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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大大YYDS!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 这是我不掏钱就可以看的吗?
  • 就这?你们觉得她好看?笑死人了,我也这么觉得
  • 听说这本书很好看,结果点开一看,呵呵,原来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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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经历过分手现场以后

 

郑颖开着车把胡妖妖带到唐树的公寓门口,姜一诺给胡妖妖按开了门,胡妖妖没搞明白里边的情况,扭头请郑颖进屋:“进来坐会儿吧?”

郑颖摇头尴尬地往后退:“不用了。”

才经历徐承意和姜一诺的分手现场,她是秉承徐承意的吩咐要确定胡妖妖进唐树的家门,才硬着头皮重返现场的。

“客气什么,进来坐会儿呗!”胡妖妖根本不知道这些,拉着郑颖不由分说地就往里走。从郑颖喊徐承意“意哥哥”,一路上三句不离地打听徐承意在东京的点滴后,她就知道郑颖喜欢徐承意!

她可不能让郑颖插了空,徐承意可是姜一诺的!

胡妖妖把郑颖拖进房间,在客厅没看到姜一诺。

胡妖妖一边喊一边走到顶楼的花园门口,终于看到姜一诺缩成一团盘腿坐在长椅旁边,手里拿着酒,伤感地喝着。

姜一诺看到胡妖妖和郑颖后,就只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接着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胡妖妖不解地上前:“一诺,你怎么了?怎么大白天地就犯酒瘾了?”

胡妖妖一边说一边拉郑颖过来,一起坐在姜一诺的身边:“来来来,我们一起陪你喝。对了,一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郑颖。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一诺,徐承意的女朋友,你可要好好认识一下。”

最后的“好好认识一下”,胡妖妖格外加重语气,搂过姜一诺冲郑颖得意地挑眉,话里话外让其认清身份:“我们家一诺不仅人长得漂亮,跟PPT一样一目了然!哎,你别以为她只有美貌没有脑子哦,她可是牙科医生,在都柏林最贵的私人牙科诊所当头牌!工资高到能甩掉你好几条街……”

胡妖妖自卖自夸,华丽辞藻一顿乱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主要想让郑颖看到其光芒,知难而退。可她话没说完,姜一诺突然轻声地打断了她:“我和徐承意分手了。”

高涨又尴尬的气氛突然戛然而止。

胡妖妖没反应过来的脸上莫名挂着喜感,她缓缓低头,盯着面无表情的姜一诺:“你说什么?”

姜一诺不再说话,灌了自己一口又一口。

胡妖妖猛地看向郑颖:“是不是你?!是不是因为你?”说着,她就要扑向郑颖,被姜一诺拦住了。

“不关她的事,是我和徐承意自己的问题。”

“什么叫你和徐承意自己的问题?”胡妖妖压根就不信,她指着郑颖很激动地说,“她一出现,你和徐承意就有问题了,就分手了?这不是太巧了吗?!”

郑颖皱眉,看着平静到让人担心的姜一诺:“一诺,其实意哥哥他不是有心要伤害你的。”

胡妖妖瞪眼:“你还意哥哥意哥哥的!你给我闭嘴!”

姜一诺淡淡一笑:“他只是说出了事实,有心还是无意又有什么重要的?”

徐承意离开后她想了很多,他没有说错一句啊,他和她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所司空见惯的,她或许久久才能回神;而她想要的简单生活,对他来说是近乎奢求的渴望。他不小心闯入她的世界,现在他要离开了,她有什么资格阻拦?

即便是犯傻,也是她自作自受。

往往最伤人的就是找不到错处的理由,才最无懈可击。

郑颖心里也很郁闷,在听到徐承意对姜一诺说出绝情的话时,她心里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微妙喜悦,可她也看得清楚,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后在门口站了好久,脸上的难过深不见底。

徐承意的心口不一,恰恰证明了他对姜一诺的用情至深。

郑颖拿过一罐啤酒,打开,想要浇灭内心涌起的无尽失落。

“喂!你……你们……”胡妖妖瞪大眼睛,只觉得郑颖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样子真是矫情!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也拿过一罐啤酒,“得得得!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你们要喝酒是吧?我陪你们一起喝!”

