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在床上躺了两天,那天聚会过后,出来就下了大雨,淋了点雨,又加上最近心情太跌宕起伏,免疫力下降直接烧到39度,吃了感冒药,就在家里挺尸了。
秦咪咪他们也不在,平时嫌他们吵,这种时候就体验出,一个人是多么的孤单寂寞冷了。
林溪躺在床上,张着嘴巴出气,鼻子已经完全不通,像是被冲到岸边即将干死的鱼,热度几乎把身上的水都要吸干了。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思佳,“喂?”她说一句话,像是老牛从鼻孔里发出的哞声。
“林溪我去你店里找你,他们说你生病了?”
“我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不用了。”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急匆匆地挂掉了。
她脑子昏昏又沉沉,好像做了梦又好像清醒着,迷糊了一阵,外面传来敲门声。
挪挪身体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又把大棉袄裹起来去开门。思佳站在门口,手里拎着药,看她脸色这么差吓了一跳,“林溪你赶快回屋里躺着。”放下东西就把她老弱一样,扶到床上去。
“不如去医院吧。”她提议。
“不用,感冒睡一觉就好了,咳咳。”林溪咳嗽两声。
思佳去厨房烧了热水,给林溪倒了一杯,又回身去客厅拿感冒药,“你吃了药,赶紧捂一身汗,我去帮你弄条湿毛巾。”
“谢谢。”林溪把被子一直拉到靠嘴的地方,沙哑地说一句。
“跟我不需要客气,否则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她给林溪压压被子,转身去了厨房,打算熬一碗粥,等林溪醒了喝。
客厅里,房间里都安安静静,只有厨房传来,咕嘟咕嘟,像是冒泡的声音,思佳把盖子合上,那个翻滚出来的泡泡,破碎溢出的香气一下被遮盖住。
她回身,一人坐在客厅沙发的正中央,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向六点,锅里还在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在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往房间走,轻着手脚,林溪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她看了一眼,眼神又迅速地收回去,伸手纤长的手指,往床头的方向。
此刻她恨不得,自己的手指可以突然伸长,轻吸了一口气,抓住床头上的手机放在身侧,转身就走了出去,整个过程都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破绽。
进了旁边的卫生间,反锁上门,她记得林溪的开机密码,一下就点开了,从信息翻到电话,一直拖动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松了口气,没有任何齐木的电话和信息。
又打开门,悄悄回了房间,看着还在熟睡的人,把手机重新放到床头柜上。泰然自若地回到厨房继续熬粥,轻轻哼起歌来,给这个乏味的氛围增加一点气氛。
“你们都把我当傻瓜,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不仅认识还很熟,有的时候当个傻瓜比聪明人更加明智。”她一边搅动着锅里的粥,露出冷漠的脸。
“思佳。”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嘶哑的喊声,一紧张,手烫到了边缘,本能一下抽回手,“来了,等一下。”急急忙忙把粥盛了一碗端进去。
林溪出了一身汗,感觉精神好多了,从床上坐起来,思佳把粥放到桌上,给她拿个枕头靠着,“我估计你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刚熬了点粥,不会腻。”
“思佳幸好有你,不然我病死在家都没人知道。”
“你恢复健康就好了。”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齐木还在家等我吃饭。”
“齐木他对你好吗?”
“嗯。”她点点头,笑的嫣然。
“那就好,不过你小心点,男人很擅长伪装,什么完美男人不存在的。”林溪埋头吃粥说了一句。
“你说的,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林溪抬头,她本来只是无意一句话,对方却出奇的认真。“我不是当你面说他坏话。”她以为是气这个。
“齐木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我想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扑哧一笑,掩饰刚刚绷紧了的气氛,“我是吓你的,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林溪慢慢把碗里的一口粥,送到嘴边,“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这么快就走?”
