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峰与涂月离开地下室，丁晓峰要去停车场取车，顺便也想送涂月一程，可被涂月一口回绝：“丁大神探，你先开车走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以丁晓峰多年刑侦经验，他很肯定这个地方有她很在乎的一个人，她哪里是想一个人走走，而是想找这个人叙叙旧。当然，他也不点破，继续装傻：“那我先回警局了。”  
方清明与叶梦离开地下室，走至主礼楼一层时，遇到了涂月。涂月远远地就看到一对璧人并肩而来，两人虽然没有言语，但从安宁平静的面容上就感觉得到他们的温馨与幸福。只觉得刺目与痛心，但她还是勇敢地走向他们。  
“清明，很久不见！”站在两人面前，她主动开口。  
方清明在她向自己走来时，就知道了她不是为了工作而来，面对她的主动示好，他也落落大方。  
“老同学，很久不见。”叶梦就在身旁，他主动为她介绍，“涂月，我大学同学。”接着对着涂月说，“叶梦，我的女朋友。”  
涂月何尝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强颜欢笑说：“你和你的女朋友很般配。”她说的是违心话，但也是事实。  
他们的关系倒是让叶梦感到意外，之前两人在工作时，完全看不出来相互认识，现在突然表明关系，诧异之外，却也觉得正常。  
“您好！”叶梦朝着涂月发自内心的问好，“原来你们是大学同学，刚才工作的时候都感觉不出来。”  
涂月解释：“工作嘛，还有同事在呢，所以不方便，现在工作结束了，可以和老同学叙叙旧了。”同时，她的视线锁住方清明，“清明，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到附近饭店吃个便饭吧。”  
方清明与叶梦本来是要去食堂用餐的，这般情况下，方清明看着叶梦，问她：“陪我和老同学一起吃个便饭，如何？”  
叶梦自然是愿意相陪，堆着笑容正点头答应呢，手里的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是纪秀花打来的，她说：“方才送来的车祸逝者家属来了，在客户服务中心窗口洽谈殡葬事宜时，提出用3D打印遗体修复技术修复亲人的头部，你一会儿吃完饭就到客户服务中心的工作室给家属详细介绍吧。”  
叶梦听罢内心有点激动，如果这个家属最终选择3D打印技术，这可是延州市首例3D打印技术修复的遗体，对于推动3D打印遗体修复技术起着不可磨灭的作用。她手里拿着手机，失落地说：“纪师父打电话来了，一会儿有家属咨询3D打印遗体修复技术，我不能陪你们用餐了，你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你们去吧。”说着，微笑地看着方清明。  
方清明能说什么呢，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单纯善良，不谙世事。不过她不在场也好，很多话今天他要撩开天窗和涂月说个明白。  
她的临时改变，涂月自然是心里偷着乐，还是假意说：“没关系，你忙吧，我借你男朋友吃个便饭，下午就完璧归赵。”  
叶梦也没有多想，挥手后离开，留下方清明与涂月，两人对视了几秒后，方清明冷冷地说：“前面小区楼下有家饭馆，坐我车去吧。”  
紫荆花小区离殡仪馆只有百米，由于地理环境位置特殊，小区楼下的唯一一家饭馆吃饭的客人并不多，显得格外清冷。  
涂月选了一间小包厢，看了菜单，很快就点好了菜，毫不避讳地说：“点的都是我们喜欢吃的菜，保证合你胃口。”  
块头大的方清明朝着小包厢一坐显得格格不入，还有如同冰块般的面容，漠然而疏离。他很不客气地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饮食习惯改变了不少，你就这么肯定合我胃口？”  
涂月怎么也是个海龟，还是个稍有名气的法医，再笨也知道他此话的含意。不可否认，她这次回国是为了他，知道他有了女朋友后，尽管心里一阵失落，但还是想试试，尽管机会不大。  
她接话：“不合胃口就不吃，再点你现在喜欢吃的菜。”  
方清明如冰雕般端坐，面对她的热情，他浑身不自在。  
“我记得以前，这个小区还没有盖好，殡仪馆当年的房子还是旧的，里面的硬件设施也很落后，今日我要不是目睹了，真难以相信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她确实来叙旧来了，说的话八九不离几年前。  
方清明对目前两人的关系拎得清，根本不愿提多年前的事，也不希望她提起，便直接开口说：“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们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现在我们就是简单的同学关系。”  
发生了变化？同学关系？  
听着他冷漠的话语，涂月的心凉了半截，她可是专程回来找他的，却不想他的身边早有了叶梦，而自己则成了遥远陌生的回忆。  
绿树成荫、远离闹市的校园，曾是他们牵手漫步的地方；盛开着藤萝花的藤萝架下，曾是他们并肩而坐的地方；校园东南角的蘑菇亭，曾是他们一起看书的地方……  
