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雅医院,VIP豪华病房区。
安静的走廊里,除了一个乌发雪肤的年轻女孩,空荡荡的没一个人。
一个圆脸小护士出现在走廊口,她正打算去病房给病人换药,看到女孩还站在这里,愣了一下。
这个漂亮的像个仙女儿一样的女孩在这里徘徊快半小时了,行为也奇奇怪怪的,一会低头叹气,一会面壁挠墙,一会蹲在地上自闭。
她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上前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姜闭月猛地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小护士,然后连忙回答:“不用不用,谢谢你。”
小护士点点头,姜闭月迟疑着又叫住她:“那个……请问,1688病房的王亦珂怎么样了?”
“我正要去给她换药了,我带你过去?就在前面不远了。”小护士很热情。
“不不不,我不去。”姜闭月反应很激烈,疯狂摆手。
小护士不解地看着她。
姜闭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有点大,于是僵硬的收回手,干笑两声:“也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
“哦哦。”善良的小护士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病人是昨晚送来医院的,全身都有挫伤不过问题都不大,最严重是左手骨折,手术是最厉害的崔医生亲自做的,很成功。”
说起崔医生,圆脸小护士眼睛里闪耀着崇拜的光芒。
听到是崔医生做的手术,姜闭月悬着的心又放下来了一点。崔医生是她大哥姜有画的朋友,医学界大牛,医术简直出神入化。
哥哥居然找他做的手术,应该是心疼珂姐到了极点。姜闭月打了个寒颤,更加不敢去见他了。
“谢谢护士小姐。”姜闭月道谢。
小护士走后,姜闭月像朵被霜打过的春花一般,漂亮的花瓣都垂了下去,蔫蔫巴巴。
在闻人卿一晚上的开解下,她心态恢复了很多,一大早就来医院探病。
一路上,她给自己打气,哪怕顶着哥哥冷漠的眼神,哪怕被他骂死,她都不会退缩。她要给珂姐做小丫鬟,把她照顾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直到她恢复如初的出院。
可她积累的所有勇气,在小护士这番话后,土崩瓦解。
姜闭月无精打采的想要打道回府。
没走几步,兜里的手机响了,她了接起来。
“姜闭月!”王亦珂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传递到她耳中,她怒吼一声:“快点给老娘滚进来!”
姜闭月连滚带爬的滚到王亦珂病房。
病房里只有王亦珂和小护士,王亦珂吊着绷带打着石膏,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其他看起来都不错,也挺有精神。
小护士已经换完药,跟姜闭月擦身而过时,眯起眼睛对她笑了笑,带着一点骄傲的语气,悄声道:“是我跟她说的,有个仙女在病房外。”
姜闭月看着小护士天真可爱的笑脸,也只能回以呵呵一笑。
“傻愣着干嘛,过来坐。”王亦珂发话了。
姜闭月把门关上,坐到王亦珂身边,自我检讨:“珂姐,对不起……”
“停!”王亦珂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事跟你无关。”
“可……”
“我问你,那四个人,你能打过几个?”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姜家小姐,什么乱七八糟的兴趣班都学过,就是没学过跆拳道,还偏偏是个乖乖女,连架也没打过,属于理论和实战经验都没有的菜鸡。
她老实摇头:“一个都打不过。”
“这不就对了,你一个都打不过,留下来只会拖累我。”王亦珂给姜闭月抛了个媚眼,语气中还有些洋洋得意:“毕竟我一个能打他们四个,不说碾压,至少双方也是五五开吧。”
这不是她历史战绩中最耀眼的,毕竟她中学时还组织过百人群架的团战,但这次她以少打多还能跟对手平分秋色,也是她习武生涯辉煌的一笔了。
“如果不是我……”
“其实我还得谢你。”王亦珂想到了什么,突然笑的见牙不见眼,她贼兮兮地说:“我这次真的是因祸得福。”
“啊?还谢我?你脑子被打坏了?”
“你知道的嘛,我追了你哥很多年。”
王亦珂不理她的话茬,偏头看向窗外,盛夏的天空一片湛蓝,簌簌的树叶随风摇摆,蝉鸣声阵阵,像极了她遇到他的那个夏天。
她声音低低地:“也许是因为仰望他追逐他已经成为习惯,即便现在我们已经在交往了,我还一直没有真实感,害怕他不爱我,害怕他对我只是同情。”
“女人只要一陷入爱情就会变蠢。”她转眼看到姜闭月单纯无知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忍不住给小白传授经验:“你千万别学我,你已经够蠢了,再蠢下去人就坏掉了。我告诉你,谈恋爱就要作一点才惹人爱。”
姜闭月来了兴趣,刚想不耻下问,王亦珂又道:“算了算了,你本来就挺作的,再作一点,人都给你吓跑了。好吧,算我没说。”
要不是看你受了伤,我这暴脾气就要控制不住了!
王亦珂又兀自笑了起来,那笑容甜的要滴下蜜来,苍白病态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眼神含羞带媚,媚色无边。
姜闭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到底怎么了?”
王亦珂瞟她一眼,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姜有画,他真的很爱我。”
昨晚,看到姜有画的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受伤太重出现了幻觉。
可下一秒,他就握住了她的手,高大颀长的身躯挡在她前面,牢牢地护住她。
幻觉变成了真实,那如果是真实,温润如玉的姜老师为什么在打架?
总是笑如春风的姜老师,为什么神色冰冷,气势汹汹?
他稳稳地抱着她,手却止不住的抖。
她想,他大概是心疼了,害怕了。晕过去的时候,她心里甜滋滋的。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医院病床上,手上打着石膏。
而那个男人,坐在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一向温和如水的眼眸无比炽热,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生怕她消失不见。
王亦珂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浅浅的水色,笑骂:“他都不睡觉,就这么看了我一整晚。那一刻,我才真实感受到,他爱我。”
脑子里又出现昨晚哥哥那一眼的死亡凝视,姜闭月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小脸皱成一团吐槽:“你是没看到,昨晚哥哥看我的眼神有多冷酷,好凶,我都吓死了。我都在想,这还是我那温吞好脾气的大哥吗?难道是被五哥附身了?”
“你大哥?凶你?怎么可能,你肯定看错了。”
王亦珂双眼亮晶晶地,闪耀着梦幻的色彩:“他真的好夸张,就那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喝水非要喂我,连我去上个洗手间都要抱着我去,我是手断了,又不是脚断了!”
姜闭月酸了:“都说我哥是宠妹狂魔,我可没觉得,明明是宠妻狂魔才对。”
“哟,吃醋啦?”王亦珂心情很好,狐狸眼眯了起来,调侃她。
和哥哥的女朋友争宠什么的简直太羞耻了,姜闭月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没有啊,我想好了,以后你在我哥心里排第一,我排第二,以后你们有小孩了,我就排第三。”
王亦珂脸红了,白她一眼:“想什么呢,小孩都来了。”
姜闭月揶揄道:“结婚生子,很正常嘛。”
“不过那也是因为我大嫂是你,要是换成别的女人……”她拉长声音,哼哼了几声:“我可不会轻易认输。”
“姜闭月你不错啊,很讲义气嘛。好,既然你都叫我一声大嫂了,我也不白占你便宜。”王亦珂憋着笑:“恭喜你,解锁了新成就:来自大嫂的宠爱。”
……好像有点怪怪的?
王亦珂敛了笑,认真的看着姜闭月说:“月月你别怕,我和你哥哥交往,不会让你失去哥哥,只会多一个人来爱你。”
姜闭月鼻子一酸,不想让她看到红了的眼眶,扑进王亦珂怀里,抱住她蹭来蹭去的撒娇。
姜家小姐,从小呼风唤雨要什么就有什么,父亲和哥哥们用尽全力的在爱她关心她,但她还是很没安全感,缺爱,敏感,还有点自卑。
外人很难理解这样一个人会缺爱,其实她自己也很难理解。
她不是为了享受那种被父亲和哥哥们众星捧月的感觉,也不是希望整个世界只围绕她一个人转的玛丽苏。
她想在父亲和哥哥们心里排在第一位,只是以此来确定,确定自己被人爱着。
王亦珂一眼就看穿了她,知道她是很没有安全感的那种小孩。
可她却没和她计较,只是认真的告诉她,我不会抢走你哥哥,只会多一个人来爱你。
有大嫂真的太好了!有哥哥真的太好了!
她又想到了四哥,神色一暗,她昨晚放了狠话,以后再见也是形同陌路了。
姜闭月在她怀里闷闷地说:“珂姐,你给我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给你做牛做马伺候你,直到你把伤全部养好。”
“我拒绝。”王亦珂把她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笑容荡漾:“你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哥吧,我更喜欢他给我做牛做马。”
姜闭月懂,两人朝夕相处,也容易增进感情。她想了想说:“那你慢慢养伤,伤没养好不许来上班。”
王亦珂点头:“行。但你可别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了,我可不想等我伤养好了回去,却面临公司破产,下岗失业。”
“……好。”姜闭月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完全被王亦珂吃的死死。
她看到王亦珂神色有些疲倦了,贴心地说:“你再睡一下吧,看你脸色很差。”说着,她四处打量了下:“不对啊,我哥人呢,怎么没在病房陪着你。”
她们都聊了快一个小时了,都没看到姜有画的身影。
“他说去给我买早餐……”正说着,病房门被拉开,姜有画一身休闲装,提着一个大保温桶出现在门口,王亦珂眼前一亮,亲昵地喊:“画画!”
看到妹妹出现在病房,姜有画面色如常,丝毫不感到不意外。
而看到姜有画的姜闭月,就像看到了大魔王,她缩了缩脖子,又怂了,小声对王亦珂说:“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就想开溜,却被姜有画叫住:“等等,喝点粥再走。”
姜有画把大保温桶打开,一股清淡的粥香弥漫出来,乳白色的粥熬得糯烂,夹杂着一些青翠的绿,看起来很好吃。
他盛了两碗出来,递给妹妹一碗。
姜闭月不喜欢喝粥,但这时她也不敢反驳,慢吞吞的双手接过粥,乖乖坐到一旁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喝,边喝边往病床那边偷瞄。
她终于见识了王亦珂所说的,简直大开眼界。
这两人就是一个乐意宠着,一个开心接受。
她哥照顾人就像是练书法,动作行云流水,带着韵律的美感,而王亦珂全程含情脉脉的看着姜有画忙上忙下,嘴角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
姜有画先是往王亦珂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让她能坐的更舒服一些,然后端起粥用勺子搅了搅散热,舀起一小勺轻轻吹了吹,把粥吹凉一点,再送到王亦珂嘴里。
间或着叮嘱几句:“小心烫,慢慢喝。”
一碗粥喂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等她喝完,姜有画又抽出一张纸巾想给她擦嘴,王亦珂抗议:“你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是个残废。”
“你乖。”姜有画轻声哄她,声音温柔低沉:“让我照顾你。”
王亦珂脸红了,心软了,任由他拿着纸巾,在自己嘴边轻轻擦了擦。
“睡一下,嗯?”
