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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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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听说这本书很好看,结果点开一看,呵呵,原来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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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十八章 笼络

 

第十八章 笼络

乌兰江今年因水患颗粒无收,孟束辖内的百姓陷入饥荒之中。战争之际,官粮全部充军储,无暇救灾,路边渐渐出现饿殍,人心动荡。

孟峦下令将粮草成袋投江,动摇对岸民心。

半月之后,对岸百姓乘私船甚至偷潜过江打捞粮草的现象频频发生。

霍遇赶回乌兰江畔,与孟峦、太子等人会合,三军合体,邺军胜利在望。

霍遇和孟峦上一次相见,是在断魂坡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中。

暌违多年,人世无常。少年将军皆成了老将,昔日死敌要联手作战。

霍遇习惯了猖狂,见到孟峦便是一句冷嘲热讽:“哟,本王的手下败将可从未有过苟活之人,真是稀奇。”

孟峦冷淡淡地朝他拱手作揖:“晋王殿下,今日前来只为商讨战事。”

“孟公子做得很好,未费一兵一卒,只用几斤粮草就乱了对岸阵脚,本王没什么意见,这仗啊孟公子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他傲慢的态度引起其他将领不满,赫连昌朝太子使去一个眼色,太子放下手中茶盏,威严道:“七弟,孟公子是父皇钦点的主帅,军职在你我之上,既是议正事,不可无视上下之别。”

霍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臂摊开,跷起二郎腿,无所谓地道:“把孟束留给本王,前祁太子你们随意处置。”

赫连昌道;“你未免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孟束手下不乏精兵良将,要擒孟束,谈何容易!”

“舅父又不是刚学打仗的新兵,怎么还是不懂呢?孟束既然已经在江对岸设下圈套等我们打过去,又怎会攻过来?若不主动出击,便是一场死局。”

当年他刚学打仗时赫连昌便常常以老将身份教训他,霍遇今日一句话出了多年前的恶气,气得赫连昌眼冒金星,但霍遇所说在理,他又反驳不出什么来。

即便再不待见这狼崽子,也不得不承认论起打仗的本事,少有人在霍遇之上。

主攻派和主守派相持不下,今日的商议并没什么进展。众人皆愁眉散去,霍遇正要离去,太子叫住他。

“七弟,你的伤势可无碍?当日你在押送刘建藩的途中下落不明,父皇甚是担忧。”

“领兵打仗不受点伤哪说得过去?当日在前往乌塘的水域遇袭,确实是惊慌一场,不过好在对方派来的人手不多,想必幕后指使者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令兄长平白担忧了。”

太子的脸色有些难看,霍遇拍拍他的肩:“我瞧着兄长这些日子也憔悴许多,可是不习惯行军生涯?”

“大邺男儿当为国效力,能和七弟并肩作战,是为兄的荣光。”

“皇兄回去还要操劳国事,万万不可累坏了身体,军中事务便交由大司马去做,他能竭力辅佐皇兄,是我霍家人的福分。”

霍遇句句话里有话,太子勉强回应,只怕再与他多说几句就要招架不住,借口还有折子要看结束了这场对话。

太子刚一离开,霍遇脸上的笑意便迅速消失。

回到营前,孟九在火炉旁等他,他把水袋里的水倒进碗中喂孟九喝,孟九的大舌头两下就舔干净碗里的水,水灵的眼睛睁看向他,还想喝水。

他又倒了一碗水。

片刻后,霍骋求见,霍遇闭门不见,霍骋在寒夜里等了一阵,便回到自己的帐篷中了。

孟九的毛发被修得很整齐,看上去十分精神,一看便知道是出自谁的手。霍遇抚着孟九,见它这些天也没因自己失踪而消瘦,甚是满意。

“她将你照顾的真好。”

她并不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却将他和孟九都照顾得很好。

卿卿习惯入夜留一盏灯,却不知这个习惯留下了引狼入室的祸患,身体突然被禁锢,落入一个铜墙铁壁似的冷硬怀抱,她正要张口呼救,大掌捂住她的嘴巴,堵住她的呼声。

“若你二哥现在进来,铁定跟爷动手,爷的右手跟废了一样,现在打不过他,你便安静些。”

他上身微微前倾吹熄床头烛火。

“今个爷才从常言那里得知,十四叔的腿彻底废了,爷的十四叔被人害得半身不遂,卿卿说爷该如何咽下这口恶气?”

