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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大大YYDS!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 这是我不掏钱就可以看的吗?
  • 就这?你们觉得她好看?笑死人了,我也这么觉得
  • 听说这本书很好看,结果点开一看,呵呵,原来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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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恶战

 

第十章 恶战

“孟九啊……爷当如何是好?”

霍遇边给孟九喂食,边呢喃着,孟九忙着吃的时候从来不理他。

他知道撤退是如今唯一之计,但他的自尊不容他撤退啊。

“如今有了身份地位,有了名声,反倒成桎梏了。”

孟九“汪”了一声,黝黑的眼睛盯着他,意思是还想再吃。

霍遇瞥了眼地上一堆骨头碎屑,无情道:“没了。”

孟九耳朵耷拉着,觉得自己刚才吃进去的不是饭,而是委屈!真是一点都不温柔,没有卿卿半分好。

于是叫了声,跑回屋里面找水缸后面的肉干。

卿卿一边缝衣服一边道:“你家爷说你最近长胖了,叫我把你口粮藏起来。”

它听懂了,怨气地摇尾。

卿卿头也不抬:“你以后再乱咬他的衣服我也不理你了,净给我找事干。”

自她身体稍稍恢复了以后,就天天给霍遇缝补被孟九咬坏的衣服。

她的针线活是在霍珏身上磨炼出来的。

在北邙山的时候,他们穿的都是别人不要的旧衣,她舍不得让霍珏穿旧衣,便趁能活动的时候用自己编的能防虫的花绳去牧民农户家里换布头,东拼西凑,给他缝新衣过年穿。

也不是多久以前的事,竟有了陌生的感觉。

真是昨日之事不可追也。

“孟九,过来,到床上来。”

孟九晃着尾巴跑过去。

她挨近孟九,拿起扫帚给他挠虱子。

孟九浑身放松,舒服地趴在柔软的榻上面打哈欠。霍遇进来,看孟九趴在自己的位置上,气得一鞭子挥过去。

卿卿瞪眼怒道:“你打到我了!”

她掀起袖口,糯白的腕上一道红痕瞩目。

他意外发现她脸上只剩左脸的小部分青斑:“竟好得这么快。”

她的生命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顽强,杀死千万人的瘟疫竟然也能让她熬过。

“顿顿都吃人参,所以好得快。”

“既然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离开这儿。”

“你这是要退兵?那我们去何处?”

见他又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卿卿吃惊道:“你不会还没想好退去何处吧?”

“是我错算了。”

“嗯?”

“我原以为此次孟束会派孟华仲出兵,即便不是孟华仲,他手下任何一个将领都会顾忌着镇上的百姓,但这次带兵的章绘不一样,他以前是这一代的土匪,手下以吃人出名,之前想的法子在他身上都不顶用。”

他脱靴上床,盘腿坐着:“本想叫你见见爷在战场上的威武,怎料头一次仓皇而逃竟被你见着了。”

“我可不信是头一次。”

他笑了,这怎么也被她猜中了。

“以前刚带着玄铁骑出去打仗的时候,也经常落荒而逃,为了说出去不难看,非要说是什么战略转移,其实我和你们祁朝那些酸腐文人一样,也爱搞那面子上的功夫。”

“若是我父亲,他也会撤退的。你们打仗靠的是持久,又不看一时勇气。”

“卿卿知我,论起持久,天下能有几个男儿如我?”

他向后倒下躺在床上,十指交叉双手为枕垫着后脑勺:“我瞧薛时安那书生模样,必定是不如我的。”

“你当初怎么没把我耳朵给药聋了?”

“大约是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你说的我可都不爱听。”

“我更爱你与我虚与委蛇的时候……不,现在也很可爱。”

她投去冷淡的目光:“可惜我与王爷间的仇恨日积月累,只会更深。”

“以前在草原上,谁要是能娶个像你这么漂亮的祁国女子回去,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爷打小的愿望就是想睡多少个漂亮女人就睡多少个。”

“那恭贺晋王殿下心想事成。”

“可那些女人又怎么和卿卿比呢……卿卿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世上独一无二,从前那些女人算得上什么?比你聪明的没你的貌美,比你貌美的又比不上你聪慧,算起来,还是卿卿合本王的心意。”