王亦珂捂住胸口,觉得自己可能有心脏病,不然心跳为什么会这么快,都快跳出胸口了。
姜闭月觉得自己狗眼都要瞎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当个巨大的电灯泡,为什么要在这里遭受这种苦难。
姜有画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转头看向妹妹,微微一笑:“月月,你跟我出来下。”
来了来了,算总账的时候来了。
被点了名的姜闭月忐忑的跟在他后面,眼神扫到了乖乖巧巧躺在病床上的王亦珂,对方向她抛了个媚眼。
呵,还说会爱我,关键时刻都不救我。
到了走廊上,兄妹俩面对面站着。
姜闭月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姜有画看着妹妹垂着头都不敢看自己,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可怜,又想起昨晚她想哭不敢哭,又害怕又自责的模样。
姜有画咳了咳,眼前的小姑娘身体就颤了一下……他苦笑,看来昨晚自己真的太过分了,把妹妹给吓成这样。
“月月……”他沉吟着。
姜闭月两只嫩白的手指垂在身前绞来绞去,心里早就煎熬了半天,在哥哥开口的一霎那终于扛不住压力,主动说:“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姜有画愣了下,没想到她会道歉,心里越发后悔,脸上却不动声色:“你错哪了?”
“我,我不该把珂姐丢下,让她独自面对那群小混混。”
“那你要怎么办?”
哥哥的质问落在姜闭月耳朵里显得格外冷酷,仿佛没有一丝感情,她抿了抿嘴,低声说:“我应该留下来帮她……”
刚说完,白皙饱满的额头就被哥哥轻轻拍了一下:“你都知道那群人混混了,怎么帮?你留下来受伤的就是两个人。”
姜闭月不明白,终于抬起头看来,看了哥哥一眼。
姜有画眼神温和又包容,是她熟悉的大哥看幼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赌气闹别扭的小孩。
“月月,昨晚是哥哥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姜有画态度诚恳,他叹口气,语气平和地继续说:“你的错,你不需要向我认错。亦珂都跟我说了,当时已经别无他法,由她拦住那群人,你去搬救兵,是最好的安排。”
“没关系,我不怪你。”姜闭月心情一下阴转多云。
她调皮的朝哥哥眨了眨眼睛,危机一解除立马就恢复了本性:“毕竟珂姐伤的很重,你肯定很心痛,关心则乱嘛,我懂。”
一向端庄守礼,当惯了大哥角色的男人,有点不适应跟妹妹聊爱情话题。
姜有画俊脸微微泛红,清了清嗓子:“你四哥查到那些人的来历了吗?”
刚翘起来的尾巴,瞬间就耷拉下去,姜闭月无精打采地回答:“不知道啊。”
心里挂念着病房里的王亦珂,姜有画一时也没多想,程暮朝对月月的心思他多少知道一些,平时也数他宠月月宠的最厉害,月月也粘他粘的紧,他怎么会想到这两人能闹掰呢?
“可能是还没查出来。”姜有画仔细打量了妹妹一眼,白皙的眼窝下有一抹显眼的青黛色,心疼的赶她回去睡觉:“黑眼圈都出来了,你快回家休息,我留下来照顾亦珂就行。”
“哼,你就是怕我在这里影响你们谈情说爱。”姜闭月非要皮一下。
姜有画居然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的。”
她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啊,这还是我那古板有礼钢铁直男的大哥吗?
02
姜闭月老老实实回家睡了一觉,才把元气补回来。
起床时已是下午,她一边刷牙,一边想着今天的工作。
既然答应了王亦珂,要在她请假期间好好工作,那就好好干。
她想,那就看在王亦珂的面子上,先放过绯色几个月吧。她决定接下来几个月,要从霸道总裁转变成优秀总裁。
可姜闭月没想到做个优秀的总裁会这么累这么难,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整整一上午,她像个陀螺一样没停过一秒钟。
等把最后一项工作处理完,她总算捡到了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姜闭月甩掉高跟鞋,累的像条狗一样,靠着沙发艰难喘气。
她终于体会到了王亦珂有多么不容易了。
有她这样一个甩手老板就算了,她还经常搞出一堆幺蛾子出来让王亦珂去收拾烂摊子,着实不容易。
厚道,是姜闭月的优点。她拿出手机给王亦珂发微信:王特助,我要给你涨工资。
王亦珂:抽什么风呢?
姜闭月发了一个哭泣脸的表情:原来你平时工作量这么大啊,无良老板简直变态,不是人!
王亦珂大笑:我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姜闭月歇了几分钟,突然想起一件事,以她目前这个高速运转的状态,怕是没办法再去探闻人卿的班了。
她又给闻人卿发微信,说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刚发送出去,助理就敲门进来:“姜总,会议马上开始了。”
姜闭月穿上鞋子,匆匆忙忙去开会。
《珠宝猎人》剧组全体转移到了新的拍摄基地
化妆间内,剧组的化妆师正在给他化妆做造型,边化边称赞:“闻人哥皮肤真好,很多女明星都没有你这样好的肤质。”
助理小雨站在一旁,也跟着附和:“对啊,闻人哥是我见过皮肤最好的两个人之一,还有一个是我们姜总了。”
闻人卿本来是闭着眼睛补眠,乍然听到有人提到姜闭月,他忽地想起前天夜里见到的小姑娘,皮肤确实好,即使哭的一脸泪痕,依然肤如凝脂,白皙胜雪。
今天周末了,是她说要来探班的日子,也不知道她登机了没。
想着,他对小雨道:“小雨,我手机给我下。”
“好勒。”小雨从口袋里摸出了闻人卿的手机,递给他。
刚拿到手机,就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屏幕显示小月亮,他轻笑一声,点开微信。
说的却是她公司事情太多,就不来探班了。
他看了一会,表情淡淡地,退出了微信,把手机交给小雨拿着。
小雨觉得闻人卿看完微信后,心情似乎突然变得不太好了。
虽然他神色没变,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化妆间的气氛明显压抑起来了,连化妆师都很有眼力见的不再说话。
小雨有点慌,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在一片寂静中,化妆师终于搞定。
镜中的闻人卿戴着一张点缀了很多钻石、宝石的面具,眼神淡漠高高在上,目光流转间又驰魂夺魄。
小雨嘴巴张成O型。
实不相瞒,她当初来绯色应聘助理,就是冲着闻人卿的美貌来的。她知道闻人卿长得帅,但不知道他打扮一下能帅到让人晕眩。
闻人卿看到小雨满脸红晕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突然问:“你觉得……”得字拉长了半天也没下文。
小雨却很有聊天欲,追着问:“闻人哥,你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算了,没什么。”
闻人卿本来想问,你觉得我长得娘吗?话快要问出口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哦……”
闻人卿往化妆室外走,边走边问:“周年什么时候回来?”
“周哥还被扣在姜总二哥手里,暂时回不来了。他让我每天把片场发生的事都跟他汇报一下,有什么问题就找他。”
小雨听周年吐槽过上次撞车的事情。
她觉得这事还挺玄妙,闻人卿签给了姜总,周年也快卖身给姜总二哥,就感觉,这两人被姜家兄妹吃的死死的。
闻人卿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边郭导看到闻人卿,招手道:“闻人你过来下,下面这场戏我给你说说。”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期间,闻人卿也给姜闭月发过一些微信,但姜闭月每天忙的昏天暗地,常常看到信息也没时间回复,过一会就忘了,等有时间再记起来时都过去很久了,再回复就有点尴尬,干脆就不再回复。
一直得不到回复,渐渐的,闻人卿也很少给她发信息了,两人联系的频率直线下降。
就这样埋头忙了一个月的姜闭月,终于能有条不紊的处理好公司的事务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闻人卿聊过天了。
他们的关系似乎一下又回到了原点。
姜闭月自我检讨,这次真是她的问题,以工作忙为由实行冷暴力,导致两人刚刚萌芽的感情有濒死的趋势。
难道自己的暗恋又要无疾而终吗?
姜闭月悲伤的叹气,一低头看到摆在办公桌上的邀请函,是莫斯比拍卖行举办的奇珍异宝拍卖晚宴。
她眼睛一亮,心里有个想法渐渐成型。
03
莫斯比拍卖行,非常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
高耸入云的尖顶以及窗户上巨大斑斓的玻璃画,看起来华丽又大气。
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缓缓停在门口,两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打开车门,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
过了几秒钟,一只穿着银色高跟鞋的脚从车中斜伸出来,白皙如玉的脚背,纤细羸弱的脚踝,笔直的小腿……
那两个男人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仅仅一只脚就令人目眩神迷,该是怎样的人间绝色。
姜闭月提着白色高定长裙下了车,姜胤伦穿一身黑西装紧随其后,他绅士地把胳膊递给妹妹,姜闭月顺势挽住。
她今天的打扮有种古典地静美,姣花照水,弱柳扶风。
乌发云鬓轻挽,插着一支钻石珍珠簪,白皙小巧的耳垂上吊着一颗珍珠耳坠,走动时,小小的耳坠一摆一摆地在空中摇晃,轻易就晃动人的心里。
项链,手链也是珍珠为主材质,这是绯色至臻珍珠系列,最新出的新品。
姜闭月现在也有了一些身为珠宝公司老板的觉悟,像这种能打广告的机会绝不浪费。
姜胤伦把邀请函递给穿着制服的两人,其中一人查看无误,让开路请两人进去。
姜闭月仪态万千地挽着哥哥的胳膊,朝会场大门走去。
可能为了呼应今天“奇珍异宝”的主题,拍卖会现场布置的非常奢华。
长方形的大厅顶上是一副巨大的壁画,吊着一排精巧的水晶灯,两排柱子上都是精美如艺术品的浮雕。
会场里身穿黑色制服的貌美侍者端着托盘穿梭其中,盘子里放着香槟美酒供来宾品尝,还有些提前到的名流贵族们,姿态优雅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悄声聊着天。
美人如云,衣香鬓影,整个一副纸醉金迷的奢靡场面。
有漂亮的女侍者从他们面前经过,姜胤伦轻快的吹了声口哨。
姜闭月趁人不注意翻了个白眼,低声警告他:“我跟你说,我今天可是有正事要干,你要泡妞我管不着,但你别影响我。”
“你有什么正事?要拍点好东西送小情人?”姜胤伦一点都怕妹妹的威胁,依旧嬉皮笑脸,两个小酒窝深深的。
不愧是兄妹,连脑回路都是一样的,姜闭月无言以对。
现在公司的事她已经渐渐上手,就想来这拍个有意思的礼物去剧组探班,给闻人卿一个惊喜。
看妹妹半天不说话,姜胤伦察觉到不对,渐渐笑不出来了,他一声怪叫:“姜闭月你不会吧?你真跟闻人卿那小白脸在交往呢?”
