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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大大YYDS!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 这是我不掏钱就可以看的吗?
  • 就这?你们觉得她好看?笑死人了,我也这么觉得
  • 听说这本书很好看,结果点开一看,呵呵,原来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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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怦然心动

 

如果你以为苗淼是那种野心全都写在脸上的女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能从出生便抓了一手最差的牌面,然后低开高走,一路逆袭走出漂亮的人生,靠的可不是费尽心机与投机倒把——她有她待人真诚的一面,也有她自律努力的一面。

想求鲍梵牵线当红娘,苗淼可不准备只打感情牌。

她听说鲍梵的老婆喜欢听音乐剧,高价从黄牛手中买了几张国际乐团来华演奏的音乐会门票,然后亲自送到鲍梵的家中。

鲍梵对老婆那点烧钱的兴趣爱好再了解不过了,这几张门票值多少钱,他心中有数。

“老同学,上门坐坐随时欢迎,礼物可要不得。无功不受禄,我这工作性质摆在那儿呢,我要是收了你的票,可就是受贿了。”鲍梵义正词严地拒绝着。

不收钱,不收礼,一贯都是他秉承的原则。

苗淼“扑哧”一笑,她早就听说过鲍梵两袖清风,这才绞尽脑汁选了音乐会门票这种低调又不张扬的小礼物,没想到依旧没有送出手,被对方给推了回来。

聪明如苗淼,知道以鲍梵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收下门票了,立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行吧,不让你为难。”

拐弯抹角的话说了一大堆,苗淼才敢提到正题,装作风轻云淡地说出“季初”两个字的时候,苗淼的心加速跳个不停。

她说做慈善时心会特别宁静,就像是在帮当初的自己。

她还说希望以后老同学之间有什么活动,别忘了算上她一份。

鲍梵也是感慨连连,他说:“是啊,季初临走时还说,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他才能早点回西藏。”

苗淼听了,猛地一抬头:“季初走了?”

鲍梵:“走了啊,回去修学校去了,你不知道?”

她一无所知啊……

直到从鲍梵家里混混沌沌地走出来,头顶的烈阳射得苗淼睁不开眼时,她才意识到,在季初的心里,她就是最普通的朋友,是离开了都不需要特别告知的关系。

苗淼觉得眼皮子疼,心更疼……

季初突然回西藏的事,确实没有告诉几个人。

除了家人,还有答应帮他继续在北京跑腿批修缮学校款项的好哥们鲍梵,其他人一概没有告知。

站在北京西站时,季初给小女孩发了分手短信。约定的时效早就过了,他们这对假情侣,也该分手了。

季初干净利落地编辑了几句祝福的话,按下了发送键。

火车站里挤满了大包小包的人,人在这里会合,又从这里散向不同的目的地,就像人和人之间的命运,在短暂的交集之后,总归会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季初背上重重的行囊,走向属于他的人生轨迹……

季初给安可可发分手短信的时候,安可可正在香甜的睡梦中。

欧洲的围棋交流活动氛围很好,有很多大人带着可爱的小孩前来观摩,学习这种东方的棋盘游戏是怎么玩的。

长相甜美、亲和力十足的“围棋大使”安可可收获了很多的掌声,甚至有个金发碧眼的法国小男孩给她送上了一顶自己亲手制作的金色小皇冠。

皇冠上歪歪扭扭地写着:To my Go Princess.(译:送给我的围棋公主。)

安可可郑重其事地将那顶小皇冠摆在了床头,乐呵呵地看着它,渐渐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美梦,梦见那顶皇冠变成了一条特别漂亮的公主裙,如羽毛一般柔软,雪花一般洁白。她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裙子,高兴地转了几个圈,转着转着就飞到空中去了。她害怕地捂住了双眼,却被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托住腰,带着她徐徐落地。

安可可一脸羞涩地回头,发现那人竟是季初,她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的季哥哥每一次都能在她危难的时候出现,不是吗?

