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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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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和他混一辈子

 

唐德等待的过程中,一直担忧叶梦会和方清明一起回来,当他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姿出现在眼前,后面没有跟着人,他的顾虑消失了,迎上前再次对叶梦表示感谢。

“叶师傅,我和我弟弟真诚地想请你吃个便饭。”已被拒绝过一次的唐德再次发出了邀请。

叶梦工作之外不和家属有任何瓜葛,就算面对唐家兄弟的多次盛情邀请,她也不会破坏原则。她委婉地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您还是快带着爷爷的骨灰入土吧。”

唐德早就做好了她会拒绝的心理准备,也不强求:“我理解你的难处,这样吧,叶师傅怎么也算和我们唐家有缘,今天我带着爷爷的骨灰要离开了,你就陪他老人家最后一程吧,送我们到殡仪馆大门就行。”

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叶梦也就点头应下了。

今日天气异常好,阳光暖和,虽是冬季,却无冬季的寒冷,金黄色的光芒照射在叶梦的白色外套上,格外神清气爽。唐德走在她的身边,隐约间闻到她发丝上的清香,瞬间心动。

“叶师傅,你平日喜欢吃什么水果?”唐德也不知说什么,问了一些有的没的。

叶梦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谈笑间转移话题:“骨灰盒入墓也讲究时辰的,不知找人算过吗?”

唐德看看手腕上的表说:“算过算过,时间还早呢。”

后面跟着的唐朝终于明白哥哥的用意了,他今天不开车就是为了能接近叶师傅,让她可以送他们到大门。从未见他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可见哥哥是真喜欢叶师傅。

“叶师傅好像特别喜欢白色,看你有好几件白色外套。”唐德没话找话。

叶梦在唐家爷爷出殡那一日经方清明提醒知道唐德对自己有意思,她也不傻,他让自己送他到大门也是为了接近自己。这个要求比请吃饭合理多了,反正领了骨灰盒后,他们之间的业务关系也结束,不会再有交集,她也是出于最后的善良,好心送两兄弟一程。

面对唐德讨好似的问话,她自然应答:“没有什么特别喜好的颜色,就是随便穿穿而已。”

唐德依然谄媚地说:“叶师傅穿白色的衣服特别好看,我非常喜欢。”

叶梦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言语越来越没有分寸,心中不悦,好在大门就在前面一百多米处,只要耐着性子再走几步,就可以和唐家两兄弟永无瓜葛了。

她闷闷地走着,不想与唐德说一个字,怎料唐德还是厚着脸皮说:“叶师傅平时工作这么忙,也有休息的时候吧,有空我带叶师傅去郊外走走。”

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在追求自己吗?叶梦转头怒视着他,发现他正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不过是工作关系,与他说了一些爷爷的事,他就这样误会自己了吗,她忍无可忍地决然说:“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休息时间要陪他。”

此话一出,唐德尚未变脸,身后紧紧跟着的唐朝倒是怒发冲冠,恨不得将叶梦的嘴皮撕碎。

大门就在不远处,叶梦送唐家兄弟到此也算是好人做到底。

彼时,丁晓峰早就安排便衣埋伏在殡仪馆附近,而自己也埋伏在不远处一辆私人轿车里。从唐家兄弟进入殡仪馆已经一个多小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离开了。可这个时候,毕一杰还没有发消息来,他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要装得镇定自若。

手执对讲机,抬眸一眼便看到大门处唐家兄弟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这姑娘他有印象,是殡仪馆工作人员。

手中的对讲机突然传来毕一杰的声音:“已有确凿证据证明唐家兄弟就是连环杀人案凶手,已向上级申请,立马对两人实施抓捕。”

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丁晓峰对着对讲机与警员说:“凶手身边的女子一离开,就马上抓捕。”

叶梦终于看到了终点的大门,转身瞥见小心翼翼地捧着骨灰盒的唐朝,虽然唐朝心性冷默,但离别时她还是关爱地叮叮嘱他:“爷爷走了,哥哥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以后可要听哥哥的话。”

唐朝一般不理会陌生人,对哥哥喜欢的叶梦也不例外,更何况她伤了哥哥的心,对她沉着脸置之不理。

“就此别过吧,我还有工作呢。”阳光下叶梦的笑靥如花般灿烂,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她没有说出再见二字,只是挥着手准备离开。

“能否互相留个手机号,我们以后就当是普通朋友,也好联系。”唐德在她欲要迈步之际,大胆向她要手机号。

她哪能答应,却又不好驳他的面子,很平静地说:“还是不大方便,平时我工作也忙,就这样吧,我要去工作了。”说着她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朝大门里走。

四周埋伏的警察见叶梦离开,准备开始行动。

唐朝生性敏感,在叶梦离开的时候,就察觉身边的异动,他提醒走在前边的唐德:“哥,今天大门这里显得太平静了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两侧传来,几个执枪男子正朝着自己快跑而来。

“不好,我们被警察盯住了。”唐德回过神来。

刚刚走进大门的叶梦隐约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猛一回头,就见唐朝丢开手中的骨灰盒,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箭一般朝自己跑来。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脖子就被他狠狠掐住,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他不是很粗壮的胳膊在脖颈住用力拉扯着,自己的重心完全倾斜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被慢慢挪到了门处墙角处。