“你才是小白脸呢,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姜闭月瞪他。
姜闭月不理他,姜胤伦还想说什么时,旁边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长相端正,身材高大,自有一股成功男人的意气风发。
他笑着跟姜胤伦打招呼:“姜总,好久不见。”
虽然有被人打断谈话的不快,姜胤伦脸上也没表现出来,此人是尼斯汽车的新任总裁,也是他战队的赞助商,多少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姜胤伦微笑:“原来孔总也来了,好久不见。”
“你身边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孔少邯像是突然注意到姜闭月一般,笑着问。
其实,姜胤伦带着这少女刚走进会场时,孔少邯就注意到了他们,那少女如明月皎皎,美的如梦似幻,让人很难忽视。
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行动,而是观察了一会姜胤伦和少女的关系。
看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这两人看似亲密,实则还保持着一定距离,不像是暧昧关系。
得出这一结论,他这才开始行动。
毕竟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孔少邯刚问出口,姜胤伦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他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姜闭月,彻底隔绝了孔少邯探究打量的眼神。
姜胤伦心中冷笑一声:什么歪瓜裂枣也敢来打我妹妹的主意了。
“这是家妹。”姜胤伦也没有做更多的介绍,反而热络地说:“孔总,走走走,正好有个事要跟你聊聊。”
说着手就搭上了孔少邯的肩,状似热情地推着他往阳台方向走。
孔少邯虽然不想离开,但也不想得罪了姜胤伦,只能半推半就跟着他往外走,边走还边频频回头看美人,但美人径直往休息区去了,一眼都没看他。
少了姜胤伦那个烦人精,姜闭月松了口气,坐到休息区翻起了拍卖图册,提前看看有什么特别的拍卖品。
翻完了整本图册,她比较感兴趣的是一面古董漆面屏风和一副名家画作。
姜闭月还记得那次在酒店咖啡厅,闻人卿帮她解围随手画的圆明园,不可谓不震撼。她直觉闻人卿应该会喜欢这副画,而屏风,她个人很喜欢,感觉很配他的气质。
姜闭月看了下时间,离拍卖会正式开始只有半小时了,姜胤伦还没回来,她往阳台方向看了一眼,瞬间血液倒流,心底冒出丝丝寒气。
靠近阳台边,站着一对外貌非常出众的男女。
那男人眉骨较高,眉似刀裁,目似点漆,侧脸如美玉,俨然是本该在剧组拍戏的闻人卿。
而他身旁站着的娇小女人,明显是跟他一起来的女伴,看起来清新脱俗,宛如落入凡间的精灵,漂亮,灵动。
那女人言笑晏晏地说着什么,而闻人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手端着酒杯慢慢晃着,一手懒散的自然垂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那女人聊天。
有人不小心泼了一点酒在闻人卿衣服上,女人赶紧帮他擦,两人挨得很近,仿佛在拥抱。
姜闭月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
姜闭月大脑一片空白,她猛地站起来,踩着高跟鞋朝那两人走去。
“你不介绍一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闻人卿遽然侧过头一看,双眸犹如阳光乍现,骤然欢喜。
看到一身白裙宛如仙女下凡的姜闭月,闻人卿上前一步,含笑喊了一声:“小月亮。”
姜闭月退后两步。
闻人卿这才注意到,她看着他的眼神冷如冰霜,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失望和痛恨。
她不信他,她在怀疑他。
闻人卿心一下沉了下去,沉默了半晌,不咸不淡地说:“小月亮,这是我朋友,周樱。”
从白裙女孩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闻人卿就变得奇奇怪怪,周樱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毕竟闻人卿这个人,很难想像他会和女人有什么关联。
不过现在,周樱已经很确信,这两人之间肯定有暧昧。想到这里,她垂下头,嘴角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然后扬起小脸,嗲着嗓子说:“闻人哥哥,这位小姐是?”
闻人哥哥……
此称呼一出宛如修罗场,男默女泪,杀伤力是核弹级。
闻人卿被恶心到了,他冷冷地瞥周樱一眼。
周樱对他的警告视而不见。开玩笑,这个破拍卖会一点意思都没有,她都无聊一晚上了,难得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怎么会放过。
她打定主意要整一下闻人卿,继续嗲声嗲气地说:“你介绍一下嘛,大家交个朋友呀。”
“周樱,你给我安分点。”闻人卿皱眉,很不客气的斥道。
周樱嘟起粉嫩的小嘴,不满地抗议。
这两人旁若无人,姜闭月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就像个傻子,她深呼吸,掉头就走。
闻人卿快步追了上去,拉住姜闭月的手,又被她很激烈的甩开,他不死心又牢牢握住,两人拉扯着往大门外走去。
周樱立在原地,笑吟吟的看着那两人纠缠离开的背影,抬手喝了一口香槟,自言自语:“哈,有意思。”
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一个清朗的男中音:“什么有意思?”
周樱回头看,一个娃娃脸的俊俏男人对着她笑,两颊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莫斯比拍卖行的院子里花团锦簇,还有萤火虫飞舞,一闪一闪,很梦幻。
姜闭月被闻人卿带到花架下,总算挣脱了闻人卿的桎梏,跟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不是你想的那样……”闻人卿看着姜闭月的动作,沉默了片刻,解释道。
“我想的哪样?你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好,那不说这个。”
没想到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放弃解释了,连敷衍都不想做,果然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吧。
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她。
不在乎她会生气,也不在乎她会伤心。
姜闭月眼泪没忍住飚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狠狠抹去泪水,一双明媚杏眼在她粗暴对待下被擦地一片通红。
“哭什么?”闻人卿心一紧,上前把她抱进怀里,制止她自虐般的行为。
姜闭月咬着嘴唇不说话,也没有甩开他。
她受够了这该死的伪情侣关系,有心想让闻人卿把话说清楚,又碍于面子不好开口,眼泪流的更凶。
闻人卿抽出手帕,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无奈地解释:“下个月是我祖父八十岁生日,他喜欢收藏古董,所以我跟导演请了一天假,特地来这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原来是你爷爷生日啊……你怎么不早说。”姜闭月把眼泪收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埋怨他。
“你不是说不想听吗?”他哭笑不得,顿了下,故作不耐烦地说:“还有什么想问的?给你次机会,都让你问清楚。”
“有……”姜闭月咬咬牙,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个周樱,她为什么叫你闻人哥哥?”
“她以前都是叫我闻人哥,刚这样,大概是故意想害我。”
姜闭月哼了一声,凶巴巴地说:“以后不许她叫闻人哥哥!”
“好。”
“也不许叫闻人哥!”某人得寸进尺。
“好。”
“我以后也不叫你闻人卿了,叫你卿卿好不好?”
姜闭月想,先从称呼上拉近距离也好啊。
卿卿……闻人卿闪了下神,想起姜闭月每次醉酒之后都会拍着他的背摸来摸去,边摸还边娇娇软软地喊他。
卿卿,卿卿。
一声一声烙进在他心里,却不知她到底是在喊他,还是透过他在喊其他人。
闻人卿有些出神,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也会跟莫须有的人吃醋。
“好不好呀?”姜闭月瞪他,奶凶奶凶的。
“……好。”
有求必应,姜闭月心满意足。
她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要带着她来拍卖会?”
“祖父安排的,非让我带着她一起来挑。”
姜闭月察觉到一丝古怪:“你爷爷这是想撮合你们?”
闻人卿觉得还真有可能。
这样的推测,让祖父很多不能理解的行为,都有了答案,闻人卿平时就专注一件事,就是演戏,后来专注的事务中,又多了个姜闭月,其他很多不重要的事都被他忽略掉了。
得找个时间给祖父打电话说清楚了。
闻人卿觉得他和周樱完全不可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就没必要特意跟姜闭月说。他淡淡地安抚一句:“你不要多想。”
在姜闭月看来,他这是在避重就轻。她眼底的眸光闪了闪:“你喜欢周樱吗?”
“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闻人卿沉默。
他沉默的时间越长,姜闭月的心就越冷,到最后,冷到血液都停止流动。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她开口了,声音有些酸楚:“我本来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闻人卿看她一眼,降低声音问:“那你呢?喜欢我吗?”
姜闭月也沉默,半晌,呵地笑了一声,轻蔑地看他一眼:“不喜欢,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一个十八线而已。空有一张脸,还不是我的菜。”
姜闭月心痛了,也不想他好受。
爱情就是,你在我心里捅一刀,我再往你心里捅你一刀,礼尚往来。
“小月亮,别怄气。”闻人卿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带出几分轻薄的笑意:“你喜欢我。”
姜闭月笑了:“我喜欢你个屁,我就是喜欢周年,也不会喜欢你。”
“你跟我纠缠这么久,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楚了。”
有些话一旦开口,就没办法停下来,因为那是无数个深夜辗转反侧反复咀嚼过的问题,而猜忌的种子一旦发芽,瞬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姜闭月死气沉沉地说:“闻人卿,当初我不该提出跟你做假情侣,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自量力,我玩不过你,咱们好聚好散。”
闻人卿阴沉着脸,眼神里风起云涌,他压着嗓子问:“你是这样看我的?”