镜头突然转换,四周变成了教堂,季母站在不远处热情洋溢地朝他们招手,催促他们赶紧进去行礼。安可可这才注意到,季初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特别帅气,跟她的公主裙刚好配成了一对……

说好只是假情侣,怎么突然就要结婚了?安可可捂住脸。

正在梦里胡思乱想着呢,突然手机“叮叮叮叮”响了,将安可可从梦中惊醒。安可可睁开眼,看到眼前带有欧洲风情的酒店装饰,才发现自己是在做少女梦。

梦都是反的呢,安可可拍着胸口安慰自己。

她随手将响个不停的手机拿了过来,一看,是自己的大学同学汤巧巧发来的搞笑视频。

安可可看完“扑哧”一笑,随手给汤巧巧回了个表情。

信息栏里有未阅读短信。

安可可滑开一看,是季初发来的。

季初:这段时间多谢帮忙,已回西藏,分手的事父母那边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有机会再见了,祝你事事顺利。

这还是安可可头一回见季初发这么长的短信。

她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着:“梦果然都是反的呢,刚梦到结婚,醒来就收到了分手短信。”

法国最近治安不太安稳,新闻上总有些唬人的报道让人忧心忡忡。

安可可想吃零食,可又不敢随便乱跑,只能拜托工作人员帮她买。

零食这种东西,没吃到嘴里的时候,总是心心念念惦记着,可真吃上了,却又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安可可一边和汤巧巧接视频,一边拆了一包巧克力,塞进嘴中。

“真羡慕你啊,暑假满世界跑,还能去法国,不像我,暑假只能老老实实去实习。”

“哪有,我也很辛苦哎。每天都要很早起床,全程都要微笑,西餐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花样,吃多了好腻哦,好怀念老北京火锅啊……”安可可抱怨着。

“你可是世界围棋大使哎!身负重要使命的!”汤巧巧“嘿嘿”两声,道,“我跟我妈说,你去国外当大使宣传围棋文化了,她可高兴坏了,逢人便吹,好像你是她亲闺女似的。”

“阿姨喜欢我嘛!”安可可与汤巧巧的母亲见过几回,汤母跟汤巧巧一样热情,说起来汤母还有几分季母的性子。总之,都是很好的阿姨。

想起季母,安可可就想到了季初,前几天还在北京的时候,她没少从季初的兜兜里掏零食。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季初给安可可买过一回。

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季初给的就很好吃,现在她手里的,吃着却是味如嚼蜡。

安可可感慨:“巧巧,你说为什么别人兜兜里的东西就更好吃呢?”

汤巧巧警觉:“别人是谁?你吃谁兜兜里的东西了?”

安可可:“一个小哥哥啊……”

汤巧巧“哇”了一声,然后饱含八卦的眼神向她逼问道:“什么小哥哥?长得帅不帅?”

安可可想了想,季初当然是帅的。

她冲着视频里的汤巧巧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汤巧巧再次“哇”了一声,感慨万千道:“那,怕是爱情的味道……”

安可可:“怎么会呢?我们就是好朋友而已啊。”

汤巧巧逼问:“哪个好朋友?我在学校时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认识长得很帅的小哥哥?”

安可可哭笑不得:“暑假才认识的小哥哥啊。”

汤巧巧:“才认识就成了好朋友?进展这么快,你还说这不是爱情的味道?”

安可可百口莫辩,红着脸挂了汤巧巧的视频通话:“你很八卦哎,人家不要跟你讲了啦……”

安可可挂了电话,抱着巧克力平躺在了床上。

她将巧克力举到眼前,看着那块巧克力,满脑都是季初的影子:季初的牵了自己的手、季初的摸头杀,还有季初的怀抱,这些画面就如电影默片一般,纷至沓来,将她的脑袋塞得满满的。

“难道真的是爱情的味道?”

安可可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可很快又摇了摇头,将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驱逐出脑。

她拍了拍自己红扑扑的脸蛋,提醒自己这种想法很危险啊。

可是……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去想他呢?

其实在收到分手短信之后,安可可就给季初回了短信,不过就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可回可不回,以至于季初就没回她了。

安可可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奇怪的想念究竟算什么。

人在异国他乡,心事无人可诉的感觉有点不太好受……跟汤巧巧说吧,汤巧巧也是个没有谈过恋爱的妹子啊,哪能给她什么靠谱的建议?

