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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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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舍生

 

第十六章 舍生

巴蜀王陵深处,黑暗如张口的巨兽吞没来者。

霍遇虽已来过一次,仍觉得恐怖。上次卿卿与他们那么多人同行,他都觉察到了她的胆怯,这次被孟华仲威胁入陵,不知她该有多绝望。他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马就见到她。

走到巴蜀王石棺存放的地方,整整一天脚程他只喝了一口水,心里唯恐她和霍骋在底下断水断粮,难以支撑。

想到此处,他不可自抑地笑了,他何时把一个女人的命看得这么重要了?

他不知道这一切的因果起源,究竟是源自北邙山的惊鸿一瞥,还是源自她对他汹涌的恨?命运确实已经将他们紧紧缠在了一块。他害她沦落为奴,又在多年后一眼看中了她,他欺负过她,羞辱过她,使她恨他,这恨意让她把他送上了前往西南战场的路。他心有不甘,将她掳掠此处报复,却又在危急时被她所救。这像是两条系成死结的绳子,除非一剪子剪开,否则不会有人能分开他们紧紧相连的命。

他不会叫任何人剪开他们之间的关联,他要做她一生的因,更要做她一生的果。

卿卿自被孟华仲兄妹掳掠来后没有吃喝一口,饥饿在这个时候反倒让她多了些硬气,孟华仲兄妹不论如何作为,她都没有开下一层墓的机关,因此他们只能盘踞在一间小小的石室里。

孟华仲几次气恼要拿卿卿撒气,都被孟华沅拦了下来。

孟华沅见卿卿一脸不屈不挠,此时真是恨她的臭脾气,委曲求全不就是她最擅长的事?

“你又是何苦顶撞我大哥?少受点罪不好吗?我们在这地陵里要靠你带路,你乖乖听话,他不会动你。”

卿卿嘴角扬起,烛火照亮她半张脸,那被照亮的半张脸的颜色极为艳丽:“只要触碰到机关这间石室就会坍塌,我原本想令霍遇葬身于此,后来一念之差,放走了他,没想到如今正派上用场。”

“你要和我们同归于尽,自己不怕吗?”

孟华沅笃定没有人不怕死亡,却不料卿卿肯定道:“不怕。”

“你疯了不成?”孟华沅惊诧她的固执,静心一想,才觉得她的行事方法太过熟悉。

宁愿自损一百,也不肯让对方获得丝毫利益,这是霍遇一贯的做法。

“哈哈哈哈……”孟华沅突然痴狂一般地笑起来,“那年北邙山下,谁又会料到今日我竟要拿你的性命去要挟晋王,来给自己觅一条生路。”

“你们尽早另寻出路,霍遇阴险,又与你大哥有剥皮之仇,他怎会受你们的威胁?”

“你别自以为懂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孟华沅一耳光向卿卿煽过来,卿卿被打偏头,反倒露出一个阴郁的笑脸:“你思他成疾了不成?自重逢以来我就察觉你心神失衡,每当提及霍遇,便像个疯女人。你若想他念他,何不抛下你现今的身份去找他?”

“你以为我不想!”孟华沅咬牙切齿道。

她的痴狂之心,终究还是在世俗礼法面前低头。

“你明知他是那样恶劣的人……又何苦深陷……”

“你懂什么?你一开始就能得到他的喜爱,即便不去讨好,他也对你另眼相看,你懂什么?”

“我受不起他的另眼相看,所谓另眼相看,不过因我是孟将军的女儿,为此我受了多少苦……”

她已经看轻过去那段受苦的日子,提起来也是云淡风轻,不留任何属于北邙山下的恐惧或仇恨。

她明白只要活着,苦难来临的同时希望也会来临。

“卿卿,你猜猜你和霍骋,他会选谁?”

若是让别人做出二选一的选择,只怕得陷入纠结,但对方是霍遇,她一点也不担心。

他谁都不会选。

他怎么会让别人威胁他呢?

卿卿看着孟华沅轻蔑的模样,轻轻一笑:“他会选我。”

孟华沅也不知该不该说她猖狂,可她也想看看霍遇究竟会选谁?他是不惧难题的人,越是这样,越叫别人好奇他在难题面前的选择。

卿卿感叹:“堂哥的智慧真不及霍遇之一二。”

“此话怎讲?”孟华沅问。

“巴蜀王墓处处杀机,也是处处生机,你们想逃出去很容易……何苦在这等霍遇来捉?”