随后,唐德也移到了大门里,与弟弟并肩站立,先前如沐春风般的面容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比弟弟还要鸷狠狼戾的脸。

“放下你们手中的枪,不许再上前一步,否则这个女人马上就要见阎王。”他横眉怒目,龇牙咧嘴,跟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为首的丁晓峰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凶手到这个时候还要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就算警员们将凶手团团包围住,可凶手手上有人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示意警员们放下枪,不要再向前。

“你们连环谋杀的证据已确凿,是跑不掉的,我劝你们还是放过人质,交代杀人犯罪事实吧!”丁晓峰不敢妄动,只能劝说。

只听唐德一声长吼:“杀四个人是死,杀五个人也是死,我是不会介意再多杀一个人的。”说罢他单手抓起叶梦的头发,强迫她仰着头。

被挟持的叶梦恍然大悟,原来唐家兄弟正是轰动国内外的连环谋杀案的凶手,她真后悔自己心软送他们到大门口,才落得现在沦为人质的下场。看着骨灰盒掉落,骨灰粉从盒子里撒出,满路面都是白色的粉末,她总算认清了这两兄弟的真面目,面对警察的抓捕,他们可以视爷爷的骨灰而不顾,更何况自己与他们非亲非故呢。

前一刻还是凶手口中谄媚的对象,此刻却是凶手挟持的人质,想想真是可笑,自己还天真地以为唐德对自己有意思。

如果将凶手惹急了,自己就是他们杀害的第五个人,自己千错万错不该与家属太过亲近,如今成了凶手手中的人质,性命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叶梦细思极恐。

好在她每天见过的尸体太多,面对生死也很坦然,她认为凶手想要不被警察抓获,暂时还不敢杀了自己。

此时,殡仪馆大门处围来了不少市民,场面乱成了一团。

上午方清明和徐馆长去民政局开会去了,坐在车里眼见马上就到单位门口了,却发现那里围着不少人,将大门都给堵住了。

“什么情况?”徐敬不解地问。

她的手机悠然响起,是副馆长打来的,接听才知首例3D打印遗体修复的家属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警察抓捕的时候凶手将叶梦当人质挟持了,目前凶手与警方在大门处僵持不下,把路都堵住了。

一听说自己的员工成了人质,还是方清明的未婚妻,徐敬转头对方清明说:“叶梦被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挟持在大门处,情况很危险。”

方清明闻言瞬间心凉,心脏变成了巨石沉落谷底,他快速下了车,飞奔向前,从人群堆里挤出来,才看到唐家兄弟正挟持着叶梦,警察们都放下了枪围在他们身边。

为了叶梦的安危,他只能请求唐家兄弟不要杀害她,他想冲到里面,让凶手放过叶梦,换成自己做人质,可是警戒线已被拉起,特警守在警戒线旁,自己不得入内。

唐家兄弟与警察僵持不下,唐朝表现得更理智,他对哥哥说:“不要与警察废话太多,我们现在要车逃跑。”

唐德对着丁晓峰吼叫:“备辆车,还有叫警察们都离远一点,否则我在人质的脸上划一刀。”

丁晓峰可不敢擅自做主,这个时候严局长也坐着警车闻讯而来。征得他的同意后,让警员开过来一辆私家车。

唐德看到汽车后又喊:“车钥匙呢?”

一个警员将车钥匙扔了过去,丁晓峰很想趁他弯腰捡钥匙的时候解救出人质,可惜凶手有两人,人质在唐朝手中,脖子处的那把尖锐的刀口正泛着夺命的光芒。

见凶手要挟持人质开车而逃,方清明心乱如麻,不顾危险,钻进警戒线说明自己是人质的家属后,他被带到了严局与丁晓峰跟前。

“人质是我未婚妻,请警方无论如何都要解救出我的未婚妻。”他的双手颤抖着,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如同重病患者。

叶梦绝望中看到了方清明,他正与警察说着话,距离太远,她听不到他说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现在一定急坏了。看到他,她才真正后怕起来,她怕如果自己真遇到什么不测,他是不是会伤心欲绝,如果自己有一天变成尸体出现在他的工作间里,他真忍得下手为自己的遗体修复整形吗?

脖子被架着明晃晃的刀,背部被后面的唐朝一个猛推力,不由自主地走向汽车。在这里,她还能看到方清明,还能看到包围着的警察,还能看到关心自己的市民,就算被穷凶急恶的凶手挟持,大庭广众之下,她还能感觉到一丝安全感。可要真上了车,也不知会被凶手开到哪座荒山野岭,但警察在没有把握将凶手一枪击毙的情况下,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只能暂时让凶手开车离去。

“都不许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唐德早就丧心病狂,反正都是一死,他手上已经沾染了四条人命,他才不在意多叶梦这条命。

“给我上车!”身后的唐朝已成亡命之徒,从不与陌生人说话的他破天荒地在叶梦耳边说了这四个字。

只是这四个字如今叶梦听来刺耳钻心,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能抬起脚乖乖上车。望着方清明高大的身影从车门外一晃而过,仿佛感觉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鼻子发酸,想到自己可能不能活着回来了,心中默念:方清明,如果我被唐家兄弟杀害了,不要为我难过,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自己就像是货物一样被唐朝丢进了车里,紧接着,唐家两兄弟都先后上了车,车门重重被关上之后,车子驶动,快速冲出人群。