这种事,总不能打电话问妈妈当初喜欢爸爸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终于,安可可鼓足了勇气,给季初发了一条短信。

在下棋的时候,安可可从来都是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虽然她不太懂这种奇怪的情感,但她心中有个声音在驱使着她,告诉她:与其憋在心中发酵得不明不白,不如直接问个清楚。

安可可直接问了。

她说:季哥哥,我有些想你。你在西藏还好吗?

一天,她没有收到回复。

两天,她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眼见着欧洲之行就要结束,再过几日就能回国了,安可可的手机始终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心情又像是回到了半月之约到期的那一天,安可可没收到季初的分手短信,忐忑了一整天,她感到不知所措,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自己主动打电话过去问他为什么不回话,这也太尴尬了吧……

没回信息,应该就是拒绝吧?

欧洲之行的最后一站是英国,这个爱下雨的国家,每天都用绵绵不断的雨水向安可可表示欢迎。

阴霾的天、阴霾的雨,安可可的心情就像是英国人口中最爱说的那句:“It’s a terrible rainy day!”

混混沌沌过了两日,安可可既没睡好也没吃好,连安妈妈在视频中都看出来她清瘦了许多。

安可可心虚地解释说自己吃不惯薯条和鱼排……

“回来想吃什么爸爸妈妈带你去。”安妈妈心疼闺女,随口跟她聊着,“最近西部地区发生了地震,有人说北京也有震感,搞得我这每天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你看妈妈是不是都有黑眼圈了?”

安可可听到“西部地区地震”这句话后猛地抬起头。

偏偏这个时候,手机信号卡顿,安妈妈的脸在视频中卡成了木偶人。

“妈妈,你刚刚说西部地区地震?”

“对啊,你没看新闻?”

安可可每天早出晚归,哪有时间看新闻。

突如其来的直觉告诉她,季初没有回她信息,也是因为这个。

安可可突然没由来惶恐,她撒了个小谎,挂了电话,然后紧张兮兮地上网搜索关于西部地震的新闻。

中国地震台网正式测定:7月27日16时27分,西藏那曲市尼玛县(北纬30.35度,东经87.67度)发生7.1级地震,震源深度大约8公里,西藏、云南等地区震感强烈。

“地震”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魔咒,将安可可的脑袋给箍得死死的。

她握紧了手机,几乎毫不犹豫就给季初打了过去。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机械的女声在听筒中不断重复着。

再打,不通。

再打,还是不通。

安可可急了,急得快要哭出来,她的季哥哥不会出事吧?

卫奕是个特别古怪的人,他经常会在雨天一身透湿地出现在比赛现场,毫不顾忌地甩甩头上的雨水,然后坐下去下棋。

他从来不撑伞,更不会躲雨,任何身外之物于他而言都是累赘。

偏偏今年夏天,北京的暴雨有些多。

许是因为天气不佳,或是因为卫奕之前输过一回,所以此次他二战绝艺,前来观战的观众并不多,公开赛并没有满座,只稀稀落落地坐着一些老棋骨,还有一些前来观战的专业棋手。

当卫奕出现在大家眼中的时候,又是一身雨水。

他习惯性地甩甩头,旁若无人地坐到了场中,一副胜券在握、早点下完比赛早点回家吃饭的狂妄模样。

只可惜,这场比赛下得并不如他意。

首战输了几子。

赛后,史一航跑到后台给卫奕打气。

早些时候听闻卫奕脾气特别大,每次输了比赛都要发各种脾气,可真看到卫奕输了比赛的模样,史一航突然觉得那些传闻都是有人随意捏造的。

输棋后的卫奕如同一个自责的小孩,一声不吭地坐在台阶上,两手抱头,一动不动。

“人机大战挑战赛”的红色横幅挂在他的头顶上,像是泼红的油漆一般醒目。

卫奕如雕塑一般坐在那儿,周围仿佛开启了一个结界,将外界一切纷扰都拦在了结界之外,什么都影响不了他的思考。

“那个……”史一航张了张口,想说点安慰的话,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突然觉得组织不好语言。

一个连霸的世界冠军需要自己这种手下败将的安慰?史一航踌躇了。

独孤求败是什么感觉史一航不知道,可输棋的感觉史一航特别清楚。有时候是失落无比,有时候是更加激起了战斗欲,但是大多数时候,输棋的滋味都很不好受。

他闷不吭声地坐到了卫奕的身旁,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卫奕听:“胜败乃兵家常事,有输就有赢啊。今天输了比赛,也许明天就能扳回一局呢?”