还有现在焕然一新的殡仪馆，他的父亲曾工作的地方，当年的地下室潮湿阴冷，他帮着他父亲搬尸体，为尸体整形化妆，而自己为了所学的专业，也尽可能学着接近尸体，尝试着在这些尸体身上检查鉴定。因此他们在学业上，比同期的同学们都要领先好几步。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又难忘的时光，到头来却被自己给毁了。如果当年自己不是为了去美国继续深造法医专业，如果自己不是天真地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起出国，就算不一起出国，他也会等着自己学业有成归来，现在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自己。可世上的事哪有什么如果，他的志向并不在于成为优秀的法医官，他在自己出国一段时日后，决绝提出分手。
这几年，一个远在美国做她的大法医，一个默默在延州市继承他父亲的衣钵，从未联系。可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还从其他同学那里旁敲侧击，知道他至今还没有谈恋爱后，再一次天真地以为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提出分手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结果，她离开美国，想要回到这座城市寻他时，老天却和他开了个玩笑，他身边有了叶梦。  
服务员已将丰盛的饭菜端上桌，饭菜的香味也没有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方清明本意不是为了吃，随便扒了几口饭，喝了几口汤后，决然与她划清界限。他放下筷子说：“我们虽然有过很甜蜜的时光，可那都成为过去了，现在的我已经有了新女朋友，而且我和叶梦会很快结婚。而你现在可是大法医，我们的志向都不同，你继续做你的法医，我依然是个平凡的遗体防腐师，我们的关系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同学而已。”  
这并非涂月的本意，她以为他和那个叶梦只是刚刚开始，感情自然不深，如果他知道自己专程为了复和回国，他肯定会重新选择。但她想错了，感情的事错过就是错过了，再想回头根本不可能。  
她不敢看他，只能对着一桌的菜，怅然失落。  
“对，我们的关系就是同学而已。”她番然觉悟，也不会再做纠缠，“对不清，清明，我不该回来，是我想法太天真了，感情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你明白就好。”方清明也不忍伤她，但他绝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对分手多年的女朋友还心存仁慈，关系保持得不清不楚，现在的他和她除了工作关系外，只剩大学同学这一层关系。  
涂月算是彻底明白了，抬起头，他已经起身准备走，仰头而望，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他再高大也不是自己的护花使者，他眸子中的深情也不再为自己留恋。  
“我还有工作，我走了！”方清明将该说的话说完，决然离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一瞬间，涂月一下就释然了，缘分天注定，姻缘也是月老早就安排好的，他们注定在感情这条路上成为匆匆过客。  
方清明虽然和涂月划清了界线，但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离开饭馆时去收银台结了账。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与叶梦携手一起推广3D打印遗体修复技术，叶梦现在正与首例家属沟通交流，他应该与她一起分担。  
叶梦匆忙在食堂用过餐后，就赶到了工作室。办公桌旁边的会客沙发上，逝者家属早就坐在那里，是个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身着一套灰色运动衣，头发修得相当整齐，尽管是坐着，依然可以看出他矮小瘦弱的身材。不过，身材并不是关键，而是他的神情有点怪异，眼神混浊，游离不定。  
她为逝者家属倒了一杯热水：“天有点冷，喝口热水我们再详谈吧。”说完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男子并没有喝水，看着她的眼神依然闪烁游离。她只好转身打开身后的电脑，站在电脑前热情地说：“那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  
男子依然不说话，此时工作室的气温仿佛一下低到零度。  
叶梦很是奇怪，不是说好了想详细了解3S打印技术吗，这会儿人都来了，他怎么不说话呢？ 
难道这个逝者家属是个哑巴不成？  
就在她疑惑之时，进来了一个高个，身材有点胖的三十几岁的男子。男子不仅身材粗犷，而且长得也很粗犷，走路的样子像一阵狂风。  
“对不起，我在外面接了个电话。”伴随着男子粗糙的嗓音，叶梦转过头，看着他走到先进来的瘦小男子身边。  