初见时的乌龙,居酒屋的偶遇,海边的彻夜聊天,跨越山海而来的安慰……一幕幕,像电影镜头的回放,划过姜闭月心里。
她看着他,抽离了自己的所有情绪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想要我怎么看你?”
闻人卿压着怒气,转身就走。
他是一个有诺必践的人。
既然当初跟她哥哥约定了,他不先说爱,他就一定会遵守。后来,他的心态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一样,想要真正得到这个姑娘的心。
如果我的一举一动我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我爱你。
那你会不会知道,我爱你?
你会不会像我爱你那样,爱上我?
04
晚上九点,拍卖会正式开始。
大厅所有的灯光被熄灭,前方拍卖台上,几束光打在第一件拍卖品上。
那是一颗蓝宝石,在灯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仿佛整个宇宙的星光汇聚于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颗美丽神秘的宝石所吸引,大家赞叹着,讨论着,主持人在台上笑容满面地介绍着宝石。
这些声音落在姜闭月耳朵里,都仿佛很遥远,渐渐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她只能听到自己杂乱无章而又剧烈的心跳。
她在流泪,无声又安静。
黑暗成了她的保护色,姜胤伦也不知去向。
没有人认识她,也没人会知道,这里有一个漂亮的姑娘正在为情所伤,肝肠寸断。
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情,决绝到毫不留退路。
姜闭月本来就是个胆小被动的姑娘,别人靠近她十步,她进一步。别人只要后退一步,她立刻转身离开。
这次也是如此,她干脆利落的放弃了这段朦胧的感情,用锋利决然的言语撕开了暧昧的的遮羞布,也保留了她最后的体面。
闻人卿失望愤怒的眼神历历在目,他但凡有一点羞耻心,都不会再靠近她了吧。
他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姜闭月告诉自己,你做的很好。可密集的心痛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和幼稚。
爱情之间的博弈,从来都是两败俱伤,没有赢家。
主持人介绍的声音拉回了姜闭月混沌的神智。
拍卖台上,乌木漆面屏风的亮相,漆面刻的百鸟朝凤,金色暗纹线条流畅,低调华贵。
姜闭月看着台上正在展示的屏风,表情势在必得,虽然她想要屏风的初衷是为了闻人卿,现在闹成这样已经没有必要,可她还是想拍下来,就当最后的念想了。
“乌木漆面屏风,采用‘款彩’古老工艺,迭涂,风干,抛光, 重复三十次以上工序,涂层漆料厚达约三毫米,再饰以宝石和珍珠母贝,在漆器表面镶嵌出丰富图样。这款‘百鸟朝凤’,起拍价一百万。”
陆续有人举牌喊价,价格缓慢攀升,最后停在二百万。拍卖师喊道:“二百万一次,两百万两次——”
姜闭月举起手里的牌子,喊道:“三百万。”
不曾想,有人不约而同也喊出了三百万的价格,姜闭月循着声音看过去,又是闻人卿。
姜闭月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继续加价:“三百五十万。”
闻人卿不再喊价,将屏风拱手相让,最后由姜闭月拍下。
拍到了想要的东西,作戏也做了全套,姜闭月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
她给姜胤伦打电话,对方手机关机,她不再管他,起身提前退场。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从地面深处传来一声闷声巨响,大地剧烈颤抖,像是来自地狱恶魔的咆哮。桌椅摇晃,吊顶的水晶灯被摇晃的叮当作响,片刻后又恢复平静。
姜闭月没站稳摔在地上,应该有人受伤了,现场开始混乱。
什么情况?地震了吗?
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人一把搂住腰,从地上扶了起来,那人眉眼焦急,目光仔细地梭巡打量她:“小月亮,你有没有事?”
看着这人,姜闭月忽然就生出无限委屈,想哭,想撒娇,想让他抱抱自己。
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僵硬的推开他:“放开我。”
“你乖一点,别闹,我先带你离开。”
姜闭月很憋屈,心里生出一股火,她想怒骂他,想推开他,想强硬的跟他说,我们已经完了,我们结束了,你别靠近我了。
但一切来不及说出口,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闻人卿第一时间护住她,两人被爆炸冲击的强烈气流给掀翻在地,抱在一起滚了好几米。
一时间,大厅内宛如人间炼狱。
爆炸导致火光四起迅速蔓延成火海,黑烟弥漫,能见度极差,受伤的人躺在地上哀嚎,没有受伤的慌乱逃跑。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
高高在上的宾客失去了优雅从容,所有社会地位财富和背景,在死神面前都化外泡影。
“有没有受伤?”闻人卿心有余悸地扶起姜闭月,焦急地检查她的情况,看到她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走,快离开这。”
抬眼望去,会场的大门早已被拥挤的人群堵住。
闻人卿半搂着姜闭月,避开疯狂席卷来的火舌,快步往一个隐蔽的应急通道走,那边没什么人。
行走的过程中,又是一声爆炸。
吊顶水晶灯不堪重负重重砸了下来,雕花的玻璃尽数碎裂飞溅。
两人就站在水晶灯下,闻人卿眼疾手快的将姜闭月推开。
他原本也可以躲开,可电光火石间,他选择站在原地不动,用自己的背承受了这一击,挡住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
他闷哼一声。
视线太差了,姜闭月被推开后,只能听到一声闷响,她赶紧问:“你怎么了?”
“没事,赶紧走。”
姜闭月明白事发紧急,生死攸关,她不再说话,尽量不给闻人卿增添负担。
当他们走到应急通道那扇小门前,发现那是扇铁门,被高温灼烧着。
扑面而来的热浪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把两人逼退了几步。这里离大门很远,黑烟阻挡了他的视线,也不知道大门口拥堵的情况疏散没有。
总之,他们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可要想开门,犹如火种取栗。
闻人卿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很沉稳:“等会我把门打开,你冲出去,不要停。”
他刚已经观察清楚了周遭的情况,在他斜对面一百米处有一辆餐车,车上盖着的餐布还完好,上面摆着一些冰桶。
用水把餐布打湿套在手上去开门,或许能搏一搏。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必须要安然无恙的带姜闭月离开。
湿布料碰到高温发出滋滋的响声,几乎没有防护作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肉焦糊的味道,跟其他烧焦的气味混在一起,并不明显。
姜闭月正感到不安时,闻人卿重新牵住她的手,沉声道:“门开了,来,跟我走。”
他拉着她,冲进了热浪里。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们手拉着手,仿佛跑出了天荒地老的味道。
两人终于有有惊无险地从火海中逃了出来。
这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很狼狈。
惊惧,哭喊,怒吼,浮生万象,汇聚成了一出人间惨状。
莫斯比作为主办方出动了全部的安保力量救人,消防车和救护车还没赶到。
姜闭月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姜胤伦的身影。
“别找了。”闻人卿一看姜闭月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看到姜胤伦跟着周樱先走了,他们都没事。”
姜闭月总算放下心来。
心神松懈下来后,她发现自己还依偎在闻人卿怀里,这个怀抱就像一个安全港,无论外面有多少狂风暴雨,这里都风平浪静。
想起两人闹僵的关系,姜闭月觉得现在这样有些尴尬,想推开他,可这个男人刚刚才救她于水火,她这样做好像有些翻脸无情。
还好,闻人卿仿佛察觉到了她内心的煎熬,主动松开了她。
他松开自己的那一刻,姜闭月本应该觉得松口气,可她居然觉得遗憾。
一场意外爆炸让已经恩断义绝的两人产生了短暂的交集,最终,又回归成两条平行线。
姜闭月垂下眼帘,掩饰内心复杂的情绪。
气氛很奇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闻人卿声音有些暗哑,唤她:“小月亮。”
姜闭月被蛊惑了一般,慢慢抬眸去看他。
闻人卿白玉般地脸上有几道烟熏过的灰,黑色的碎发汗湿了,软软地搭在额前,漂亮狭长的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光,唇色淡淡有几分苍白,有种莫名的性感和诱惑。
清冷的月色下,这个男人漆黑如墨玉的双眸里,满满地只装下了一个她,那样专注,那样旁若无人。
他放低声音,慢慢地说:“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男人的音色暗哑,语气小心翼翼,透露出几分卑微。
姜闭月心中一痛,她很想答应他,跟他说好,我们再也别吵架了,吵架太痛了,感觉一颗心都变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可她已经没办法再浑浑噩噩的跟他暧昧下去。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还不如从没有开始过。
姜闭月一狠心,摇了摇头。
闻人卿唇色越发淡了:“我可以再抱一抱你吗?”
姜闭月一动不动,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闻人卿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嘴唇贴在她耳边,低低地抱怨:“小月亮,你心可真狠。”
这句话重重敲在她心上,让她狠狠地抽痛了下,然后是无尽的麻木。
等她从这种疼痛中缓过神来时,才猛然惊觉她耳边的呼吸声,又烫又急,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越来越沉。
“卿卿?”姜闭月心惊肉跳,声音很小的叫了一声。
闻人卿身体一晃,彻底压在她身上,整个人已经半昏迷状态,无力支撑身体。
姜闭月踉跄着环抱住他,娇小的身躯撑不住他高大的身子,扶着他半躺在地上,将他搂在自己怀里。
掌心触碰到他的背,摸到一手地滑腻,她颤抖着收回手一看,满手的鲜血,红的刺眼,看得人心胆俱裂。
她紧紧地抱住他,着急地喊他:“卿卿,不能睡!你快醒醒!快醒醒!”
“这里,这里有人需要帮助,有没有人帮帮我,求求你们了。”
姜闭月扭头向身旁的人求助,可大家自顾不暇,没人注意到这里有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孩。
面对生死时,个体的求生本能大于一切,人类显得格外冷漠。
闻人卿意识清醒了一些,他稍微坐起来了一点,淡声道:“小月亮,别慌,我没事。”
“你还在骗我!闻人卿,你就是个骗子!”姜闭月崩溃了,把掌心里浸染的血迹凑到他眼前:“明明就有事,你受伤了!”