她不舍地回头,隔着后车窗玻璃,看到警察们也上了警车,警车呼啸中,一抹熟悉的身影跟着车在奔跑。

方清明,不要再耗体力了,你是跑不过车子的,就此一别,也不知是生离还是死别。

她泪眼迷离,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方清明跟着车跑出了数百米外,直到看不到车影,声音也喊哑了,实在跑不动了,双脚发软,双膝跪地,仰天长泣。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哭过,他向来认为自己最坚强,身为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可此时此刻,他卸下了男人的伪装。

锥心之痛像热电流般穿过身体的每个血管,他双手抱着头,感觉身体快要爆炸,跪了很久很久,直到徐馆长还有纪秀花、赵芳芳等人赶来,才慢慢将他扶了起来。

叶梦转回身体,脖子上虽然没有被架着锋利的匕首了,但坐在咫尺的唐朝手里依然晃动着匕首,透过银色的锋芒,那张脸狞狰如狼,自己就像他手中的猎物随时会被他啃噬。

“警察已经在公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是跑不掉的,就算逃得了一时,能逃得了一辈子吗?”面对泯灭人性的唐家兄弟,她喊叫着,明知道喊不醒他们,她还要将最后一抹希望喊出来。

“手脚给她绑上,让她闭嘴!”极速开车的唐德此时正在逃亡中,最烦耳边有女人的叽叽喳喳。

“你们挟持着我,也是逃不远的,天网恢恢,你们最终都会被抓到的……”她依然劝喊着。

后车门的内架里有一块很大的擦车布,唐朝用匕首切割了一小块往叶梦嘴里塞,车厢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唐朝又用匕首将擦车布切成条状,而后用力捆绑着她的双手、双脚,让她无法动弹。

叶梦不能说话的同时闻到嘴里一股臭味,那是擦车布散发出来的味道,这种味道与平日的尸臭味比起来不算什么,但长时间含在嘴中又吐不出来,让她一度感觉要晕厥过去。

车子依然行驶着,由于是行驶在县道山路上,车子更加巅跛,丁晓峰的警车始终跟随着逃亡的车子,并通过对讲机及时汇报着车子的行驶方向。由于车上有人质,他还特意交代特警与各区执行交警不要轻举妄动,锁定目标所在,全面保护人质安全。

殡仪馆由于突发的人质挟持事故,成了当日的新闻焦点,上至馆长下至普通员工心情都不好,因为自己的同事叶梦成了凶手的人质,她的生命掌握在凶手手中,毫无保障。

地下负一层原本就潮湿阴冷,因为叶梦的消失,更是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此时的方清明将自己关在工作间里,他的面前是一具刚刚送来的跳楼女尸。他疯狂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可仍是无法让自己心安。

由他经手防腐整形的遗体数都数不清,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有一天,自己的心爱之人也会变成尸体躺在自己面前。他劝学生们面对亲人的遗体时不能将悲痛流露,轮到自己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他一边工作,一边在心里念叨:叶梦你要平安无事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一个小时后,工作间的门打开,他如同提线木偶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在场的纪秀花、周峰、曾国宝还有刘冰、甘晓晓都不敢劝他。

叶梦在时,这里还带着些许温暖,人不在了,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个时候,徐馆长给纪秀花通了话,说公安局刑侦队长正在行政楼等着方清明做笔录,要全面了解凶手前几日在殡仪馆的工作细节,让方清明到自己办公室一趟。

纪秀花站在坡道口,压着嗓音说:“现在方清明情绪极低落,不知道适不适合做笔录。”

“先叫他过来吧,让警察等也不好。”徐馆长说完,挂断了电话。

方清明正向坡道口走来,纪秀花十分为难地走到他身边,吞吞吐吐说:“馆长叫你去她办公室一下,说有警察要做关于凶手与叶梦的工作笔录。”

“知道了,我这就去。”他的嗓音比平日还要低沉。

与他共事多年的纪秀花看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慢慢朝行政大楼走去,为他担心也为叶梦担心,摇头叹息道:“老天,让叶梦平安回来吧,千万不要拆散这么好一段姻缘。”

在徐馆长办公室里等候的是毕一杰,虽知方师傅因为女友被凶手当作人质极为悲伤,可他仍要按惯例了解一下凶手在殡仪馆的细节。

两人相对而坐,方清明眸光淡如水,强忍着悲伤说:“殡仪馆推出了3D打印遗体修复术,唐家兄弟的爷爷正好因车祸面部被压扁,需要打印术来修复头颅与脸部。他们也就很自然成了延州市首例使用3D打印遗体修复术的家属。由于这个技术每个环节都要与家属沟通交流,因此我和叶梦在这段时间与他们会有工作上的接触。”

毕一杰公式化提问:“工作接触中,唐家兄弟表现得有什么异常?”

