色忘友啊!还有,顾一漾,我可是你的恩人,你不能过河拆桥!”
虽然是故意作势要挤入他们之间,虽然嘴里数落着两人的不是,但郑臻的嘴边始终悬着笑容。
看见深爱着的人幸福,于他而言,也是幸福。
于是,到了星巴克,看着秦如初在角落里认真写稿的模样,与顾一漾结伴去吧台买咖啡的郑臻禁不住拿拳头抵一下顾一漾的胸膛,说:“好好珍惜她,我是真心祝福你们的。”
“谢了。”顾一漾意有所会地看向秦如初,拿拳头回敬,“我知道。”
“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吗?”想起方才在街上看到的一幕,郑臻趁机问他,“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跟如初结婚的?”
“嗯?”许是没有料到郑臻会提及婚姻问题,顾一漾有些讶异。
“这是什么表情?”郑臻白了他一眼,显然是误解了,“不会是从没想过吧?”
“想过。”顾一漾笑笑,解释道,“以前倒是想过无数次。”
“有些事想太多会夜长梦多的。”知道他算是有所憧憬,郑臻禁不住失意的同时,连忙以笑容遮掩,一副专家的样子,说,“总有人抱怨,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我觉得,只有婚姻才能守住幸福。”
“这句话好像不是你说的吧。”顾一漾斜着眼看他,“我可以代如初告你抄袭的。”
“嘿嘿。”郑臻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总之,别让她再等上七年了。我认识她也算蛮久了,但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容,是幸福的笑容。”
说着,他掏出手机,将片刻前拍下的照片递给顾一漾。
霎时间,顾一漾的眸子里只剩下嫣然巧笑的秦如初,照片里的她,完全就是十八岁时候的模样。
“等结婚时,不知道她会不会是这个笑容。”恍惚间,顾一漾喃喃自语,“只是,结婚这件事,并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什么?”
身后的人在讨论着新品咖啡,郑臻听不见顾一漾的前一句话,只听到最后一句。等他想问清楚时,服务生已经喊道——“顾先生的咖啡做好了”,而顾一漾也已经上前去取咖啡。
04
晚上,手机响起时,顾一漾看一眼在厨房里洗碗的秦如初后,转身就出了门。
不过半分钟的谈话,顾一漾直接就朝着那厢的秘书发了脾气。他的心并不焦虑烦躁,只是从前两日到这天晚上,单单是秘书的电话,他就接听了十来个,更勿论公司各部门经理的电话了。电话里,每个人都在催着他回去公司主持大局,在他离开的这几日里,有些职员被同行高薪挖走,有些经理就好似失去了工作能力一般,只懂在电话里问他该怎么办。于是,对手下人员的失望使得他不得不暴躁起来。
而,顾一漾不知道的是,早在下午他避开她去谈电话时,秦如初就已经察觉到不妥,所以在听到关门声时,她连忙跟了出来。
听罢顾一漾的怒骂,秦如初默不作声地回了屋子。
不过片刻,顾一漾就回来了,此时,他脸上燥怒已经消失无踪,只余下温柔浅笑。见秦如初还在洗碗,他轻手轻脚地过去,然后抱住了她,“需要帮忙吗?”
“不用,快好了。”秦如初摇头,犹豫了下,才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春芍市?”
“嗯?”
“你都过来B市半个多月了,公司的事不用处理吗?”
“你是不想见到我了吗?”