说着,她绕到他背后去查看他的伤口。
黑色西装外套上,血迹浸湿了外套,黑色看不出血液的颜色,却更加触目惊心。
这应该是爆炸发生时,被冲击波震碎的玻璃碎片扎伤的。他左手掌心也是一片焦黑,原本玉石一样的肌肤,密密麻麻都是高温烫伤燎起来的水泡,很狰狞。
他明明伤的这么严重,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护着她,把她安然无恙的带了出来。
姜闭月心痛欲裂。
她不敢去触碰他伤痕累累的手,也不敢去触碰他背上的伤口。
她抖着嗓子问:“你的车停在哪?我们去医院,马上去医院。”
“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可还是被你发现了。”闻人卿动了一下,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痛的他微微喘气,语气有些懊恼沮丧。
姜闭月声音放低了,哄他:“别说了,留点精神,伤口是不是很疼?”
闻人卿摇头,坚持要说下去:“还记得吗?你之前跟我说,你小时候幻想过,当你陷入危机时,会有一个大英雄从天而降来救你。”
“我本来,是想做你的大英雄。”
姜闭月心中莫名酸楚。
这一天,她简直尝遍了这一辈子没经历过的酸甜苦辣。
闻人卿叹息道:“可我搞得这样狼狈,实在不好意思再说自己是英雄。”
姜闭月含着泪拼命摇头:“你是!你是大英雄!独属于姜闭月的大英雄!”
“小月亮,对不起。”他幽幽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我是个卑鄙的人,你说我携恩图报也好,说我趁火打劫也罢。”
“我求的不多,只要一个你。”闻人卿又喘了一口气,薄唇已经血色尽失,压下那一阵疼,才慢慢说:“小月亮,我们和好吧。”
姜闭月心痛极了,不合时宜地很想一口咬上他的唇。
想让那人漂亮的嘴唇重新恢复成健康的色泽。
而不是现在这样,孱弱地,惨白地,像在寒风中,随时会凋零的花瓣。
闻人卿笑容苍白,削瘦的身形摇摇欲坠:“你不答应,我就不去医院。”
姜闭月猛地捧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她哽咽着,在他唇边呢喃:“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05
夏日,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天气实在太热,协雅医院一向热闹的花园,一个散步的病人也没有,格外清净。
只有知了贴在树干上,不知疲倦的叫,给夏日增添了几分欢快的气氛。
姜闭月提着一袋水果,匆匆推开VIP病房的门,愣住了。
闻人卿脱下了病号服,换了黑色T恤搭配深灰色休闲裤,斜斜地倚在窗边,看着窗外。
看到姜闭月推门进来,他扬唇一笑,好一个慵懒绝色的美少年。
闻人卿眼睛一亮,整个人画风突变,仿佛看到主人回家的狗狗一样,欢快的摇着尾巴:“小月亮,你来了。”
那天,闻人卿以自己伤势为要挟,姜闭月还是心软了。
事情过去三天了,爆炸事件也查清楚了,有不法分子混进了会场,制造混乱企图盗宝。
两人绝口不提那天吵架的事。
那次争吵,就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但闻人卿变了,他变得比之前更黏人更无赖更主动。
姜闭月还不太能适应他的热情,双颊微红,咳了几声问:“你怎么起来了?”
“在等你。”他离开窗边,走到她面前:“我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今天就赶回剧组。”
《珠宝猎人》已经到了最后拍摄阶段。
最后几场大戏都是他和罗绍霆的对手戏,他不在,这戏就没办法拍,郭导知道他受伤后,让他安心养伤,但他还是很清楚,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这电影从开机就受到观众的热切的关注和期待。
除了两位主演比电影更精彩的恩怨纠葛很吸睛之外,电影本身的品质也非常过硬,宜凯影视和郭浩导演就是两大金字招牌。
随着海报、预告片等宣传物料陆续放出,珠宝猎人这一职业也引发了火热地讨论。
电影最终定档在中秋上映。
其实,闻人卿缝合好伤口的当天就想回剧组,被姜闭月强按着住了两天院,没想到他贼心不死,趁她回了趟公司,连出院手续都办了。
姜闭月又好气又好笑。
她拎着他的胳膊,想把他塞回床上去:“你伤都还没好,拍什么戏,命不要了?”
那晚姜闭月送他到医院。
脱下黑色西装外套,白色的衬衫戳地像筛子一样都是血洞,白色衬衫也染成了红色,还在滴滴答答的滴血。
难怪他脸色和唇色会那么差,失血过多。
医生挑出了好多碎玻璃渣,过程中闻人卿咬着牙一声不吭,没受伤的右手被姜闭月牢牢地握住,两个人手心都冷汗津津。
左手烫伤的地方也上了药,缠上了绷带。
不幸中的万幸,还好水晶灯砸下来只是蹭到了他的背,伤口都不算太深,没有伤及内脏。
所以闻人卿根本不打算住院,想直接回剧组。
闻人卿反手握住她:“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等我,我不能躺在这里让他们干等。”
“我是老板。”姜闭月看出他心意已决,再劝也没用。她气急了,跺了跺脚,恨恨地说:“难道老板连放员工假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闻人卿被她可爱的举动逗笑了。
姜闭月瞪他一眼,气结:“你还笑!”
“万一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说着,她忧心忡忡伸手,就去掀他的衣服下摆,想看看伤口愈合的怎么样。
闻人卿没有设防,衣服被她这么一拉,还真掀开了半截,露出了一截白玉般紧实的细腰。
腰线清晰,腹肌一块一块轮廓分明,充满力量感,姜闭月看呆了,又上手摸了几下。
他懒洋洋地开口:“伤口裂开了吗?”
“没有没有。”姜闭月猛地回神,刷地扔掉他的衣服下摆,耳尖都悄悄红了。
她哪里知道伤口裂开没裂开,光顾着看腹肌去了。
姜闭月觉得自己对闻人卿抵抗力越来越薄弱,总是轻易的被他的美貌所诱惑了,羞愧。
脸上的温度还在持续上升,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像只熟透了的虾子。她欲盖弥彰地说了句:“今年夏天的天气可真热。”
“嗯,是挺热的。”旁边有人接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
下午两点,由姜闭月的司机开车,送两人到了机场。
闻人卿戴着黑色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神采飞扬。
他长着一双漂亮的含情目,明明应该给人很多情的感觉,却因为慵懒颓废的气质,看人时的漠然,显出得清冷无情。
他现在人气挺高的,走在路上会被粉丝认出来要合照要签名,只是再没有了当年的心态。
那时候他刚出道,发了几首歌小有名气,走在路上第一次被粉丝要签名时,那种兴奋和成就感,现在都还记得。
这么些年,从巅峰到低谷再慢慢走出低谷到现在,恍恍惚惚就像是做了一场梦。
等真的要走时,闻人卿心情又沉郁下来。
他默了片刻,淡淡说:“回去吧,落地了给你打电话。”
机场这个地方,每天都在上演着重逢和别离。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以前只觉得他们吵闹,当轮到自己时,才能真正地感同身受。
“好,那我走了。”姜闭月点头,干脆利落的转身,拉开车门,躬身就要钻进车后座,她在心里默数:1,2……
数到3时,背后传来憋闷地一声:“喂。”
姜闭月心中暗笑,整理好表情,风轻云淡地回身,用眼神询问:阁下还有何事?
“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了?”
闻人卿被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给气到了,烦躁地皱眉:“算了算了,你走吧。”
姜闭月瞅着他阴沉的脸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经历了这次的事,姜闭月就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现在觉得闻人卿其实很好懂,没有那么复杂。
他嘴硬心软,傲娇毒舌,不过是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真心。
她这一笑,闻人卿的脸更黑了:“笑什么?”
“卿卿。”姜闭月缠缠绵绵地喊他,闻人卿很自然地应了。
这是第一次,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用这个称呼,没有任何磕绊和不自然,就好像他们一个已经这样喊过千百次,一个应过了千百次。
姜闭月心里甜滋滋的。她笑,杏眼弯弯:“我陪你一起去吧,你看你伤都还没好。”
闻人卿抬眸看她,半晌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不用,小伤而已。”
嘴上说着拒绝,可她分明看到他眼睛里骤然亮起的光,他明明是想让她跟着一起去的,还在装。姜闭月很想翻白眼,忍住了。
“可我想跟着你去嘛。”姜闭月撒娇:“你伤口每天都要换药,拍打戏的时候肯定会很拼,也没人管得了你。让别人看着你我也不放心。”
闻人卿嘴角微微上扬,看她一眼:“那你公司的事怎么办?”
“公司的事情我可以远程操控嘛,再说,珂姐也快回了。”
直到在头等舱落座后,闻人卿才回过味来,自己被小姑娘给耍了。
她一副送完人就走,话都没一句的绝情样,其实背地里机票早就买好了。
姜闭月嬉皮笑脸,不承认:“是你自己误会了,我本来就打算跟你一起去。”
从北城到拍摄基地要飞三个小时,闻人卿索性闭上眼睛睡觉,不搭理她。
姜闭月无所谓,笑着说:“睡吧睡吧,我守着你。”
她撑着下巴看他,视线慢慢滑过他的眉毛,眼帘,睫毛……边看边在心里感叹,审美真是会变的。
现在再看闻人卿,感觉他每一处都长在了自己审美点上。
看着看着,姜闭月竟也慢慢睡着了。
06
不知道飞了多久,闻人卿背上传来一阵接一阵地刺痛。
疼痛把他从沉睡中唤醒,大概是药效过了,疼痛也清晰起来。
靠在椅背上导致伤口被压住,他想微微前倾调整下坐姿,刚想挪动时,发现自己肩膀上斜倚着一个小姑娘。
乌黑柔滑的长发,盖住了她半张白皙漂亮地脸,挺翘地鼻子,粉嫩丰盈微微嘟起来的樱唇,尖尖地下巴,睡的正好。
刚刚他动了这么一下,虽然没有吵醒她,但她还是不舒服地皱了下眉。
闻人卿不敢再动,维持这个姿势僵坐了半天,然后慢慢地,轻轻地把她的头挪到自己怀里,让她能够睡的更安稳一些。
时间越长,背上地疼痛越发连绵不绝。
闻人卿默然忍受着,脸色微微发白,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冷汗,额上的碎发被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苍白,脆弱,美丽。
空姐看出他的状态不对,走过来,想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闻人卿察觉到她的意图,提前阻止了她。他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贴在嘴边,无声地嘘一声,让她保持安静。
从登机开始,空姐就注意到了这一对引人注目地年轻男女,男人戴着口罩,虽然看不清长相,可单凭那出色的眉眼,不难想象他的长相肯定很优越。
女生乌发雪肤,一颦一笑一回眸都在诠释着什么是美。
但他的状态实在太差,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空姐想了想,拿出纸和笔,刷刷两下写了一行字:先生,需要给你倒杯热水吗?