说完,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悄悄地看了卫奕一眼。

卫奕依旧一动不动。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打职业定段赛的时候,特别激动,比赛前还幻想着自己这么一段一段地打上去,说不定很快就能登顶九段,成为世界冠军了。”史一航继续自言自语,“后来,我输得体无完肤。那时我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其实竞技是没有天花板的,不是吗?要是太容易就成天下第一了,也很无趣呢。有个打不败的对手,也是一件趣事。”

不管史一航说什么,卫奕都如老僧坐定一般,既不说话,也没表情。

“你要是心里真的难过,就说出来,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史一航叹了一口气。

他认识的棋手里,心态最好的还是安可可。

刚认识安可可的时候,安可可还是一个小丫头,不过那时候也已经是个非常漂亮的小丫头了。

那会儿她刚刚到大陆来下棋,面对高手如云的大陆棋手,安可可始终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跟大家切磋。

时光荏苒,当年的小丫头片子慢慢长成了清新脱俗的少女,棋技也越发高超,即使小小年纪就已经定段七段,也依旧不忘初心,始终抱着学习的心态,不管比赛是输还是赢,她都不骄不躁。

而卫奕,唔,卫奕的脾气如同他的棋风,又快又急,又骄又傲。

多说无益,史一航见自己无论怎么开导卫奕,卫奕都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孤单地坐着,索性就陪着卫奕默默坐着,不说话。

两个风格迥异的青年并排坐在一起,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傲气满满,竟然也出奇的和谐。

也不知坐了多久,史一航的屁股都坐麻了,卫奕才突然抬起头来,说出一句话来。

他说:“也不知道雨停了没……”

史一航有些激动,他不知道卫奕这句话只是简简单单问雨有没有停,还是别有深意,他总觉得卫奕是话中有话。

“暴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应该停了吧,你要回去吗?”史一航好奇。

“不,去一个地方。”卫奕起身便走,待到快走出大门时,又突然回头想起史一航,“你要一起去吗?”

“好啊!”

史一航本就没事,拔腿跟上。

卫奕带着史一航到了一所毫不起眼的小学门口。

许是放暑假的缘故,学校的大门关得紧紧的,他们根本就进不去。

不过这根本拦不住卫奕,他轻车熟路地绕到了学校后面,找到了一堵矮墙,拍拍屁股就麻溜地翻了过去。

卫奕穿的是T恤和短裤,爬墙方便,可史一航总喜欢在有比赛的时候穿正正经经的衬衫西裤,以示对围棋的重视。他摸着那堵矮墙,欲哭无泪,咬咬牙,好半天才跟着翻了进去。

卫奕带史一航去了一间教室,史一航心中隐隐有些兴奋,卫奕这是要带自己走进他的世界吗?

果不其然,在教室里,卫奕缓缓打开了话匣子:“这是我读小学的教室。那时候我很腼腆,刚入学时总是被同学欺负,却一直不敢还手。”

史一航有点惊讶,嚣张如卫奕,竟然还有着腼腆被欺负的童年?

“你跟同学相处不来,所以就爱上了围棋?”

“不。”卫奕缓缓道,“那时候的我爱上了逃课,出去上网打游戏。”

时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卫奕厌倦上学,讨厌学校里总是欺负他的孩子们,总是趁老师不注意偷偷翻墙逃学出去打游戏。

那会儿他还没发育好,个头小小的,爬那堵矮墙爬得很是吃力,总是要在脚下垫几块砖头才翻得出去。

有一回卫奕翻出去上网,却遇上了停电,整条街都暗沉沉的。他背着书包不知道往哪儿去好,直到他走不动了,见着几位老爷爷坐在巷子里下围棋,旁边还有个空座,便毫不客气地过去占了座位。这一坐,他就坐到了天黑。