“什么?”她提着包转过身。
“比如说,我跟齐木认识多久了,什么关系,我有没有背着你跟他偷情之类的。”她把碗里的最后一口,刮得干干净净,叮咚放在床头柜上,抬起头来看她,“你不是就因为这个,才来的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是不是发烧把你烧傻了。”她掩饰紧张的神色,微微嗔怒着。
林溪叹口气,坐在床上看她,“我跟齐木的确是认识,而且交往过,但不是这么简单。我之所以隐瞒,是因为某些特殊情况,我不能把这些事情说得很清楚。如果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对面的人,眼睛转了一下。
林溪接着补充,“还有,我聪明,但齐木他比我更聪明。所以,像打电话给李总太太捉奸那种事,不要再做,你本性不坏,但是如果做多了,就会让人心寒。”
思佳在原地站站,忽然眼眶就红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李总的信息,除了马娘娘和店里的人,就只有你住在这里的时候看过,很容易猜到。”
“你告诉齐木了?”
“没有。”林溪摇头,“思佳,有些事情我很难解释,总之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因为你是个好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感情的事情也一样,我做不了那个能拉他上岸的人,也许你可以。”
思佳一步两步地走过来,一抬头眼泪就掉下来了,“对不起。”
“许多事也许是我太独断了,可能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我们还是朋友吗?”
“嗯,不过以后不要偷看我手机,因为里面有我的自恋照~”
“对不起!”
那天的事情,林溪后来知道,思佳故意打电话给李总太太来找麻烦,是因为她知道,那天陈一水会去店里确认细节,就是想看陈一水对自己是不是还有旧情。
林溪将计就计,本来想拖陈一水下水录音,把他从思佳身边赶走,结果被拆穿,索性把一系列的罪名都顶下来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里,只有林溪是唯一不讨好的角色,对朋友不忠,对前男友不义,她至今对陈一水依然保持警惕态度,但是思佳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插不了手了。
一连两周,思佳没有再来,陈一水也没出现,没有任何消息,像是消失了一样。
林溪整整一天泡在店里,圣诞节的店面布置,每一年都是一大考验,既不能花枝招展招摇的显示出low的气质,也不能低调到,除非眼睛长了24k的雷达扫射,只有打扫卫生才会注意到的细枝末节。
坑爹的是,每年还要评比。林溪每次在这种时候,就会回想起,上学时候每学期要评黑板报的事情。她没什么荣誉感,但是对金钱有执着,前三名会有奖金,也算是年终福利。
“经理,这个行吗?”林溪看到小丫手里拖出来一个灰不拉几的彩灯,上面还破了两个。
“你就别拿上次情人节的来充数了,为了奖金咱们必须努力。”
“也是,反正公司大大小小的奖赏福利,都没有我们店的份,也就这个咱们可以争取一下了。”小丫把手上东西一丢。
“上一次,我们还拿了第三名呢,是不是经理?”刘姐热热闹闹地把彩带拿在手上比划,她对这事,一直出乎意料的热心,林溪觉得她,肯定是以前在家帮孩子手工作业做多了,把动手能力给激发出来了。
“没错陈淑芬那个死娘炮,去年是第四名,把他抓在手里,碾压的感觉非常好。”林溪想起一年也没两次。
“今年的圣诞树,怎么还没送来?”林溪问小丫,“你没打电话去租赁店问吗?”
小丫眼睛睁睁一脸懵,转头问刘姐,“姐,你不是说你定了吗?”
刘姐被q也是惊慌,“我还以为她定了呢。”她转头问,“三十出头”
她飞快指指,“经理,上次你好像说自己定的。”
呃啊,林溪抚头弄了半天,又转到自己这来了。
“你们出个人,赶紧跟我走,看看还来不来得及去抢个能看的。”林溪指指,“小丫你来。”
刘姐她们年纪大了,要是打起来,不仅帮不上忙,还碍手碍脚。
两人风风火火赶到租赁店,果然不出他们所料,里面像是被打劫过了。也不等店员出来说:不好意思,已经没货了赶人。直接冲到最里面去。
小丫眼尖,在一大堆里面,掏出来一个,休整休整还能上台面的货,两人上手就扛,林溪背拖,她在后方拖角,还没到收银台,迎面响起推门的声音。
穿着黄毛绒袄子的妖孽陈淑芬,带着助理,两人也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看到她们两个,眼睛灯泡似的一亮,动作比拉屎还快,掏出那个浮夸的绿夹子就拍桌上,“老板,那个圣诞树我要了。”
林溪拖着就往地上一砸,“懂不懂先来后到,鸡毛!”她给陈淑芬换了一个,更符合他今天形象的用词。
“真是搞笑喽,谁付钱就是谁的,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懂。”
“陈淑芬你给我耍无赖是吧,我告诉你,老娘专治无赖五百年。”她手一叉腰,小丫也跟着站在她身边叉腰,“有我在,我看你今天能把它拿出门,没门!”