方清明应:“哥哥唐德与正常人无异,说话、待人接物都比较得体,倒是弟弟唐朝明眼就可以看出性格内向,不与陌生人说话,异常得很。还有唐德在面上就表现出来喜欢叶梦,对我就明显爱答不理。”他语气低落,又不得不说,“唐家兄弟和我们只是正常工作接触,唐德对叶梦表现出好感,想接近叶梦,叶梦向来心软,对家属的态度特别好。那日唐家兄弟来领取爷爷的骨灰盒,听我同事说他们特意等了叶梦很久,最后提出让叶梦送到大门,也就发生了后面的挟持人质事件。”

毕一杰详细记录着他的每句话,每个字,详细了解当日情形后,对方清明表示歉意:“方师傅,对于警方抓捕凶手过程中出现的失误,我向您表示道歉。”

方清明果断摆手:“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只想警方尽快从凶手手里解救出我的未婚妻,让她平安回来。”

毕一杰无奈地离去。

没有了叶梦的殡仪馆少了许多生气,明明是烈日当头,方清明却觉得天暗得都快要塌了。踏下灰石阶,望着眼前偌大的空地,他失魂落魄地走着。

方清明不知不觉来到了安息堂,叶梦在时时常来这里看爷爷,她暂时离开了,自己要替她来看爷爷。

“清明,来了!”杨师父知道他的来意,和蔼可亲地说,“叶梦爷爷的骨灰盒我每天都擦着呢。”

“辛苦杨师父了。”

方清明一边说一边找到叶梦爷爷的骨灰盒,这是实木制作的平安宫殿样式的深棕色骨灰盒,是自己与叶梦精心挑选的。

“爷爷,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叶梦,让她受苦了。”对着爷爷的骨灰盒,他忏悔着,“希望爷爷在天有灵保佑叶梦平安回来。”

临走前,他朝骨灰盒鞠了一个躬。

他又来到了宿舍楼前那座石亭上,在这里,他们曾经几次交心长谈,是叶梦慢慢改变了自己。

上了宿舍楼打开了叶梦的房间,里面已人去楼空,卫生间里的毛巾、牙膏、牙杯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他闭上眼睛闻着,房间里依稀留着叶梦身上的气息,可主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怅然若失离去,迈着死气沉沉的步子上了四楼,赵芳芳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为了叶梦丢了心,摇头叹息。

傍晚五点三十分,唐家兄弟挟持着人质已经逃亡五个多小时了,一路上没有喝过一口水,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就算身体是铁打的也会体力透支。他们为了避开警察的围堵,走的都是县道山路,常年开大巴他们对这样的路很习惯,半路上,还交换了位置,由唐朝来开车,唐德坐在后车座。

“哥,车子快没油了,再行驶一段路,等天黑了我们就弃车逃跑,否则车子的目标太大,这样一直被警察追着根本不是办法。”唐朝虽轻微自闭,但对哥哥说话再正常不过。

唐德正闭目休息,听闻弟弟的话,睁开眼目露凶光,四周的山路昏暗无光,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正思虑着弟弟方才的话。

“驾车逃跑肯定不是长久之计,警察就像跟屁虫,但对于这样的山路,他们不熟悉,我们手上又有人质,他们的车也不会紧紧跟着,天黑了,一找到合理线路与时机就弃车,连夜乘坐黑车逃得越远越好。”他思虑许久后,慢慢说出心中的计划。

叶梦因为体力不支,车辆摇晃得厉害及口中的臭味短暂昏睡过去,醒来时就听到哥俩这一番谈话。他们既然要弃车逃走就不可能一直带着她,自己很可能会被他们杀害并抛尸山野。想到自己可能马上要死,刚刚睁开的眼又绝望地闭上,看似沉着冷静的睡容,却心跳如鼓。

“为免后患,把这个女人杀了吧。”个子瘦小的唐朝虽然背对着她,看不到他说话的神情,但从狠戾的言语中感觉出他的残暴与变态。

唐德看了看身边靠着的叶梦,口中塞着臭抹布,脸色苍白,头靠在椅背上,睡得正香。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有胆识,从脖子被架着刀当人质起,好似就没害怕过,还睡得有模有样的。

实话实说,对这个女人他是发自内心喜欢的,只可惜他们不是同路人,她有她爱的人,而自己则是杀人犯,像亲生父亲一样的杀人犯。至今他都认为自己杀人没有错,从小对女人的厌恶,还有相亲时女人对自己家世的嫌弃,那些女人丑陋的面容,让她觉得恶心,既然老天有眼让自己碰到,那就杀一个是一个。自认为杀人过程万无一失,却未料还是被警方不露声色地给查到。

他杀人是有规矩的,不杀熟悉有交集的女人,杀女人之前不会奸污她们的身体,他骨子里认为这些女人都很脏,配不上自己。

眼前的女人可能要例外了,就算她是自己唯一觉得顺眼的女人,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要杀了她。

“我们杀了四个人,再多杀一个也无所谓,还是动手吧,哥!”唐朝一边开着车一边提醒。

唐德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说:“杀了这个女人好像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谁说没好处,你得不到的也不能便宜了其他男人。”唐朝在某些方面其实比他哥哥还要偏执。