“你明明心里有数……何必问我?”

“这一路上多有不顺,却得卿卿知晓我心,也算上天对我的弥补。”

“我不知道……我也是乱猜的。”

“就算废了他们的腿,十四叔也不能再站起来。嗬……一起来的,却不能一起回去。明明是爷做的错事,却要报复在爷的身边人身上。”

“如此一来,王爷就能一心向善了吗?”

“这世道弱肉强食,爷不想做人刀下鱼肉,便只能做刀俎。”

“是啊,只有王爷欺凌人,哪有人敢欺凌王爷?”

“三日之后会有千袋粮食被投掷进乌兰江里,届时对岸百姓定将哄抢粮食,爷会趁乱攻入对岸,取孟束人头来见你。”

“人头……太血腥了些。依叔父的性子,不会轻易将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爷不会给他自我了断的机会。”

“还请王爷万事当心,平安归来。”

“虽然听起来确实像是敷衍……卿卿,我很开心。”

卿卿微怔,似乎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将要说的,她想要捂住耳朵,霍遇的唇却率先覆在她的耳侧低语。

“你注定是爷的。”

他一句话判了她的终身,卑鄙而磊落。

卿卿的心像一粒尘埃终于落地,再也不会有其他祈盼了。

霍遇玄铁骑中有一只特别的队伍,称为神机营,由冯康统领,其中都是潜伏能力一等一的斥候,冯康率兵夜潜乌兰江对岸,探听孟束剩余实力虚实,一夜一昼后顺利归来,并带来了孟束的防守部署。

霍遇跷着二郎腿,怡然自得道:“孟公子,本王叫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瓮中捉鳖。”

孟峦无视他的轻狂,反而问道:“若王爷是孟束,会如何应对我们的包围之势?”

霍遇没有片刻思考便回答:“自然是早早投降了。”

孟柏年听他此言大笑道:“王爷既然要认输,好歹多思考一阵子,哪能这么不假思索地投降呢?”

“认输都要认半天,恐怕有诈。本王会认输,可那孟束老贼刻板自负,可输不起。”

孟峦和霍遇隔着深仇,彼此都没个好脸色,但二人进行沙盘推演却格外投入,孟柏年做冲裁,二人已经对峙了一个上午,不见胜负,他有些饿了,恰好卿卿端来了汤饭,便先停战。

霍遇尝了口汤,只觉得索然无味,不比小南瓜他娘亲做得好到哪儿去。他看了看孟柏年和孟峦,发觉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的,还以为是这坏丫头有偏见,给他少加了料。

孟柏年欣慰道:“没想到叔叔能吃到卿卿亲手做的饭菜,真是荣幸!”

孟峦也肯定道:“火候恰到好处,肉质鲜嫩,不大像是初次做,辛苦了。”

霍遇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要么是她差别待遇,特地给自己的饭菜里没有放料。他咬牙喝了口汤,便把碗放在了一旁。

卿卿坐到孟峦身旁,攀着他的胳膊道:“二哥,明天是中秋,晚上我们去祭嫦娥,等你娶妻了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军中一切简陋,只得委屈嫦娥娘娘了。”

孟柏年想起卿卿幼年祭嫦娥的事,有些哭笑不得,她小时候贪吃,每次为祭月准备的食材都会被她吃掉,气得两个兄长都不肯跟她一起祭嫦娥,卿卿便去告状,每逢卿卿告状,家中人都知道两位少爷又要遭难了。

转眼间,卿卿出落成了窈窕淑女。

卿卿走后,沙盘对战还在继续。

霍遇移动了一个兵团,孟峦想了想:“我投降。”

“局势未定,现在认输未免过早。”

“这局势不是和当年断魂坡一役一模一样吗?当年我自不量力,和王爷死拼,下场不必多言。这次,我要同家妹团聚过节,便不奉陪了。”

孟柏年搂住孟峦的肩膀:“吃肉去,中午那顿实在是有些勉强。”

孟峦朝霍遇作了个揖便离去。

霍遇路过伙房,见孟九开心地嚼着骨头,摇头道:“可怜我的孟九,要吃这糟糠玩意儿。”抬头,卿卿正好提着水桶经过。

她本想逗弄孟九,见霍遇在此处,便绕道而行。

“怕见着爷?”