“对,没门!”小丫叠音,增强气势。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老板看是要干起来的阵势,他想把他们赶到大街上去打,不要损坏店里的东西。
“老板,你也看到这人的素质了,整个一女流氓,你是做生意的人,当然是谁出的钱多就是谁的了,这样吧我出双倍。”
奶奶的,竟然拿钱压人,不就是欺负老娘穷吗,“老板,我也出双倍!”林溪说出口的时候,牙齿都打抖,只要为了奖金。
“三倍!”他又嚎起来。
“你!”林溪手点点,像是指着杀人凶手一样。
“怎么样?继续叫啊,看看你那微薄的工资,能不能让你继续打肿脸充胖子。”
这老板,也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这位男客人,看出来真的是比较诚心的,不如,你就让给他,我想办法再给你找个别的?”他转过头开始劝林溪了。
“老板你糊弄别人也就算了,你这跟被打劫过一样,要是真有别的还能看得上眼的东西,你早就拿出来了。”
老板眼看被戳穿,毛毛躁躁糊弄她,“这个客人已经付钱了,我们还是先把账结了。”说说就跟陈淑芬要结伙了。
奶奶的,林溪把袖子往上挪挪,把原价票票拍在桌上,上手直接抬东西走。
“你怎么抢东西啊!”陈淑芬尖叫起来。
“我就抢了怎么样?!” 林溪抱抱不撒手,陈淑芬助理也过来拉林溪,小丫过去拦,林溪这边跟陈淑芬尖尖的绿爪子做斗争,四个人打成了一团。
林溪眼疾手快,迎面就给了陈淑芬一拳头,正好打在门面,她砸到鼻子的时候,感觉像是搓了一团棉花,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林溪还在怀疑自己是打到什么玩意了,和已经打成鸡窝头的小丫,还有纠缠的陈淑芬助理,三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陈淑芬手捂着鼻口,周围飞着黄色鸡毛,他咳嗤一声,手慢慢滑下,露出像是被染了颜色的红鼻头,三人的脑袋往右侧的方向,偏了一个角度,“你,鼻子好像歪了。”林溪确定不是自己眼睛歪了。
“啊啊啊!”陈淑芬原地蹦了两下,又叫又喊,然后她们就透过玻璃橱窗,看到一个抱着脑袋仓皇逃跑的黄色鸡。
林溪抖了一下,同时和小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松了口气,“还好我的是真的。”转头对目睹惨剧的老板说:“老板,可以结账了吧。”
老板愣愣,反应过来,“好。”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刺激的场面,有些失魂落魄。
林溪和小丫把树从店里挪出来,在手机上打了快车,站在路边等。
路上刮过来的,都是一阵大似一阵的冷风,两人把树放在前面,自己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以为这样能够防风。搓手哈气的时候,小丫用胳膊在旁边捣了一下她。“嗯?”林溪转头。
“经理,好像下雪了。”
林溪愣愣抬头,冬季的黑夜总是又大有空,像是一个空荡荡的盒子,她抬头眼睛睁了一会,看到和雨一样的点滴状往下落,渐渐大了,像是有人在天上抖了一把筛子,她伸手出去,有频率地落了两片晶莹在手掌心,冷的一缩。
“真好看。”小丫左右手开工,伸手去抓那个飘忽之物。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晴川已经很久没下过雪了,她记得上次大雪覆盖这个城市的时候,刚刚和老梁分手,在家待不下去了,就出来走路,走着走着就开始飘雪。
晴川从来不下大雪,那次百年难得一遇被她碰上了,白毛女一样在路上快步疾行,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隔着衣服,她的心里却先凉了一大片。
吐出来的气瞬间也变成了白色,嘴唇一片冰凉,脚下开始打滑,左右打转,绕了半圈脑袋朝下,趴在地上。眼睛一下肿胀起来,冒着热气,眼泪流到混合泥土的雪地里,身体抽抽缩缩的像条蠕动的虫。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心脏突突突和脑神经在一条线上。耳边传来沙沙的声响,有人经过在她身边驻足不动,她仰起狼狈的脑袋,看到一把长手柄的黑伞,罩在她脑袋上,飘落在上的雪白像是落在融不进的泥土里。
