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流回神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指着陆一舟问:“你怎么在这儿?”
陆一舟不理会陆行流,上前拉住蒋眠:“跟我走。”
一旁的陆行流见状,磕磕巴巴地道:“你们?难道你……”
陆一舟不理会陆行流,要拉蒋眠离开。
蒋眠:“放开我。”
陆一舟不再坚持,看着蒋眠道:“你知不知道香港有多少人,你这样连个身份都没有的,被人骗了,沉尸海里怎么办?”
酒喝得有点多,蒋眠大胆道:“最大的骗子就在我跟前,我还怕谁。”
陆行流呆呆地看着两人说话,表情已经不能用错愕来形容。
陆一舟上前拉蒋眠:“和我回去。”
“不回,陆一舟,我跟你什么关系你要带我走?”
若是陆一舟直接把人带走,要么暴打一顿,陆行流还习惯,偏偏他很有耐心地问蒋眠:“你想是什么关系?”
“我想没关系。”
看着蒋眠的样子,陆一舟冷声道:“蒋眠,这几天我好像太纵着你了。”说完,陆一舟强拉蒋眠离开。
蒋眠在他怀里挣扎:“你放开我。”
陆行流见两人一个强拽,一个不走:“不然,我送……”
不等他说完,陆一舟指着他厉声道:“你闭嘴。”
说罢,陆一舟将蒋眠塞上车,指着蒋眠:“不许出来。”
陆一舟带着蒋眠走,看着离开的车,反应过来的陆行流愣在那里。
“这是什么路数?我的天哪,那就是陆一舟的女人……没道理啊,长得不漂亮,也不懂事儿。”其实这事儿不止陆行流不明白,陆一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陷进去。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
那日,蒋眠被陆一舟带回浅水湾的别墅,他直接将蒋眠拉上楼,陈妈见状要说话,也被他的气势吓得不敢言语。
上楼,陆一舟关上门,将蒋眠压倒在床上,蒋眠也没躲,瞪着眼睛看他,道:“陆一舟,我想回去。”
“如果我说不呢?”
“如果我一定要走呢?”
“蒋眠,你自己说的,我杀的人不比你少,况且,你是假的,我是真的。我要做的事儿没人能阻止我,我要留下的人,也没人能离开。”
“陆一舟,你不能这样。”
“我可以。”陆一舟俯身吻住蒋眠,他的这个吻并不霸道,而是很温柔,他的手随着那个吻,渐渐解开蒋眠衣服的扣子。
被吻得难以呼吸的蒋眠看着眼前的陆一舟,他们彼此对视,陆一舟的眼睛很漂亮,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霸道。似乎无论蒋眠想做什么,他若是不想放她走,她就走不掉。陆一舟本以为自己对蒋眠的喜欢,就像豢养动物一样,他想要驯服这只小兽。可是时间久了他竟然有种感觉,不是他在养她,而是她在用一次次的底线挑战他的容忍度,以至于很久之后陆一舟才发现,驯的那一方,从来都是蒋眠。
就在陆一舟将蒋眠抱进被子,一路往下吻的时候,仰头看着天花板的蒋眠问他:“陆一舟,为什么是我?”自嘲一笑,像是回答蒋眠,也像是在问他自己,陆一舟道:“是呀,为什么是你呢?”
那个问题,直至最后,他们也没给出彼此答案。有时候喜欢和爱,是没有理由的,就像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方式出现,所以见到她的瞬间,你以为她只是和旁人稍稍不同,却不知,那稍稍的不同便是你认定与她走过余生的开始。
那一夜,很长也很慢,蒋眠将自己蜷缩在陆一舟的身下的时候,他轻轻抚摸着她消瘦的背脊,他疼惜地吻着她的脖颈,那一刻,陆一舟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他的未来便是她了。
蒋眠醒过来已经是隔天中午,陆一舟已经离开,从吴妈口中知道昨天大宅发生的事情后,陈妈也没好意思问蒋眠。
还是之后几日陆一舟都没来,陈妈才与蒋眠八卦,似乎是怕蒋眠担心,陆一舟这几日不来,是不想与她在一起。
陈妈道:“陆先生这几天都在处理陆艺芝的事情。”
“处理她什么?”