“他是我弟弟，有点自闭，不喜欢和人说话。”他解释完，自我介绍说，“我叫唐德，他是我弟弟唐朝，我们的爷爷昨晚因为车祸不幸去世，因为头部严重变形，我想用你们宣传的那个3D打印技术给他整形。”  
终于来了个正常的家属，叶梦也为他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他面前说：“那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唐德坐在了弟弟身旁，接过她手里的热水，大口喝了几口，杯子空了。  
叶梦非常详细地和他介绍起3D打印遗体修复技术，说着，她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3D打印的头部模型：“这就是3D打印的逼真模型，完全是参照逝者本人的模样通过3D打印技术制作出来的。”  
唐德接过模型认真看了起来，通过抚摸、转动等一系列动作亲自感觉模型的逼真效果。很快，他惊叹道：“确实非常逼真。”  
叶梦走到电脑面前，点了一下鼠标又向他展示了3D打印技术的来源。  
唐德似乎对电脑操作不感兴趣，一个劲地对着模型瞧，还拿给身边的弟弟看，并说：“爷爷的头部都压扁了，通过这个修复技术，可以恢复爷爷原有的模样，让他老人家走得很体面，你开心吗？”  
唐朝也朝模型看了几眼，虽然自闭，但对哥哥相当依赖，哥哥的话他不仅听进去还会简单地回复：“开心，很开心。”  
叶梦终于听到他说话了，尽管就五个字，却包含了兄弟俩的深厚感情。看得出，这对兄弟对于爷爷的不幸去世虽没有显露于表，但通过几个动作，几句话就能表露他们隐藏在心底的那份悲痛。  
叶梦很自然地想起自己的爷爷，算算时间，爷爷病逝已有数月，经过时间的腐蚀，那份伤痛虽已淡去，可每每想起时还是觉得刺心的钝痛。  
接下来，唐德就3D打印技术的时间、价格还有家属的配合事宜做了全面的了解，叶梦也一一细答，最终，唐德敲定，逝者的出殡日是大后天，也就是大后天前他要见到爷爷完整遗体。  
一切都商谈得差不多的时候，方清明回到了工作室。叶梦为唐家两兄弟特意介绍方清明：“他就是我们这里赫赫有名的遗体防腐大师方清明，这次你们爷爷的遗体修复就是以他为主，我为辅共同完成。”  
唐德见到方清明，呵呵笑了几声，他并不了解殡葬业，对方清明的大名也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看报，不关注新闻，就连前些日子海地地震，我国的6名维和警察在救灾中牺牲事都不知晓，更何况一个平凡的遗体整容师呢。  
唐朝的表现还是异于常人，躲在唐德身后，偷偷地盯着方清明看。他的眼睛眯成细小的缝，但从眼里散发出的敌意让方清明不禁倒吸了几口气。待兄弟俩离开之后，他问叶梦：“那个一直躲在哥哥身后瘦小的弟弟，怎么看我的眼神像老鼠见到猫似的？”  
叶梦一边收着模型一边回答：“他有轻度自闭症，有点怕陌生人。”  
方清明听罢也没有说什么，坐在办公桌前投入到延州市首例3D打印遗体修复技术工作中。  
涂月对方清明完全死心后，回到延州市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的工作间，面对连环谋杀案的第四具女尸，开始了疯狂的尸检工作。尽管昨天才对这具女尸检查过，但只是初步检查，想要更深入检查就要解剖尸体，提取头发、指甲等样本，一向好强的她就是不甘心，她就不相信曾经在美国通过尸检帮助警方破获一桩桩谋杀案的自己会被这起连环案给难住。  
敲门声响起，她说了声“进来”，原来是丁晓峰和毕一杰。  
丁晓峰调皮地问：“案件紧迫，涂大法医官有没有在尸体上发现新疑点？”  
涂月不理他，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工作。毕一杰要比丁晓峰靠谱多了，一本正经地说：“尸检本来就是复杂的过程，我们还是别影响涂大法医的工作吧。”  
涂月对毕一杰有了好感，还是他更加通情达理。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暂时没有，就是对面部的小丑笑容感到奇怪，难道凶手就是单纯地模仿黑色大丽花谋杀案或者是纯属巧合？”涂月紧紧盯着尸体的面部，那里因嘴角向两旁割开，下巴骨与咬肌都被切断，伤口呈现锯齿状直至耳垂，而导致呈现小丑般的诡异笑容。  
“我认为是特意模仿，至于尸体的摆放与黑色大丽花谋杀案明显不同，那是因为凶手有强迫症或其他心理疾病。”丁晓峰有自己的推断。  
毕一杰问：“为什么非要模仿黑色大丽花谋杀案？”  
丁晓峰笑着说：“那要问凶手了。”  
涂月要通过仪器来检查头发、指甲等样本，毫不客气地对两人说：“你们要分析案情请回你们的办公室，这里是尸检处，有什么新发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3D打印遗体修复工作室里，叶梦正对着唐家爷爷的生前照片建立头部三维模型，方清明则站在一旁边对着电脑屏幕观看指导。  
别小看这个环节，看似简单其实一点都不能疏忽，因为后续的模型打印都要以此为基础，只有模型建得逼真，后面的环节才能更完美。  
叶梦对着电脑建立三维模型也不是几分钟的事，她手握鼠标在桌面上轻轻移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经过长时间努力，终于建立了三维模型的初型。  