伞下露出一张英俊的白脸,没带眼镜,左眼角压着刺青,微微皱褶,伸出长长的胳膊,一下就把她拉了起来,林溪只是身体往上,从趴着变为瘫坐,“齐木,我失恋了。”
他伸手擦她的脸,把混合着眼泪的脏污擦掉,“怕什么,有我呢。”
林溪说说要哭,伸手抱住他,脑袋顶在胸前,呜呜啦啦,开始放声大哭。周围卷起纷纷扬扬,车辆在结冰的路面,滚滚滑滑,发出金属的刺拉声。
他伸手把她横抱起来,林溪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听那里面咚咚的声响,伸手撑起那把黑色的伞,把两人罩在里面,在漫天大雪里,他走的缓慢,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些年,他还不叫陈一水,还是书店里那个小店员的时候,林溪的伤心失落,每每都是齐木陪在她身边,不知不觉都十二年了,她仰仰脑袋,任凭那些晶莹大片地落在脸上,他们之间早就算不清,谁欠谁了。
颜色迷蒙起来,恍恍惚惚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妮子外套的男人。她直起身子,掸掉眼睛上的雪,看到陈一水站着,一只手抄在大衣的口袋里,正低着头,安静的抽烟。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黑头发上还有肩头,烟头冒着橙色,被白色切割,像是忽明忽暗的灯。
一会思佳从蛋糕店里走出来,穿着粉色的棉衣,长长条条,伸手掸掉他肩上的雪,笑意盈盈。陈一水扔掉手里的烟,搂住她,轻轻在她的右脸,印上一个吻,把她头发上的雪花,仔细地挑开。
林溪在树后面,像个偷窥的猥琐贼,她看到陈一水和思佳牵着手从对面走过,消失在纷扬的大雪里。
“经理,司机师傅说拐个弯就到了,雪怎么越下越大。”小丫已经从惊喜,变成接受不住了。
“嗯。”林溪站起来掸掸雪,师傅也帮他们搬运,三人好不容易把大家伙塞到车上,林溪上车之前,回身朝对面看了一眼,讪讪眼睛。
“经理你在看什么?”小丫看她愣神问她。
林溪摇摇头,“小丫,如果你会舍不得一个人,这是爱情吗?”
她笑笑,“经理,你怎么突然变成一个爱情白痴了,你要是舍不得一个人,你就告诉他啊,让他来决定。”
林溪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大智若愚的话,居然是出自这个小丫头的嘴巴里,她怎么突然就犯蒙了,苦笑道,“没那么容易的,走吧,他们肯定在店里急死了。”
两人风尘仆仆赶到店里,忙活了一晚上,才搞个七七八八。
前台的电话响起来,小丫跑过去接,“嗯,嗯。”手上拿纸,仔仔细细地记下来。林溪正在给刘姐捏刚刚扭到的肩膀。
“经理,产品部那边说,你朋友的货已经到了,因为下雪天气,可能要推迟几天过去送货。”
“我知道了,到时我发个信息给她。”
“是上次来的那对情侣吧,男才女貌的。”刘姐也很八卦。
“我觉得男的比较帅吧。”小丫纠正道,“我怎么就找不到那种,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我长得也不差啊。”
“那姑娘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你,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过日子的有什么了不起,我有激情。”她扬扬手臂。
林溪不参与她们的讨论,走到一边发信息给思佳。没过了一会,电话就回了过来,她愣了一秒接起来,“喂,思佳。”语气镇定了又镇定。
“林溪,我这些日子,不是故意没找你的。”她说的声音很轻,还有回音,像是站在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
“我知道。”林溪笑笑,“等家具到了布置好,我不会再出现在齐木面前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我知道在这件事里,你根本没做错什么,如果,不是我们都刚好爱齐木,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我不爱他。”
思佳听着那边突然丢过来的轻语,却像绑了铅出奇的重,“林溪……”
“没事,这世上谁没了谁都能活,何况,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
那边停停顿顿,忽然吸口气起来,“我们的订婚礼,你会来吗?”