“他要送陆艺芝出去,陆艺芝不肯,闹了自杀。是很严重,所以他才没来。你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
拉着蒋眠的手,陈妈道:“蒋小姐,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看得出,陆先生待你不同,你们两个都是孤冷的人,不如就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蒋眠道:“现在不就是在一起?”
“我说的是这一生都在一起,而不是一时的。”
“我了解陆一舟,他也明白我,所以我们不可能走过一生的,我们彼此都耗不起。”
陈妈听罢叹息一声,家里的电话响起,菲佣拿了电话说是陆一舟打来的,要蒋眠接通。毕竟已经很久没联系,蒋眠拿着电话走到院子里,一边抠草皮一边问陆一舟:“干吗?”
“吴修已经去接你,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这算是命令还是邀请?”
“随你怎么想。”
“给我个必须去的理由。”
“一个人过生日很有意思吗?”
从五年前那件事情之后,蒋眠已经试着忘了那个日子,那是她在这世界的开始,也是结束。最关键的是,如果没有那个生日,关灵均不会死,她的人生或许会和所有人一样,平安喜乐,无灾无祸。
突然听不到蒋眠说话,正处理文件的陆一舟放下手里的笔,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玻璃窗外的中环大楼。
陆一舟很少劝人,在他心里,人受伤大多都是自作孽。既然是自作孽,就要自己走出来,他本来也想这么告诉蒋眠,话到嘴边却不得不换了一种方式说出来。
“你总要走出来。”
“陆一舟,有关我的事情,你还不知道什么?”
“我不喜欢彼此之间有秘密的感觉。”
“那你的秘密呢,我能知道多少?”
在给蒋眠打这个电话之前,陆一舟因为自家的事情和陈家的事情已经忙了几天,眉头一直皱着,突然听蒋眠如此问,他笑了起来。
“蒋眠,为什么不去自己找答案,考试之前拿到答案还有什么意思?我还要忙,晚上见。”
他照旧先挂了电话,留给蒋眠的是犹如无望的未来一样的忙音。痴痴地看着手里的电话,蹲在地上的蒋眠站起来,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嘟囔。
“为什么不去自己找答案?你说为什么,因为我的成绩从来都不好。”
蒋眠自己嘟囔,根本没发现接她的吴修已经来了陆家。虽然听到蒋眠的话,吴修还是礼貌地冲她笑了笑,蒋眠则尴尬地点了点头。
彼此僵持一会儿,还是蒋眠说:“我们马上走?”
打量了蒋眠居家的衣服,吴修道:“时间还早,车还可以等一会儿。”
蒋眠也不傻,明白对方的意思,屁颠屁颠地跑上楼换衣服。
那天蒋眠跟着吴修往陆一舟那里去的时候,一个一身挺立西装、十分清俊的男子门都没敲就进了陆一舟的办公室。
正在办公的陆一舟抬头,看到来人面色极是不悦:“说了最近不要见。”
长相极为俊美,甚至有些妖孽相的男人正是当年为了温荨,不惜一死的方绍,早已习惯陆一舟的脾气,坐在陆一舟对面椅子上的方绍玩味地开口:“陈家通过关系找到我了,陈蔚明天就会到方氏。”
“然后呢?”
“他能找到我,你就不担心,他知道得比你想得快、想得多?”
“那是我的事情。”
“陆一舟,你就这么自信,我会一直帮你?我是个商人,如果陈家开价合适,我会衡量利弊的。”
“那是你的事情。”
在外人面前也是个厉害角色的方绍,面对冷面的陆一舟完全没脾气。
“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你个消息。关家现在出面保着陈家,关驰什么路数你明白,要是他真的出面,我是会退出去的。”
“关驰不会出面。”
“你怎么会知道?关家和陈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两败俱伤。”
“为什么会两败俱伤?”话出口,方绍骤然一愣,神色变得认真起来,“还是你另有安排?陆一舟,我现在可是搭上身家性命在陪你玩,你不能瞒我。”
陆一舟放下笔抬头看方绍:“不是你陪我玩,我们是合作,陈家倒下,方家在广安的发展会比陆氏更得益,这点你要清楚。”
方绍道:“我清楚,可是陆一舟,你也要明白,这一局不仅仅是你的,还是我的。”
彼此对视,陆一舟道:“该你明白的时候,我会让你明白的。”
在方绍的眼里,陆一舟就跟毒蛇一样,他一旦咬人就是致命的,所以陈家的结局是什么样子,他可以想到,但是他并不想给陈家陪葬。
方绍在陆一舟办公室坐到傍晚,虽然还没问清关家和陈家的事情以及陆一舟是否还有什么秘密安排,就离开了。
自从和温荨结婚,方绍就成了这样,每日正点回家,能免的应酬全免。外人都说,他这是为了方峙,只有陆一舟明白,他是为了温荨。
离开陆一舟的办公室,刚走到电梯旁的他被一个人叫住了。
回头看着这个并不起眼的女孩子,方绍道:“你认识我?”