他又是秽语连篇,卿卿捂着耳朵背过身去。

熄灯过了又许久,孟九鼾声阵阵,卿卿用被子蒙住耳朵。

不知几更时,被子里挤进来一个坚硬的身躯,卿卿被他抱着,姿势娴熟。虽说已经春深,气候暖和,但山上入夜寒凉,多一个人还是会更暖和。

彼此都知道对方醒着,都不揭穿。

同床共枕,各有心事,人在咫尺,心在天涯。

撤兵路上最怕遇到伏兵,前后夹击,那才是真的进退两难。

眼下只有两条路:一是退往乌塘,二是退往乐陵。霍遇一夜都在发愁,是生还是死,在他一念之间。这无异于投掷铜钱,抛起铜钱的那一刻结局已经注定。

若是去乐陵与汲冉、冯康会合,他可重整旗鼓,打赢章绘不在话下。这是最有利于他的路线,但正因如此出现埋伏的可能也极高。

若是去乌塘,碰到太子和赫连昌,随便给他安个罪名就能夺他兵权,他也不指望太子的人能打得赢章绘,损兵折将的结局如何叫他那气节高的哥哥接受?

况且,谁知道去乌塘的路上是不是也有人在等他入网?

现在他就是瓮中那只鳖!

月光投射在卿卿乌黑的发上,生出淡淡的光泽。

真是美丽。

他手指缠起她的一缕发,她的头发这样柔软,眼神却那样强硬。

北邙山时他曾一时兴起与她结发,如今却是真诚想和她发梢相缠,你我不分。

他喜新厌旧,从来没和一个女子相处这样长的时间,和一个东西在一起时间久了,不论人或物,大概都会生出情谊来,他以前也不喜欢狗,可还不是和孟九生出了情谊?

她虽然满口谎言,阴晴莫测,既不是解语花,又常为他徒增愁恼。

聪明得总不是时候,该聪明的时候愚笨无比。尽管除了一张好看的皮相,缺点重重,比之孟九总是赏心悦目得多。

即便不想承认,也懒得面对,他知道自己动了心,生了情。

是爱而不得,而不再是求而不得。

霍遇撤退的速度异常迅速,在白柯子镇的时候他手下这几千名兵休养生息,是以撤退的时候精力充沛。

翻山越岭,全靠步行,就算是个寻常壮年男子也受不了这样的进度,何况卿卿尚是病躯,走了一上午便喘息连连。

霍遇命士兵去村落里征了头驴子,将她抛在驴背上。

他这人,就没半点温柔可言。

卿卿抱住驴腹,缓了一阵子,到平坦的地方才松开驴腹扶着驴背坐起来。

霍遇一只手牵着孟九,一只手牵着驴。

她看着霍遇刚直的背,心思变幻莫测。队伍行到岔路口,他毫不犹豫走向了西边前往乐陵的路。

“霍遇……”她在驴背上喊他。

他回过头,看着驴背上的人,这场面说来真好笑,驴子总是比马滑稽。她穿着粗布做的衣服,不施粉黛,头发用红绳绑成两股辫子,像个村姑。

他就转过身来面朝她,背着走。

“你走对路了吗?”

“去乐陵有一半活下来的概率,去乌塘保准送命。”

所有的选择都是冥冥中注定,上天其实早已经指好了路,就看你能不能猜透其意。

“就算是死路,卿卿陪着也值了。生前给我暖被窝,死后给我暖坟头。”

“明年四月我会叫人带两瓶好酒去你坟头。”

“你这一说,倒是勾起了爷的酒意。晋王府地窖里头的酒都是当初从祁皇宫抢来的,爷从前还没见过那么清的酒,除了招待董良那孙子,爷谁都不给,陛下去了也只能喝沉着一层渣的浊酒。”

“我听说前朝宫里的酿酒师一月的俸禄堪比一个从三品的官,酿出来的酒肯定是不赖的。”

“你们前朝的皇帝倒也是真的吝啬,三千佳丽一把火就给烧了,爷半点便宜没占着。”

“那是真的很遗憾了。”她寻思着,“以前我去宫里,后宫的嫔妃妇人们个个是绝色仙姿。”

她的样子颇为认真,霍遇想起了那些给丈夫琢磨纳妾的妻子。

他前半生从万花丛中过,对那些莺莺燕燕已经失去兴致,后半生守着一个她倒也无妨。

她花甲之年可还会这样灵俏?老妇骑驴,怕是谁也动心不了。

“前朝有个贵阳夫人,传言能莲叶上起舞,爷一直想见见,你料怎么着?当天宣帝要火烧群妃,贵阳夫人一听这话立马向外窜逃,宣帝夺了一个侍卫的刀,当下砍了贵阳夫人双脚。啧啧,最后我领人验尸,就是靠着足身分离辨认出她的。”

他满口所言,不是污言秽语就是血腥场面,卿卿不悦地蹙眉,两道弯弯的远山眉横成一道,让人想解开她眉头的结。

霍遇也不得不承认,她即便不是倾城绝色,年纪小心性难测,可却是十分讨人喜欢的。对着这一张娇柔面孔,谁又能狠心生出恶意?