叶梦闭眼听着,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瘦弱的身躯不自觉微微颤动着。上了贼船的她想要安全下船那是不可能了,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如果换成以前,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爷爷病逝她只剩孤身一人,死亡对她而言毫无惧怕。现在她有了方清明,工作、爱情她都拥有了,不能轻易死去。可生死不由她,她只能任人宰割。

冬季白天短黑夜长,刚刚六点,天就渐渐暗了下来。车子依然在县道山路行驶着,七绕八拐,叶梦闭着眼装睡只能感觉到车子的旋转,却不能看到窗外的自由世界。她现在连人身安全都没有任何保障,更别想什么自由了。

听唐朝恶绝的话语,她可以感觉他的残暴无情,反观唐德倒是于心不忍,却不知在唐朝的再次怂恿下是否还会留情。

“算了吧,这个女人今天怎么也帮了我们,要没有她我们早就被警察抓了。”唐德眸光忽闪,他有他的打算,“死倒不必,打个轻伤,丢在路边,后面的警车跟来,看还活着指不定为了送她去医院还能拖延我们逃跑的时间,然后我们再选个可以坐黑车的地方弃车逃跑。”

“一切都听哥哥的吧。”唐朝认为哥哥言之有理,加上这一带山路他相当熟悉,眼下最重要的是他们顺利逃走,至于不杀这个女人算她的造化吧。

唐德的话听在叶梦耳中,高悬着的心暂时平静下来,他们为了能顺利逃走,最后决定不杀人,弄个轻伤就好。她暗自庆幸唐家兄弟俩的伪善,只要自己不死,轻伤又算什么?

又过了半个小时,山路两旁的密林中月光浅淡,在月光的衬托下,被勾勒出一片深深浅浅的墨绿,四下里寂静无声。这一切叶梦感觉不到,闭着眼的她只觉得大腿处一阵刺痛,睁开双眼,见一只大腿上的布料被割开,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挤了出来。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轻伤,原来是将匕首刺入自己的一只大腿。鲜血直流的画面她平日工作的时候见得多了,可是刀口直接割过腿面的剧痛,她第一次感受到。坚强的她只得强忍剧痛,透过锋利的刀口,看到的是唐德那张阴鸷的脸。

“前面路口车速稍微减慢,我把她扔出去。”唐德摇晃着手里的匕首说。

叶梦是像货物一样被唐朝扔进车的,又像垃圾一样侧手被唐德推下了车,幸好车速不快,又是坡道,她身体着地后又滚了几十米。手脚依然绑着,嘴里还含着臭布,她叫不出声,只看到腿面鲜血直流。

电流般的疼痛钻进身体的每个血管,躺在草堆的她感觉草尖的风掠过,在耳边割出细碎的声响,伤口的痛加上凉风让她快要窒息,她渴望有车经过,开车的人能发现她,可是整座山林幽深僻静,除了跟踪的警车外,一般不会有其他车了。

远远地,传来了车鸣声,她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有救了。果然一辆警车停在了自己身边,跳下一个男子,她认得他,和涂月一起来过殡仪馆,自己被挟持的时候也是他带头与凶手对峙。

“我只是腿受了伤,快追凶手,他们打算弃车而逃。”她留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说完昏厥过去。

丁晓峰不会不管她的伤势的,他拿出对讲机说:“凶手将人质丢出了车,人质有伤,后面的一部车请速将人质送进医院。”说完他放下叶梦,火速上车。

他在凶手逃跑的车里装了定位器,只要凶手在车上,他就能准确定位车的方向,一旦凶手弃车而逃,那么目标就不明确了。

叶梦被后面的警车接上车的同时,丁晓峰发现定位器中的红点消失,凶手肯定是弃车而逃了,他再开下去也是徒劳,在红点消失的方位,他和车上的其他警员也下了车,兵分几路寻找凶手的踪迹,并通过对讲机随时与后面的警员保持联系。

常年开大巴送游客至县郊景点的唐家兄弟对这一带山路相当熟悉,他们弃车的位置有两个岔口,其中一个岔口通到一个小村落,只要翻过村落就能看到国道,那条国道上有很多黑车。

丁晓峰凭着车辆的停靠位置,立即断定两个凶手是从这个岔口下去,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两名警员从另一个岔口寻找。

唐家兄弟已跑至村落,天黑了,又无路灯,让他们的视野受阻,唐朝身子瘦弱,经过车上的劳累,再加上逃跑时体力不支,他喘着气说:“哥,我实在跑不动了,你先跑吧,别管我。”

唐德身强力壮,看到身后并无警察追来,猛地拉了弟弟一把,带着他跑,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是一个位置偏僻的小村庄,每家每户都养着狗,夜深人静,唐家兄弟的到来让这个平静的村庄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有不少村民闻声,手持锄头、扁担、镰刀打开房门探个究竟。

村子不大,凡是村子里的人,村民一般都认识,可看到两个陌生的男人,都以为是贼进村子里了。

唐家兄弟看到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村民惶恐不安,村民手里都有农田工具,又是晚上,他们想挟持一个村民当人质根本不可能,再说一天没有吃东西,体力又透支,他们也无力挟持。

唐德喊着:“我们哥俩不是坏人,只是赶着去国道那条路上坐车。”

村民看他们两手空空,不像是偷东西的贼,其中有个村民不解地问:“既是坐车,为什么从我们村子经过?”