看着方绍的蒋眠点了点头:“我认识温荨。”
方绍身边亲近的人知道温荨大名的都很少,所以她提到温荨时方绍摆手要随身的秘书退到一旁。
“所以呢?你有事儿找我?”
“我刚刚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听你们在说广安陈家,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也是巧,吴修把蒋眠送到公司,就因急事去了下面的子公司,被他安排接待蒋眠的秘书听错了话,直接引蒋眠去了陆一舟办公室外的小套间等着陆一舟。而那天方绍和陆一舟说的话,蒋眠听了一多半。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你以为就此放下就算了,可老天偏偏要硬塞给你一个结果。其实这个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没放下,你若放下,这结果如何早已与你无关了。
所以拦住方绍那一刻,蒋眠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无论是对她,还是对陈蔚,抑或是对于掌控这一切,唯独算错她的陆一舟,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方绍和蒋眠谈话的地方是陆一舟大厦楼下的咖啡店。
两人坐定,方绍近身的秘书就已经把四周的人清理干净,除了远处的声响,两人身边安静极了。其实蒋眠不太喜欢安静,太静了她会觉得很乱,尤其是这种背着陆一舟直接找到方绍问陈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之间没什么关系,明明很可能他没了新鲜感,他们很快就会江湖永不再见,但是蒋眠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就好像出轨了。
深呼一口气,蒋眠仰头看着方绍:“抱歉,刚刚太唐突了。我叫蒋眠,或许你从陆一舟那里已经知道。我想问,你们说的陈家,是广安陈家吗,你们说的那个陈蔚也是陈家的陈蔚? ”
方绍第一眼看蒋眠只觉得是个寻常的女孩,看久了,才发现蒋眠是耐看型,一副江南人的样子,尤其是眼睛很漂亮,让你直视她的时候,能在她眼里看到自己。方绍没有回答蒋眠的问题,道:“你和陆一舟是怎么认识的?”
本来等着他的回答,却被反问,蒋眠道:“这你该去问他。”
方绍笑了笑:“他的事情,除非他自己想说,不然没人能问出来。”
“所以,你觉得我会说?”
方绍:“我们可以交换,我告诉你陈家的事情,你告诉我,你们的事情。”
“那还是算了吧。”
蒋眠提起包要离开,方绍叫住她:“陈家的事情刻不容缓,而整个香港除了陆一舟再没有一个比我更了解这件事情的人。”
“我没必要为了陈蔚害他。”
“害?你觉得陆一舟会是那种你说出些什么,就会倒下的人?如果是这样,你也太看轻他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坐吧!”
蒋眠又坐了回去,方绍把双手环在胸前,说起了陆一舟和陈家的事情。
方绍讲事情短平快,几句就说清楚了当年的一切和现今的一切,原本那些事情蒋眠也听李好说过,陆一舟因为轻信陈家,差点失去内地的半壁江山,幸好李好顶罪,才没让他损失惨重,所以蒋眠以为陆一舟报复陈家是为李好。但是在方绍的故事中,陆家和陈家的恩怨更深,像是还牵扯着当年陆家的许多私事,比如陆一舟的父亲是怎么和外面的女人离开家,那片地又如何辗转到了陈家手里。这里面许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但是利益到谁手里,这件事儿,就一定与谁有关。
其实方绍讲给蒋眠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是蒋眠不懂也没必要知道的。广安现在正是发展期,许多项目都在陈家手里,早已开始在广安布局的陆一舟,没必要把敌人留在高位,而这时候陈家倒台对陆一舟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所以陆一舟在这时候对陈家下手,一是为了他自己,二才是为了报仇。可以说陆一舟步步为营把一切都算计到了,唯一没算计到的只有蒋眠。
“那这件事儿说到底和陈蔚并没什么关系?”