闻人卿拒绝了,他现在这个姿势不好喝水,而且热水对止痛也没什么用。
空姐没办法,只得又退了回去,但还是时刻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
万一有什么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大概是刘海地发梢扫在脸上有点痒,那女生闭着眼睛像猫咪一样蹭了蹭,不舒服地哼了几声,男人见状,帮她把头发轻轻勾到耳后,再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在他怀里拱了拱,安静下来。
男人漂亮的眼睛上扬,好似在微笑,注视着女生的眼神,温柔地要溢出水来。
空姐看得有些痴了,莫名羡慕起那个女孩来。
那个帅气的男人明显身体不舒服,却为了不吵醒怀里的女孩,全程小心翼翼,宁愿忍受痛苦,也要让她睡个好觉。
闻人卿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被人暗中观察。
他用了所有的意志力在对抗疼痛,那痛就像是电流,在身体里四下游走,扯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虽然身体很痛,闻人卿的脑子却很冷静。
在照顾姜闭月,让她能够睡的更好之余,他甚至还在抽空想,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接下来的戏份要怎么完成。
掌心的烫伤问题不大,他后面好几场打戏,手上缠着绷带也能说得过去。
背上的伤毫无办法,只能慢慢养。
先把不需要太多体力的文戏拍了,之后拍打戏,就用止痛剂压着。
他漫不经心地计划着,怀里的女孩嘤咛一声,醒了。
姜闭月睡醒时反应总是慢几拍。
她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懵懂无辜又茫然,抬头看着闻人卿,晕晕乎乎地样子可爱极了。
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的模样。
“卿卿。”姜闭月揉了揉眼睛,终于清醒了,察觉到闻人卿的状态不好,赶紧从他怀里起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伤口疼了?”
她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医生开的止痛药,叫空姐送来了一杯温水,看着他吃了下去。
药效发挥的没那么快,闻人卿神情恹恹地,精神还是不太好。
姜闭月又给他喂了点水,拿出手帕帮他擦汗,机舱里温度有点低,怕他着凉感冒,又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她围着他忙上忙下,不说话。
闻人卿拉住她,疼痛的折磨和长时间不说话,让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低声问:“生气啦?怎么都不说话。”
姜闭月闷声说:“没有。”
她是气自己没用。
说好照顾他,结果却睡着了,反倒让他这个伤患为了顾及她,忍受痛苦。
闻人卿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摸了摸她的头发,哄她:“你只是太累了,不是你的错。”
“你这几天又要照顾我,又要处理工作,身体一直超负荷运转了,我怕你绷得太紧会生病,能这样睡一觉,我放心很多。”
听完这番话,姜闭月表情缓和了一些,可眉宇间还是有些阴郁。
闻人卿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蹙眉,可怜兮兮地说:“小月亮,我背疼。”
果然,姜闭月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她一脸心疼:“止痛药都吃了一段时间了,应该有效果了呀,还是很疼吗?”
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但他喜欢看她为他操心的样子。
他点头:“疼的。”顿了一下,又说:“背不能靠在椅子上,压到伤口会更疼。”
“那我抱着你,你闭着眼睛再睡一会,好不好?”姜闭月把他抱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抬腕看了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才落地呢,你睡吧,这次我一定看好你!”
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熟悉好闻的香气,她的小手还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揉着他的头。
闻人卿本来是没有睡意的,却抵抗不了她织出地温柔网,意识逐渐迷离,陷入香甜梦境。
十八点整,飞机落地。
闻人卿一觉睡醒,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秘书给姜闭月定的酒店,跟《珠宝猎人》剧组是同一酒店,就在闻人卿隔壁。
姜闭月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细细地叮嘱闻人卿:“你在飞机上出了汗,先去洗个澡,小心伤口不要碰到水,待会我来帮你换药。”
“晚饭我们就不出去吃了,让他们把晚餐送到房间来,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就要开工了。”
这样被喜欢的人关心着,让闻人卿心里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她真的很努力在照顾他,方方面面都考虑地很周到。
说出去谁敢信,十指不沾阳春雪地姜家大小姐照顾起人来,心思这么细腻。
半小时后,闻人卿房间的门铃响了,。
他打开房门让姜闭月进来,她也是刚洗完澡的模样,穿着一身卡通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还在滴水。
看起来匆匆忙忙洗了个澡,就过来了。
闻人卿无声叹气,刚夸她会照顾人就这么打脸。他把她拉进来,按到沙发上坐下。
姜闭月一脸茫然:“不换药吗?”
“不急。”闻人卿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吹风机,插上电源:“先把头发吹干。”
姜闭月不以为然:“没事,夏天温度高,过一会它自然就干了。”
“你乖,听话。”闻人卿又叹口气,这姑娘出生不凡,却丝毫没有豪门世家的那些臭毛病,接地气到有些粗糙的地步。
他耐着性子哄她:“不吹干小心头疼。”
姜闭月不再反对,任由他摆布。
她舒服地小小打了呵欠,眯着眼睛说:“真舒服……你吹头发的手艺见涨啊。”
没记错的话,这是闻人卿第二次给她吹头发。第一次吹的时候笨手笨脚,扯得她头皮疼,吹干之后的效果也差强人意,仅仅是吹干,也没发型可言。
让她记忆犹新。
闻人卿显然也想起了上次吹头发的情景,风轻云淡道:“第一次吹没掌握好诀窍而已。”
姜闭月开玩笑:“怎么进步这么明显,你后来是不是也给其他女孩子吹过头发?”
闻人卿手上的动作一顿,嗤笑:“我的职业是演员,不是理发师。”
“啧啧,你这回答,典型的做贼心虚,掩耳盗铃。”
闻人卿嫌弃道:“不会成语就别乱用。”沉默片刻,又低声说:“没给其他女孩子吹过,只给你吹过。”
他是拿周年的头发练过手,但周年不是女孩子,他不算说谎。
姜闭月笑嘻嘻地说:“以后我叫你托尼老师吧,姜闭月的专属托尼。”掏出手机就把微信备注给改了。
“……”闻人卿似笑非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给人取外号的天赋?”
姜闭月小声嘀咕:“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头发吹好了,姜闭月站到镜子前照了照,头发顺滑,乌黑蓬松,很美。
她转身,笑嘻嘻地调戏他:“把衣服脱了。”
闻人卿懒洋洋地暼她一眼,说出了姜闭月最喜欢的霸道总裁的经典台词:“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换药而已嘛……”某女总裁无辜地眨眨眼睛。
姜闭月拿出医药包,把医生开的药一一摆在茶几上,外用药,内服药,绷带等等,那边闻人卿已经把衣服脱了,背对着坐在姜闭月身边。
厚厚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迹,伤口肯定是裂开了,怕就怕血痂把伤口和绷带糊到了一起,拆绷带的时候会很疼。
姜闭月深吸一口,提醒他:“我要开始了,疼的话告诉我,我轻一点。”
之前都是医生护士换药包扎,她旁观模拟过好几次,但真正实战毕竟是第一次,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嘴里说着要开始了,可摩拳擦掌半天,就是下不去手。
闻人卿作为当事人,倒是很沉得住气:“动手吧。”
等了半天,身后没有一点动静。小姑娘胆子小,不敢动手,那就他自己来吧。刚把手抬起来,身后传来一声娇软地呵斥:“你干嘛?”
“我先把绷带解开,你才好上药。”
“不用不用,你笨手笨脚的,我来,我可以!”
姜闭月贴近闻人卿,双手从背后环过他的腰,小心地一圈一圈地拆绷带,她怕他疼,动作放的很慢。
闻人卿感觉自己像是被她从背后温柔地抱住,香甜地气息吹拂在他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的手指细腻柔软,不时会碰到他的皮肤,引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身后的女孩,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轻轻吹气,好像这样就真的能减轻他的痛苦似的,还不时小声问他:疼不疼?疼不疼?
恍惚间,闻人卿几乎要溺毙在这种温柔里。
从小父母离异,他汲汲于俗世的温暖,想要得到爱。
他反抗过,挣扎过,冷漠尖锐,以少年鲁莽之姿闯荡娱乐圈,登顶过巅峰,也曾黯然退场,半生桀骜,最终他都已经放弃那些虚无缥缈地感情时,兜兜转转,他寻觅了半生的温暖,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
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放开这个姑娘的手了。
她还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很疼吗?”
闻人卿终于回应她了:“小月亮。”
姜闭月眨了眨眼:“欸?”
他好像先是笑了一下,随后淡淡地说:“你好吵。”
姜闭月怀疑自己听错了,反应了好几秒,才真相信自己居然被嫌弃了,她胸口一阵起伏,被气的。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还是爆发了。
她跳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放狠话:“闻人卿!要给我十八岁的暴脾气,这时你已经是具尸体了!”
闻人卿大笑起来。
房间里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上帝给他精雕细琢而成的眉眼,他的脸仿佛会发光,美好地几乎要刺痛她的眼。
这是姜闭月第一次看闻人卿这样放肆大笑。
他总是冷笑,嗤笑,嘲笑,皮笑肉不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笑得闪闪发光。
笼罩在他身上的颓丧悉数散去,云开雾散。
他终于从黑暗,缓缓走向了阳光。
07
第二天,闻人卿神采奕奕地现身片场。
郭导关切地问他:“阿卿,身体就好了?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不过都是客套话而已,电影一天没拍完就多花费一天的成本。
虽然老板有钱烧的起,但演员档期,电影定档涉及到各方面的调配,牵一发而动全身,哪能真正让他把伤养好再拍。
闻人卿含笑道谢:“谢郭导关心,这几天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真是过意不去,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
听到他这样回答,郭浩脸上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真心。
混到他这个名气和位置,跟他合作过的演员没有几千,也有八百了。闻人卿是那么多演员里最出挑的那一拨。
相貌出众,天赋悟性高,业务能力强又非常努力,背靠姜氏这么大的金主也不摆架子。
即便他人气远不如罗绍霆,但郭浩能肯定,他现在不过是龙困浅滩,这些都是暂时的,鲜花和掌声,名利和地位,迟早都会属于他。
郭浩眼光毒辣,看人一向很准。能得他青眼的,都是有真正实力的人,不然背后的资本再庞大,也很难得到他真心肯定。
他拍了拍闻人卿的肩膀:“辛苦了。”
现场布置妥当,演员已就位,场记打板,随着一声“Action”,闻人卿化身戴面具的八爷,跟罗绍霆扮演的陈老板对峙。
这一刻,没有闻人卿,也没有罗绍霆,只有八爷和陈凯。
一场戏接一场戏的拍,整个剧组像陀螺一样转,闻人卿虽然有伤在身,但状态调整到了最好,几乎全部一条过。
郭浩满意之余,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撑不住。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闻人卿受伤的事情,整个剧组只有他知道,而他还接过金主姜总特意打来的电话,让他多照应一下闻人卿。
思及至此,郭导拍了拍手:“大家休息一下。”
天气炎热,小雨捧着个手持小风扇过来,给闻人卿吹风,又递了一瓶冰矿泉水给他消消暑气。
小雨发现闻人卿精神不太好,问:“闻人哥,累了吧,要不休息下?”