“弃甲曳兵,有何颜面去见父亲?不如死在外面,倒也清静。”

巴蜀王墓中若无人带路,很难走出迷宫,每个迷宫尽头都是一间独立的石室,霍遇的人分头找了近三天也没找到卿卿他们具体在何处。

他自己早已筋疲力尽,无力瘫坐在地下休息,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硌到,他捡起来,借着火光近看,是一块碎石。

迷宫两侧都是平整光洁的石壁,地面都是精心雕琢过的,细看这块碎石,表面粗粝,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想起那日和卿卿一起入地道时,捡了块石头扔在她脚下吓她,质地似乎相仿。

他开了窍,沿着这条道一路向前,发现不少沙石痕迹。

沿着这些痕迹,他来到分叉口前,迟疑了一阵,便和身边跟随着的侍卫分头而行。

他没有过多考量,卿卿虽能留下线索,却不是精于算计之人,向左向右,都是随机抉择。

便听天由命一回。

迷宫尽头,是一道鎏金的石门。

他转动石门旁的转轮,石门打开,一室火光通天,孟华仲几人在火光中,候他多时。

霍骋和卿卿被分别捆在左右两侧的柱子上,霍遇犯了难,摆出愁苦模样与孟华仲感叹:“你剥了爷的皮,就这样招待爷?”

“狗贼少废话,你的得力手下和救命恩人,你选谁?”

霍遇踌躇片刻:“你还真给爷出了个难题。”

他打从心底不想和孟华仲这等智商的人纠缠,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霍遇扶着眉心:“你们自己慢慢折腾,不过记得给孟姑娘留个全尸,毕竟是个姑娘。”

他当真半点情面不留,说走就走。孟华仲恼极,一匕首刺进霍骋受伤的腿上。

霍骋发出艰难的呜咽,却不向霍遇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好笑地看着孟华仲:“你爹他怎么不来救你?我爹是你大祁的一条狗,你又何尝不是孟束手下一条疯狗?”

霍遇倚在门口,双臂抱肩:“你这是要爷救霍骋?男人做事就不能痛快点?爷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磨磨叽叽的男人。”

“王爷您别管我!孟华仲这龟孙子就想得到这地陵里的宝物,不能让孟姑娘被他捉走!”

卿卿听闻,轻咳了声,提醒道:“我与孟华仲是同一个祖宗。”

分明是一触即发的严肃气氛,愣是被她一句话弄得所有人哭笑不得。

霍遇隐约看见她脸上的红痕,心里作痛。

她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担忧,却也最让人担忧。

只要她露出半点痛苦的模样,他就会毫不犹豫救下她,可她不会把脆弱流露在他的面前。

真是个没心肝儿的小女子。

“我与卿卿夫妻一场,还真不舍。”他没皮没脸惯了,当着他人的面说出这话泰然自若,眼神真挚。

卿卿呸了口:“狗贼霍遇,我救你狗命,你令我身陷囹圄,你何来颜面说这话?我孟卿枝就算死也轮不到你来救。”

霍遇扶额难耐道:“孟兄,你也听到了,这二人都不要我救,那我先行一步。”

他朝孟华仲拱手作揖,竟真头也不回地离去。

卿卿见他走了,反倒对孟华沅挑眉一笑,彰显胜利。

薛时安在蜀都听到卿卿被捉,连夜快马赶到地陵,却见霍遇在地陵中搭起灶火升起炊烟,他上前就揪起他的衣领:“卿卿呢?”

霍遇指着石室的门:“里面呢。”

薛时安松开他领口,正欲往深处走,霍遇胳膊横在他身前拦住他,薛时安觉得这人荒唐得不可理喻,勾拳揍在他鼻梁之上,霍遇一个将军,哪甘愿被他一个空手书生平白无故地打?

他一个拳头就把薛时安打翻在地:“要不是她在意你,爷今个儿定在这儿阉割了你,叫你再贼眉鼠眼地觊觎爷的女人。”

“都说北地贫寒,王爷怕是打小就没见过镜子,欠了点自知之明。”

“找打是吗?”霍遇拔出腰间佩剑,对准薛时安喉咙。

“王爷没本事救下卿卿,也不能拦着我去救她。今日我进了石室,请王爷将这石门封死,卿卿往后是死是活都跟王爷您无关。”

霍遇轻笑,她这一生的苦难始于自己,怎能无关?