就这样,三个女人各怀心事地仰头灌酒。

午后的夕阳渐渐渲染流云,幻化成彩,酒精在体内翻转成海,带着各自独一无二的心事。

唐树回来的时候,郑颖和胡妖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唯独姜一诺还清醒着。

唐树走过来,瞅了一眼郑颖和胡妖妖,稍皱眉头也没问,而是从姜一诺手里拿过还有一些的啤酒一饮而尽。

“抱歉,一诺,我……我暂时不能带你离开了。”

“嗯。”姜一诺怔住了,点点头。

唐树看不出姜一诺听到这个消息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难过得陷入沉默:“一诺,你这是怎么了?”

姜一诺脸上泛着酒精的潮红,一双好看的眼睛像笼罩在雾气里,久久散不去,她笑着摇头,有些醉得飘飘然:“没怎么,我能怎么了,你真逗,唐树!”

他垂眸,把空掉的啤酒罐放到一旁,伸手去抱她:“来,送你回房间休息。”

姜一诺顺从地勾过唐树的脖子。

然而,唐树起身时突然听到了她的抽泣。

他站住了。

她把头埋得很低,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不想让他看到她哭的样子。憋了这么久,姜一诺还是憋不住了,酒精酿化成眼泪,怎么喝都是苦涩。

时空仿佛凝滞。

唐树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目光不知停落在何处。

几年前,他刚入职J集团,正是他最忙的时候,工作的时间是不分日夜的,接姜一诺的电话都是奢侈。

有一次,他刚忙完老板吩咐的任务,在赶回集团的路上接到了姜一诺的电话,刚接起就听到那头姜一诺的哭声。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问姜一诺怎么了,怎么哭了。

姜一诺就是不说话,一直哭。

他心急如焚,懊恼这时候和她隔着大半个地球,不能待在她的身边。不过是犹豫了几秒钟,他就对电话里的姜一诺说了三个字“你等我”,然后立刻掉头开去机场,买了最快的一架航班飞到柏林。

八个小时后,他出现在姜一诺的面前。

姜一诺紧紧地抱住他,说自己被诊所的客人欺负了,客人扬言要投诉她,让她丢掉工作。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努力争取无果,整整和对方纠缠了五天的时间,终于崩溃得不知所措。

他二话不说,帮她分析情况,梳理事件的要点,然后出面谈判,最后成功摆平。

尽管回集团后,因为突然离岗这件事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他依然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那个时候,他和她离得那么远,但他能强烈地感觉到她对自己的需要。

如今,他就这么抱着她。她的悲喜,却再和他无关。

唐树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最后迈步回到房间,将哭累了的姜一诺放到房间的大床上,盖上被子。

姜一诺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后,缓缓地睁开眼睛,汹涌的眼泪无声地往外奔流。

她以后再也见不到徐承意,如今却也面对不了唐树。

爱情,还没让你了解她,她就有本事让你的生活支离破碎。

晚上的时候,姜一诺再次见到徐承意。

彼时,郑颖和胡妖妖都还没醒。

门铃响的时候,唐树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熬粥,唤姜一诺去开门。

姜一诺去开门,就这样看到徐承意站在门口。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努力克制的平静仿佛冲淡了白日并不激烈的分手场面。

徐承意先开口打破沉默:“我是来接郑颖的。”

姜一诺扭头,看到唐树低着头,十分有规律地搅拌着粥锅,便明白了,她侧过身:“郑颖还没醒,在右手边第二个房间。”

徐承意的目光没有逗留,而是径直朝房间走去。

姜一诺坐在余光可以看到右手边走道的沙发边角,双手压在大腿下,盯着地上的印度毛毯,无法诉说现在的心情。

不一会儿,徐承意就抱着郑颖出来了。

姜一诺余光打量着他径直走到自己的身边,心不自觉地用力跳了一下。

徐承意:“如果下次郑颖再来找你,希望你主动避让。”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姜一诺怔住了,倏地从沙发上弹起,追了出去。

“徐承意!你给我站住!”楼梯处,姜一诺三步并作两步地踩着台阶,跳到徐承意的面前,“你凭什么对我发号施令?我们有交往吗?还有明明就是你让郑颖来的,要避让也是你们避让我!”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姜一诺无法相信自己也会有这么泼辣强硬的一面,并且是面对他,徐承意。