“也不尽然,他说到底也是陈家人,不过蒋小姐,您跟这位陈蔚是什么关系?若是旧友,他明天下午到港,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不用了,我们没关系,方先生,我见你的事情,可不可以……”
“可以,我和陆家也只是合作关系,没必要什么都跟陆一舟报告。”
“谢谢。”
蒋眠道了谢,起身先走,放下咖啡杯的方绍突然想起叫住她:“等等,你和温荨……”
“我们是在江城认识的,不久之前又在观塘见过,你和她说,我叫蒋眠,她知道的。”
蒋眠离开,方绍望着玻璃窗外她匆匆穿过马路的背影,冲着秘书招了招手,秘书上前将手机递给他。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陆一舟的声音传来:“说完了?”
“陆一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蒋眠被送到小会议室时,陆一舟就接到吴修打来的电话,说蒋眠已经到了。陆一舟当下和秘书确认,蒋眠就在隔壁的小会议室,那时候陆一舟已经和方绍说了很多,而蒋眠什么声音都没出,摆明是想听。陆一舟也就没避讳,就连方绍离开,蒋眠会拦住他,陆一舟也都猜到了,而让方绍告诉蒋眠一切的也正是他。
“没什么,她想知道,就让她知道。”
“啧啧,干什么都这么密不透风让人捉摸不透,跟你相爱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方绍,如果温荨问我江河的事情,你猜我会不会告诉她?”
在陆一舟口中听到情敌的名字,方绍直接吼道:“你敢!”
当年方绍和温荨的事情全靠陆一舟帮忙,这也是方绍不惜搭上身家和陆一舟一起斗陈家的原因。而陆一舟自然知道温荨、江河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这里面还会有蒋眠。
“我敢,因为我从没觉得爱情是一场猫鼠游戏,是追逐的关系,想在一起就要坦诚一些。”
帮了陆一舟,反被教训,上车离开的方绍道:“既然这么坦诚,你自己怎么不说?”
扔下手里的笔,看着玻璃窗外又返回来的蒋眠,陆一舟直白地告诉方绍:“因为比起我,她更信你。”
虽然从认识到现在,不到一年的时光,但犀利睿智的陆一舟,竟成了这世上最了解蒋眠的人。他懂她的小心翼翼是因为自卑,他懂她追问陈蔚是对少年时代的不舍,他懂面对他的时候,蒋眠从没放下过自己的警惕。而他对她也不像别人,要么干脆利落,直截了当,要么直接杀掉,他从没耐心去玩游戏。而蒋眠,是他第一次学着去迁就一个女人,但他却并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陆一舟挂掉电话,蒋眠进门。
送蒋眠进来的秘书抱着一摞文件冲着陆一舟道:“陆先生,这些是明天需要用的合同,请您过下目。”
提起外套,要和蒋眠离开的陆一舟道:“放在那里吧!”
秘书把文件放在桌上,整理好自己的陆一舟冲着蒋眠道:“走吧!”
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蒋眠道:“那这些怎么办?”
“我晚些再处理。”
想着那一摞文件,怎么也要一夜,蒋眠道:“现在处理吧,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晚点吃饭。”
“你确定?”
蒋眠点了点头,便窝在沙发上等着陆一舟,陆一舟也没再说别的,拿起文件开始处理,时间从下午六点多一直到晚上十点,陆一舟抬头的时候,不久之前还在看手机的蒋眠已经抱着抱枕睡了过去。陆一舟喜欢看蒋眠睡觉的样子,没了醒时的谨慎,乖得就像一只能把肚皮露给主人的小兽。
没叫她,处理完文件的陆一舟随手拿了一页纸和铅笔,照着蒋眠的睡颜画起素描。
办公室内除了蒋眠的呼吸声,只剩沙沙的笔画声。
也是那个晚上,陈蔚在陈家出事几天之后,终于见到了关驰。陈家出事后关驰一直没露面,外界所传言关驰已经出面帮陈家,也都是假的。原本陈蔚以为他去香港见方家人之前,他和关驰不会再见,却没想到,他离开广安前一夜,去关灵均的墓地看她的时候,关驰竟然在。
自从那年,关家和陈家要蒋眠顶罪起,关灵均又死在西雅图,陈蔚和关驰就没怎么说过话,更别提如今一起站在关灵均的墓碑前。
关灵均墓碑上的照片还是那年安葬关灵均时,关驰亲自选择的,照片上的女孩还是长发,还笑得很开心,还是没为了所谓的爱情伤害了所有人的模样。
“多少年了?”