唐德狡猾地说:“我们车子在半山路上坏了,司机说过了村子就是国道。”一旁的唐朝时不时往后看,生怕警察追来。

老实的村民倒是相信了唐德,让开一条道让兄弟俩走过去。

唐德带着弟弟继续向前跑,不料身后几百米开外传来丁晓峰的呼喊声:“他们是杀人凶手,别放过他们。”

准备回家的村民看到随后而来的警察,听到警察的话才知道那两人是杀人凶手,于是又提着锄头、扁担转头去追两人。

如果说几名警察的力量是单薄的,但十几个村民的力量可就无比巨大了,筋疲力尽的唐家兄弟很快就被几个村民追上,锄头、扁担等工具加身,他们不得不环手抱着头,蹲了下来。很快,丁晓峰与几名警员们追了上来,顺利地将冰冷的手铐铐到了他们手上。

聪明一世的唐家兄弟,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落在这些山野村民手里,俗语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四条人命加身,他们杀人作恶就要受惩罚,最终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方清明接到毕一杰的电话,被告之叶梦受伤送进了人民医院,就是这通电话让他全身热血沸腾,悲喜交加。喜的是叶梦回来了,悲的是叶梦受了轻伤,无论悲喜,她终是从凶手手里逃脱出来,虽是深夜十点,都无法阻挡他去医院看她。

深夜的医院静得可怕,方清明在住院部走廊看到了毕一杰:“叶梦在里面呢,医生给她全面检查了,只是大腿受了轻伤,包扎过伤口了不严重,这会儿正睡着呢。”

从上午十点多到接到毕一杰电话前,方清明一直为了叶梦的人身安全坐立不安,接到电话来医院的路上,他还担心她会不会被唐家兄弟折磨得不成人样,这会儿听说大腿受伤已无恙,石头终于落地,他深呼了一口气。

病房门缓缓打开,方清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病床上叶梦只露出上半张脸,加上额上一排刘海,只看到了那一双紧闭的眼睛。他生怕她透不过气,呼吸不畅,连将盖住鼻孔的被褥慢慢往下移。

还是一张清秀的小脸,却比往日更加苍白消瘦。坐在床头,盯着这张脸,他开始盘算起来,明天起煮什么汤为她补血,煮什么好吃的给她压压惊。

已过凌晨十二点,他毫无倦意,就这么守在她的身边。

半夜里,叶梦只觉得口干舌头躁,一觉惊醒,竟看到方清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已被送进了医院。

方清明见她醒来,立马倒水,她半坐在病床上,背部靠着白色软枕,接过他手中的口杯,一口气将水喝完了。

“口还是渴的,再帮我倒一杯吧。”水明明无味,叶梦喝来却觉得比泉水还要甜。

方清明再次接过水杯,叶梦一不小心挪动了脚,只觉得腿面伤口疼,很自然地轻叫了一声。这声轻叫听得方清明十分心疼,待她接过水杯,他慢慢掀开被褥,发现大腿面轻微鼓起。小心翼翼地卷起裤脚,看到了呈条状的伤口,那里包扎着白色纱布。想着尖锐的刀口刮进她的细皮嫩肉里,这样的疼痛就连男子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小姑娘家呢。

“是不是很疼?”他心疼地问。

叶梦拿着水杯喝了几口,舔舔舌头说:“不疼,一点也不疼。”

“看这包扎的样子,伤口一定很深,怎么会不疼?”方清明直起身开始清理她凌乱的头发,将她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安抚说,“别逞强,疼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吧。”

叶梦想起被唐家兄弟当作人质胁迫上车,嘴里又被塞了臭布,手脚被捆,然后大腿被深扎一刀,最后再被推下车被抛在荒郊野外,整个过程惊心动魄,想来就觉得自己很无辜也很委屈,就算她意志再坚强,在男友面前发泄下情绪也没有什么不妥。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将头埋进方清明腰部,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像三岁小孩般委屈地哭了起来。

方清明彻底心醉了,手指贴着她的发丝,情意绵绵地说:“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现在一切危难都过去了,你痛痛快快哭吧,我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第二日,徐馆长、赵芳芳、纪秀花等同事都到医院探望叶梦,一时间,病房里成了鲜花、水果、营养品的海洋。

赵芳芳削完苹果皮,直接递到叶梦的嘴边,苹果有点大,叶梦的小嘴哪里能含得住,单手接过,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昨天一天可把我和其他同事们吓坏了。”赵芳芳这时还心有余悸,拍着胸脯说,“特别是你们化妆组的那些人,个个都为你担心,更别说方清明了。”

提及方清明,这人就出现了,病房的门被打开,他手里拿着保温瓶,身后还跟着他的母亲。赵芳芳很识相,这一家人团聚的时间,自己就不瞎掺和了,抓起包和方清明、方母打招呼问好后就离开了。

方母听说准儿媳妇腿受伤流了很多血,特意一大早从市场上买了一条新鲜大鲤鱼,鲤鱼去鳞,取出内脏,切成几段加桂圆肉、山药、枸杞、红枣足足炖了三个小时,在厨房忙了半天,让儿子带自己来医院。