她高兴地说：“清明，模型初型已经建好，只要再调一下，就能接近逝者生前的模样了。”  
方清明一边喝着茶，一边点头。  
三维模型建立后，不是工作人员自己满意就可以的，就算叶梦与方清明认为模型没有问题了，最后还要充分征询家属意见。通知了唐家兄弟，唐德说正在来殡仪馆的路上，二十分钟内就到。  
等待时，另一边尸检室里的涂月通过第四具受害人的指甲做了DNA鉴定，终于有了新发现。她立马拨通了丁晓峰手机：“丁晓峰，有新发现了，李梅梅的指甲里留有男性的DNA。”  
丁晓峰正与毕一杰在办公室焦头烂额地分析案情，接到涂月的电话，说尸检发现李梅梅指甲里有男性DNA，前三起受害人的尸检都无此发现，对于他而言是一个不小的进展。放下电话，他对毕一杰说：“尸检有新发现，李梅梅的指甲里留有男性的DNA，你找到李梅梅男朋友了吗，这个DNA很可能是李梅梅男朋友的。”  
毕一杰说：“据李梅梅同学反映，李梅梅与男友案发前多次争吵，案发后男友就不见踪影，已经加派警力寻找，应该快有消息了。”  
丁晓峰又说：“就算找到李梅梅男友，确认DNA相符，也不能判定就是凶手，但他是最后见到李梅梅的人，他提供的线索对案子肯定有帮助。”  
两人正探讨着，有警员来报：“找到李梅梅男友了，和一个女人去外地游玩了，今天才回延州市。”  
“让陆添马上检验他的DNA，确认是否与李梅梅指甲里存留的DNA相符。”丁晓峰斩钉截铁下命令。  
案子终于有了突破，但离抓到凶手还差了一大截。  
当唐德看到电脑屏幕里爷爷的头部时，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太像了，太逼真了。”一边称赞还拉着身后胆小的弟弟唐朝，“看到爷爷的头了吗？”  
唐朝是不会搭理陌生人或者和不熟悉的人说话的，却对哥哥极度依赖，看了几眼电脑屏幕里的三维模型后，答复了哥哥一个字：“嗯。”
方清明与叶梦可不是想听家属的赞美之声，而是想听听家属的意见。  
叶梦对唐德说：“三维最初的模型出来了，还要再微调，所以想得到您的确认。”  
唐德眯着眼问：“这么逼真了还只是初型？”  
叶梦手握鼠标又调了一下：“您看，现在的模型是不是更逼真了？”  
唐德摇头说：“很完美了。”  
叶梦也感觉调得差不多了，再次确认：“那三维模型是不是就这样确定了？”  
唐德满意地说：“没有问题了。”  
得到家属确认后，方清明与叶梦可以进行下一步了，那就是使用可燃性石膏粉末将模型打印出来，而打印过程要十小时左右。虽然十小时久了一点，但比人工制模的几天时间节省了不少。  
这一头3D头颅打印的时候，那一头警方正对第四起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李梅梅的男友进行DNA比对，最后经涂月与陆添两名法医鉴定是一个人的DNA，于是丁晓峰与毕一杰又对其进行了突审。  
审讯室里，李梅梅的男友吓破了胆子：“我没有杀害李梅梅，我只是又交了个新女朋友，想和她分手，她不同意就一直吵。”  
毕一杰问：“12月8日到12月9你做了什么？”  
刘平胆战心惊地回忆说：“12月8日晚上七点左右梅梅找到了我，我的工作是工地监理，正好那天我在西郊一块工地上，我们就在附件的一家小饭馆协商分手事宜，我提出给分手费五万，她也没有意见。大约谈到十一点左右，我们就离开了，接着我就不知道她去哪里了。12月9日我与新女朋友约好去鱼岛玩的，直到今天回来我才知道她死了。”  
“那家饭馆名称，还有具体位置？”丁晓峰初步判断他没有说谎。  
“工地对面的阿胖饭馆，就在橡石路上。”刘平迅速作答。  
丁晓峰与毕一杰走出审讯室，带着警员坐上警车，四十五分钟后来到了橡石路，很快找到了刘平口中工作的工地，还有工地对面的阿胖饭馆。  
饭馆伙计对刘平与李梅梅两人很有印象，因为那天晚上他们在饭馆里聊了很长时间，都十一点了，饭菜凉了，两人还不离开，最后还是在饭馆老板提醒下才离开。因此，当警员拿着刘平与李梅梅照片时，伙计一下就认了出来，并说明两人当时坐着的位置还有离开的时间。与刘平所述一样，确实是十一点左右离开的。  
毕一杰详细问伙计：“他们是谁先离开的？”  
伙计想了想说：“男的跑都来不及，那女的在饭店门口逗留了很长时间，由于时间晚了，我怕一个姑娘家出事，正想好心过去让她早点回家的时候，我却看到她往内河公园方向走了。”  
橡石路位于延州市僻静的西郊，而内河公园在橡石路的最深处，就连大白天都没有什么人走动，更别说晚上十一点多了。  
丁晓峰与毕一杰两人在公园里走着，看似漫不经心的表情，其实脑海里都在推测这里可能就是凶案第一现场。没有监控，正好符合凶手的目标场所，而李梅梅又孤身一人，成为凶手的猎物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两人几乎是同时让警员去调取附近全部的监控录像，从第一现场重击头部至死后肯定要用汽车运到第二现场进行身体切割，所以查到当晚经过车辆的车主信息很有必要。  
话音刚落，二人意识到彼此的心有灵犀，相互看了看后双手击掌而笑。  
经过短时间相处，他们从一开始的格格不入到相互了解，同为警察，深知抓到凶手才是他们的工作职责，不在乎先来后到，重要的是同心协力，共同破案。  
此时此刻，他们做到了。  
内河公园里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并没有失望，这是个好的开端，从第四起被害人李梅梅指甲里找到了线索，从而引出凶案第一现场，他们有信心，再过不久，就能找到凶手，还延州市一个太平天下。  