他从来不知道这种黑白两子的东西会这么有趣,明明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棋子,却像是不同的生命体,在手起手落之间,担负起不同的使命。

谁也猜不到,一个世界冠军的围棋启蒙之路,会是在一条名不见经传的昏暗小巷中。

听完卫奕的故事,史一航有些惊讶。

很多围棋手,譬如他,是因为自幼拜了名师,作为兴趣爱好在培养,学习下围棋。又或者像安可可那样,家中有长辈热爱围棋,所以自幼耳濡目染,很小就入了门。

像卫奕这样八岁左右才开始接触围棋,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纯粹靠在街边看人下棋的野路子出道,却能在短短几年里就自学成才,一路冲杀,拿下世界冠军,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天才就是天才!”

卫奕蝉联了几届世界冠军来着?

算上今年,有四届了。

现在卫奕才二十岁,这也就意味着他十六岁就登顶职业赛的巅峰了,而他八岁才接触围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进步速度?简直就是被命运轻吻过右手的天选之子啊……

史一航低头,想了想即将迈入二十八岁大关的自己,连定段七段都没成功,不禁唏嘘不已。

“哎,卫奕,真的,我们不一样,也许你生来注定就是王者。”史一航感慨着,“可能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人工智能能打败你了。”

一贯被遮在刘海后的眸子突然亮了。

卫奕口齿不清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不,人工智能也别想打败我,我卫奕是打不败的。”

一个年轻男人的野心在史一航的面前突然绽放。

这才是真正的卫奕啊!

没有什么能够在围棋之路上阻挡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执子为剑,所向披靡。

这些年人工智能发展迅速,日新月异,战绩辉煌,甚至这两年,人工智能不让子已经没有人类棋手可以与之一战而胜。

史一航突然打了一个冷战,直觉告诉他,或许卫奕真的可以超越人工智能,告诉世人,人脑可以无畏电脑的宇宙级运算速度,奇迹永远都是由人类创造出来的。

恐怖如斯,史一航有点不太敢想象了。

接下来的两天,史一航怀着复杂的心情看完了剩下两场比赛,卫奕野心满满,实力却没能跟上野心,两场比赛都以一子之差落败。

一子之差,已经是微乎其微的差距了。

大家都说,如果卫奕稍微谨慎一些,说不定这两局棋就赢了。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历史不能假设,输了就是输了。

圈中媒体的新闻报道还没发出去,就被卫奕一条微博给震惊得全部撤了回来。

卫奕:热爱围棋十余载,围棋让我哭过,笑过,惶恐过,也欢喜过……人工智能发展到现在,已经慢慢展露它强大的实力,二败绝艺,我心服口服。可是,不管是绝艺还是阿法狗,始终都是冰冷的机器,与人类相比,我感受不到它们对围棋的热爱,它们有的只是不断地算计与落子……我不会再浪费我对围棋的热情去对战只会机械式下棋的机器。

这段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卫奕不会再对战人工智能了。

败而不再战,像是个……懦夫?逃兵?

微博评论区迅速被各种流言占领,有安慰他胜负不重要,快乐下棋最重要的,也有嘲笑他输不起的,更多的是在微博下面感叹,未来的天下恐怕是人工智能的,人类何去何从……

十分钟后,卫奕关闭了微博评论功能,眼不见为净。

他心里清楚,他不是逃兵,他对围棋的热爱,不需要旁人来指指点点。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卫奕的母亲来问卫奕要不要吃点夜宵,她下了水饺。

卫奕烦恼地吼了一声“不吃”后将头埋进了腿里。

一子之差也是输了,输了就是输了。

过去几年,年少轻狂的他骄傲地斩落无数世界名将,成为围棋界公认的第一人。少年得志,得意满满,就连他患了腿疾不能行动的奶奶被人推出去晒个太阳,也能跟街坊骄傲地说自己的孙子是个世界冠军。

可他的所有骄傲都在这几次与绝艺的人机大战中,彻底被击溃。

他曾以为的孤独求败,原来只是坐井观天啊……

人工智能仿佛就像是遥不可及的天,近在卫奕的眼前,可他无论如何都触不到。

静谧在卫奕的四周悄悄弥漫,他的心却如同正在擂鼓一般,七上八下怦怦跳着。

蜷缩的身影被昏暗的日光灯照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弱小又无助。

这一刻,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才冠军不见了,只有一个暂时迷失自我、不知前路的迷茫少年……

安可可下了飞机,出了关,提着行李箱直奔国内航站楼,毫不犹豫地买了去西藏的机票。

谢天谢地,她还记得季初支教的地方,似乎是叫墨脱县。

不管了,先去了再说!