霍遇带领玄铁骑日行百里,身后章绘的人便日行二百里,他们日行千里,章绘便能日行万里。

因此不敢有任何松懈,入了夜,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不过休息了一个时辰,又整装出发。

霍遇把驴鞭挂在肩上,一边牵驴一边张口骂:“格老子的一帮孙儿子,长得跟王八似的却比兔子追得还快。”

玄铁骑最令他骄傲的就是军容。

当年他还是个小少年时,笼络同困于战场上的北府营,就是看中了他们的面相。北府营是祁朝最精良的一支部队,经过重重选拔才组建起来。万里挑一的兵中之兵,气度自然不是寻常人所能比。

这些年来玄铁骑选拔了一拨又一拨新人,当年的那些兵大多都成家立业,但脱离军籍的很少,有些已经儿女成群,但战时仍然跟随他四处征杀。

他今生唯一敬佩的人就是卿卿的父亲孟尚,自己是军人,竟忍心叫自己的儿子也参军。一上战场,就得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换成是他,会万般不愿自己的子孙成为别人的刀下魂,身首异处。

夜里深林中的瘴气聚拢,很难看清前路。

恶气逼人,士兵用三角巾蒙住口鼻。孟九耳鼻灵敏,和几个夜视能力强的侦察兵走在前面。

眼看士兵的脚程越来越慢,就算是战马持续不停歇地走这么久也累了。霍遇下令原地休息,玄铁骑便原地就座,阵形纹丝不动。

他们拿出背囊里的干粮、水袋,来不及一口一口吃,咬一口干粮喝一口水,泡软了直接咽下。

霍遇将水袋递给卿卿。

卿卿摇头:“我不渴的。”

他背部的重量都承在驴身上,挑着浓黑的眉毛:“要爷嘴对嘴喂给你?”

卿卿瞪了他一眼,夺过水袋仓皇地喝完一口,就还给了他。

霍遇拿回水袋,也和其他的士兵一样用水就着干粮吃。

就在他将水和干粮放回背囊,抽出皮靴里的匕首用羊皮纸擦拭之际,急如星火的犬吠声撕裂长夜。

霍遇插回匕首,起身大喊:“躲进草丛中!”

他们有专门应对这种状况的阵形,势如闪电,临危不乱。

霍遇拽住卿卿脚踝,将她从驴背上扯下来,拦腰抱起她躲进丛林当中。

孟九听到玄铁骑的步伐,收声全速向霍遇奔跑归位。

霍遇趴伏在地,侧身屈膝,将匕首拔出来递给卿卿。

“躲在这里别动,若被发现就配合孟九,直接将对方割喉,不要叫对方有出声的机会。”

她在黑暗里无声点头,没有火光,没有月光,他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霍遇在她耳边小声问:“怕不怕?”

“不怕。”

他原本是想说如果她怕的话就陪着她,她堵了他的下文。

霍遇的笑意融在黑夜里,他道:“吾心在此守着卿卿。”说罢舌尖寻到她小小的耳垂,卷起放到牙齿间轻咬了一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竟有心做此龌龊事。卿卿心里想,果然是腌臜到骨头里的人。

他的牙齿几乎不用力道,扯着她的耳垂,舌尖在她耳郭间轻扫,如羽毛拂过。

卿卿的眼泪快流出来,被她自己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想起他刚交到自己手中的匕首,匕首轻压他的喉咙,动作几乎速不可见。

“动作是快,位置也寻得对,可这刀子该放在对你不利之人的喉上。你我相识以来,我一直是对你有利的人。”

“我有一问,你可否如实相告?”

“凡事都有代价。”

“我付出的还不够吗?”

能给的、不能给的,都被他夺去了。

“霍遇,你与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我又将你送上了战场,你为何在这时候还惦记着我?”