“你进去?会武功吗?是你救她还是要她救你?今天你从这道石门进去,就是着了孟华仲那蠢猪的道!”

薛时安淡漠抬眼:“你都知道的事,薛某怎么不知道?小九于我贵重过自己的命,我不能放任她身处险地。”

霍遇冷笑:“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把她引到我身边?她在我手里,可没少遭罪。”

“我有愧于她,自有自己的法子去偿还。”

“何为偿还?裂帛都无法恢复如初,何况人心?”

“王爷此时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你若只是对她有愧,何必占着她身旁的位置?”霍遇一字一句漫不经心地说出来,“本王心悦她,苦于她身边已无本王的地位,薛公子,将这个位置让给本王吧。霍骋是我的弟兄,我不能用他的命去换卿卿,卿卿是我心头上的人,也是救命恩人,我不会抛下她。”

“薛某一生为孟家家奴,护卿卿周全,是职责所在。若触发石室机关,石室便会坍塌,只要你我带着卿卿、霍骋在坍塌前逃出,便可将孟华仲和他的人埋身此地。”

霍遇挑眉一笑:“薛公子的法子,还真是阴毒。”

霍遇等人与孟华仲在石室内外僵持,谁都不肯先做决策。

石室里没水没粮,撑不了几日他们就会饿死,可卿卿与霍骋也在里面,他们不能有事。薛时安命人为孟华仲他们送水送粮,三天后,孟华仲终于答应见他,打开石室内的机关,叫他进来。

他第一眼便看见了狼狈的卿卿。

此刻他想活剐了孟华仲的心都有,可卿卿在孟华仲手上,他无法拿她的性命做赌注。

他想上前去看看她,便有士兵的刀指向他。

薛时安笑意冷然:“这便是世子的待客之道?”

“你既为邺奴,怎么能算是客?你若是为了霍遇养的这小蹄子而来,我劝你早早收了心思。”

“姑娘是薛某的家主,更是薛某未过门的妻子,世子卖我个薄面,将她还给我。”

“一个被霍遇玩烂了的女人,妓馆里的妓女都不如的货色,你稀罕她什么?”

“既是家主,薛某当以命相护。你我时间都不充裕,薛某便也不与你虚言。世子放了霍骋将军,我与卿卿一定护世子平安出陵。如今孟束将军节节败退,储粮不足,薛某愿为世子提供粮草直到反败为胜。”

孟华仲太清楚孟束的秉性,即便是父子亲缘,孟束也不会留无用之人丢他的脸面。若孟华仲能带粮草回去,解孟束燃眉之急,还能有一条活路。

“这墓下真如你所说,另有出路?”

卿卿道:“凤凰柱的入口只可进不可出,这陵墓工程量巨大,若是没有其他的出路,那些修陵的工匠又如何出来?我都能想通的事,堂兄也能想通,只怕堂兄是不敢回去面见叔父,宁可死在这里。”

孟华仲此番并未被她激怒,而是哂笑:“你有颜面去见你父母?”

“为何没有颜面?我落入霍遇手中,非我本意。我只是受害者,世人不怜我,我爹娘兄嫂却会。”

孟华仲语塞,其实,他是羡慕的。

没到绝路,谁都不想死。可真正的绝路往往不是没有前路,而是回头无路。

在孟华沅的劝解之下,孟华仲放了霍骋出去。

霍骋负伤太重,卿卿担忧道:“堂姐,霍遇最看重霍骋,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怕也走不出去了。不如由你亲自护送他出去,打消他的疑心,待打发了霍遇之后再与我们会和也不迟。”

卿卿话外之意只有孟华沅听得懂。

这狡猾的小女子,她知道自己只要得到自由的机会便不会再回来了。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是属于她自己的路,而不再是父亲手中的木偶,为了一个虚无的复国梦将清白、青春都标明价码,如同贩夫走卒背篓里的货物被贱卖。

此生唯一幸运的,是买走她的人是晋王。

她打小听惯了关外人的传说,脑海里那个逐鹿中原的关外男子应当是虎背熊腰,有盖世的力气,像个未进化完整的野人。

晋王却是那样风流倜傥,他放下手中刀剑,换下铠甲穿上儒衫,便和这世上所有的少年郎无异。

孟华沅不会再错失这个机会。

霍遇见是孟华沅带着霍骋从石室里出来,迟疑片刻,孟华沅眉目淡漠,依旧是从前的冷淡模样。

霍遇问:“卿卿呢?”