和激动的姜一诺不同,徐承意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我知道了。”

徐承意迈步下楼,姜一诺张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停住他的脚步,而即便是停住了脚步也是毫无意义。

姜一诺缓缓地蹲下来,抱住自己,能说得出的再见或许可以再次见到,但无声的背影往往最致命的。

姜一诺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代表以后都不见了?如果以后真的见不到了,她该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树从房里走出来,他身上还系着卡其色的围裙,手里拿着汤勺,走到姜一诺跟前,伸手:“粥好了,上来吃吧。”

姜一诺没有去握他的手,艰难地起身,用鼻息嗯了一声。以前要唐树的帮助,她不会去想要什么理由,现在拒绝唐树的理由,因为徐承意而产生了千千万万个。

两人回到房里,胡妖妖正好从房间里伸着懒腰出来了,她闻着粥香立刻就来了精神:“哇!好香啊——”

“嗯,一个人的生活果然不如两个人的生活好啊。”她整张脸都要扑进粥锅里去了,眼珠娇羞地黏在唐树的身上,笑嘻嘻地感叹。

唐树笑道:“你头不疼吗?喝了那么多酒。”

胡妖妖歪头,快速走到餐桌旁乖乖入座:“当然疼啊,不过一闻到这么香的粥,我就暂时把头疼给忘记了。”

唐树示意姜一诺入座,他把粥锅端过去,布置辅菜,给两个姑娘服务。

胡妖妖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姜一诺:“哎,郑颖那家伙呢?你是不是怒火中烧把她给……”说着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姜一诺盯着这一离开电脑脑子就跟二五八万一样的胡妖妖,无言以对,此时她很不想提徐承意的名字。

“郑颖小姐被徐承意接走了。”唐树将筷子分发给胡妖妖,不动声色地回答。

胡妖妖抬眸间和唐树对视上,突然抿唇不说话了。

三个人吃饭,谁也没有再说话。

最食不知味的是胡妖妖,唐树一直不问她为什么会跑来这里,这无形的安静不断让压力增加。

他不当着姜一诺的面问,一定是想私下问,她得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回答,要回答到什么程度为止。

胡妖妖思索间,姜一诺放下了筷子,开口说道:“我要从这里搬出去。”

胡妖妖回过神来:“啊?一诺,你要搬出去?我刚来,你就要搬出去?”

姜一诺看向唐树,唐树喝着粥,冷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态度,他淡淡地开口:“我这里住不下吗?”

“住得下,只是觉得没有住下的理由了。”姜一诺也淡淡地回答。

胡妖妖看了看姜一诺,又看了看唐树,心不自觉地被捏紧,默默地放下了勺子。

唐树:“好,我知道了。”

胡妖妖意外地瞟向唐树,唐树放下勺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唐树……”胡妖妖见状,伸手推姜一诺的肩,“一诺,你这给我和唐树留二人世界的心也太明显了吧?你明知道你这样唐树心里会难过的,哎呀。”说着她起身跟过去。

姜一诺苦笑地看着自己喝了一半的粥,心里苦涩得紧。

两个男人都对她说“我知道了”,她第一次自我感觉如此糟糕。

姜一诺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势离开了唐树的别墅。

她走在东京的街头,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身上除了一身行头,和一颗凌乱的心,什么也没有。

姜一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中,理理思绪,决定先去大使馆把护照办回来,然后从头开始。

她走到车站,抬手就要招车,一辆白皮的出租车缓缓停下来。

姜一诺没有看司机一眼,径直坐上了副驾驶座,中文脱口而出:“去中国大使馆。”

司机的手扳下计时器,开动车子。

姜一诺突然回神两秒,扭头间就看到了一张清丽而带有杀气的侧脸。她和别的司机不同,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目光阴冷地看向前方。

她身上虽然穿着司机的制服,但手上没有戴白手套,司机卡上的信息资料也和她本人并不搭,她听得懂中文……

这时,姜一诺听到咯噔一声,车门刹那间被全部锁住——车子瞬间成为一个犯罪的封闭空间。

她是蒋雨!

姜一诺心下一沉,她虽然没见过蒋雨,但是从徐承意的嘴里得知了关于她的一切,此时此刻立刻就认了出来!