“你当爷乐意逃命时还带着拖油瓶?还叫你白白看爷的笑话?”他的语气吊儿郎当,模糊了真假,“霍骋不在身边,差个喂狗的。”

“我有时以为……你对我也不差。”

“那是自然,狗养得久了都生出感情来,何况是个妙颜娇娥?”

他句句把她和孟九相提并论,还一副“老子抬举你”的语气。

卿卿吞咽一口口水:“你要是打输了,就是王八羔子!”

说到底她是北邙山的荒山蛮水养出来的,战俘营里耳濡目染,各种粗话她也信口拈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躲在林间的弓箭手箭在弦上、其余人紧握短刀,等霍遇发号施令,他一发令,箭矢飞出,对方乱了阵脚的瞬间,霍遇携士兵拔刀冲出去,厮杀叫喊填满夜里的空白。

卿卿躲在孟九的身后,捂住耳朵。

比恐惧蔓延更快的是血腥。

玄铁骑眼疾手快,下手狠戾,很快杀光一拨。

敌军如浪潮,一波消灭,又涌来一波。黎明在不见远方的瘴气中到来,可这场速战远不见终结,仿佛有杀不尽的敌方士兵。

混乱中,一支箭飞向丛林中,正对卿卿的方向,卿卿并未察觉,是孟九快一步衔住箭,箭身被它的利齿嚼碎。孟九目光凶狠,那是犬王与生俱来的攻击目光,卿卿觉察它蓄力的举动,抱住它后腿:“你不能出去!”

孟九眼里杀气腾腾,它鼓足力气向目标奔去,一只犬,在兵刃碰撞之中竟有破竹之势。

孟九扑向那放冷箭之人,利爪撕破放箭之人的皮肉,一个八尺大汉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切都落入卿卿的眼中。

所有的血肉横飞、所有的刀光剑影,都在她眼里。

这场仗比她预计中持续更久,之后清点死尸人数,敌方死者共计六千。

玄铁骑还活下来的士兵就地坐在死人堆里包扎自己的伤口,在尸海中,尚能自己处理伤口的人寥寥无几。

四千玄铁骑,一夕之间只剩不到八百。

霍遇用牙齿咬掉缠在腕上的绷带,吩咐道:“我们的坟头朝北,他们的坟头朝南,埋吧。”

他吩咐完,自己去尸堆里捡兵器。刀剑太重,主要捡完好的箭矢。

孟九后腿被箭矢擦伤,跟在霍遇的身后,一瘸一拐。

卿卿站在树底下静静地看着他,瘴气这么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个身影。

蓦地,他双膝着地,一旁的士兵大喊了声“王爷”,其他人匆匆向他奔去,十几双手拦住他,才防止他在此跌倒。

一个伤势轻的兵把他背在背上,对其他人吩咐道:“去把驴牵来!”

卿卿走上前:“你们去做事吧,我照看王爷。”

他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卿卿浸湿布巾,擦尽他皮肤上的血迹,郝军医用匕首划开他的裤脚,给伤处撒上药粉。

卿卿问:“他怎么会突然晕倒?”

郝军医道:“应该是疲劳过度。”

夜里几百人在一间破庙中落脚,卿卿给孟九受伤的后脚绑上绷带,孟九趴在霍遇身边,大舌头舔着霍遇的脸。

南下多日,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回家。

她想回家,回到母亲怀里,她想远远离开血腥的味道。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

霍遇后半夜醒过来,他喉头干涩,伸手去找水袋,水袋空空,被他烦躁地扔到一旁,砸中孟九的脑袋。

他问郝军医:“孟姑娘呢?”

“王爷,哈将军前半夜找了过来,姑娘随他去山下买药了。”

“哈尔日?”

“哈将军说去乌塘的路上遇到了伏兵,他来通风报信的。”

他冷笑:“这帮蠢货真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置爷于死地。”

“王爷,这些人是冲你来的,让伤势轻的兄弟护送你去乐陵吧!”

“那你们呢?留下来送死?”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弟兄们把命交给战场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要王爷还在,北府营、玄铁骑就不会亡!玄铁骑还有八万人在等着王爷!”

霍遇放平伤腿,另一只腿曲起来,半躺着懒洋洋地说:“爷最喜欢热闹,不想孤零零上路。”

他打仗打得累了,已经没有干劲。此刻竟然巴不得有人一刀子捅进他心脏,叫他赶紧死了。

不……不能死在这儿,这里死了这么多兄弟,他连一个全尸都不能给他们,他不敢和他们死在一起。

他重新振作,问郝军医:“我的伤可碍事?”