“我二哥不会要她的命,更何况她与薛时安在一起,哪会有事?”

霍遇的眼神似乎钉在了石门上。

她的性命在一个疯子的手上,怎么会没事?

孟华沅淡漠道:“她现在像只狐狸一样聪慧,比一些男子还要坚强,王爷担忧什么?”

“是吗?我只愿她愚笨一些,懦弱一些,叫人多担心一些。华伶,本王自少年时起,也只挂念过她一个。”

他眼底渐渐堆起莫测的笑意:“所以怎能让别人带走她?”

孟华沅惊觉他的弦外之音,而他话音落罢不过须臾,脚下石板晃动,岩石开裂声不断响起。

孟华沅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霍遇,任它地动山摇,霍遇如云端观赏之人,神态怡然,纨绔如常:“这里每间石室都由巴蜀王石棺上的机关控制,只要找到石室对应的机关,石室就会坍塌。”

千钧一发之际,石室之门打开一道缝隙,薛时安和卿卿一双身影闪现,随即又被孟华仲的侍卫用人盾挡住去路。

薛时安旋身挡住那些拦路者,将卿卿推了出去。

石室内的地动山摇和石室外的平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石室地面裂开巨缝,地面不断沉陷,岩石不断滚落,片刻间,已成废墟。

卿卿双眼绝望地盯着那片废墟,她不愿相信眼前所见,问左右的人:“时安呢?”

没人能给她答复,她发疯似的跑到那片废墟旁,柔弱十指穿进石缝中将表面覆盖的石块一块块刨开。

石头割破她手心的旧疤,流入密不透风的石头间隙内。

她悲悸地呐喊一声,漠然回首,霍遇看到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她踉跄地站起来,又踉跄地跑过来,跪在霍遇脚下:“还能挖,底下有动静,王爷,您救救时安,救救时安。”

霍遇俯首,麻木地看着她。

她见霍遇不为所动,什么尊严,什么骨气都顾不得。

她就该死在北邙山下,孟华仲说得对,她不过是被霍遇穿过的破鞋,凭什么值得薛时安几次三番来救?

她的头重重叩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王爷,您救救他!我求您了!”

她抓着霍遇的衣角,努力把眼泪收回去:“晋王殿下……是我不对,是我害您来这里,是我害死哈尔日、郝军医他们!全是我的错,您救救时安……我救不了他……我……以后卿卿为你做牛做马,我会让我二哥停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我都给你!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时安吧……”

霍遇的心也渐渐冰冷。

他在她心里,原本就是个没有心肝的小人、坏人,又何必期盼她能对自己有所改观,有所高看?

“本王救出薛时安,若是一具尸体,从此以后卿卿与我之间再无恩怨。若是个活人,你便冠上本王之姓,为本王之妇。你可愿意?”

“你救救时安……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知道她弱小的身体里藏了多少眼泪,怕她哭到山河易位,怕她哭到人间绝迹。

他怕她为别人伤心,却更怕她伤心。

他脸上写满玩世不恭,依旧是放浪的笑容:“就算薛时安被压得骨肉分离,为了卿卿爷也要给他重塑肉身。”

他朗声下令:“叫上陵墓外面的人手,一齐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卿卿瘫软在他脚下,扶着他的小腿,止不住抽噎。霍遇看了心烦,蹲下来抬起她的下巴,迫她一双泪目与自己对视:“你再哭爷就挖了你的眼睛。”

眼泪哪是说忍就忍?两行清泪沿双颊滚落,说不可怜,也是假的。

挖掘途中,废墟下传来玉石撞击声,一个士兵匆匆上报:“王爷!底下有动静!”

倏尔片刻,底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唤:“小九儿。”

卿卿跑过去,趴在废墟之上不断回应:“我在,我没事!”