恋爱中的人总是冲动的。

安可可脑子一热就踏上了飞往西藏的飞机,临走前,还向安妈妈发了一条信息,撒谎说是自己想留在欧洲再玩几天。

飞机缓缓在拉萨降落,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安可可脑子中涌起,她觉得头痛欲裂,可她又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下了飞机,安可可才知道她有高原反应。

很多人初到高原地区会产生高原反应,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缺氧现象。

“不严重就吸点氧,严重就住院吊水。”机场外就有卖一次性氧气罐的,卖氧气罐的大妈递过来一瓶氧气罐,问安可可要不要。

安可可想了想,自己得抓紧时间找到季初,住院麻烦,她耽误不起时间,便接过氧气罐问道:“不严重,这多少钱呀?”

“二十元一瓶。”

“一瓶能管上一天吗?”

“姑娘,你开玩笑呢?一瓶只能管一会儿,头痛的时候你就吸几口……”

“那来五瓶先吧。”安可可点点头,递过一张红票票,等着大妈给她拿货。她这头痛可不是一点点痛,她得多囤着点。

安可可甚至有些懊恼,为何自己在北京的时候没有多问季初一些关于西藏的情况,现在她除了知道季初可能在墨脱县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也许季初现在未必在墨脱县呢……不管了,她把心一横,先找再说。

大妈数好了五瓶氧气罐,一股脑塞到安可可的手中。安可可随口问了一嗓子:“阿姨,您知道墨脱县吗?”

“知道啊,林芝的墨脱嘛……姑娘你要去那儿?那里很偏的,最近发生了地震,哪儿哪儿都不安全,你不如就在拉萨待着。”

“我是去找人的,您知道墨脱县有地震没呀?那边有没有一所小学,我是指那种希望小学,会有大学生过来支教的那一种?”安可可急急向大妈形容着,可她对季初支教的地方了解甚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希望自己这只瞎猫能碰上死耗子。

“不知道,地震都已经过了……”

安可可一听,便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大妈的一句话又将安可可松的气给重新提回了嗓子眼。

大妈说:“谁知道那里会不会有余震呢。”

安可可是经历过地震的。

她还住在台北的时候,经常遭遇大大小小的地震。

那时候,安可可的年纪还小,经常睡到半夜,她的父母突然就将睡梦中的她摇醒包裹着毯子,抱去空旷的地方,又或者是塞在桌子底下。

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是地震过后,抢险救灾、停电停水的日子,让安可可难以忘怀。

有一回,地震不大,又是停水又是停电,附近超市的矿泉水都被扫荡一空。安妈妈抢到几盒泡面却苦于无水下锅,一家人愣是抱在一起饿了好几顿,安可可还记得自己饿着肚子哇哇叫着的可怜模样。

就算没有余震了,现在也应该到了最难熬的灾后救援工作了吧?

一想到季初可能没饭吃、没水喝……安可可立刻提起自己的行李,也不管自己认不认识路,就往出租车停靠点冲。

身后大妈的呼声像是被风吹散的落叶,随着风就没声响了:“哎呀,姑娘,还没教你怎么使用氧气罐啊……”

出租车师傅一听安可可是要去墨脱,纷纷摆手。

“去不了,那边塌方了。”

“那边的路都还在抢修,不好开,进不去。”

“多给钱也不行啊,钱好还是命好?这个钱挣不得。”

“过两天路通了,你再去吧!”