3D头颅需要十个小时才能打印完成，唐家兄弟对已逝的爷爷很是孝顺，他们提出想亲眼看着头颅成型，叶梦没有拒绝。  
方清明接到被重度烧伤的尸体，正在地下室的工作间处理，打印过程他无法参与，但他相信叶梦的工作能力完全可以胜任。  
打印过程十分漫长，叶梦半点也不敢懈怠，全程盯着生怕有闪失。唐德看在眼里，多次劝她休息，可她就是不肯。后来技术部的同事来了，看了打印情况后，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用不着全程盯着，有人在工作室就好。”  
有了这句话，叶梦才敢用餐，唐德去食堂打了三个盒饭过来，招呼着她过来吃。唐朝吃饭速度极快，在工作室里待了数个小时觉得极闷，经过哥哥同意后，他手里捧着手机，坐在外面的走廊上独自玩着手机游戏。  
叶梦将嘴里的食物吞进肚里，抬头正好撞见唐德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为了缓解两人独处的尴尬，她说：“你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你弟弟虽然有轻微自闭，和你这个哥哥倒可以用语言正常交流。”  
“我和我弟弟自小跟着爷爷相依为命，如今爷爷过世了，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弟弟原本就依赖我，现在更离不开我了，和我正常沟通多多少少带着一点心理因素吧。”唐德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姑娘很亲切，情不自禁和她谈起家里情况。  
“我也是打小与爷爷相依为命，几个月之前爷爷病逝了，也离开我了。”叶梦触景伤情。如果爷爷还活着，能够亲眼看到自己和方清明步入婚姻的殿堂那该有多好。  
“除了爷爷，你现在还有亲人吗？”唐德问。  
叶梦摇了摇头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病死，爸爸因意外去世，就爷爷一个亲人。”她如今虽有了方清明这个已到谈婚论嫁阶段的男朋友，但在逝者家属面前，她不会透露太多。  
唐德与她同是天涯沦落人，也谈起了自己凄凉的身世：“我弟弟出生没有多久，母亲就不知所终，父亲在寻找母亲的过程中情绪失控，杀了人判了死刑。爷爷靠着捡垃圾将我们拉扯大，我和弟弟还有爷爷三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可在弟弟五岁时，因为邻居小孩们的欺负，我身为哥哥出手打了这几个小孩，气是出了，可从此后弟弟性格变得沉默，除了爷爷和我外，不与外人说话。”  
兄弟俩的经历与自己的何曾相似，从小无父无母，唯有最亲的爷爷将自己抚养成人，可能是因为知晓了这些事，叶梦为他们的爷爷做3D打印修复头颅时更加用心。  
晚上七点，客户服务中心的3D打印遗体修复工作室依然灯火通明。  
当活灵活现的头颅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看到了头发、眉毛、眼睫毛，甚至皮肤里的粗毛孔，可以说3D打印出来的人脸简直高度还原。  
唐德捧着爷爷的3D头颅，好似看到复活的爷爷，激动地拉着弟弟的手说：“弟弟，爷爷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唐朝在哥哥激动的情绪感染下，面部表情不再呆板，嘴里也喃喃叫着：“爷爷，爷爷！”  
唐家兄弟喜极而泣的同时，叶梦也很开心，虽然其他城市通过3D打印技术为逝者遗体修复已经有多个案例，可在延州市，这具3D头颅尚属首例，也是他们经过一个多月辛勤努力推广的结果。见到自己的努力成果，他们怎么可能不欣慰，不开心呢？  
方清明结束手上的工作匆忙过来了，当他看到成首例3D打印的头颅时兴奋不已，他与叶梦是情侣，在这个激动的时刻，很自然地相拥在了一起，虽然仅仅相拥了两秒就分开，却落入了唐家兄弟的眼中。  
唐德为了感谢方清明与叶梦，提出在附近饭店吃个便饭，方清明与叶梦两人早就达成了共识，工作中不接受家属的红包、请客、送礼，他们以明日就要出殡，还有很多工作未完成为由，委婉拒绝了。  
唐德的一片好意被浇了冷水，脸色瞬间变黑，唐朝与哥哥心心相通，自然感觉到了哥哥的怒气，自己也拉下了脸。唐德的变脸时间很短，方清明与叶梦丝毫未察觉，只知道弟弟唐朝从方才的兴奋中一下子冷却，他的性格怪异，有这样的明显变化，他们也不足为奇。  
延州市的冬季是温暖的，这里没有白雪皑皑，也没有光秃秃的树木，唯有风中带着丝丝潮意。晚上九点的殡仪馆，冬夜凄迷幽深，皎洁月光下的石亭，仿佛承载着逝者对人生无常的悲痛之情，四周的景色也在悲痛中朝着天堂无尽地蔓延。  
没有经历生死的人是感受不到这般凄美之景的，方清明与叶梦日日送走不同原因致死的往生者遗体，与死亡如此近距离接触，更加明白生命的价值。  
“明天3D头颅就可以接到逝者身上了，一想到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我就特别兴奋与激动。”叶梦站在石亭上，双手伸展开来，抬头深呼吸。  
方清明怕她冷，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先披上衣服再开心吧！”  