“你邀请我?”
“嗯。”她握着手机的手捏出白色,“我不想跟你当陌生人,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真心的。”
听着几乎是哽咽,林溪吐口气,“当然,我会亲自祝福你的。”
思佳看到暗了的屏幕,心里像是塞了只兔子,上不去,下不来。她必须要把林溪牢牢把控在手里,才能避免两人私下接触。她觉得很羞耻,为自己的卑劣,白净的脸上都是斑驳的红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可是,不管怎么说服自己,每次只要看到齐木不说话,发呆,都会揣测,是不是跟林溪有关。她从来没这么怕过,很怕失去他,惶惶不可终日。
打开卫生间的门,走到客厅,齐木不在客厅,走到阳台上去寻他,他背对着站在阳台上安静地抽烟,外面的雪花飘进来,落在他黑色的毛衣上,最近他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齐木外面太冷了,进去吧。”思佳缩缩手。
“嗯。”他弹掉手里的烟,转过头,温和的笑容,一如往日。
“我今天煮了你喜欢吃的面条。”
“你不用事事迁就我,你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也觉得好吃嘛。”她娇娇俏俏笑起来,伸手开上面柜子拿碗的时候,看到里面用黑色袋子扎起来的大酱,这是当时住在林溪家的时候,她送给自己的。
想了一会,还是把它拿下来,放到碗里,她想要知道,齐木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林溪。这件事情特别愚蠢,但是这种不安感,几乎要让她发疯。
她把筷子和面条,都放在齐木的面前。低头吃面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往他脸上瞟,他还和平时一样,吃的优优雅雅,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你今天做得很好吃。”
思佳心放下,笑起来,“你喜欢就好了,等以后结婚,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做给你吃。”
他笑笑,很快就吃的干净,站起来把碗收拾到厨房。
“我来收就行了。”
“你做饭很辛苦,我们得分工合作。”
思佳看他一眼,笑的满脸幸福,自己到底是在瞎担心什么。
陈一水拿着自己的碗筷,走到厨房,转头就变了脸色,伸手把碗丢进水池里,碰的哐当一声响,开始动手翻冰箱和橱柜,在最上面那层,找到了黑袋子装着的大酱,脸色冷下来,“林溪果然是你。”
周围的场景,开始快速往后退,厨房里的人来了又走。
“陈一水,帮我拿个薯片来。”林溪在客厅的吧台上翘着腿,对着电脑抓耳挠腮。
“你这一个下午,到底要吃多少东西?”陈一水看到桌上都是零食包装袋,“就一个工作心得要写这么久吗?”
“别把你码几百万几千万字的水准,来要求我行吗,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写作文。”她转过身一只手搁在椅子上,“要不,大神你随便划拉两下,帮我把两千字搞定。”
“我的每一个字,可是很贵的,你确定?”