闻人卿喝了口水:“我去休息室沙发上睡一下,半小时后喊我。”
按理说,以他目前的咖位是不可能有独立休息室的。但姜总砸了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也不是白砸的,他好歹也是男主之一,所以还是分了他一间单独的休息室。
“好好好,你快去吧。”小雨连声答应。
待他走进去关上门,小雨在休息室外挂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没有等到小雨喊,闻人卿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半梦半醒间,看到旁边坐着近一个多月没看到人影的周年。
周年不时唉声叹气,不时又蹦出一两句诗,简直从一个纯粹的傻帽变成忧郁的傻帽,这画面有些荒诞不经,闻人卿一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哥。”周年看着他,眼泪哗啦啦,未语泪先流。
闻人卿被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彻底清醒了。
看他哭的这么惨,大概是知道他受伤的事了吧。
闻人卿仰躺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骂:“哭个屁啊,不过就是受了点伤,大惊小怪。”
“啊?”周年哭声暂停,打了响亮的嗝,愣愣地问:“哥,你受伤了?”
……所以还不是为他受伤的事在哭?
闻人卿面无表情:“遇到什么事了?有事快说,不说就滚。”
这下周年也忘了纠结受伤不受伤了,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哥,我们老周家可能要完了。”
闻人卿对他这种一惊一乍的性格已经习以为常,他淡定道:“怎么就要完了?我爸不完,你老周家怎么会完?难道我爸被抓了?”
“那倒不是……”周年支支吾吾,又叹口气。
周年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试探着问:“哥,如果我不当经纪人了……”
“行啊。”闻人卿懒洋洋的打断他的话:“我有经纪人和没经纪人有区别吗?”
“……”还真没有。
闻人卿看他一眼:“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打杂打完了?”
周年很心酸。
没好意思说,他是被姜有风赶回来的,人家嫌弃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抖M潜质,明明姜有风对他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的,他居然还很在意这个人对自己的看法。
在姜有风那里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大的了,回来后又被闻人卿嫌弃,周年的自信心严重受挫,开始怀疑自我。
感觉自己像个废物,碌碌无为,什么都做不好。
之前他不顾家里反对,执意休学去当电竞选手。他打游戏是有天赋的,可心态太差,一打关键局就容易掉链子,没打好粉丝就开骂,他压力越大就越掉链子。
无限恶性循环。
打了一年,什么荣耀和奖杯都没拿到,就灰溜溜的退役了。
退役之后,正好闻人卿回国需要经纪人,他自告奋勇顶了这差事,但这半年下来,他也没做出什么成绩,一事无成。
细数他这二十年,居然就只在读书这件事上获得过一些成就感。
他从小就会读书,连跳两级,十七岁就考上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他这样的出类拔萃的尖子生,整所学校也没几个。
有人敲门,小雨打开房门,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说:“闻人哥,要开工了。”
“好,马上来。”闻人卿站起来,拍拍周年的肩膀,难得温和地鼓励他:“你好好想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你也是想清楚了,决定好了,我都支持你。”
“谢谢哥。”周年泪眼汪汪。
那次给姜闭月吹头发扯疼她了,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闻人卿都看在眼里。回家之后,他一有空就拿着周年的头发练手,练多了,就熟能生巧了。
而周年,从第一次享受大哥帮忙吹头发的受宠若惊,到之后的满腹血泪,无数次感叹自己还是太年轻。
他被闻人卿折腾的够呛。
试了无数种摆脱他摧残的办法,比如故意顶着大油头半个月不洗,或者去理发店洗吹,总之就是不在闻人卿面前洗头,但无一都以失败告终。
周年只能跪地求饶:哥,你放过我吧,再这样下去我真要秃了。
闻人卿是有点同情周年,但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
最后,周年只能含泪把一头齐肩长发给剪成寸头,才得以逃脱魔掌。
可那时闻人卿一头吹头发的手艺已经练成,根本就不需要周年了。
姜闭月窝在酒店开完视频会议,已经下午六点了。
她站起来,对着窗外伸了个懒腰,收拾了下,就跑去片场探班。
拍摄现场乱糟糟的,片场的工作人员和配角们都忙的团团转,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忙着把之前落下的进度补回来。
可忙成这样,他们还能抽空偷偷打量姜闭月,就连小雨也不得不感叹,自家老板不出道,简直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
姜闭月从头到脚一身高定,气质矜贵,笑起来又天真稚气,着实好看。
都说女儿肖父,但姜闭月却肖母,跟她母亲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甚至比母亲还要艳丽三分。
她爹给她取名闭月,没有半点夸大,她完全够得上闭月羞花之貌。
剧组人员不约而同的想,还好这个电影没有女主,不然女主恐怕不会太开心。
姜闭月看到周年时,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不走艺术家路线了?”
她也好久没看到周年了,上一次还是在二哥的摄影馆里。
说到这个,周年就是一把辛酸泪:“还不是被我哥给逼的。”
姜闭月兴致勃勃:“怎么,他连你留长发也要管呐?”
“那倒不是。”周年摇头:“就有次,他看到我洗了头,就看着我头发发呆,后来还主动要给我吹头发……”
而天真的周年,从第一次享受大哥帮忙吹头发的受宠若惊,到之后的满腹血泪,无数次感叹自己还是太年轻。
他被闻人卿折腾的够呛,愤愤不平的吐槽:“他完全就是用我的头发在练手啊,你说他学这个干嘛?要去转行去做理发师啊?”
姜闭月总算明白闻人卿一手吹头发的手艺是怎么炼成的了,她心里觉得好笑,又有被人放在心上的甜蜜和开心。
面对周年的吐槽,她只能讪讪地笑。
周年很忧伤:“真的不想剪的,我朋友都说长发适合我的气质,忧郁,女孩子喜欢。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姜闭月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围观拍戏。
现在拍的这场,是陈老板被捕入狱,八爷买通狱警去监狱里看他。
陈老板就算落魄了,一身气度还在,看到狱门外站着的八爷,沉默了半晌,说:“果然是你。”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惺惺相惜,有仇恨,也有如释重负。
姜闭月跟周年瞎聊:“这个眼神很带感啊,罗绍霆的戏还挺好的。”
受闻人卿的影响,周年看罗绍霆也很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业务能力还是挺强的,他不甘不愿地说:“他跟我哥,也算是棋逢对手吧。”
周年换了个话题:“老板,我打算辞职,你再给我哥找个好点的经纪人吧。”
“这么突然?”给闻人卿搭建团队时,她其实就有考虑过换掉周年,但他毕竟是闻人卿的发小,最后权衡了一下,还是没换。
姜闭月用眼神示意了下正在拍戏的闻人卿,问:“你跟他说了吗?”
周年点头。
既然正主都同意了,姜闭月也不好多说,随口问:“那你打算干什么?”
“我回学校把书先念完吧,之前一直在休学。”
“读书挺好的。”
这是真心话,姜闭月觉得读书的时候最开心。虽然她跟同学关系都挺淡的,但她喜欢学校里的氛围,学霸,学渣和咸鱼能够和谐共存,很适合她。
周年迟疑了下,突然问:“老板,你喜欢我哥吗?”
姜闭月有点尴尬:“为什么这样问?”
他就是想最后再帮一把闻人卿。
他和闻人卿从小一起长大,很了解他。
闻人卿看起来凉薄,对外人也确实冷漠寡情,对自己人却是掏心掏肺的好,这点他感触很深。
他从小就是闻人卿的小跟班,虽然总是被他嫌弃,可一旦有什么事,他也总是冲在前面。
曾经罗绍霆也被当成过自己人,周年也是那时候认识的罗绍霆。后来他们两人闹翻了,周年对罗绍霆也没好脸色。
闻人卿的爱恨都很分明,对人好时是毫无保留的好,恨起来也是纯粹的恨。正因为他曾经毫无保留的对罗绍霆好过,后面被罗绍霆捅刀才会恨的这么明明白白。
那天,姜家三兄弟给闻人卿三堂会审,他全程都在,清楚得记得闻人卿答应了什么条件。
他当时不觉得那些条件有什么不妥。
但随着后来一系列的事,他明显感觉到,闻人卿是栽在姜闭月手里了,这时候,那条件的存在,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周年看了一眼姜闭月:“前段时间,有次很晚才收工,本来雷哥是送他回酒店休息,途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突然让雷哥掉头去了机场,连夜飞回北城,次日一大早又赶回剧组。”
姜闭月沉默,那次是她闯了祸,他是特地飞回来安慰她。
周年继续说:“从北城回来后,我哥休息时总是频繁地看手机,像是在等谁的回复,我猜应该是在等你的,说真的,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从没看到他对谁这样牵肠挂肚过。”
周年笑了笑,咧着嘴像个大傻子:“老板,我敢用我人格担保,我哥他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不妨跟他说一说?”