“我不冷。”叶梦撒着娇，工作中她与他相敬如宾，工作之外，她很好地显示了小女人娇美的一面。  
“不冷也要披着。”方清明厉声下的面容却极为宠溺。  
叶梦乖乖披着外套，眺望远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你那个叫涂月的大学同学，一头短发英气逼人，结婚了吗？”  
方清明今晚有备而来，就是想将自己和涂月曾经的关系如实告诉叶梦。现在听到叶梦主动提及，他也没有什么好羞于开口的，拉过她的手坐到亭椅边缓缓说：“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  
他有什么瞒着自己？叶梦不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坦诚。  
“涂月不仅仅是我的大学同学，还是——”说到这里语速更慢了，“我大学时的女朋友。”  
叶梦心不在焉地听着，可听到最后三个字时，心脏突然沉了沉，脸上的悦色渐渐消失，神色极不自然。  
方清明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立马解释：“不过那都是大学时期的事了，后来她去了美国留学，我们就分了手。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直到前天她来这里给连环杀人案的尸体验尸，我们才遇见。”  
叶梦一听是前女友，心里就酸酸的，一想起他们在大学校园里曾经的恋爱时光及前日还一起吃了午餐，心里除了酸溜溜外还添了几滴醋。  
见她不说话，方清明又解释说：“我们现在就是同学，前日一顿饭后，没有什么机会再碰面了。”  
叶梦一听便觉得不对劲，轻轻挪了挪身体问：“那你前日怎么还单独和她吃午饭？”  
方清明总算见识到她的小性子了，不过他一点也不生气，她介意也是正常反应，他也像她一样挪动身体，慢悠悠地说：“不是一开始是三人吃饭吗，你突然退出，我怎么好拒绝？”  
即便这样，叶梦还是浑身不自在：“那你们一起吃饭都说了啥？”  
方清明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慢慢消气了，回答：“也没有聊什么，就是随便吃了饭，我说我已经有女朋友，而且快要结婚了，以后不便再见面。”  
叶梦听了脸上又有了笑颜，方才的醋味全然消失。  
“我才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什么前女友归来，男主为了不让现女友误会就一直隐瞒，到了最后还是被现女友知道，结果出现了乱七八糟的误会情节。”方清明向来不看那些婆婆妈妈的感情剧，他处理感情关系自有一套，“不如当机立断，和现女友快速挑明，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她明白他的用心，这也正说明了他的光明磊落。这个年代，谁在大学里没谈过恋爱呢，只是大学时期双方都未成熟，临毕业时，要不分手，要不异地恋，最终能走在一起的也没几对。她渐渐对他在大学时期的这段感情释怀了，既然都坦然了，自己又何必钻牛角尖呢？  
夜色越来越浓，一对情侣敞开胸怀，感情越发深了。  
夜深人静，月满当空，星光璀璨，对于常人而言是美丽的夜色，可对于一些人而言，再美的夜色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堆屎。  
幽深的房间里，男子借着窗台下的月光一只手捏着一个木偶人，一只手拿着刀片在木偶人两边嘴角分别刻出两道深深的伤痕。他注视着木偶人的目光阴沉如同夜空中的黑曜，黑白分明的瞳孔显示了他内心的孤独。  
“又在刻木偶。”一道沉厚嗓音从门那头传来，随之房间的灯亮起，由于灯光不是很明亮，整个房间散发橘黄色的光，忽明忽暗。  
昏暗的灯光下，也看清了刻木偶的男子的长相，不是别人正是唐朝，而房间里的家具再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个小衣柜、一个小书柜。书柜上摆的并不是书，而是奇形怪状的木偶人，每个木偶人的嘴角都被切割开来。  
“明天爷爷出殡，快睡吧。”唐德不喜欢弟弟熬夜。  
唐朝不以为意，手里依然摆弄着木偶人说：“爷爷死了，我就哥哥你一个亲人了，谁要欺负你，我就杀了他们。”  
唐德训斥：“不要再提杀人了，既然我们运气那么好，一切都相安无事，我们就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哥，我看得出来，你喜欢那个叫叶梦的姑娘。”唐朝停止雕刻动作，眼睛紧锁木偶人。  
唐德对叶梦确实有好感，只是自己带着自闭的弟弟，追求女孩子也有很多不便，他叹着气说：“喜欢又如何，没有几个女孩会喜欢我。”  
“叶梦和那个叫方清明的好像是一对，我都看得出来。”唐朝突然转过身。  
“你小子，外人看来不说话，跟木头似的，实际这心比谁都通透。”唐德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一下弟弟心脏的位置。  