她放下水桶,直直盯着霍遇:“你又不是豺狼虎豹,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爷不是豺狼虎豹。”他自嘲一笑,走上前帮卿卿拎起水桶。

孟九见他们二人走了,也连忙跟上。

“中秋一过爷就要过江了。”他说。

“太子他们不是还没同意吗?”

“他会打仗还是爷会打仗?这是实战,不是纸上谈兵,不主动出击永远占不了上风。”

他话音刚落,手掌突然落在卿卿肩头。

他的手掌包覆了她整个肩头,手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衣衫落在卿卿的肌肤上,她耳根子发烫,扭转肩膀,但霍遇的手掌牢牢扣着,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瞪眼看他,霍遇这才轻轻移开手掌。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温柔异常,卿卿无力垂下睫毛,一只蓝色的蝶从她面前飞过。

“原本想捉给卿卿玩耍,不慎给放走了。”

“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女童,才不稀罕这玩意儿。”

“爷以为你会喜欢……如今不知怎的……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赠予你。”

他等了许久没听见回音,回过头,见卿卿正蹲在地上扣着孟九的嘴,一边焦急地道:“快吐出来。”

他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卿卿回头张望他:“快来帮把手,孟九不知吞了什么东西进去。”

霍遇上前,掰开孟九的嘴巴,一块石子儿从他嘴里吐出来,卿卿松了口气。

霍遇道:“吃不坏肚子。”

卿卿揉了揉孟九的毛,责备道:“也不是小狗崽子了。”

“谁说不是小狗崽子?是爷养大的狗,在爷眼里永远是小崽子。”

卿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孟九不就像是霍遇的孩子吗?除了孟九,他还肯对谁这么好?

夜里卿卿听完孟峦教诲回屋,见孟九在屋里蹲着等她,她一回来,孟九就四肢直立站起来摇摇尾巴,然后跑去外面。

她追上去,约莫快出军营了,孟九仍跑着,这时她两眼一黑,被一块布从头蒙住,被人拦腰扛起扔到马背上。

风在耳边疾驰,她咬着牙恨道:“霍遇你放开我!”

她对他太熟悉了,她甚至记得他臂膀的力度。

“别挣脱了,爷喝了二两酒,你再挣爷可把你扔下去了。”

荒山野岭,适时一声狼嚎,孟九听到,高声吠喊,压住狼叫的声音。

霍遇疾驰到山顶,山高云低,夜幕似巨大的屋顶遮蔽他们。

十五前的月亮尚未圆满,虽有遗憾,但霍遇很快就释怀了。月可以不圆,只要面前是她,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卿卿仰着头:“月亮缺了一角。”

众星拱月,良辰美景,可遇而不可求。

卿卿探出手,晃了一晃,原来月亮离得还远,并不在面前。

对岸悬崖一匹孤狼独立,眼睛发着绿油油的光,孟九站在此端,怒目圆瞪。狼嚎一声,它叫一声,犬狼嚎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霍遇心想,今夜该有丝竹悦耳,而不是听两只畜生争相出风头。

“卿卿喜欢吗?”

她沉迷月色里,又被孟九一声怒叫蔽耳。

霍遇自言自语,“爷很喜欢。”

缺了一角的月亮,还有月下的她,都令他心悦。

“卿卿,爷想和你一同过中秋,想每次抬头看见月亮的时候卿卿就在身旁。”

她揉了揉耳垂,回头望着霍遇,大声道:“什么?听不清楚。”

霍遇一个箭步移动到她面前,鼻尖贴着鼻尖,卿卿躲闪着,被他按住后腰,身体贴向他。

霍遇凑上前,在她唇上柔和一吻,这个吻太干涩,远远不足他心中所想。他用舌尖轻巧划开卿卿闭合的唇瓣,扫过她的舌尖,虽然速度若闪电,却仍然留下酥麻的痕迹。

卿卿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向他的眼睛,他在这时迅速吸吮住她的唇瓣,卿卿被突如其来的猛烈动作惊得闭紧双眼。

卿卿被他吻得浑身燥热,这具身体早已被他教导成熟,她的心经历了太多,身体却只有他一个人的记忆。

她双手攀在霍遇肩头推拒着他,霍遇却突然停了手,放松地靠在卿卿肩上。

卿卿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只好把双手扶在他腰上。

“卿卿,明年同爷一起看月亮。”

“还有足足一年,哪能说得准……”

“听你这意思是还有其他后路?”