姜一诺怎么也没想到蒋雨一直在跟着她!自从码头事件过后,她对郑颖耿耿于怀,陷入和徐承意的感情纠葛里,竟然把这么危险的人给忘了!

车子在直线地开着,蒋雨就像没感觉到姜一诺的紧张一样,她越是轻松,危险的气息就越浓郁。

姜一诺暗暗地往车门边靠,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你认出我了。”蒋雨勾唇,目光瞟了一眼她,似是很满意其反应速度,“看来承意经常跟你讲起我。”

姜一诺听到徐承意的名字,语气冷冷的:“我和徐承意没有关系了。”

蒋雨终于扭头正视姜一诺,那双猫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中看不出奇怪的暗涌,她轻扯的嘴角看不出是讥笑还是愤怒。

姜一诺皱眉,感觉到车速明显加快。

突然一个急转弯,姜一诺手里的手机砰一下掉到了地上。她心下一沉,紧张地看向蒋雨。

蒋雨幽幽地说道:“别想着报警,否则就是提前自杀。”

她没有看这边一眼,却知道自己偷偷拿出了手机,姜一诺越发觉得呼吸困难,自己在往死亡的路上急速飞奔。

车子不知道跑了多久,姜一诺看着窗外的树木越来越茂密,高矮不一的厂房开始陆续进入视野。

蒋雨把车停下,迅速下车,绕过来给姜一诺开门。

姜一诺硬着头皮下车,蒋雨没有给她戴手铐,也没有推着她往前走,可单就她冷漠的气场和稍稍歪头的眼神,她就像被禁锢的提线木偶,没有了别的想法。

姜一诺被领进一个白色的平房内。

推开铁门的刹那,姜一诺看到空气里厚厚飞扬的灰尘,随后入眼的就是一片漆黑。铁门被砰地关上,姜一诺的视线得到调整后,看到前方居然有一个巨大的轮盘。

姜一诺出神间,耳边突然凑来一阵阴冷的感觉:“那个轮盘是给你准备的。”

姜一诺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闪,看到蒋雨用一种阴冷讥笑的目光望着她:“我想你会喜欢的。”

“……”

几分钟后,她被绑上了轮盘,双手双脚都被固定住。一种莫名的恐惧像蛇一样缠绕住她,她想要大声呼救,喉咙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姜一诺脑袋冲地,拼命仰头看向蒋雨,就这样看到蒋雨把长桌上的黑布掀开,上边排着很多把枪,而在她身后有一把悬挂在上方的斧头,用绳子系着,而绳子的另一端……好像系在轮盘上。

咔嚓。蒋雨不紧不慢地拉动枪的保险,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姜一诺的心怦怦直跳,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蒋雨挑眉:“看不出来吗?”

姜一诺鼻翼微张,额头沁出汗珠:“我已经说过了,我和徐承意没有一点关系。你想利用我把徐承意找来,别痴心妄想!”

蒋雨好整以暇地盯着枪支,抬眸间的修长睫毛都透着寒冷的杀气:“他如果不来,那就你死。今天,我一定要杀一个人。”

话音刚落,蒋雨已经拿着上膛的枪对准了轮盘上的姜一诺。

砰——

与此同时,随着枪声响起,姜一诺堵塞在喉咙里的惊惧爆发出来,响彻在整个厂房:“啊!”

子弹精准地穿过姜一诺的双腿之间。

蒋雨很享受猎物受到惊吓的反馈,她勾起得意的嘴角,笑容扭曲而明艳。

轮盘开始转动,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蒋雨打完了枪膛里的十发子弹,终于,徐承意推开了厂房的铁门。

阳光穿过门缝透了进来,蒋雨缓缓转身。

徐承意踏着坚定的脚步,一步步走近,逆光中,他的脸庞渐渐清晰。

被折磨得倒立在轮盘上的姜一诺,艰难地睁着眼睛,通过涣散的瞳孔看到他。

是他吗……

是徐承意吗……

姜一诺想努力看清楚,却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蒋雨盯着徐承意,声音近乎冰冷:“你终于来了。”

徐承意看了一眼轮盘上的姜一诺,目光闪过刺痛,抬手指着她道:“你把她给放了,我任凭你处置。”

蒋雨毫不客气地抬枪对准徐承意的头:“现在轮不到你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徐承意伸手要抓蒋雨的手,但蒋雨的反应速度比他还要快,适时缩手,让其抢了个空。

两个人毫不废话,立刻交起手来。

“你什么时候和徐昊勾结上的?”