“这么多年，哥哥为了照顾我，每次相亲女生都嫌你有我这么一个拖油瓶，我也想哥哥能娶上老婆，过上有妻有子的天伦生活，可这世上的女人心眼特坏，哥哥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姑娘，可那姑娘又喜欢别的男人。”唐朝说得风平浪静，可手中的动作却是将刀片慢慢将木偶人的身体切成了两断。  
唐德看着弟弟疯狂的动作，安抚说：“你可别忘了，我们先前说好的，不杀认识的女人，不然凭警察的侦察手段，我们很快就会被抓住。”  
“我没忘。”唐朝的眼中迸射出一道狠光，“哥哥你帮了我太多了，我也只想帮帮你一回。”  
“你以后只要不再杀人，就是帮我了。”唐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爷爷突然车祸，也是老天对我们滥杀无辜的惩罚，以后还是收手吧。”  
唐朝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又被他止住：“不说了，明天一早还要送爷爷出殡，快睡吧！”  
 
第二日，方清明与叶梦起得相当早，不到五点就来到地下室，将唐家爷爷的遗体推出冷藏室。时间早，这会儿只有一具遗体，他们没有利用环形轨道把尸体运到专属工作间，而是两人亲自推着运尸车送入。  
不过两三日的冷藏，化冻也要一点时间。方清明见脖颈处化冻差不多了，就将3D打印的头颅模型粘贴在了原先面目全非的脸上。再由叶梦的双手给3D头颅化妆后，很快，上了妆后的头颅俨然逼真到像入眠的真人人头。  
离老人的出殡时间还有一会儿，他们又亲自推着遗体通过电梯送入告别室。告别室里唐家兄弟早就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当他们看到栩栩如生的爷爷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像是车祸去世长眠不醒的遗体，分明是沉睡中的活人。  
唐德无视方清明的存在，转头对叶梦说：“我以为我的爷爷会面目全非地入土，没曾想到通过3D打印术就像睡着了似的，太神奇了，也辛苦叶师傅你了。”  
叶梦谦虚地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方师傅呢。”  
唐家兄弟对方清明本就无视，就算叶梦提及还是无动于衷，方清明也不傻，自然感觉得到兄弟俩对自己莫名的敌意。入行多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家属，有感恩的，有无理取闹的，像唐家兄弟重女轻男的，他倒见得不多。
“叶梦，出殡时间快到了，我们还是不要影响家属告别亲人吧。”他将叶梦拉走了。  
在他的警示下，叶梦将遗体送到了告别室工作人员的手中，自己跟着方清明向电梯方向走去。  
升降梯里，叶梦不解地问：“唐家兄弟怎么只感谢我，不感谢你呢，好奇葩的家属。”  
方清明似笑非笑：“这有什么好奇葩的，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唐家大哥喜欢像您这样的美女化妆师，而我只能沦为炮灰。”  
他说的也许是真的吧，叶梦猜想以后也会再遇到这种情况，但有可能是女家属喜欢方清明这类的帅哥，而无视自己的存在。  
延州市公安局，刑侦一队的办公室里除了一名女警员外，其他警员都在外面走访调查。丁晓峰布置工作思路十分清晰，由毕一杰为首的分队负责排查景点相关的大巴、私家车，而自己这一队则负责第四起案件的第一现场河内公园附近进出的车辆。待两边调查完，将两边车主信息再一一比对，若发现共通点，再进行一一走访调查。
物证鉴定中心的法医室，涂月与陆添依然没有放弃从第四起案件死者身上获得新发现，可以说竭尽全力。  
一个上午的努力并没有出什么成果，陆添安慰老同学后，一起去食堂用餐。途中，陆添为了调结气氛转移话题问：“前几天在殡仪馆见到方清明了吧。”  
“见过了。”涂月筋疲力尽地回答。  
他们当年的恋情同学们都知道，都认为他们很般配，多年过去，一个未婚，一个未嫁，还是有不少热心的同学希望他俩能复合。  
“你们还能复合吗？”陆添一个大男人，也喜欢八卦。  
涂月已对方清明死心，也不希望好心同学瞎关心，毫不客气说：“人家有女朋友了，还是一起工作的，志同道合，我瞎添什么乱。”  
陆添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方清明又交女朋友了，他以为遗体防腐师这种职业难找对象，就算是同行，以方清明那眼光，一般的也看不上吧。原来自己想错了，把方清明想得太清高了。  
唐家爷爷送入火化间了，唐德抱着之前精心挑选的骨灰盒在火化间的窗口苦苦等待着，身旁的弟弟紧紧跟着他，对经过的陌生人发出异样的眼光。  	  
火化间的工作人员叫到唐家爷爷的名字与遗体编号时，唐德紧张地将骨灰盒递了进去，没一会儿，装着骨灰的盒子被递了出来。兄弟俩像宝贝似的轮流抱着骨灰盒到客户服务中心窗口办理骨灰盒寄存手续。  
办完手续，路过3D打印遗体修复工作室时，正见叶梦热情接待着咨询家属。  
出于礼貌，唐德走进工作室，再次向叶梦致谢。  
“叶师傅，再次感谢你让我爷爷走得那般完整与安详。”唐德拉着弟弟朝她俯身道谢。  
叶梦入行几个月了，从来没有见家属行过如此大礼，羞红着脸说：“这是我的工作，你们兄弟俩太客气了。”  
