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梁启东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只要去到宁开店面方圆一千米以内,就会自动跑到那儿去,也不进去,就坐在车里看一眼再回去公司,他知道自己是犯花痴了。
就像是季节性流行感冒,无论身强体壮,人人都会得。与此同时,还衍生了一些其他病,比如忽然有如牛大的心眼变得如豆一样小,还有一种患得患失之感。这种病和感冒的区别就在于,前者你能寻求医生帮助,后者你就只能自我消化了。
林溪最近进步很大,他要暂时收回那句说她没有天赋的话,虽然她的业绩仍然是一塌糊涂,但一个人的心理状态还有生理状态,完全可以从气色上窥之一二,他们两个的气色就像气象表上的红蓝,呈现两极分化,并且还有越跑越远的趋势。
林溪高兴是因为之前的老伯给她介绍了笔生意,并且对方还是个单身的富二代回国置房,正是春风得意。梁启东跟她的原因一样,这种雄性地盘发出的警报信息,有的时候,男人比女人还要敏感。
林溪送到门口,两人握手告别,孙先生比林溪大不了两岁,但是为人十分有教养,钱堆出来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谢谢您选择我们公司,我们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我相信你的专业。”他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小姐才能有空一起吃顿饭,毕竟你也帮了我的忙。”
“这个……”林溪理理头发,她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心思,但是也不好得罪,所以一推再推了。
“那就我来定,明天晚上六点,下班我来接你。”
林溪想说两句,脚下没注意台阶,多跨一步,直接往外扑过去。孙先生拉住她胳膊,左手握住拳头圈着腰,林溪觉着这男人还算风度,没有趁机揩油,有的时候流氓和绅士只有一线之隔,取决于对方的长相。
他们自以为身心纯正,但是这一幕让别人看到,就很有打情骂俏的意思。
目送孙先生上了车,其实林溪看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材火辣、曲线苗条的保时捷。
“这家伙,怎么这么好看呢,要是我也能有一辆,啧啧,我要整天睡在车里,抱着它简直就像拥抱了全世界,人生完美。”
“口水流下来了。”
“啊?是吗?”林溪擦擦,一转头吓她一跳,梁启东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他看了她一眼,“你对我们公司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啊?”
“我们是正经公司,上班时间在店门口做出有伤风化的行为,我不管你个人私下利用什么手段,但是工作就是工作,你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公司形象。”
“我怎么有伤风化了?我跟他在门口亲嘴了吗?还说我出卖色相,你有证据吗,小心我告你诽谤。”
“有。”他掏出手机划开页面,就是刚刚扶她的那一幕,“你觉得但凡有点判断力和想象力的普通人看到这张照片,会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你还学会拍照了。”
“跟你学的。”他手机一收,“我去拿给马经理看,她应该会很有话说。”
“你!”林溪指指,“好,算你狠。我不理你。”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我有什么错?”
“马经理。”他头一偏喊了一声。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她伸手拜拜,“梁督导,您大人有大量,嘘。”
忽略掉她乱飞的白眼,梁启东觉得她的态度还算诚恳,低头看她身上一眼:“丑。”
林溪看看自己的衣服:“大叔,这是公司发的制服,你说公司的衣服丑?”
“我说你丑,明晚不要这么丑。”
“我去,明晚什么日子?”
“公司聚餐,分店和总部业务部都会参加。”
林溪忽然说道:“我有事。”
“不准。”他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第二天,梁启东坐在主桌上,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就是没看到林溪,眼睛都快看瞎了,他没想到这厮如此大胆,竟然真的不来。
躲过一波波敬酒,到了外面,拨给那个找死的东西,强压低喉咙,那边好一会儿才接。
“你在干什么?”
“吃饭。”那边很小声,像是在很安静的地方。
“我知道,我是问你在哪儿吃饭,身为员工,公司聚会都不参加,这是离心离德,不尊重公司也不尊重个人的举动。”
林溪觉得他再说下去,自己都有卖国求荣的嫌疑了:“你太夸张了吧,现在是私人时间,我爱干啥干啥。”
“你在哪儿吃饭?”