“顾一漾!”他语调轻松,秦如初兀的板起了脸色,将手中刚刚冲洗干净的盘子放到一旁的沥水架上,然后挣脱了他的拥抱,抬头盯着他,“刚刚你在后楼梯大发脾气,我什么都听到了,我不想做那个拖你后腿的人,否则我宁愿不和你在一起。”
闻言,顾一漾顿时沉默起来。
他心里有些难过,并不是因为公司的事,而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秦如初那么怕拖累了他。
到底她是多爱他,才这样小心翼翼,自卑敏感。
念想间,顾一漾鼻子发酸。
秦如初没有察觉,见他沉默不语,又追问:“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了?很严重吗?如果是,那你明天就回去吧,等你处理完公司的事再来找我,我等着你回来。”
“没什么大事。”她的担心洋溢于脸上,顾一漾吸了吸鼻子,轻描淡写地略过公司的话题,说,“如初,要不,你跟我回春芍市吧。”
“啊?”这次轮到秦如初反应不过来。
“我需要你。”顾一漾抓住了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道,“《云端上的蝴蝶》也需要你。”
秦如初闻言,不住一怔,圆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眼前的顾一漾神色甚为严峻,恍惚间,她有一种错觉——他是在求婚,在许诺一生。
也许在错觉里多沉沦一秒,秦如初就会张口说愿意,但是,她的理智很快就抹去了胡思乱想里的暧昧因子,郑重地警告起她,这不是一场求婚,哪怕她的心里既感动又激动。于是,秦如初吸了吸气气,回答:“让我考虑下吧。”
她没有直接拒绝,是因为她也需要他。
她没有立刻答应,是因为她害怕拖累他。
只是,她说的考虑也没有很久,不过是一个多钟头,她就有了决定。
甚至是,来不及等第二天,她就直接拨通了薛默的手机号码,随之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她便连忙朝着接听了电话的薛默道歉,说:“薛姐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你找我有事?”薛默有些错愕,倒没有半点烦厌。
“是这样的,薛姐,我想回剧组。”秦如初组织了一下措词,坦白道。
似乎是对秦如初的请求感到十分惊诧,薛默顿了顿,才道:“如初,恕我直言,这不合适。”
大抵是没有料到薛默会直截了当地拒绝,秦如初有些语结。
但薛默也没有给她回话的时间,前话一落,解释的后话就随之道出了,说:“《云端上的蝴蝶》已经拍剩最后一集了,你师傅这两天就会交上结局的剧本,这个时候,你回来剧组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明白了。”秦如初尴尬起来。
“真的不好意思了,如初。”
“没事,薛姐千万不要这么说,是我个人影响了电视剧在先,突然就说要回去,确实不合适,何况剧本都已经由师傅负责了,现在也电视剧也进入结局篇章,我回去确实没有什么意义。再说了,剧本由师傅把关,我也安心,以师傅的能力,一定能写出最完美的结局。”
“这是事实。”
“那,我不打扰薛姐了,希望有机会再合作。”
客气的话说完,秦如初挂了电话,随之僵硬在嘴角的勉强笑意迅速剥落。
《云端上的蝴蝶》剧本由苏望凯负责,她真的很放心,但,在薛默说她的回归已无意义时,她直觉心脏被刺了一刀。
那种鲜血淋漓的痛叫她明白,有时候,失去了就已经无意义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顾一漾,忽然就不安起来。
如果所有失去过的,都不配拥有回归手中的意义,那么曾失去过的爱情拼命地再握在手中,是不是也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是,那么,这场重新开始的爱,是不是也注定了要走上与上一次一样的结局,终究两别离?
漫无边际的胡想,就像没有尽头的黑暗,瞬间吞噬了秦如初的心。
当秦如初深觉忐忑不安时,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再不敢独自呆在卧室里,她立即起身,冲向房门。
然而,当手捂住门锁把手那一刻,门外传来了顾一漾的声音。
顾一漾说:“如初,出来吃奇异果吧。”
于是她硬生生地就咽下了所有的惊慌害怕,明明上一秒只想扑倒顾一漾的怀里,这一霎却怕他惊悉她的忐忑。
写过那么多的爱情故事,她也明白,太过患得患失,对于男人而言,也是一种负累。
想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回他:“哦,等我一下。”
半晌之后,等那一阵心慌压制下去,她才出了卧室。彼时,顾一漾已经将奇异果去皮切好,装在碗里,她只需张口就能吃到他喂过来的甜蜜。
这天晚上,她没有告诉顾一漾,她不跟他去春芍市了。
翌日,她早早就起身,主动给顾一漾做了三文治和果汁当早餐,等他醒来,她才告诉他:“我给你订了十点四十分去春芍市的机票,吃完早餐你就出发吧。我就不跟你走了,我最近要赶稿,新书的选题已经通过了,编辑让我尽快交稿,要是我跟你去春芍市了,你顾不上我,我也顾不上你,还不如你回去好好做你的事情,我好好写我的稿子。”
她话音一落,顾一漾登时就蹙了眉,“我反对。”
“反对无效。”秦如初抓起三文治咬了一口,含糊着声音说,“我一个小写手养不起你这个大总裁,所以你必须好好处理公司的事……”
“然后我养你?”