“我没有。”自然还有后路,即便是走投无路时候,她也从没想过要投靠霍遇。

她说起谎来漏洞百出,霍遇一听便知道她还有其他打算,气上心头——命都给她了,她还要什么?

他拦腰扛起卿卿阔步迈向悬崖边上,卿卿紧闭着眼不敢向下看,霍遇只要一松手,她将粉身碎骨。

“卿卿哪,爷没什么耐心,若你心里想着其他,爷便趁早松了手。”

风将她的头发全部吹起,她的嘴唇发着颤,说不出半个字来。

“不过是叫你离开薛时安,有这么难吗……当日你答应了爷只要救他便心甘情愿当爷的女人,爷才会甘愿为你跳下乌兰江,若你悔誓,爷便将这本属于你的乌兰江深寒还给你。”

卿卿双手揪着衣领,耳边可闻乌兰江水拍打崖壁的声音。

“时安舍命救我,我……我不能……”

“是吗?”霍遇发出一声冷笑,夹紧臂弯里的人,转头走向马儿。

又是一路疾驰到乌兰江畔。

孟九四肢快要跑断,刚刚跟上来,竟见霍遇将卿卿扔下江水。

孟九焦急地大叫起来,冲着霍遇吼叫,见他不理,又冲着江水叫。

卿卿拼命躲避浪潮,向岸边划水。强烈的求生欲提醒她得时刻保持着清醒,才能不被江水冲走。

孟九突然向远处跑去,不一会儿便叼来一根树枝,眼巴巴望着霍遇。

霍遇接过树枝,伸向水中。

卿卿努力逆流而上,紧握那根救命的枯枝。她上了岸,半句话都不愿与霍遇多说。

“今夜水势平平,你在水下感觉如何?”

她浑身湿冷,靠着孟九汲取温暖。

“爷想见你,当日便逆着水游到天黑。你怕冷,我也会。卿卿,他人能为了你轻易舍弃性命,我历尽万难也要活下来……虽不全是为了你,却也想着回来以后就能见到你。”

“王爷的心意太重,卿卿命薄,受不起。”

“本王知道你的秉性,今天说出这番话只是因为不想让这些话烂在肚子里。本王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一说,既然想要你,便会不择手段。你安生等着本王回来,捉了孟束便带你回瑞安成婚。”

“既然不顾我的意愿,王爷又何必跟我说这些话?”

“你这不识好歹的丫头,活该让你被江水冲走。”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不顾王爷的生死。”

“现在后悔已经太晚了。”

“王爷……我恨死你了。”

霍遇不置可否地一笑:“你早就恨死我了。”

霍遇出兵渡江,此次是孤军深入,志在一击即中。

他动身时,卿卿本不想去送行,孟九却非去不可,无人照看孟九,她不得不去。霍遇向孟柏年交接完军中事务,正要乘舟而去,便望见一辆质朴的马车,孟九正在前面跑着。

霍遇朝孟柏年拱手作揖:“孟九便先交给孟大哥照看了。”

说罢,竟等也不等就渡江离去。

卿卿没见着人,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像有一股子气撒不出来。回到军营,孟峦已经操练结束,她被孟峦抓了个正着,孟峦问道:“这么早去何处了?”

卿卿指着孟九:“遛狗去了。”

“霍遇的恶犬,怎是你在照看?”

“孟九不是恶犬,孟九,你自己说是不是?”

听完卿卿的指令,孟九冲着孟峦乖巧地叫了两声。

孟峦皮笑肉不笑:“你若喜欢狗找人给你抓只温和的。”

“我只是……帮他照看。”卿卿失去了底气,分明是霍遇的狗,却总由她照看,按理是说不过去。

“薛时安那小子就抛下你自己走了?”