“七年了。”
“如果那时候我让她和陆桥走了,或许一切都不一样。可是我不后悔,我知道谁能给她什么生活,灵均走到这一步,是她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那蒋眠呢?她该怪谁?”
扭头看着年轻气盛的陈蔚,关驰道:“可是陈蔚,当年你也没阻止不是吗?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你不懂。关灵均不仅仅是关灵均,她代表的是关家,就像你生来就是陈家人一样。蒋眠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该补偿蒋家的都已经补偿了;该付的代价,我们也都付过了。我今天来见你,不是来说这些旧事的,我知道你找人要见我很久,但是你爸爸的事情,我不能帮忙。”
“为什么?关伯伯,关家和陈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您明哲保身有什么用?”
“这不是明哲保身,这是顾全大局。你以为一些外界的因素,就能把你父亲搞垮?陈家在广安从你祖父那年就开始,树大根深,岂是别人能轻易动的?”
“关叔叔……”
关驰抬手打断陈蔚的话,拿过一旁的文件递给陈蔚:“你把这个拿走,见到陆家人后拿出来,或许能救你爸爸。”
“这是什么?”
没理会陈蔚的话,关驰离开了。陈蔚看着手里的文件,又看关驰的背影,站在关灵均的墓碑前将文件打开。
那是一份美国警方给出的,七年前西雅图中国籍少女意外死亡事件的调查,调查结果栏里面赫然写着:抢劫、谋杀。
蒋眠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了,陆一舟已经忙完工作好半天,她看表,已经十二点半,气恼地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
“难得见你安安静静的样子。”
“说得好像我平日多疯癫。”
“最后一个字可以去掉。”
蒋眠看着已经提起外套往外走的陆一舟,呆了呆,突然叫他:“陆一舟。”
“快走吧,再晚就真的没得吃了。”
屁颠屁颠地跟着陆一舟出去,公司还有加班的人,两人坐着专用电梯下楼的时候,蒋眠问他:“这一层都是你的?”
电梯从五十多层向下,陆一舟看都没看蒋眠,声音极为淡定:“这一栋都是我的。”
蒋眠瞪了瞪眼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日没有司机跟着,陆一舟开车带蒋眠去了油麻地的一家粥铺。已经是午夜,但是粥铺的人仍旧不少,两人找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陆一舟去点单,回位置的时候,自顾自地拿了茶杯和茶壶。
蒋眠见状问他:“你常来?”
“一个月总要来两三次。”
“以前是和谁?”
感觉到她的小心思,陆一舟道:“以前是和父亲,后来常与吴修来。”
“陆一舟,你有朋友吗?”
“酒桌上的有许多。交心的,像是没有。”
“不寂寞吗?”
将一杯茶递给蒋眠,陆一舟道:“太闲的人才会寂寞,我没那个时间。”
饭菜上桌,陆一舟教她把炸好的油条放在生滚好的牛肉粥里面,粥一看就是熬了几个小时的,清白的米汤中几乎看不到完整的米粒,入口即化。
两人吃得热火朝天,陆一舟也难得脱下西装,将领带拿下。他很适合西装,也很适合这个半开的白衬衫,V字形的领子,衬得他下巴到脖颈的位置特别性感。
蒋眠第一次觉得男人好看是从明星身上,觉得帅则是爱上陈蔚的时候,但是陆一舟是这么多男人里面第一个给她那种有格调的精致的感觉的。就像奢侈品柜台里面,永远不会被替换下的经典,它不会随着时尚潮流被淘汰,反而因为自己的质感越来越值钱。
“陆一舟,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给人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生人勿近。”
抬手擦掉她嘴角的一粒芝麻,陆一舟道:“可是我还是让你进来了。”
“陆一舟,我分不清你我现在什么关系,但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我求你让我离开,你会不会放手?”