她亲自为叶梦将补血汤从保温瓶里倒进小碗里,搅拌后递到叶梦面前:“快喝鲤鱼汤补补血。”

叶梦感动地接过碗,小口小口送进嘴里,汤热腾腾的,入口也是暖意浓浓。她一边喝一边听到方母数落着儿子:“都是方清明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你,我今早就骂他了,结婚以后,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和我说,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数落完还对着方清明训话:“叶梦这么好的媳妇可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了,你以后要是对她不好,我这当妈的第一个就不饶你。”

在单位向来威严的方清明被母亲训得就像缩头乌龟,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叶梦听着只觉得自己命好,遇到这么一个好婆婆。都说婆媳关系最难相处,婆婆都是站在儿子那一边,数落的永远是儿媳妇。可方清明的妈妈就大不医院,她大方得体,知情达理,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亲切。

“伯母,这鲤鱼汤太好喝了。”她也不想方清明受委屈,转移了方母的注意力。

方母说:“好喝就多喝一点,保温瓶里还有呢,你想吃什么尽管和清明说,我给你煮,让清明每天都送来。”

“好的。”她也没有推拒,“不过伯母不要太麻烦,我嘴不刁的。”

送走了方清明母亲,叶梦开始调侃方清明:“看到了吧,以后要敢欺负我,你妈妈不会饶你。”

方清明也极力配合着说:“是是是,两个母老虎,我哪一个都不敢欺负。”

竟然说自己是母老虎,叶梦捶着他的胸口撒娇:“刚认识你时惜字如金,现在你巧言善辩,孺子可教也!”

就在她想翻身时被方清明止住:“小心伤口,不要乱动。”

“医生今天早上来换药说伤口恢复得不错,过几天结疤了就可以出院了。”叶梦被他拽在怀里,感受着他的浓情蜜意,说不出的愉悦。

方清明的手机响了,是毕一杰打来的,说唐家兄弟昨夜被抓获,经过连夜审问,对杀害四条人命的罪状供认不讳,还有严局、丁晓峰与自己正在来医院的路上,是专程来看望叶梦。

叶梦被凶手当作人质,受了伤与警方的办事不力有直接关系,既然人平安回来,凶手也抓到了,方清明也不便埋怨什么。

不到三十分钟,严局带着丁晓峰与毕一杰代表延州市公安局专程来医院看望叶梦。他的探望慰问很明显是官方的,说的话也是很公式化。对叶梦而言,公安局长亲临医院慰问,怎么说都是对自己被凶手打伤一事的重视。

严局说了几句话,留下鲜花后走了,留下丁晓峰与毕一杰。

丁晓峰一再表示自己在部署抓捕计划时急切了一些,没有考虑到凶手会挟持人质,人质会受伤都是自己工作疏忽造成的。

叶梦心善,自己被凶手挟质从而受伤也是意外导致,不能全怪警方,她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今天又听到丁晓峰的道歉,她笑笑:“都是意外,不能全怪您,再说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既然案子已破,凶手也抓到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方清明也是这个意思,病房里的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不少,丁晓峰与毕一杰甚至拿叶梦与方清明是殡葬整容界伉俪一事来调侃他们。

毕一杰有事先走了,丁晓峰神秘地问叶梦与方清明:“我有个同事,”他停顿了一下马上开口,“现在不是同事了,是女朋友,她说也想来医院探望,你们也都认识,和我一起去过你们单位,我们马上要离开延州市了,也算是告个别吧。”

方清明与叶梦对视一笑,心知肚明他口中的那个同事是谁,点头同意。

几分钟后,丁晓峰牵着涂月踏进了病房。

他们俩今天都是穿的黑色风衣,里面白色休闲薄毛衣,下身牛仔裤,俨然一对警中情侣。叶梦看了看他们,再看看方清明的打扮,她马上意识到以后她与方清明也要多穿穿情侣装。

丁晓峰先介绍说:“涂月,你们都认识,我今天一大早向她表白了,现在她是我女朋友,我们商量好的,连环杀人案一结束我们就离开延州市,过我们的小日子去。”

涂月接下去说:“我很庆幸在这一年找到了真正适合我的人。”她笑意浅浅地望着丁晓峰,一脸的幸福。

“恭喜你们!”叶梦是真心祝福他们。

方清明也大度地拍着晓峰的肩膀说:“我这老同学可是大法医,她的下半生你可要好生照看。”

涂月将手中的礼品盒交到叶梦手中:“我们过几日就回首都了,你们的婚礼我们是参加不了了,这是送你们的结婚礼物。”

“谢谢涂月姐。”叶梦欣然收下。

涂月与方清明是大学时期的情侣,九年都未曾联系,虽有这一层微妙的关系,却未曾影响病房里的谈话气氛。原因就在于方清明与涂月的坦诚,两人开始了新恋情后,从未想对叶梦与丁晓峰特意隐瞒之前的关系,也正因如此,四人的聊天才如此轻松自然。