“他没有抛下我……是我……”她越话声音越小,“是我的错。”

“这浑小子真是净欺负你这蠢丫头。”

卿卿朝孟峦吐了吐舌:“哥哥心里我就是个蠢材。”

孟峦见她调皮模样,倒也笑出声来:“当蠢材好,无忧无虑。”

蠢一点,少些心眼,烦忧便也少了。

三天后江对岸传来讯号,霍遇已经成功打入对岸,孟峦下令向对岸进攻,由孟柏年领头,源源不断的邺兵涌入乌兰江南岸,一场大战已在江对岸打开,太子与赫连昌也加入了战斗中。

卿卿数着日子,已有半月,还不见半点好消息传过来,她担忧地去找孟峦,却见孟峦对着树下一朵枯花失神。

她前去问:“哥哥,柏年叔叔那里可有了消息?”

“一切皆在预料之内……卿卿,你看,咱们家是不是也有这种花?”

“我不大记得了……”她那时年纪太小,只记得家乡每年春天开满百花,群蝶环绕,至于那些细节从未注意过。

“娘栽种过,以前我偷剪了花枝去送人,被娘发现,还得诬陷是大哥所摘。”

“哥哥,打完这仗我们就能回家了吗?”

“嗯……打完仗,便要回家了。”

“叔父的仇了结了……是否只剩晋王一人了?”

“如何对付他为兄自有计算,你不必操忧。”

“这里的秋天虽然花会枯萎,叶子却仍是绿的。北邙山一入秋,便是遍野红枫。”

她在北邙山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年头,有着最深刻的记忆。

一说起秋天,便只能想起北邙山,不知他们瑞安城的秋意是否也是正浓时?

“哥哥,晋王他犯下许多过错,还请不要轻易放过他……留他条活路,让他赎罪。”

“置人于死地简单,留活路却不易,以霍遇的秉性,若留他活路,必有绝地反击之时,卿卿,他的活路便是我们的死路。”

“不会的……晋王他并非那样的人。”

在这一刻,她竟然信任起了他,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许是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知道他的贪心所在,也知道他的决心所在,她见过他的脆弱,也见过他的执着。

“若是旁人,会用死来折磨他的敌人,可晋王不会……他会爬到最高的位置,让他的仇人根本没法触碰到他,从此死心。”

“卿卿竟会替他说起话。”孟峦讽刺笑道。

“他不是一个心中只有私利的人,但凡对他或对他要做的事有用的,他会放下身份去讨好……他……有时可真像个小人。”想起他风光的时候,再对比落魄的时候,卿卿在孟峦的眼皮底下笑了出来。

想来真是奇怪,霍遇那人,会有人恨他,有人怨他,却从没有人讨厌他。

所有人对他都是爱憎分明,一如他对这世间的态度。

“明明是个小人,我们孟家满门却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不奇怪吗?”孟峦无心去深究自己妹妹对霍遇的那些情仇,只是心中疑惑,明明只是个小人,为何对他并不生厌?

“当年我和霍遇在断魂坡对峙,战场被封闭,援兵无法进入,两军都已崩溃,我原以为就算是我败了,他也不算胜……谁知他安好地活到现在。他彻底赢了,这次也是……若非他事先参透巴蜀王陵的机密,率先占下三个重镇,这场仗不会如此顺利。”

“哥哥的意思是,他守住白柯子镇的决策并非错误?”

“白柯子镇地形虽不出众,却是整个西南的战略重心所在,没有足够的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是无法发现的,我也是仗打了一半才发现。”

卿卿眼里闪烁水光:“如此一来,哈尔日和郝军医他们便不是白白牺牲。”

她迫不及待想让霍遇知道这个消息,这一路相互扶持走过来,虽然并都不是心甘情愿,她却知道他内心的愧疚。他醉酒后曾说过,不论战争的结果如何,都换不回他弟兄的命。那些兄弟的死是他心头一道疤,伤口愈合,疤痕却还在。

这消息至少能让他少疼上一些。

孟峦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懒散道:“命运真是不公,天降将才,却降到了一个卑鄙小人的身上。”