安可可急哭了:“我要去找个人,等不了呀……”

司机师傅都是看多了悲欢离合的人,一看可爱的小姑娘提着行李箱手足无措地哭成了泪人,纷纷都懂了,小姑娘来找男朋友的呗。

有个好心的师傅给出了个主意:“要不,我给你送到墨脱附近,你看看能不能搭上救援队的车进去?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这路是真的不太好走啊,救援队也未必愿意带你……”

人都到西藏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安可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行李就上了车。

安可可第一次来西藏,坐在车后排,抱着氧气罐,看着窗外的山慢悠悠地晃过,心急如焚。

公路上倒是没什么车,路也不算难走,可司机就是开得慢如蜗牛。

“师傅,能开快点吗?”安可可急啊,开了这么久,才走了那么点路。这么开下去,什么时候能到墨脱啊?

“小姑娘你第一次进藏吧?咱们这的路都是限行,一段路一个哨岗。刚才路过那个哨岗你注意没?都会掐时间算你行车速度的。”司机耐心地解释,“你看这路上,哪辆车敢开快的?”

安可可这才注意到,确实路上的车都开得不怎么快。

“为什么限行啊?”

“为了安全呗。你看这路,好多地段都危险着呢,别说地震的时候了,就是平时,一个不小心翻下去,就小命呜呼了。”司机看着安可可总觉得既漂亮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小姑娘,你是不是明星啊?上过电视?”

安可可确实上过电视,不过那是他们围棋比赛的现场直播。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高反而脸红,还是因为被夸赞是明星而脸红,不好意思地否认道:“没有呢……”

司机认错了,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去年那个什么民族歌舞团来藏区慰问演出,来了好多明星,嘿嘿,我也去看了。说真的,好多明星都还没你漂亮,你要是去唱歌演戏,以后肯定也是个大明星!”

“我不喜欢演戏,我喜欢下棋。”安可可红着脸嘀咕。

其实她还在台北的时候,确实有剧组在她们学校借场地拍戏,清纯可爱的安可可受到了导演的青睐,钦点了她和另外几个学生当了群演。不过一天的戏拍下来,她只觉得笑得脸都快僵硬了,对着镜头演别人的喜怒哀乐,就忘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相比较演戏,她还是觉得下棋更有意思。

“下棋哪有演戏好,下棋又不能挣钱。”司机随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话。

“不是这样子的。任何一样兴趣爱好,都不能用挣不挣钱来衡量,更何况,围棋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是一项非常有意思的策略棋盘游戏。”

一说到围棋,安可可就一脸认真,说话也严肃起来。

“那它还不是个游戏吗?”

“不是这样子的……它不仅仅是个游戏……”安可可身为“世界围棋大使”的职责感和使命感立刻就起来了,认认真真坐正了,开始给司机师傅普及起围棋知识。

在漫长又无聊的旅途上,司机师傅意外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接受安可可这个“围棋大使”对他的科普与洗礼……

从天亮开到快天黑,终于,车开到了一座哨岗,司机靠边停了下来,接受完测速和身份检查之后,司机没法往前继续开了。

“小姑娘,前面修路,我这车过不去了,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司机好心地递过一杯热水,那是他刚刚在哨岗里找民兵要的,“我跟里面的兵哥哥说好了,留你在这儿等着,要是有救援队进墨脱,你就问问他们是不是愿意带你。你可千万别自己乱跑,知道吗?”

安可可咬着唇,点了点头。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不时还有几只黑乎乎的鸟儿在天空盘旋嘶鸣,安可可也分不清是乌鸦还是老鹰,公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这一座哨岗发出微弱的灯光,有些恐怖。

安可可有些害怕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付了车费,然后两手紧紧地拉紧了行李箱拉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不知道这里究竟离墨脱还有多远,更不知道所谓的救援队什么时候才能路过……

待出租车渐渐走远,只留下两道昏暗的车灯在远处一闪一闪,安可可“哇”地哭了出来——季哥哥,你在哪里啊?

安可可出现在背崩乡希望小学的时候,季初正光着膀子带着几个村民在修教室。

牛仔裤被他松松垮垮地挽到了膝盖上,露出修长的小腿和好看的脚踝,一双白鞋被水泥溅成了斑点鞋。再往上看,不着寸缕,汗水顺着线条分明的肌肉流成了几条明显的沟壑,滑到腹肌处,就聚成了汗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泥巴地里……

要是以往见到谁光着膀子,安可可肯定要别扭地偏过头去,非礼勿视。可当她看着光着膀子在挑水泥的季初,还有季初身后那些光着膀子在干活的村民时,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她反而想掏出手机来,拍下这充满力量的一幕。

只可惜,她的手机早就没电了。

“你怎么来了?”