“你再不回去,连自己都养不起呢。”
“哦。”见秦如初衣服吓到后佯作镇定的样子,顾一漾若有所思,“那你等我。”
05
顾一漾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因下飞机后,他第一时间就打电话让秘书通知经理级以上职员开会,所以一回到公司,他直接就进了会议室。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梁舒舒已经从德国回来了。但,看到梁舒舒,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紧了紧眉。
只那么清清淡淡的一眼,他就移开了视线。
会议照常举行,他眼里并没有梁舒舒的存在痕迹,而明知道是这样的冷待,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梁舒舒却还是红了眼。
但难过是一回事,梁舒舒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因此,在他提出来公司面对的各种问题时,大多数时候都是梁舒舒在给予回应,要么告诉他,她已经处理妥善了,要么告诉他,她想到的最完好的建议。
顾一漾是惊诧的,原来在他回来之前,梁舒舒就已经替他处理了不少棘手问题。
许久之后,长达三个消失的会议终于结束,会议室只剩下顾一漾与梁舒舒,他这才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他相信,如果梁舒舒从没有爱上他,他们一定会是最好的搭档。
偏偏没有如果,偏偏她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正想着,门口忽地传来了顾一宁的声音:“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顾一漾闻声望去,一声“姐”却慢了好几拍,淡了好几度,只因先前的视频,只因他还介怀着她对秦如初的伤害。
“你知道,圣海集团差点就要宣布破产了吗?”顾一宁分明是感觉到了他的疏离,眉间登时就起了折痕,但,对顾一漾的疏离心里有数的她却又不敢提及秦如初,只好将不悦发泄在圣海集团的话题上,责备道,“身为圣海集团的总裁,说走就走,什么都不管,你还是当年那个拼了命要把圣海集团推上世界第一集团的顾一漾吗?!要不是舒舒心系着你,从德国赶回来,替你解决了那么多的难题,你以为圣海集团能安然无恙地等你回来吗?!你总说做人要有责任心,你对你下属是这样说,教你外甥也是这样教,怎么自己却没能做到?”
“舒舒,谢谢你。”等顾一宁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顾一漾早已经皱了眉头,虽然不屑,倒还是再一次郑重非常地向梁舒舒表达了谢意。
许是误把他的隐忍当做了妥协,顾一宁扬了扬嘴角,乘胜追击,说:“一漾,这世界上就只有舒舒对你是真心真意的,你应该……”
“姐!”顾一宁的话还未说完,顾一漾就匆匆打断,“我和如初复合了。”
顾一漾的话一出,梁舒舒只觉得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痛不欲生。
眼泪迅速朦胧了她的视线,不过须臾就划过脸颊。
见状,顾一宁才从吃惊中晃过神来,更愤愤不平起来,“一漾,你疯了吗?舒舒哪里不好?她哪里配不上你比不上秦如初?我告诉你,我只承认舒舒这个弟媳,我永远都不会接受秦如初!”