林溪瘪瘪嘴巴,“当我没说。”
陈一水几步走过去,把她椅子转过来,一手扒住她脑袋,“要不,你今晚扮狐狸精,我考虑一下。”
“不要,我是有尊严的。”
“好啊。”他伸手直接把她抱起来,“看来你不喜欢前戏,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说说就往房间里抱。
林溪像个活鱼在手上乱跳,伸手扒住门框,“我心得还没写完呢,你就不能做点正事。”
“我这就是正事,你也知道,我平时工作很辛苦,还要养你这个吃的比人家多三倍的货,你慰劳我一下,也是应该的。”
“有你这么算账的吗,你赚那么多,我才吃多少,放在古代你就是黄世仁,我是农民工小白杨。”
“那请问这位小白杨,还想不想看你偶像Justin的演唱会呢?”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张vip票。
“哇!”林溪双手举高,“你真买到了,不是说卖完了吗。”
“有我买不到的东西吗,等到了后台,我让他签名给你。”陈一水笑。
林溪伸手就圈住他脖子,给了他嘴巴一口,“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
“你也就有好处的时候会夸奖我。”他停了一会,补充一句,“对了,还有床上的时候。”
“去。”林溪腿扫扫,让他放下来,一看地点,“国外啊,还是今天!”她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五点了,“你怎么买这么近的时间,我们要赶不上了。”
“着什么急,吃完饭再去。”
“吃你个头啊,我们就算现在去机场,也不一定赶得上。”她急得原地乱转。
陈一水把她拉回来,抱着稳住她,“我有私人飞机,怕什么。”低头亲亲她的额头,“给我煮碗面,我喜欢吃那个。”
林溪以前都要废话几句,现在拿人手短,屁颠颠的去煮面。
“西红柿鸡蛋面……”陈一水看到这种熟悉的色泽,“这么多年,你厨艺没长进也就算了,连煮个面都这么单一。”
“你废话这么多,好吃不就行了。”林溪把罐子打开,用勺子给他挖了一勺,又用筷子搅了搅,“快吃。”
“你还作弊,这个酱我也吃得快吐了,我们认识第一年,你就送这个大酱给我当礼物。”
“我吃了二十几年都没腻,你腻什么,要不你把我换了,再挑个好的,会十八般厨艺的女子当女朋友。”
“林溪,你现在是在挑衅我吗?”陈一水头一偏,过去就捞她,林溪撒腿就跑,她哪斗得过这身负武艺,还身强体壮的男人,一下就被逮住了,又被抱上了。“告诉你,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永远。”
“陈一水,你干什么,我要去看演唱会!”林溪挣扎。
陈一水反手把房间门甩上,“今天你不要去看了,谁要你喜欢满嘴跑火车。”
“我就要去!”
“不准!”
“是你买的,你又不让我去,你这个大变态!”她还没喊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我看你还怎么嚷嚷。”
“打死你,大变态。”
“啊,林溪你竟然拿遥控器砸我。”
“我要去看演唱会!”
“齐木,齐木。”陈一水突然回过神来,思佳在外面叫他,他把东西收起来,走出去。“怎么了?”
“没事,刚刚同事打电话给我,推荐了几个旅游路线,你看看喜欢哪个?”
“你喜欢就好,我先去洗澡了。”
思佳还想说两句,他已经进去了,等她收拾完毕进房间的时候,看到齐木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上床,侧着身子躺下,看他脑后的发窝,略微往上飞着,从后面圈住他的腰,贴在他的后背,这种温暖能让她安心。
“陈一水,我恨不得你死。”他的耳畔突然传来冰冷的女声,眼前是模糊不清的背影,林溪?他快步走过去,一把转着拉过来,出现的是一个无脸的女人!他的眼睛忽然睁开,额上冷汗冒出,一下坐了起来,胸口起起伏伏呼吸。
“怎么了?”思佳也被动静弄醒了,她坐起来,看到齐木低着头,大口喘着气。
“齐木。”她伸手,轻轻碰了他的肩膀,对面抬起冷漠的眸子,吓了她一跳,左眼角的刺青散发着骇人的戾气。“齐木。”她又怯怯叫了一声,小心确定是不是眼前的人。
陈一水看到思佳的脸,神色软下来,像是换了张面具,温和笑笑,“我没事,做了个噩梦。”
“你流这么多汗。”思佳伸手给他擦擦,“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闭闭眼睛,重新靠在床上,心还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他转头看一眼枕边,好像产生了幻觉,林溪穿着白兔子的睡衣坐起来,一脸焦虑,“怎么了,又做噩梦了?”伸手给他擦汗。
“抱我。”他轻轻开口,神色颤颤。
林溪乖乖地靠近他,两只手圈住他,整个人卷在他身上,她能够感觉到,陈一水的身体在小幅度不停地颤抖,手上又用力,想要给他点力量。“陈一水,告诉我吧,把你的那些噩梦都告诉我。”
他抬抬浸湿的额头,微微跳跳嘴角,鼻子边绕着的都是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我又骗到你了,你看看你多好骗。”
林溪没像以往那样气急败坏,而是默默收回手,安静的看他,“陈一水,我不是那个能敲开你心房的人,但等到有一天,那个人真正出现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她,拉你一把。”她笑的没有怒意,充满平和,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身形渐渐消散。
陈一水那天睡了很久,确切地说,那几天的记忆,除了白雪皑皑,他都不怎么记得了。机械的吃饭睡觉,还有就是,在屋子里走动,晒太阳。他尽量让自己的脑子放空,避免再做噩梦。
仰在单人椅子上从玻璃窗户往外望,一直看到眼前出现斑驳的黑影。
“叮咚,叮咚。”门铃声忽然响起来,打破了他片刻的安宁,他手机关机,也不打算开门,还是窝在沙发上。
“没人在吗?”一阵小声嘀咕之后,响起故意捏低嗓子的叫喊声,“陈一水,陈一水。”
他忽然眼睛睁开,站起来走过去,一下打开门。
林溪本来都打算放弃了,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站在面前,他又穿了白毛衣,看起来很像是医院跑出来,病了很久不见天日的人。
“你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
林溪看他面无表情,古古怪怪,“家具送来了,师傅马上就到。”
“嗯。”他看看她,又从上扫描到下,“你今天比那天像个人。”
“什么?”林溪皱皱眉头,“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了?”