他吃东西很慢、很含蓄,眉毛会比不吃的时候舒缓很多。就好像此时此刻随着温热的粥水,他才褪去原本高高在上犹如谪仙一般的仙气,找回一些人间的烟火。
“不会,我长到这么大,是我的,还没丢过一样。”
“可是感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一次陆一舟终于放下勺子抬头看她,面对蒋眠的时候,他眼神没那么犀利,却有一种洞穿力,蒋眠总感觉,无论她干什么,都逃不过那双眼睛。
再听到陈蔚这名字的夜里,蒋眠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心又泛起了微微的涟漪,那不是对陈蔚的留恋,也并非是自己的不坚定。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一直置身在一个深潭里面,她窒息挣扎都没人救她,偏偏在将要死的时候,推她下来的陈蔚跳下来游向她,而意外开船路过的陆一舟却比陈蔚先到。就在她不知道该把手伸向谁、要借谁的力气活下来的时候,平静的湖水突然涌动起来,就仿佛某些被深藏在水下,本深不见底的秘密,终于要浮出水面。
五年的代价和惩罚,让蒋眠不敢轻易去触碰那些真相,她多怕,这些看似突发的事件,都不是意外、不是碰巧,而是一个个的局,但跳进来的却是她这个本该活在局外的人。
愣了愣神,蒋眠道:“是呀,有什么不一样,都一样,是我太矫情了。”
那日夜宵结束,陆一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缎的盒子递给她。
“什么?”
“礼物。”
红色的手表盒子上印着表的品牌,国际品牌,打开里面是一块名表,样子不俗气,有种低调的奢华感。她不得不承认陆一舟很有眼光,知道她会喜欢什么。
不知道她会不会拒绝,陆一舟道:“以后你的时间,是你自己的。”
蒋眠没想到他送表还有这个层面的意思,她微微一愣,抬头看着他,坦白地道:“陆一舟,我好像有些喜欢你了。”
心口像是被那几个字撞了一下,陆一舟道:“有些是多少,这么多?”他像孩子一样比了一下长短。
蒋眠抬手比了更短的距离。
这个晚上,小摊位一旁的桂花树开得正盛,风吹过,有桂子落在地上,陆一舟难得心情这么好。
“早知道你这么好糊弄,我多送你些名包、钻表,岂不省事?”
“你明知道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知道他在刻意调笑她,蒋眠道:“算了,我回去了。”
那日陆一舟送蒋眠回去后就离开了,这几日老太太身体不好,他都是回大宅的,如果回去得太晚,早上便问个早安再离开。
已经是深夜,陆家大宅格外安静,陆一舟本想休息一会儿,见了老太太便回公司,却没想到往楼上走的时候,漆黑的客厅突然传来声音。
“和你的新情人会完面了?既然见完了新的,再来陪陪老情人。”
走到厅旁打开灯,硕大的客厅里,上次闹了家宴,又自杀未遂的陆艺芝穿着真丝睡衣半靠在沙发上,脸上是醉后的微红。
看到桌上横七竖八的酒瓶,陆一舟的脸上一扫刚刚的平静,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举了举手里的红酒杯,陆艺芝痴痴笑道:“陆一舟,来陪我喝一杯。”
往日无论受到多大的委屈,陆艺芝都不敢这么对他,可是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做什么?
其实刚刚在粥铺,不仅有蒋眠和陆一舟,在他们到来后不久,陆艺芝和朋友也去了。她第一次去那里,就是陆一舟带她去的,他为她叫生滚牛肉粥,叫油条,她吃得开开心心。在她没长大,还没叛逆的日子里,只要陆一舟有时间,她就会撒娇,陆一舟都会带她过去。她问过陆行流知不知道那个粥铺,问过陆家的小辈,他们都不知道,她以为那是陆一舟和她的地方,所以她格外珍惜。和陆一舟交恶这几年,只要是回香港,她也总会去坐一坐,自己觉得寂寞的时候,就带朋友过去,可是一样的店铺、一样的老板、一样的粥,面对的不是陆一舟,她吃起来却没有了以前的味道。但她仍旧开心,因为她以为,那是他给她不同于别人的开始。但是今天,她在店里看到了蒋眠。
那一刻,她扭头就走,与她同去的朋友不肯:“你抽什么风,大老远过来,又不吃。”
她甩手离开,开车从油麻地回观塘的路上,她的眼泪随着车速飞过。她被她妈妈抛在陆家门口的时候没这么哭过,被陆一舟丢到国外的时候没这么哭过,自己喜欢的男人被陆一舟藏起来,她四处找不到的时候都没这么哭过。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就仿佛这一刻,她弄丢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走到陆艺芝的跟前,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陆一舟一把夺下她的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随着酒杯的破裂,陆艺芝仰头看他,委屈的眼睛里充满不甘。
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反正已经要被流放,陆艺芝也不怕了,她大声道:“陆一舟,你既然不喜欢我,凭什么管我?”