“未伤及筋骨,但也不轻,还有些兵械残渣在伤口里面,需要割开伤口清理。”

“割吧。”

“眼下止血的药物不足,哈将军和孟姑娘已去了三个时辰,应该快回来了,王爷再忍片刻。”

“不疼。”他自讽,“若爷不贪白柯子镇的位置,也不会落得这样下场,真是咎由自取。”

卿卿好奇霍遇究竟是什么变的,刀子割开伤口,不见他有半点疼痛。事后他只是擦了把额上的汗珠,冲她挤眼:“这都吓不坏卿卿,卿卿真是虎狼之胆。”

她居高临下地冷笑:“就算我害怕,王爷护得住我吗?”

“你可真是抓紧机会落井下石啊。”

她目光轻蔑,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哈尔日不敢入内,在外面候着卿卿。

“王爷伤势如何?”

“你放心,他有金刚不坏身,死不了。”

哈尔日闻言笑道:“姑娘真是……往后的日子,劳烦姑娘多担待着点王爷。我们王爷脾气是坏,但力气大,路上有什么粗活重活就叫王爷去干。他绝对不会让姑娘饿着累着。”

“你真的有把握引开追兵吗?哈尔日,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可负担不起他。”

“姑娘就当还我个人情吧。”

用余下几百人的性命换霍遇的平安,在谁看来都是值当的事。

“他已将你逐出玄铁骑,你为何还要替他冒险?”

“他是王爷,是将军,是主子,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哥。姑娘若能见到霍骋那小子,转告他叫他好好打这一仗,是他建功立业给咱们玄铁骑争光的时候了。”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自己去说。”

战场的无情历历在目,对于结果他们都心知肚明。

君王千秋功业深,不见塞外枯白骨。

“作为哈尔日,我有愧于王爷,作为孟盅,我有愧于孟家。姑娘千万珍重,重振孟家便靠姑娘了。”

她喃喃道:“我一个女流,如何承担这么多呢?”

“身为孟家曾经的一员,还有一事必须告知姑娘。当年孟岩将军在小栾坡被王爷突袭,是有人向王爷泄露了孟岩将军的行军路线,此人正是沈璃!请姑娘将此事告知二公子,惩治小人!”

“沈璃……嗬……”她眼露厌恶,司徒青一生磊落,怎收了个小人做徒弟?

霍遇的药有安神助眠的效用,他只要一闭上眼就入睡了。

郝军医把身上药物卸下,捆在孟九身上。卿卿拦住他:“郝军医你怎么也要去?”

“这些人的目标是王爷,只有我也在,他们才会认定哈将军是王爷。”

他蹲下来,和孟九平齐,看着孟九的眼睛:“好狗儿,王爷喜欢热闹,路上多叫几声,他不会嫌你吵。”

“我是个不称职的大夫,能救活姑娘已无愧于行医生涯了。若姑娘听到三声号响,便可带王爷退离此地。”

郝军医救她一命,多少有些情分在,她含泪点头:“你们王爷虽做了诸多对不住我的事,但我绝不会叫他独留在此。”

这些围剿之人没有见过霍遇,哈尔日和霍遇同族,身量相仿,很容易瞒天过海。

他们所要的无非霍遇的性命,若霍遇一死,自然也会退兵。

卿卿在破庙里守了霍遇一天一夜之后,号角响起。

一声悠扬,二声壮烈,三声,声息渐弱。

等霍遇醒来,已经是第三个夜了。

见他醒来,卿卿竟松了口气,若换成以前,她一定巴不得他永远醒不来。

“人呢?怎么只剩你一个?”

他只当是睡了一觉,不知道外面生死已经翻天了。

她好整以暇地看向他,此刻的他真是狼狈。

这一刻报复心难以抑制,除了这时,她还有几时能报复他,嘲讽他呢?

“为了王爷去送死了,两天前吹了号,现在还没回来。几百号伤兵,当然是死了。”

“哈尔日呢?”