“不告诉你。”
“行,你明天不用来了。”梁启东说着就挂了电话。
几乎是立刻,林溪的电话就回过来了:“大叔,你不是玩真的吧?”语气真诚又急切。
“我不开玩笑。”
“哎哎,我告诉你行了吧。”林溪回了店名字,飞快地挂了电话,以防他再变卦,这男人最近更年期变严重了,简直神经兮兮的,老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是急事吗?”孙先生坐在对面问,他正在熟练地肢解盘子里的牛排,动作像弹钢琴一样,切好了还排成秩序,虽然此举有摆酷的嫌疑,但是看在是切完给她的分上,林溪就心满意足地接受了。
“没事,我上司,最近神经有点搭错。”
“我听说你们上班都很辛苦,尤其在这种大企业,各种领导一定很不好对付。”
他安慰的部分她完全没听到,注意点全落到了前半句:“听说过?”这货不会从来没上过班吧。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我是没当过员工,我是老板。”他说得轻松。
林溪想哭,感慨自己命途多舛,同样是人,命怎么差这么多。
梁启东看见两个人一起出来,而且女的还面带微笑的时候,几乎要爆炸。自己一大桌子菜都没吃,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家伙看起来吃得倒挺开心的,瞬间好像还胖了一圈,气冲冲地就要开车走。
林溪大脸突然贴上车窗,吓他一跳,慢慢摇下来。
“你这大路虎老远就看见了,你在这儿干吗?”
“路过。”
“路过?这距离聚餐的地方可有十几公里。”
“上车。”眼看被拆穿,他甩给她一个冷眼。
“干吗,要送我,这么好?”
“不上来,我就直接开车撞死你。”
“来了,来了。”林溪觉得他脸色不好,不能多惹。
开了十几分钟。
“这不是回去的路吧。”顿时戒心起,她双手护胸,“你去哪儿,要干什么?”
梁启东瞥了她一眼:“消食。”
梁启东以为大晚上去海边看星星看月亮还挺浪漫的,但电视上就是骗人的,除了他们俩,连只鬼都没有,星星也没有,只有月亮一枚还是半个的光线,乌漆抹黑,狂风大作。林溪本来是刚做的头发,瞬间被抓上去,变成了一个疯子。
林溪抱着手臂:“你要是对我不满意,直接打就行了,不用跑这么远带我来这么个鬼地方吧。”
梁启东也知道找错了地方,但是男人的自尊心不能让他承认有错:“还行,坐一会儿吧。”
林溪几乎要朝他咆哮,抱着手臂搓搓:“你从哪儿看出来还行的?我坐你对面你看得到我的脸吗?”
“坐近点就可以。”
看出他还是死鸭子嘴硬,林溪知道不待一会儿是不行了,干脆一屁股坐下去,沙滩上又黏又湿,两个人面对黑海、狂风,眼睛里都饱含热泪。
“说话。”
“说什么?”
“再不说话分散注意力,我快要冻死了。”林溪心疼地抱住瘦瘦的自己,“梁启东,为什么你这么喜欢上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随便瞎扯呗。
“干一行就要爱一行,不然上班就像上刑,每天都想死。”他闭闭眼睛,“那现在轮到我问问题了。”
“你问。”
“你忘记你那个初恋男友了吗?”
“大活人,只要没像韩剧撞车失忆怎么会忘记?”她挑了一个石子儿,“你看就像这个石头,握在我手里的时候,我能把握它,看见它的形状,也能记住它的样子。”
她伸手一丢,那个石子直接消失掉了。
“但是,当它离开我的一瞬间,我就彻底没办法了,落到哪儿还是压根随风去了,都不受我掌控。你呢?被劈腿走出来了吗?”
“嗯,但是估计以后会有点阴影。”他看了她一眼,漆黑之中,只有模模糊糊的侧脸轮廓,“那你还会喜欢别人吗”
“比如?”