“我也没事。你先上去,不要妨碍王爷他们。若我有事,王爷私吞大垣口马场,垄断军马、牟利贪污一事都会有人上报给朝廷,王爷贪图权势,不会不救我。”

霍遇怒骂一声,瞪着废墟的方向。

卿卿破涕为笑:“是,他贪图权势,贪生怕死,你不会有事的。”

霍遇阔步上前,将卿卿粗鲁地拽开,甩到一旁:“你老老实实上去等爷,爷要亲手救出薛时安,然后要他亲手送卿卿出嫁。”

卿卿一双眼对他又厌烦又畏惧,可恨极了,也可怜极了。

“来人,送孟姑娘上去。”霍遇顿了一下,看向孟华沅,“你也随她一起上去,至于你哥哥,本王至少给他留个全尸。”

孟华沅朝霍遇福身行妾礼:“四五载共枕,华伶谢过王爷照拂。”

她的情终究断在了霍遇手上,她跟他这么久,从未见他呵护过谁。而他呵护的那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卿卿上路后才忍住眼泪,走了半天走出迷宫,他们在原地休息,孟华沅递了水袋给她:“真怕你哭死过去。”

“时安次次为我舍命,我却只能为他流无用的眼泪。”

这出郎情妾意的戏码看得孟华沅想笑,说她太过单纯也不是,却也算不得精明,霍遇对她的那点心思,只怕已经无人不知,就她还跟个傻子似的想要和薛时安厮守终身。

“罢了,若非你,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彻底和孟家脱离关系,从今往后,我和你们这些姓孟的也是天涯不相见了。”孟华沅将水袋递给卿卿,“这世上有太多我没见过的好景色,往后我会一一去游历。”

卿卿哭得太久,喉咙干裂,用水润过嗓子后,见孟华沅莞尔一笑,那笑容圣洁温柔,如她在北邙山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孟华沅的笑容越发柔和,渐渐和四周烛火融为一体。

那几个护送他们的侍卫同时倒下,七窍流血,卿卿怒道:“你给他们下了药!”

“是啊,我给他们下了药。”

“你究竟要什么?”

“你说过这里有其他出路,孟华仲那傻子自断生路,我却还想活。你带我出去,我自会放你。”

卿卿这时若还相信孟华沅会放了她,就是真的傻。

“你有仇报仇,可我从未害过你,你为何这样对我?”

“你还记得霍遇曾经是怎么对你的吗?他不会让你痛快地死,他会将你的求生意志折磨殆尽,却又让你求死不能。我不想像曾经的你。”

“是他负你,你去找他报仇,与我何干!”

“你要恨就恨他好了,谁叫他曾经那么对你,却偏偏又爱你。”

“你胡说什么!”

“你跟我走,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

孟华沅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短刀,她削下卿卿一缕发,放在原地,用短刀胁迫卿卿带她另觅出路。

卿卿被她封了嘴,难以出声求救,只能用一双幽光森森的眼睛融入前路的无边黑暗。

卷溪崖。

乌兰江水汹涌滔天,悬挂在两座悬崖之间的吊桥似乎随时都要被江水冲走。

霍遇从卷溪崖的悬洞赶到此处,孟华沅正持着短刀站在对侧悬崖上迎风而立。

她早就料到他会来,看到预期的画面时,不可自抑地笑了。她苍白的唇轻声启合:“我才是最懂你的人。”

卿卿被绑在吊桥中央,底下是涌动的江水,狂风一吹,她就会被卷至百尺之下的江水中。

霍遇已经毫不犹豫踏上吊桥,他的声音乘风落入卿卿耳中:“卿卿别怕。”

她一次次临近死亡,可还是克制不了恐惧,不过凡夫俗子的躯体,山河之间,如其一粟。

怎能不怕?她克制自己,冲霍遇道:“我不怕。”

霍遇的步伐冷静,这吊桥在风浪间显得无比单薄脆弱,而此时的天地间比这吊桥更脆弱的,便是卿卿。

离她还有十步、八步……三步……

终于,他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霍遇扶着一旁的吊绳蹲下,帮卿卿解开脚上的绳:“你也真是没用,怎么就被孟华沅给捉住了?”

卿卿怒目相对:“若非你放心我跟她走,我又怎会被她捉住!”