“就是他的主意。”

“浑蛋!”他不顾腿上伤口,急着站起来往外面冲。卿卿挡在狭窄的门口,拦住他。

“滚开。”

“你能去哪儿?他们的尸体说不准已经被野兽吃干净了!你若一开始就决策正确,他们也不必葬身在此。”

两人僵持到夜里,孟九叼了只野兔回来,卿卿端坐在蒲团上,指着兔子弱小的尸身:“我饿了。”

霍遇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冷冷地抬眼。

她现在可真是趾高气扬。

孟九饿得肚皮空荡,真想生吃了这野兔,可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谁也惹不起。

卿卿先按捺不住,起来生火。霍遇接着提起野兔,扒皮收拾内脏。

“他们走之前,交代我好好照顾你。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会愿意?也只是口头答应了。现在他们一走,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原本想一走了之,但你叫着我的名字,我一听就不想走了,我真是怕极了打仗的声音,怕极了血,怕极了这里深不见尽头的密林,在你身边,至少比孤身一人安全。”

这几天折腾下来她也不比他正常多少。

“你做梦呢吧,爷脑子又没坏喊你的名字做什么?”

“你叫我不要走,不要丢下你。以前不知道你这么没种,居然求我一个女流不要抛下你。”

“那你怎么不走呢?你是个负累,爷巴不得你走。”

霍遇扔了把匕首给卿卿:“给你个手刃仇人的机会,过了今夜,爷只会更加用力地欺负你,不仅要把你拴起来,还要你给爷生孩子。”

“霍遇,我真替我爹不值,他怎么就败给了你这么一个懦夫?”

“你们逼我上战场,现在我落得这个地步,不正合你们的心意?腻真当自己是个善良娇弱的花儿了?你作恶而不自知,玄铁骑亡兵的命,有一半都要算在你头上。”

“怎么,瑞安城的上万生灵,北邙山的几千条命,王爷也要跟我分摊?”

她捡起匕首,一步步走向霍遇。

他眼里没有丝毫躲闪,笃信她不会下手。

果真她只是蹲下来将匕首别回他的腰间。

“你和我都清楚,只有活着才能接受惩罚。若是一命抵一命,一刀杀了你未免也太便宜你。”

“卿卿,可是我真的很累……哈尔日的儿子刚出生,我还说要让他儿子去宫里头念书……你杀了我吧。”

他声音越来越低,两道眉纠缠在一处,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不断颤抖。

“王爷这是要在我面前哭吗?我从前以为王爷只是心肠黑,却是个刚毅男郎,现在不过损了五千士兵怎么就想着求死了?”

朝廷养的那些兵和他素不相识,死了他也不会觉得悲痛,可玄铁骑的弟兄,哪个跟他不是过命的交情?十多年来共同吃喝,哪能没有情义?

这五千人,每个他都记得。

每个人的命,都是他心口的一道创伤。

“你杀人图一时爽快,你可知道,北邙山那些被你一把烧掉,或是当作挡箭牌送到匈奴人箭下的人,也是和我朝夕相处过的。霍遇啊霍遇,我阿爹宁死也要保护他的手下,他的百姓,他怎么能败在你这种人的手上?”

那时他年少得意,所向披靡,对攻城略地一腔热血。

“你不愿接受你母亲的去世,所以躲到军队里,如今不愿接受你弟兄的去世又想逃离,他们泉下有知,跟了你这样的人,一定悔死了。”

她不用刀子扎他,可她的话比刀子锋利多了。

原来恨意真的能杀人。

他舍不得说狠话,更无法反驳她的话。

她说的都对。

可又能如何?命没了就没了,死了就是死了,还能如何呢?怨天眼不睁,怨圣人无情,可一手造成这种局面的,还是自己。

他发出寒冷的笑意:“到头来,知我者竟是你。”

她借着无情,将他看个彻底,到头来还是她更脆弱,先含了泪水。

“霍遇,我父母、兄长、煊姐儿,他们甚至不舍得我手上扎半根刺,我却被你羞辱,因你杀人,因你几次险死他乡,因你也溅了自己一身的血,如何洗清?我若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我二哥还有时安他们饶不了你剩下的那些兄弟。”

她不过二八年华,面对瘟疫、战场杀伐,面对随时都可能向自己冲过来的兵刃,怎么能不怕?

她没有面对千军万马、崇山峻岭的孤胆,她一个人走不回去的。

“我若能将你活着送回去……你是不是……能少恨我一点,叫我少承担一点?”

她想起田野里浮图门狭路相逢,他阴毒冷厉的眼睛。

她想到他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容,耀眼隽永,却没有一点温度。

她又想起皇后说的那一句话:晋王就跟那野草一般,你若不能一把火烧尽,他只会长得更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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