“那天在蛋糕店门口,你不是看了我很久吗。”陈一水抬眼瞧她。
呃,林溪脖子一缩,“神经病,你肯定看错人了,我那天压根就没出门。”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躲在一颗巨丑的圣诞树后面,鬼鬼祟祟的偷窥,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林溪白眼翻翻,还真看到我了。
陈一水跳跳嘴角,“我说你也挺奇怪的,我刚刚还没说哪天呢,怎么急着就否认,心里有鬼吧。”
ko,就不能跟陈一水玩心眼,因为你永远玩不过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救她一命,“啊?什么?我马上就来。”急着就下楼,一方面躲避刚刚的话题,一方面确实是出问题了。
“怎么回事?”
“那司机不小心蹭到一辆宝马了,现在路上闹着呢。”
“蹭什么不好,偏蹭宝马。”林溪准备打车去。
“我和你一起去。”陈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穿着整齐的下来了。
“我能解决,反正公司报销。”
“那也是我花钱买的东西,我不看到怎么放心。”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惜财物了。”林溪默默吐槽,还是跟着他上车,她没坐前排,坐在后座上,思佳是个多心的人,为了避免事故,给她发了条通知短信。
“你老做多余的事情干什么?”
“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说什么?”她迅速把手机收起来,眼神乱瞟故作镇定。
“那个大酱是你给思佳的吧。”
原来是这件事,她默默松口气,“以前听说她对象喜欢吃面,我就把独门配方给她了,要是知道是你,绝对不给,反正,你一直都不喜欢。”
“如果一个东西连续吃十年,会腻是人之常情。”
“我怎么就不腻,证明我们有本质区别,你是喜欢追求新鲜感的花心大萝卜,我就很长情了。”
“没听过用食物来辨别忠贞的。”
“也是,反正男人可以把性和爱分得很开,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处那么久。”
“吱,呲~”一个急刹,两人一个前冲。
陈一水好一点,还有个安全带,她脑袋直接砸椅背上了。
“你干什么?!”吃痛的摸脑瓜子。
他把安全带解开,拉开外套扣子,打开车门,就去后座拉她,“你给我下来。”
“我去,你不会要把我杀人灭口吧。”林溪看他脸色就不太好,在车上蹭着不下去。
“让你知道满嘴跑火车的下场。”他去拽,两个人在马路上就上演了一幕,拖与被拽。
“齐木,林溪。”思佳一收到信息,几乎是立刻往那边赶,还在半路上就看到他们两个在打架,赶忙跑过去拉。
“思佳你来了。”林溪看到亲人了,连忙过去跟她站在一边,抬手看看表,“事还没处理好呢,你俩聊着,我先撤了。”她转头就走。
“林溪。”思佳跟着她,两人还没走几步,一辆飚着高速的电动三轮车从身边嗖过。
陈一水反应快,下意识想要拉林溪,收回手,转头拉了一把思佳,林溪被把手刮到,原地转了半圈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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