“我没有。”

“没想到你的出逃就是为了背叛我?!徐承意!我真后悔那天怎么没有杀了你!”

空旷的厂房中,两个人的身影时而交错,时而分离,一招一式麻利凶狠,快如闪电。

他们眉目间交错的时空仿佛和之前重叠了。

在那个封闭的岛上,无论是倾盆大雨,冰雪纷飞,对打的训练每天雷打不动,而徐承意的对打对象除了学员外还会多一个,那就是顶级教官蒋雨。

徐承意从一开始的打不过,到之后的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如今,生死相搏——

一番对打下来,徐承意虽然打掉了蒋雨的枪,但谁也没有先占上方。

蒋雨从徐承意的双手扣中抽离,后退两步和其保持距离,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枪。

枪和他们的距离是一样的。

两人四目相对,都在臆测对方下一秒的举动。

对于徐承意来说,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和姜一诺越不利,现在看来是她一个人,可谁知道哈瑞什么时候会出现。

就在徐承意准备扑向枪支和蒋雨殊死一搏的时候,蒋雨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轻松的笑意。

随之,徐承意看到蒋雨从后背变戏法一样地掏出一把枪来。

这一次,蒋雨对准的不是他,而是右手边四十五度的位置。

徐承意顺着蒋雨的手枪看到了一把隐藏在半空中悬挂在暗处的斧头,正对着姜一诺。

徐承意不觉得意外,他早该想到以蒋雨的性格,不可能没有两手准备。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冲过去,拿起了那把枪。

不过是一瞬间,两个人就升级了对峙局势。

蒋雨的发丝有些凌乱,深邃的五官像沉静的大海,没有一丝波澜。她很满意现在的画面,说话的声音透着笑意:“徐承意,你开枪,我想看看是我死得快,还是姜一诺死得快。”

她的平静让徐承意更加不安。

姜一诺的安危,让他不敢冒一点点的险。

徐承意现在很后悔,明明用那样伤人的话逼走姜一诺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反而却推她进入了最危险的境地。

刚才在J集团接到蒋雨的电话时,他追来这里的心,凌乱到不行,他害怕自己赶来得晚了,姜一诺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徐承意的犹豫,被蒋雨看在眼里。

蒋雨眯眸打量着徐承意,目光微妙:“你犹豫了,徐承意,你犹豫了。”

蒋雨的笑声凄厉地回响,她手里握着的枪都在抖动,画面诡异。

“生死关头,你居然犹豫了。第一天,我教你的生存法则第一章第一条,你都忘了吗?!”笑过之后,蒋雨的愤怒就像刮过雨刷器的玻璃,全部都清晰地映现出来,“是活着!是不择手段地活着!不被任何人事左右,活着是第一要务的选择!”

徐承意皱眉,目光坚定而深沉:“如果不能选择自己活,还是别人活,那不是人,是动物。所以我才会选择离开。”

蒋雨深深地吸了口气,像在忍耐他的这句话,她扯了扯嘴角:“你离开才多久,你认识这个女人才多久,就可以让我最得意的王牌变成一个懦夫。”

徐承意:“蒋雨,你不会知道,这段时间是我活得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你毁了我的快乐。”蒋雨咬紧牙根,盯着徐承意一字一句,黝黑的瞳孔闪着杀气的火焰。

徐承意眸光一凛,蒋雨扳下了扳机!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承意下意识地也扣下了扳机!

可是徐承意握着的手枪里最后一枚是空心弹,没有伤到蒋雨!

“一诺——”

绳子断裂,斧头以加速度飞向姜一诺!