昏黄的灯光下,陆一舟冷冷地看着陆艺芝:“陆艺芝,我和你说过,不要随便挑战我的底线。”
“我不能挑战,她就可以?凭什么,陆一舟,我不好看吗?我没她美吗?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陆艺芝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褛,露出细瘦漂亮的手臂,和一字形的锁骨。她二十岁不到,正是最漂亮的时候,她付出一个少女的自尊只想留下陆一舟。
可是陆一舟却熟视无睹,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已经放弃一切的陆艺芝从地上捡起玻璃残片,抵住自己的手腕,大声冲着陆一舟道:“陆一舟,你敢走,我就敢死在这里!”
两人吵闹的声音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吴妈、守门的阿伯和几个菲佣都出来看热闹。
见陆艺芝闹死闹活,吴妈急道:“小姐,你这是何苦,快放下。”
吴妈要上前,已往楼上走的陆一舟却道:“谁都不许管她。”
“陆先生。”
“谁要管她,谁和她一起滚出陆家。”
陆一舟说话向来不开玩笑,下人们看着两个陷在孽缘里的人,也不知如何处置。
那日,看着陆一舟一步步地上楼,背影彻底消失,依旧拿着玻璃碴儿,手腕上已经满是鲜血的陆艺芝跌落在地上。
吴妈见状要人上前夺下她手里的玻璃,又吩咐用人叫医生来家里。
而已经完全绝望的陆艺芝犹如木偶一般被人摆弄着,自己只是一遍遍地念着:“陆一舟,我真的会死的。”
可无论她多绝望、多伤心,从她把事情搞到这一步开始,她和陆一舟之间就全都完了。陆一舟喜欢蒋眠是因为喜欢她的得体,她从来都很小心,知道自己要什么,但陆艺芝不同,她开始争了。她并不懂陆一舟,他若想给你什么都不做也会给你,但若不想,你也争不到,反而让他觉得厌恶。
那日陆家的灯亮到早上,宅子才安静下来,陆艺芝两次自杀,伤得虽然都不严重,但是受刺激过度,后半夜就开始发高烧,陆家连夜带她去了医院,闹到早上家里才安静下来。
也是那天,陆家刚刚安静下来的早上,陈蔚抵达香港,接到吴修电话的陆一舟换了一件阿玛尼的深蓝色西装下楼。
吴妈见陆一舟要离开家,端着粥水问他要不要用一些,他道:“不用了,老太太呢?”
“昨日闹了一夜,今天起得早,在佛堂。”
这一两年老太太的身体大不如前,清早总会先来佛堂拜一拜,而佛堂里供奉着陆家几代祖辈。
陆一舟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念得差不多,正在休息,听到他的脚步声,老太太眼皮都没抬:“昨日又闹了一夜。”
“我已经给她办好手续,她几天之后就回美国了。”
“我早就不要你养她,她看着乖乖巧巧的,还不是和她妈妈一样。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妈当年能把她丢在这里,让我难堪,她就敢死在陆家,泼你一身脏水。”
扶着老太太坐好,陆一舟道:“我何时让人泼过,历来都是我泼别人。”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万事都要小心。”
“明白。”
“那位蒋小姐还在你的私宅里?”
吴妈端上茶来,陆一舟递给老太太:“恐怕近期都不会离开。”
“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看得出不是玩玩,若不是便下些工夫带回来,又不是什么动不得的角色。”
想到蒋眠,陆一舟也不知道什么心思,脱口而出:“要慢慢来。”
“慢慢来,你听我一句,再慢,她总有一日归了别人。”
“不会。”
又说了几句,吴修催得紧,陆一舟便离开了。
他前脚走,老太太就吩咐吴妈,过几日要蒋眠再来大宅,她想再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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