骇人听闻的延州市大丽花连环杀人案终于告破,延州市公安局通过官方新闻网公布了凶手信息。

唐德,男三十二岁;唐朝,男二十六岁,两人为亲兄弟关系,五年前以两人名字合开了德朝汽车租赁有限公司,在提供租赁旅游大巴业务的同时也担任大巴司机,轮流驾驶。两人于今年7月3日、7月22日、10月12日、12月13日分别将被害人罗香、庞敏、吴莉、李梅梅残忍杀害后,通过旅游大巴的底部行李箱将尸体运至天福县石头山、龙都县兔耳山、平龙县浪花山、南潭县云鹤山。凶手狡猾至极,思维缜密,先在凌晨过后,无监控的偏僻地方找寻作案目标,一旦确定目标就用铁锤先将受害人杀死,而后将尸体搬至车上运到家中,在家中实施身体切割,制造小丑妆。最后利用旅游大巴将尸体运至景区,等游客都下车后,寻找山下合适的地方摆放尸体。凶手有计划有目的性,作案时都戴有手套,甚至脚套,未在尸体上留下痕迹。

唐家兄弟的成功抓获,意味着这起震惊全国乃至国外的延州市大丽花连环杀人案彻底告终。

四具被害人尸体终于可以不用存放在冷冻柜中,应家属的要求出殡前都要整容修复。身体通过缝合可以修复,面部诡异的小丑妆则要通过3D打印遗体修复技术来恢复死者生前模样。这一天,3D打印工作室异常忙碌,叶梦与另一个行政人员正对着四个被害人的照片在电脑上制作3D三维头颅模型,与家属最终确认后,再通过3D打印机一一打印出来,这个过程总共花费了将近五天时间。

五天后的清晨,负一层入殓室里,叶梦与方清明对着四具排放有序的遗体深深鞠了三个躬后,为死者做最后的整容修复,给死者穿上她们生前最喜欢的衣服。

三个小时后,四个被害人的脸部栩栩如生,身体部位也完整拼接在一起,平静安详地躺着。被送至一楼的告别厅时,家属们都感动得流泪。他们以为自己的亲人被杀害后,想要完整地入土根本不可能,没有想到经过遗体整容师的妙手后与沉睡的模样无异。

方清明与叶梦亲眼看着家属们接下遗体后,离开了告别厅。

今天也是他们约定好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的日子,手中的工作结束后,已是十点十五分,脱下防护服,将双手消毒,换上崭新的衣服,坐上车直奔民政局。原本商议的是先订婚,可自从叶梦被挟持之后,方清明总是惧怕哪一天又会失去她,最后决定省去订婚这个环节,直接结婚。婚礼定在春节过后的正月二十五,还有将近两个月时间。

从热恋中的情侣到合法夫妻,领取结婚证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都说领结婚证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过程,可方清明与叶梦办理的时候竟然觉得头大。先是婚检,虽说都是常规项目,但要到指定医院去做,他俩都很自信身体没有问题,可检查时还是会杞人忧天,直到婚检报告下来说一切正常才完全安下心。

进了民政局到办理结婚证的窗口,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四十多岁慈眉善目的女性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将《婚姻申请表》给两人填写。叶梦细看申请表,都是些基本信息,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兴奋,竟然很简单的信息都写不出来,正想掏出身份证件时,方清明已快速填好自己的,而后开始帮她填,眼也不闭,笔也不停顿地一口气填写起来。叶梦这才发觉,他对自己是如此熟悉,连身份证号码都不用看身份证就能一笔呵成,可见他背得多滚瓜烂熟。

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一对,对叶梦打趣说:“你挑的这个老公很不错,之前我见过来办理的都是各自写各自的,像你老公这样将妻子的身份证号记得如此熟络的还是第一个。”

照相环节,他们没有事先准备好双人照片,只好在民政局窗口当场拍照。叶梦体检时拍过单人照,不过就是对着小小黑黑的镜头,什么表情也不用做。可结婚证上的照片,哪里能这么随便。工作人员对着镜头,不停地指导他们摆好拍照姿势,不是头与身体靠得太远,就是两个人的笑容不够自然。最后他们索性头靠着头,带着僵硬的笑容拍了一张。

上交准备好的证件复印件和婚检单子后,工作人员对材料进行审核,确认没有问题后拿出个红本本,贴上合照,然后加盖印章。叶梦拿到自己的那本结婚证时,看到结婚证上的照片,愣了好久,失落地说:“我们有这么丑吗?”

方清明看了看说:“你比我更丑些。”

“哪里,明明是你比我更丑。”叶梦一点也不示弱。

两人正打趣之际,工作人员神回复:“你们这不算丑了,算是中上姿色了,我手中办过的无数对夫妻中,比你们丑的比比皆是。”

两人瞪着圆滚滚的眼睛,不敢吭声。

走出民政局,等着方清明的车开过来的时候,叶梦手中一直揣着结婚证,阳光下,结婚证的红皮闪闪发亮。她再次翻开结婚证,心里嘀咕自己怎么就成了有夫之妇了呢?

方清明开车过来,见她双眼没有离开过手上的结婚证,拉下车窗亲昵地叫着:“媳妇,愣什么呢,还不上车。”

叶梦初为人妇,还沉醉在结婚证里,直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她才抬头。车窗里这个男子刚刚成为自己的合法丈夫,除了过世的爷爷外,他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了,以后是要和他混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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