“今天那个和你吃饭的客户。”
“他啊,”林溪想想,“现在不会,不过不代表将来不会,毕竟人家的水准在那儿摆着。”
“林溪。”一阵浪潮打过来,夹杂着他低沉的磁性,“我喜欢你。”
林溪转头看他,虽然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想想梁启东最近确实行为诡异,但是她没处过这一挂的,而且梁启东跟学校里那些学生相比,就像一个爱马仕和一个路边小杂牌,区别大了去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误把这种职场精英的交际手断当作真感情:“你是指上司对下属的喜欢,还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
她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双冰凉的大手捞住,这么黑,他是怎么准确地做到嘴和嘴对上的?耳边充满了温暖的吐息:“是那种可以牵手、拥抱、接吻的喜欢。”
林溪的脑子里都是一波一波含着潮浪的低沉情话,嗡嗡嗡的。
“林溪,林溪。”旁边突然有人推她,把她摇醒来。
“啊?”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饭局已经结束很久,他们都已经回到各自房间里了。
“听说这个酒店的spa特别棒,我们一起去吧。”
“我来大姨妈了,去不了。”
“你不进去池子不就行了,那里有捏脚师傅,你不是肚子疼吗,捏完经络畅通就没那么疼了。”
“真的?”林溪来劲了。她们两个进去的时候,正好马娘娘他们几个督导也在,几个裹着泳衣的半老徐娘,又泡红了,特别像皱了的饺子。
林溪看到她们,掉头就跑到里间去了,她可不想对着马娘娘大眼瞪小眼。
“那个就是刚刚在饭局上丢脸的小经理吧。”一个扎着冲天揪、拉住自己眼睛两边皱纹的女人说。
“没看到梁总今天发脾气了吗,我看她离被辞不远了。”旁边有人插嘴。
“你被开了,她都不会被开。”马娘娘翻了眼睛小声说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梁总是在对徐副总发脾气,你们看错人了。”
“这徐副总也是搞笑,本身三流学校毕业,能力也很一般,这副总也就是个空架子压根没权力,她要不是总部大老板的表侄女还做什么副总,当个店面经理都费劲,那梁总是个什么行事作风的人,能看上她就有鬼了。”
“你小点声,我看你不满意的不是她走后门,你在意的是她看上你心上人了。”
“胡说什么,梁总可不是我的菜,再说就他那个样子,一般女人根本拿不住,谈了也跟放养似的没意思,不如找个听我话,受我管的。”
“你呀,就适合找小白脸,没那享清福的命。”
林溪他们出来挑选食物的时候,几句闲话正好落进耳朵里,一回里间,同屋小同事就立马开了话夹子:“我看她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说着自己也想笑,“你说,要是跟梁总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肯定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然后分分钟扑倒。”
林溪看她一个人又变男又分女,自己就演上了。
“你想太多了,分分钟扑倒,他都多大人了,有那体力吗?”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穿衣显瘦脱衣全是肌肉。你是我的女人,别的男人通通不准靠近。”她手一划拉声情并茂。
“这点你说对了,确实很神经而且小心眼。”
“你怎么知道?”
“嗯,我猜的。”
“梁总平时骂人又凶又严肃,我猜他私下里肯定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而且只对自己的女人温柔,这太浪漫了。”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很温柔?!”林溪简直不想吐槽,“说不定他就是表里如一,只不过把办公室的教育放到家里然后放到床上。”
“不会吧,这不就跟随身带了个复读机在你耳边不停地说,你要上进你不能出错一样吗?”
“没错。”
“不可能,这太让我幻灭了,你这就是悲观主义,一点都不积极向上。”她噘了噘嘴巴,“性格不好,说不定人家技术弥补呢,也很不错啊。”她说得双颊绯红,声音越来越小,原来是个闷骚啊。
“这个……”林溪眉毛一跳,“见仁见智,你可以去试试,每个人感受不同,也许适合你。”
“他要是愿意,我也不介意啊。”她说着揪起毛巾很是害羞不好意思的样子。
旁边的推拿师傅拿了精油:“梁总,您久等了。”
“What?”两个呆货看着帘子拉开,梁启东正冷着脸穿着浴袍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
“梁总。”刚刚还娇羞的姑娘差点都要哭了。
师傅过来给他推拿,他伸手一推。
“不用了,听都听饱了。”