“姐,我的爱情是我的,不是你的,请你别再多管闲事。”这一次,顾一漾没有隐忍,一句话“多管闲事”登时就堵住了顾一宁的嘴。
相依为命多年,除了上一次的质问,这是第一次,他清清楚楚地在划分两个人的关系,这令顾一宁措手不及间,既悲愤,又痛恨,只是,所有的矛头却再一次指向了秦如初。
大抵是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多么严重的四个字,于是对顾一宁的愤恨,顾一漾毫无察觉。
只见他冰冷的话落下后就看向了正低低抽泣着的梁舒舒,说:“我希望你也能够找到你的幸福,只是很抱歉,那个人不是我。”
梁舒舒没有回话,像是失去了言语能力,只定定地看着顾一漾,默默抽噎。
顾一漾也没有多停留,甚至没有将目光停在她身上多一秒,只默然迈步,越过她就离开了会议室。
等顾一漾回到总裁办公室时,秘书来通报,说薛默来了。
薛默是为了电视剧来找顾一漾的,因为《云端上的蝴蝶》反响很好,加之紧接而来的大结局将电视剧推向了另一个话题潮流,于是她打算乘胜追击,筹拍第二部。正巧,圣海集团因为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形象有所影响,需要重塑一个正面的形象,电视剧开播第二季既可以继续保持云端彼岸花园的热度,推进第二期的发展,可以重塑圣海集团的形象。
所以,听罢薛默的建议,顾一漾十分赞同。
然而,在编剧一事上,两人却有不同意见。
提到剧本,顾一漾自然就想到了秦如初,当即就决定,“让如初继续当第二部的编剧,我相信她。”
“我不赞同。”薛默毫不犹豫地拒绝,“苏望凯是更好的人选。”
“我只信得过如初。”顾一漾坚持己见。
“在商言商,苏望凯是最好的人选。”薛默也始终坚持自己的选择,“无论是知名度、号召力还是写作能力,苏望凯都远胜如初,而且他的编剧费还可以谈,我保证可以用二三线编剧的价格,请到他这个一线水平的编剧。”
“我记得,当初你在我面前力挺过如初。”
“我没忘记,但此一时彼一时,我并不是在否认如初的能力,但事实上,苏望凯更有价值。”
“秦如初就是我要的最大的价值。”
……
各执己见的争执持续了好些时候,但终究还是没有结果,关于编剧一事只能日后再议。
而,薛默没想到的是,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不久,梁舒舒就喊住了她,说:“薛默,有时间聊聊吗?”
错愕间,薛默嘴角一扬,反问:“你觉得我们有需要?”
“当然。”梁舒舒笑了笑,“关于秦如初的。”
“哦?”想起电视剧开拍不久,她联系过叶西谦尔后秦如初被骚扰一事,薛默露着好笑的表情,不答应,也没拒绝。
“刚刚你和一漾哥的争执,我都听到了。”只将薛默嘴角的笑意当做了“洗耳恭听”之意,梁舒舒笑着,不急不慢地说,“秦如初当初是你请过来的编剧,但是刚才在新剧的编剧一事上,你没有支持一漾哥,反而坚持选用另一个编剧,所以,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你对秦如初是什么态度。”
“有话不妨直说。”薛默直入主题。
“好,既然这样,那我直入主题好了,我知道你电视台很快就要换台长了,你应该是人选之一吧。”话落,梁舒舒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薛默,“我能保证,你一定会成为下一任台长。”
看着梁舒舒自信的笑容,薛默便知道,她是有备而来的。
但这交易于薛默而言,也的确诱惑。
想着,她浅然一笑,问:“条件?”
“你果然干脆爽快!我就知道,你这种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你根本就没有把秦如初放在心上。不过,也是,只是合作了一部——啊,也只是半部电视剧,能有多少情谊呢。”梁舒舒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也愈加毒辣,她说,“条件是,我要你封杀秦如初。”
“哦?”这倒是比薛默意料之中只稍微严重一点点的条件,她挑了挑眉,回复,“我考虑考虑。”
“不要太久。”梁舒舒一副得胜者的口吻与模样,“我等不及了,这个机会就给别人了,你知道的,你们电视台台长这个位置,可是很多人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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