九月中旬,江对岸取得大捷,孟束不堪失败,在主帅帐中吞金自尽,余下旧部在前祁太子遗孤的带领下,重整旗鼓,又开始新一轮鏖战。

结束了孟束的性命,孟柏年乘舟回北岸。

入目仍是青山绿水,他却已是自由之身,能够真正畅游在天地间,不带仇,不带恨,光明而行。

孟氏兄妹为他接风,摆宴畅饮。

第一杯酒敬孟氏亡者,第二杯酒敬将门先烈,第三杯酒敬未亡人。

孟柏年眼含泪水欣慰道:“就算只剩一个人,也撑得起孟家,何况咱们现在是三个人。”

“大邺的皇帝已经答应将瑞安归还,此役我与叔父为邺军助阵,为他霍家的统治赚足声誉,当能换来百年安稳。我们孟家功在战场,产业却遍布各行各业,即便不靠打仗依旧能恢复门楣。”孟峦道。

孟柏年道:“当年你爹常与我说你不及你大哥十分之一二沉稳,你爹知道你今日的模样,一定很欣慰。”

“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沉毅不孝。”

孟峦是铁血男儿,不似卿卿姑娘家提及双亲便眼眶湿润,他天生欠了点情感,而未能与父亲并肩作战到最后的遗憾,却支撑起了他这些年的一切谋算。

他散布了巴蜀王陵兵阵图可镇西南的谣言,令孟束和大邺皇帝都坐立不安,夸大那兵阵图的作用,令世人皆以为得兵阵图便得天下,再怂恿太子主动请缨,而送霍遇上战场,则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他想方设法将那巴蜀王陵的图藏在霍遇的身上,次次被他完美避过,不料竟是靠卿卿完成这一步棋,利用皇后与成王陷害他与宫妃通奸,令皇帝看到那张图,离间他们父子关系,逼霍遇上战场。

借仇敌之手手刃仇敌,他的每一步棋都没有缺憾,回头来看,太过一帆风顺的算计也是种遗憾。

卿卿不胜酒力,未能陪他们畅饮到天亮,夜深了便回房了。

孟峦痛饮一碗酒,道:“替邺人攻打江山,是沉毅不忠……虽不忠不孝,却也情有可原……沉毅无能,没能护好卿卿,此生都不能原谅自己。”

“人各有命……卿卿她经历了许多苦难仍豁达开朗,是她独有的福分。她不是小女孩了,她有自己的选择,我们这些长辈能给她最大的宠爱便是尊重她的决定。”

“真是……我们孟家怎么就生了这个么蠢丫头,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她的心意,就她自己看不透。这时当庆幸爹娘离开得早,不必为这丫头再费心。”

“能早走的人……谁又知道不是种福分呢?”

卿卿回屋后,原本酒劲上头双眼困顿,孟九在耳边叫了两声她便不困了。已是夜深,外面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她抱住孟九的脖子,一阵哭泣。

“孟九,我回瑞安就得和你分开了。”

孟九似听懂了一样,轻叫了声。

“我真想留你在我身边……可你是王爷的狗,你那么离不开他,他不会把你给我的。”

“孟九,如果我去了别的地方,你也会像等王爷那样等着我吗?”

孟九干脆地叫了两声,卿卿在孟九顶头的毛发里一顿乱亲:“孟九真像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都被王爷杀了……他们死在北邙山下,连尸骨都没有……如今我过上了好日子,也要和你分开了……孟九啊,我好孤独……”

孟九的嗅觉是犬中佼佼者,怎能闻不到卿卿身上的酒味?

不同于霍遇那熏人的酒味,她身上的酒味都是干干净净的,孟九喜欢她,即便她有时凶恶,却有着自己最喜爱的气味。

她真喝大了,趴在孟九背上号啕大哭,孟九背部的毛全都被她的眼泪打湿了。

“我不能嫁给时安,我食言了,我对不起时安……是我对不起时安……”

孟九静静听她诉说,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咽安慰她。

“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她的眼泪是开了闸的流水,源源不断,哭到乌兰江泛滥。

孟九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感受得到她的悲伤,她的痛苦。

孟九耳边突然传来一串熟悉的脚步声,还有熟悉的气味,它扬声高叫,那人却迟迟没有进来,孟九知道主人的意思,闭了嘴,继续听卿卿倾诉。

屋外聆听之人眉间高耸起山川,这是积攒了多少伤心哪?真怕她有一日被自己的眼泪淹死,却又想沉溺在她的眼泪当中。

她与他都是拥有着强烈求生欲望的人,脾气也如出一辙,却是截然不同的人。

花开并蒂,却是一株向阴,一株向阳。

他擅长将所有罪责推向别人身上,她却默默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天地这么大,北邙山到乌兰江,她不曾对不起任何人,是他们共同将她推向命运的洪流之中。