“还有心还嘴?爷就不该跟过来。”

孟华沅的笑意已经陷入骨子里,她笑得直不起腰来,还要与卿卿耀武扬威:“你看!他来救你了!”

“她疯了。”卿卿道,“被她爹逼疯了。”

“抓紧我的手,带你回去。”霍遇强行和卿卿十指紧扣,扶着绳子往回迈步。身后桥的另一侧传来孟华沅的一声呐喊,桥面剧烈下陷,她竟斩断了那头的绳子,霍遇急忙抓紧手里的绳子,另一只手紧紧将卿卿夹在腋下,二人只靠吊桥一侧的单根绳子拉动,一双身影悬在山谷间随风晃动。

卿卿本能地抱紧霍遇,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她不舍得松开他,是此生头一回。

狂风将他和她的身影甩来甩去,如同巨形的秋千,却没有落地的时刻。

悬洞出口的士兵忙拽住这侧的绳子,但人力岂能与风力抗衡?风吼中只听微不可闻的一声“嘶啦”,绳子裂开一个口,为首的士兵朝后面的士兵喊道:“快去寻一条绳子!快要支撑不住了!”

后面的士兵听到这话,霍遇和卿卿自然也听到了。

霍遇抬头,看到绳子顶上的一道裂缝,只是怔了片刻,便果决与卿卿道:“我左手支撑着你,你攀住我的肩膀向上抓住绳子。”

卿卿照他的话去做,逃亡那段时日他们已培养出了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左臂垫在卿卿臀下,将她身体往上送。

卿卿无意间瞥到身下的江水,面色发白,直出冷汗,嘴唇发抖道:“我怕。”

“看着我!”霍遇几乎嘶吼出来。

卿卿被他的嘶喊震慑住,又仿佛回到北邙山时他随意一句话都叫她不敢违抗。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力。

“卿卿别怕,扶着我的肩膀……就是这样……用力啊!”他暴喝出来,卿卿狠下心,使尽全力摁在他肩上,借力向上攀住绳子。

总算松一口气。

霍遇的右手抓着绳子,左手仍环在她的腰上。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你听着,这条绳子现在容不下我们两个的重量,没等到他们找到另一条绳子咱们就会都掉进乌兰江里。”

她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的话,只是睁着被风吹红的眼睛看向他。

“爷现在也很想把你扔下去,但扔你下去这条绳子未必拉得动我。爷是个汉子,这时候也不能把女人扔下去。爷水性耐性都比你好,能自己游到岸上,你上去了一定要记得让人沿江寻我!爷也吩咐过了,爷若有个三长两短,玄铁骑就算造反也要让你偿命。”

卿卿的嗓子像是被什么黏住,说不出话。风灌进她的肺腑,从内到外,都被吹得生疼。

霍遇见她这副呆滞模样,嘴角噙笑:“爷这也算是把活路给你了,你就不能装模作样流两滴眼泪?”

她仍是眼神干涩,无言相对。

“可我……哭不出来。”

“罢了,留着成婚的时候再哭也不迟。卿卿,爷的鞋底开了,记得回去帮爷缝好。”

白头到老,不过是那时在开往夏陵的客船上所做的南柯一梦。他此刻笃信,若与他共同悬挂在一条绳索上的是另外一位心爱之人,他不会如此轻易舍去求生的机会。

他离正人君子这四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为了求生,他能够无所不用其极。

他是王爷,是皇子,他的仇人还没死绝,他的大业未成,他有千万个让别人替他涉险的理由,在地陵石室中,他也曾看不起薛时安用玉石俱焚的法子去救她。

可若她只剩一条生路,他不舍得剥夺。

“卿卿,爷要放手了,右手……太疼了,我忍不住了。”

卿卿无声说出一个“不”字,霍遇却已经松了手。

他下坠的模样迅速被江水吞没,在江河的气势间,他不比一粒沙强大。

士兵眼看霍遇落入江中,悲愤之际,拼尽全力和风抗衡,将卿卿拉了上来。

卿卿跪在崖边,与孟华沅对望。

霍遇选择坠江那一瞬,孟华沅彻底疯了。她跌坐地上,用手里的短刀割碎自己一头茂密秀致的长发,碎发随风西去。

卿卿痴痴看着江水,呢喃道:“我不会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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