唐德转身对咨询的家属说：“我的爷爷由于车祸过世，面目全非，通过3D打印遗体修复术，头颅面部非常完美，与真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在价格上比手工修复低，叶师傅的工作态度也非常好，让我爷爷体体面面离开，所以您相信叶师傅肯定没有错。”  
听了受益家属这么一说，咨询的家属彻底放了心，很快就决定为刚刚过世的亲人通过这项技术修复遗体。叶梦很感激地将唐氏兄弟俩送到工作室外，离别时，唐德还不忘对她说：“过两天，我还会再来将爷爷的骨灰盒送到墓地下葬。”
案情有了眉目，经过两天一夜排查与比对，警方发现第四起案件的一部可疑车辆，调查了车主，车主说自己的车长期租给德朝汽车租赁公司，并出示了车辆租赁合同证明车辆非自己使用。
一听到德朝汽车租赁公司，丁晓峰与毕一杰眼睛一亮，他们立马就判定出谁是杀人嫌疑犯。理由很简单，他们从离抛尸现场最近的路段监控录像里发现，送游客去四个景区的是同一辆旅行大巴，而大巴是旅行公司向德朝汽车租赁公司租借的，就连司机都是德朝汽车租赁公司负责人唐德本人。后又经过导游与旅客们指认，开车的实际上不只唐德一人，是由两个人负责轮开，而大巴开往的地方都是延州各县近郊，当天往返，没有什么行李要放在大巴行李厢。大巴将他们送到景点后，两名司机就在车里休息，等到傍晚的时候再将他们送回。位于大巴底层的行李厢足够放置一具尸体，凶手将游客送到景点后有足够的时间来选择抛尸地点并摆弄尸体。  
根据导游与游客提供的线索，警方马上查到与唐德轮流开车的另一个司机，正是唐德弟弟唐朝，此人性格自闭，不与陌生人说话，言行举止也很古怪。
当然，这只是丁晓峰与毕一杰的推断，想要正式抓捕唐家俩兄弟这些推断不能作为证据。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向上级申请对唐家的搜查令，在凶手不在家的情况下搜查凶手住所，一旦发现证据立马实施逮捕。  
警方查了过去几天他们的行踪，得知他们的爷爷刚车祸去世，前几日都在殡仪馆为爷爷操办丧事，并确认明日还会前往殡仪馆领取爷爷的骨灰盒，丁晓峰迅速做了全面部署。  
兵分两路，毕一杰带领几名警员先去唐家搜捕，发现确凿证据后立马向上级请示逮捕令。为了不影响市民出行，丁晓峰带领警员埋伏在殡仪馆大门附近，这里位置偏僻，方便快速疏散市民，一得到毕一杰的正式逮捕信息，就在殡仪馆大门处对唐家兄弟进行抓捕。他能做出这样的部署，已经百分百确定唐家兄弟就是凶手。  
抓捕凶手的前一夜，丁晓峰与毕一杰睡在警局办公室里，两人共事多日后早就称兄道弟，他们正喝着扎啤。  
丁晓峰说：“其实连环杀人案就算没有我的参与，你和你的警员们同样可以破案，抓到凶手。只是前三起案件确实没有突破口，第四起案件死者李梅梅指甲里的男性DNA才有了案件线索，从而快速破案，我只是运气比你好一点。”  
他所说不假，但有一点他确实比毕一杰细心，毕一杰不会全然无视，他笑着说：“哪里哪里，前三起案件我忽略了对大巴车辆的排查，以为大巴目标过于明显不会是运送尸体的工具，如果我可以早点调查旅游大巴，也许案情早就有了进展，也不至于到现在才破案。”  
“大巴是有疑点，如果没有第四起案件的可疑车辆相关联，也很难推断旅行大巴有问题。”丁晓峰收起刚来时的光芒，与对面坐着的人畅聊。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没意义的。”毕一杰举起扎啤豪迈地说，“预祝明天顺利抓到凶手！”  
丁晓峰举起扎啤回应，两人手中的扎啤碰在了一起，而后一口气喝完。  
抓捕当日，几个便衣徘徊在唐家附近，待唐家兄弟出门后，立刻就行动。不知为何，今日唐家兄弟并没有开车前往殡仪馆。  
“哥，今天怎么不开车去呢？”唐朝紧跟在哥哥身后问。  
“到了你就知道我的用意了。”唐德拉着弟弟上了公交车。  
兄弟俩坐在公交车里，殊不知自己的家正被几个警察搜查。在毕一杰的带领下，警员们发现了房间书柜上诡异的木偶人，床铺底下的作案工具，在一个锁着的抽屉里还发现了一些女人的首饰还有一小叠百元钞票。毕一杰怀疑这些可能是四起被害人的，凶手虽然不劫财，但对于死者身上的贵重物品还是不舍得扔掉，当然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警察会突然出现在他们家里搜查。  
“把这些立即带回物证中心鉴定。”戴着手套的毕一杰命令道。  
除了毕一杰带队在唐家搜查时，丁晓峰也带着警员在殡仪馆附近做好了埋伏。九点三十分左右，他们终于见到凶手走进殡仪馆大门。  
凭着骨灰盒领取单，唐德在服务窗口领取到了爷爷的骨灰盒，唐朝则拿出一块黑布包裹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捧着。  
经过3D打印办公室时，唐德探头望了望，没有看到叶梦的身影很是失望，他让弟弟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询问。  
办公室坐着一个工作人员，是刚从服户窗口里调过来的，她的工作是在方清明与叶梦不在的情况下接待家属的咨询。  
“请问叶师傅在哪里？她前几天用3D打印技术帮我爷爷恢复面部，我是特意来感谢她的。”唐德彬彬有礼的面容上，丝毫无法看出他骨子里其实是恶魔般的杀人凶手。  
工作人员回道：“叶梦在地下室呢，忙完手上的活很快就过来了。”  
有备而来的唐德只好拉着弟弟在办公室里等着叶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