他真是恨极了这个不会认命的小姑娘,也爱极了她从不认命的固执。

卿卿不知自己抱着孟九哭了一顿后是怎么睡着的,她只记得自己哭了大半夜,可醒来去照镜子,眼睛却没有预料中的肿痛。

孟九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她匆匆出屋去找,枯叶纷飞,湿冷的风刺骨,她寻遍军营都没寻到孟九,正不知所措时,一声响亮的犬吠在身后响起,她回头,见霍遇牵着孟九站在军营门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霍遇松了牵绳,孟九便朝她奔跑了过来。

孟九见到她一阵开心地乱叫,等孟九不叫了,霍遇才走上前重新牵回孟九道:“孟束已死,该送你回瑞安了。”

卿卿苦笑:“若非王爷,我早回去了。”

“瑞安秋色是一绝景,如今回去,正赶上河塘丰收的时候,此时捕捞出的鱼切成鱼脍,最是味美。这个时候回去,刚刚好。”

霍遇与卿卿回瑞安城,孟峦自然会反对,孟柏年及时站出来与他们同往,这才得了孟峦的同意。

一路北上,游荡在湖光山色间的归家心思,与来时的急迫截然不同。

日光和煦,是个狩猎的好日子,临近山野,野物出没,孟柏年背上弓箭领头上前,率先射中一只山鸡,其他士兵纷纷拿起弓箭射向林间野物。

霍遇在马背上回头向卿卿挑眉笑着:“今个儿有口福了。”

随后他望着林中的丰收景象,默默失神。若他右手尚能挽弓,仍是最好的弓箭手。

卿卿驾马上前,与他并肩:“这一仗毁了王爷的右手,王爷不怨我吗?”

“本王走到今日,靠的是脑子,况且我好歹还是个王爷,不需要自己动手。”

“王爷,我哥哥他说……白柯子镇没有白守,王爷当初没有做错。”

“卿卿可是在安慰我?我很欣慰。”

“只是告知实情罢了,我哥哥还说,你是个好将领。”

“那卿卿呢?在卿卿心中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卿卿一时间竟说不上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他是个暴虐之人,却对孟九一只犬兽呵护备至,说他是个阴险小人,他却确实有着雄才大略,说他无情,他却为弟兄两肋插刀。

“我心中……王爷是个坏人。”

显然这不是个令人满意的答案,霍遇竟直接离去,孟九跟了上去,霍遇却停在一棵树下,单手伸向树枝便跃了上去,他翻身坐在树上,孟九前蹄扣着树干,后脚遁地,怎么都爬不上去,模样滑稽。

霍遇随手折了根树枝,扔向孟九,嘲讽道:“你若能上来,爷的名字倒着写。”

卿卿见他连孟九都不放过,又好气又好笑,她突然想到了霍煊曾与她说过自己家中的胞弟,说他是族中最淘气的少年。

如今看来,这份少年意气始终未曾褪去。

霍遇在树上冲她挑眉一笑,笑中仿佛可见他少年时的模样。

他最得意的时候,却正是她家破人亡的时候。

他用呢喃自语,却能让卿卿在树下清晰可闻的声音道:“爷当你是心尖上的人,你却只当爷是个坏人。”

他向来字正腔圆,少有含糊的话语,这几个字自然落在了卿卿耳中。

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卿卿并不意外,霍遇倒有些摸不透:“你不惊讶吗?”

她仰头看着霍遇:“没什么可惊讶的,王爷也说过,我容色动人,日日在一起,动情是难免的事。”

她把他的厚脸皮学了个十成,只是万万没想到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跷起二郎腿悠然道:“爱慕本王的女子能以千百来计算,卿卿你三生有幸,占得我心中的位置。”

卿卿被他的话惹笑。

她一笑,百花失色。

霍遇仿佛看到了北邙山最灿烂的那朵山花,朴真无瑕,再多的好景色也无法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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