梁启东前脚出去,林溪耳朵差点就被炸聋了,同事放声大哭,大姨妈一样止都止不住:“我要失业了,啊,啊。”
“别哭了,你不会失业的。”
“被上司听到我要睡他,我死定了!啊啊,不活了。”两条腿哆嗦起来。
看她这样没救了,林溪索性不管了:“我出去跟他解释,你哭够了先回去。”梁启东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她跑了两圈,又拐到后面的温泉池,看到他正坐在小亭里喝茶。
立马跑过去跟他谈判,两腿像流氓一样抖着,准备气势上压倒他:“人家被你吓死了以为你要开除她,怎么劝都哭个不停。”
梁启东看了她一眼,闭闭嘴巴:“背后说上司坏话乱嚼舌根,是应该开除,她没哭错。”
“不至于吧,你平时不说人坏话吗?说闲话是人的天性,你这种压抑别人天性的行为很不人道。”
“我没说过。”他一副我很清白的样子。
林溪思索一下,他好像确实没嚼过舌根:“那、那你心里肯定也骂过人,更阴险的人都憋在肚子说。”
“这位大义凛然的壮士,你刚刚不是说我神经、小心眼吗?不惩罚一下,怎么对得起你给我的称号?”他站起身来,“她要是个主谋你也是帮凶,帮别人说好话前你看清自己的处境了吗?林经理,你手下那一大票废柴我还没收拾呢。”
“喂,梁启东,你太狠了吧你,你早上答应我的。”
“我没答应,要是他们继续保持本色,年底之前我就大换血。”他走得快,知道她肯定要废话。
“你给我站住。”林溪过去就扑,脚下一滑,死命拉住梁启东的袍子,手都抠青了,两个人呈现自由落体一起摔到水里去了。
林溪圆滚滚爬上来的时候,梁启东的腰快折断了,在池底像是原地举了个杠铃:“你这几年是不是吃钢筋了,重了这么多。”
“哪有那么多?你肯定是错觉。”
“我手都快断了。”
“那肯定是你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前。”
“林溪你这是诽谤!”梁启东最气她这句。
“老梁你认清点现实,你个半条腿已经入土的还想翻什么浪?”
“你再说,我就再把你推下去。”
林溪准备过去跟他拼了,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凉快,她里面只穿了一条小白裙,一湿全都裹在身上原形毕露,而且还来了大姨妈……双手羞涩地抱住胖胖的自己:“你别乱看。”
梁启东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很久没看过了,好像有点忘记了。”
“哼,我要拍下来当作证据,看你怎么开除我的店员。”她也不遮挡了,赶忙去掏手机,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带。
“你都这样了,还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真可以。”
“哎,好不容易有时间来泡泡,放松放松。”外面隔墙有几个男性声音进来,突然就愣得定格了:“嗯?梁总……”
林溪心凉了半截,这副样子被他们看到,她还不如直接跳到水里淹死算了。
“过来。”梁启东过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后面几个雄性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他高大的身材正好可以挡住她大半个身体。前面投来炽热的目光,她透过梁启东都能感受到熊熊的火热气,这下总裁酒店找小姐要上头条了。
他们好奇的就是,这个小姐……素质怎么样?头一致偏过,透过缝隙仔仔细细,从下往上看,腿挺白的。
“谁让你们的看的?把眼睛闭上。”梁启东沉声一句。
“是。”几个人吓得一下捂住脸,老梁发火非同小可。
林溪脑袋就这么顶着梁启东,光速后退,两个人玩的是以前复古手机里推箱子的游戏,一直去到住宿的地方,周围人来人往都在看这奇异光景。
“去我那儿,离这儿近。”
“我要回房间。”
“那你就这么光速裸跑吧。”
“啊!”
梁启东把她扔进去的时候,林溪迅速跑进厕所,已经一片狼藉,偷偷开了一条缝:“梁启东,再去帮我买一包。”
“我叫客房服务。”他觉得这脸不能再丢第二次了。
林溪整理好出来的时候,老梁上身没穿,虽然年近不惑,但是身材还是不减当年的好,转过来的一刹那,她差点喷了,难怪公司那么多女人想睡他了。
梁启东看她脸上都快演出一部年代戏了,慢慢走近。
“你想干什么?”林溪眼睛瞪着,裹紧浴巾,“告诉你,虽然咱们曾经有过那么一腿,但是现在井水不犯河水。”
“我给你一百万。”他的气息几乎喷到她脸上。
“这个……”太可耻了,居然用金钱诱惑我,“我考虑一下。”
梁启东嘴巴一弯:“你做梦吧。”转身就从旁边拐过去开厕所门,“我要洗澡,麻烦让一下。”
“嘁。”林溪转头就给他一脚,两个人正在玩谁先踩到脚的游戏,门铃突然响了。
他们同时一怔,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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