看到安可可,季初相当意外,那一担重重的水泥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中,他甚至忘记了先放下来。

“我……”安可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季初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一路上,少女幻想的高能画面在此刻统统都化为了不现实。

她本以为,两人再见面,他一定会扑到季初的怀中,将他紧紧搂住,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可真历尽千险,好不容易才来到他面前时,她却只会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咬着下唇,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不争气地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地震之后,多处山体滑坡,塌方严重,公路断了多日。

安可可被困在哨岗里 ,哆哆嗦嗦盖着兵哥哥的大棉被,等了一夜又一天,才等到进墨脱的救援队。

好在她在国外没少买零食。这一整天,她就靠着行李箱里的零食,就着兵哥哥的热水,焦急地望着马路尽头,祈祷着救援队赶紧出现。

这支进墨脱的救援队是民间组织的,本来大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带上安可可。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娇滴滴的乖宝宝,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半点抗险救灾的经验,万一路上出了意外,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安可可哀求又哀求,跟领队拼命保证自己一定遵守救援队的纪律,一定尽自己所能地配合大家抗险救灾。

刚巧救援队里有个台湾籍的志愿者,是个很有经验的大叔,在队伍里很有威望,他淡淡地开了口,替安可可求情:“带上她吧,我们台湾的女孩子并不是温室里不堪一击的花骨朵。”

有台湾大叔作保,领队这才点头同意带上安可可。

虽然救援队是进墨脱的,可目的地并不是季初在的这所希望小学。哪里有险情,哪里需要帮助,他们就往哪儿开。

安可可跟着救援队七拐八拐,每天不是在公路上帮忙清理滑坡塌方的山石,就是给被困在路上的旅人发方便面和水,有时候还要帮助沿路的村民抓跑丢的羊,又或者帮他们修屋顶。

安可可进藏是为了找季初,可当她亲眼看到那些因为天灾而差点失去家园的老百姓后,她那颗善良的心就难受得要命。她卖力地跟着大伙搬石头,搬口粮,从不叫苦,也从不叫累,困了就往车座上一靠,和衣就睡,饿了就啃几口压缩饼干顶顶饿。

在过去的二十一年里,安可可从没活得如此狼狈过。

脏兮兮的头发像是焗过油似的贴在头皮上,离她一米之内铁定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汗臭味,明显是好多天没洗过头,也没洗过澡了,连最基本的卫生需求都是蹲在露天就地解决。

救援队终于一路走到了背崩乡,安可可就是顶着这样糟糕的形象出现在她日思月想的季哥哥面前。

“我……我跟救援队一块来的。”安可可站在季初一米开外的地方,老实交代道。

季初岂会看不出来安可可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可这里是震区,不是富家小姐来体验贫苦生活的玩闹之地。

“胡闹!”季初皱着眉头,语气很是严肃。

忙着修房子的村民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围到季初的身边来,他们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裙子脏兮兮却掩盖不住清秀脸蛋的漂亮小姑娘。

乡里就这么些人,谁都认识谁,地震后封路好些天了,这个漂亮小姑娘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季老师,这是?”

“季老师,出什么事了吗?难道通路了?”

村民们穿得破破烂烂,插起话来也七嘴八舌没个秩序,但都非常尊敬地称呼季初为“季老师”。

季初抬手擦了把汗,冲着大伙点点头,道:“救援队进乡了。”

“哇!”

“太好了!终于等到救援队了!”

“真的,快看!那边是救援队!救援队真的来了!”

比起对安可可的好奇,村民们对救援队的到来更加兴奋,自救了这么多天,他们终于等到救援队了!

大家倾巢而出,像是沦陷区的老百姓终于等来了解放军,他们欢呼着、雀跃着,朝着救援车队冒头的方向冲去。

很快,在学校外的空场地上,就只剩一身汗臭的季初和随风飘着酸腐味的安可可,这是一场非常“有味”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