“在聊什么,笑这么开心?”闻人卿收工了,走到两人身边。
姜闭月和周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没什么,瞎聊呗。”
闻人卿看着鬼鬼祟祟的两人,怀疑的眯了眯眼睛。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期间姜闭月还飞回了公司一趟,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又马不停蹄的飞回来,经过这一两个月的洗礼,她成长了很多。
《珠宝猎人》最后一场戏拍完,电影正式杀青。
辛苦了三个月终于拍完,大家心情都很好,郭导提议全剧组晚上聚餐,大家都很捧场。
姜闭月得知后,也凑起了热闹,要参加他们的聚餐。
身份贵重的大老板愿意纡尊降贵与民同乐,原本定的大排档就不太合适了,改成了酒楼包场,这还是整个影视基地所在的镇子能找到的最高端的酒楼。
和大人物坐一桌,免不了要敬酒。
罗绍霆在经纪人柳芸的眼神示意下,端起酒杯绕到姜闭月跟前,微微躬身,英俊逼人:“姜总,我敬您一杯。”
罗绍霆站着,姜闭月坐着,她抬眸看他,罗绍霆笑容真挚,明明是名利场上的虚情假意,却被他演出了十分真情,不愧是好演技。
姜闭月刚端起酒杯,斜边上伸过来只手,轻轻巧巧夺了她的酒杯:“姜总酒量不好,我替姜总喝吧。”
偏闻人卿拿着她的酒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似是无奈似是纵容。
他伤未好全,姜闭月本该阻止他喝酒的,但她鬼使神差并没有阻止。
这种场合,闻人卿也着实不敢让姜闭月在这喝酒,毕竟她一喝醉就变身,可爱极了,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那幅模样。
罗绍霆却仿佛跟闻人卿杠上了,不顾场合也不给面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阿卿,你替姜总挡酒,逾越了吧。”
仿佛就瞬间,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修炼出来的圆滑、精明和世故的熔炼而成的保护色褪尽,罗绍霆一下被打回原型,像初入社会的愣头青,凡事非要亲自撞一撞南墙才肯罢休。
闻人卿笑得漫不经心:“我替我家姑娘喝杯酒,有什么问题吗?”
谁都知道姜闭月是北城姜家的姑娘。
这徒然间变成了闻人卿的小姑娘,不过是当事人亲口证实这段时间众人的猜测而已。
这半个月,姜闭月一有空就来剧组晃悠,俨然一副陪男友拍戏的姿态,其实剧组暗地里早就传开了:姜总和闻人卿是一对儿。
罗绍霆没想到他毫不遮掩,愣了愣,随即也笑了,意味深长地说:“阿卿真是好手段。”
闻人卿面色一冷。
眼看场面开始失控,郭浩赶忙站起来救场,笑着举杯:“今天是杀青的大好日子,大家都辛苦了,随意点,来来来,一起碰个杯。”
众人注意力总算被郭浩吸引过去,柳芸趁机给罗绍霆一个眼神,警告他注意场合和分寸。
柳芸也端着酒杯站起来,笑着附和:“郭导说的对,那我们就一起,祝票房大卖!”
“票房大卖!”
一场争端就这样无声的被化解了。
08
聚餐快要结束时,大家意犹未尽,转战KTV。
闻人卿兴趣缺缺,低声问姜闭月:“想去吗?”
姜闭月摇头。她想了想,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给周年:“待会刷这张卡,没有密码。”
周年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给姜闭月点了个赞,然后大声对众人道:“今晚大家玩的尽兴,所有的开销姜总买单。”
气氛瞬间被顶至最高点,众人纷纷恭维:“谢谢老板,姜总大气。”
闻人卿和郭浩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姜闭月离开了。
聚餐的酒楼与酒店离的不算远,两人也没打车,慢慢散步回去。
夏夜的街道,随处可见的大排档,夜宵摊坐满了人,客人们一眼看上去都有些眼熟,都是在电视里看到过的脸,店家汗如雨下忙着烧烤,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两人走到一半,路边有个便利店,姜闭月让闻人卿在便利店外等下她,自己走进店内找了一圈,没找到想要的,就问坐在柜台后的大姐:“老板,这里有没有解酒药。”
听到有客人来,老板头都没抬,依旧笑呵呵地埋头看电视。直到有人出声问她,才抬眼,一看就愣住了。
在西林镇,各种明星出没是常事,当地居民什么俊男美女他们没见过?但老板看到眼前这女孩时,还是被惊艳了。
她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眉如远山含黛,杏眼娇憨,一双眼睛灵气逼人,仿佛会说话。
姜闭月轻轻敲了敲柜台的桌面:“老板。”
老板如梦初醒,和气的笑了笑:“解酒药没有,但酸奶是能解酒的,我家那口子喝了酒我都是给他喝酸奶,好使。妹子,不然你买瓶酸奶试试?”
最后,姜闭月拿着一瓶酸奶走出了便利店。
在闻人卿的注视下,她抿了抿嘴,小声说:“我本来想买解酒药的,这里没有。”
闻人卿低笑一声:“怕我难受?”
他双眸清明,只是脸有些薄红,如玉的脸颊像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仿佛有身体深处有一股火焰,透过瓷白的皮相,尽情燃烧了出来,绽放出绝美的妖冶,真如妖精一般。
眼角眉梢晕红的色彩,呈现出与平时颓丧冷厉截然不同的气质出来。
连声线都比平时醇厚、低沉许多,仿佛流淌在暗夜中的大提琴乐曲;呼吸间的气息,带着炽热地要将人融化一般地温度。
姜闭月心跳如小鹿乱撞。
她把酸奶递给他,有点没底气:“这家店老板说,酸奶也可以解酒。”
闻人卿接过酸奶,打开瓶盖,仰头一口喝完。
姜闭月目瞪口呆:“有效果吗?”
闻人卿点头:“有。”
姜闭月一脸惊喜:“原来酸奶真能解酒啊?”
闻人卿笑,一双漂亮的眼睛乱放电:“不是酸奶能解酒,是你买的酸奶能解酒。”
姜闭月微微脸红,偏头看他:“我怎么觉得,你说话比以前好听多了?”
“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有些怪,你以前真的很毒舌来着。”
闻人卿看着她,眼眸幽深:“那你喜欢什么风格,我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吗?”姜闭月来了兴趣:“那我要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快到酒店时,经过了一个小公园,绿化带灌木丛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狗吠声,叫声有些凄厉,声音却不算大。
姜闭月停了下来,朝灌木丛看去:“你听到了没?那边有狗狗在叫。”
闻人卿凝神听了一下:“好像受伤了。”
“走,过去看看。”
两人朝灌木丛走去,沿途看到淅淅沥沥的血迹,姜闭月心里一沉,沿着血迹快步走到灌木丛旁。
闻人卿拨开灌木丛植物,一只脏兮兮的黄色小金毛躺在那里,金色的毛都染成了红色,看到有人想拔腿跑,却因为受伤严重跑不了,于是叫声更加惨烈。
它双眸像两颗水洗过的黑葡萄,湿漉漉的看着他们,眼神惊恐。
姜闭月心疼极了,不顾小狗脏兮兮地满身是血,小心翼翼的抱起它,轻轻顺了顺它背上的毛,小声说:“别怕别怕,姐姐来救你了。”
小金毛被紧急送到最近的宠物医院。
宠物医生从姜闭月怀里接过金毛,给它做了个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后,金毛全身多处受伤,腿也被人用硬物打断了,肯定被人虐待过。
姜闭月气的两眼发黑:“难怪它刚看到我们时,会那么害怕!”
一小时后,做完外固定手术,小金毛被宠物医生抱出来,对两人叮嘱道:“接下来一个月要限制它活动,以静养为主,注意补钙。”
姜闭月接过狗狗,轻柔地抱在怀里,认真听医生的医嘱。闻人卿去结了医药费,两人抱着小狗回到酒店。
小金毛被安置在姜闭月的床上,病恹恹的蜷成一小团,眼神警惕又胆怯地打量着四周,嘴里小声呜咽着。
姜闭月不断地给它顺毛。
金毛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慢慢放下戒备心,狗头蹭了下她的手。
姜闭月惊喜不已:“它好像有点接受我了。”
她摸了摸狗狗的下巴,小狗吐出小舌头舔她的掌心,一人一狗的互动温馨有爱。
“它真的好可怜啊,我要养它!”玩了一会,姜闭月做了个决定。
闻人卿面无表情看了金毛一眼,小金毛仿佛感受到男主人眼神里的冷意,不安地动了下。
它想哀嚎几声换取女主人更多的怜惜时,男主人抢先出击,发出“嘶”地痛呼声。
姜闭月注意力立刻转移到闻人卿身上。
她紧张兮兮地问:“你背上的伤口又疼了,惨了惨了,今晚不该让你喝酒的。”
闻人卿不着痕迹地警告了金毛一眼,看向姜闭月的眼神很柔和:“没事。”
小金毛非常聪明,它感受到了男主人的排挤,索性闭上眼睛装死,降低存在感。
闻人卿停顿了一下,突然问:“你以前养过宠物吗?”
养过吗?
姜闭月脑子有一瞬间空白,然后闪过一条狗狗在草地狂奔的画面,稍纵即逝的画面,再想就想不起来了。她表情有些茫然,不太肯定地说:“没有吧,应该没养过。”
“那它伤好之前,先放在我家养吧。”床上闭眼休息的金毛,小身子一抖。
“好吧。”姜闭月也怕自己照顾不好狗狗,让它的伤情加重,她又随意问了一句:“你养过宠物啊?”
“没有。”
姜闭月猛地瞪大眼睛。
闻人卿吊儿郎当的笑:“没有经验,我可以学啊。”
姜闭月很不服气:“那我也可以啊!”
闻人卿垂着眸拒绝:“这小子是公的,你养不方便。”
“可它只是条狗啊!”姜闭月哭笑不得。
闻人卿语气凉凉地:“那也是条公狗。”
幼稚!真的幼稚!
姜闭月就越发觉得闻人卿有时候就像个三岁小孩,一点都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冷漠。
相处时间越久,他的人设就崩的越厉害。
闻人卿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她的脸色,慢吞吞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讨好:“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姜闭月眼睛一亮:“那我得好好想想。”她看了一眼闻人卿,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埋汰下他,笑嘻嘻地说:“不如叫亲亲吧。”
闻人卿皱眉:“你让这蠢狗跟我取一样的名字?”
“不同啊!你的名字是卿卿我我的卿,它的名字是亲亲热热的亲。”
“不行,换一个。”
“哎呀,你真是麻烦。”姜闭月又想到了一个:“那就叫福宝,小金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福宝,灵感来自福娃吗?闻人卿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姜闭月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笑什么笑,给点面子好不好。”
闻人卿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还对着床上的小金毛喊了几声:“福宝,听到没,以后你就叫福宝了。”
床上的小金毛生两腿一蹬,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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