徐承意的心揪成一粒尘埃,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发生……

时间仿佛静止。

就在斧头快要飞到姜一诺的头上时,突然,厂房里再次发出一声枪响。

斧头改变方向,应声落地。

顺着那枪响看去,竟是唐树。

只见他双手握着手枪,保持着射击的动作僵在门口,喘着粗气。斧头掉地的瞬间,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呆呆地望着姜一诺,只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

就差一点点,姜一诺就死了。

这一点点,让他不敢回想,太可怕了……

唐树扔掉枪,飞快地冲向姜一诺。

接连几声的枪响,让姜一诺缓缓睁开眼,这次她看清向自己跑来的人是谁。

当唐树跑到姜一诺跟前时,又是一声枪响,唐树的身形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怔怔地望着姜一诺,缓缓地扑向她:“一诺……我、我带你回家……”

他张开双手,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以保护的姿态趴在轮盘上,护在姜一诺的身上。

……

2011年的夏天,唐树十八岁,姜一诺也十八岁。

刚刚成年的年纪,依然被人调侃不成熟。

参加学校成人礼的前一天,姜一诺逃课被唐树逮住了。

姜一诺把书包扔到围墙外,刚想自己翻过去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姜一诺,你这是干什么?”

姜一诺扭头,便看到唐树一身笔挺的纯白校服,那张清秀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没看到吗?我在体验成人前最后的疯狂。”姜一诺耸耸肩。

她不是那种爱逃课爱生是非的学生,除了成绩出众之外,是一个安静到不行的学生。所以唐树走过来看到逃课的身影是她之后,还是有些意外的。

姜一诺拍拍手量好起跳的距离,问他:“要不要一起?”

唐树站着没动。

姜一诺以为拉他下水没戏了,刚要迈腿准备自己离开时,一只大手重重地按在她的肩上,掌心透着火热的温度。

她皱眉扭头,唐树松开手默默地走到墙边,双腿半弯曲,做了一个托举的动作:“你那样会受伤。”

有他的帮助,她顺利逃离校园。

成绩不好的学生的喜忧,经过努力成绩有所提高的学生的心情,姜一诺统统体会不到。

念书对有些人来说是一种天赋。

只要姜一诺想,她就能考好。

所以在校园的日子,除了例行的存在,姜一诺没有太多的心情跳动,就连唐树这样能泛起女生涟漪的校草,都因为和他太熟,而被剥夺了这份仅有的涟漪。

但在落地的瞬间,姜一诺的心里美滋滋的,毕业近在眼前,她仿佛找到了一丝生活的乐趣。

她难得上扬嘴角,马尾辫被风轻晃,鬓角的额发凌乱得很美好,连毛孔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唐树望着她,微微出神。

不过出去后,姜一诺就迷茫了,她不知道别的同学逃课出去后都去做什么。

唐树淡淡地说跟他走,然后姜一诺就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

唱K,看电影,蹦迪。

他们玩嗨了,时间就像坐火箭一样,等两人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从哪儿出去,就从哪儿回去。

唐树带着姜一诺从围墙外想悄无声息地翻回去,没想到他们刚一落地,严厉的政教主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冲他们大喊一声:“你们给我站住!”

唐树抓起姜一诺的手,低喝了一声:“快跑!”

政教主任像狼看到了羊,圆溜溜的眼睛冒着赫赫金光,眼看在体能上赶不上他们,脱下脚下的皮鞋就往他们抡过去:“你们给我站住——我叫你们跑——”

唐树扭头间,看到黑色的皮鞋眼看就要打中姜一诺,他敏捷地拉她过来,用背把她整个护在怀里。

只听一阵闷响,唐树整个人绷紧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皮鞋应声落地。

姜一诺抬眸间看到唐树皱紧的眉头。

那一下,虽没打到身上,但她感同身受。

事后,两个人成功逃离了政教主任的“抓捕”,躲到小花园里。姜一诺脱下唐树的衬衫,看到被皮鞋砸中的地方紫了大片。

她问他:“疼吗?”

唐树淡淡地回答:“还行。”

姜一诺轻轻伸手,手指刚触到瘀青,唐树立刻就猛地往前倾。

唐树意识到身后的姜一诺很安静,便扭过头。

她蹙起眉头,一脸无处安放的不安。

唐树问:“你怎么了?”

“下次,你不要这么傻了,干吗替我挡?”姜一诺别扭地绷着声音说道。

唐树想了想,说道:“是本能。”

她抬眸间,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却遮盖不住其像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精壮的上半身在大开的衬衫下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姜一诺有一种错觉,他望着她时,眼底有光。

盈盈月色从窸窸窣窣的树叶中洒在草地上,像上帝随手播洒的银粉,折射着两个人交错的目光。

“刚才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就是想保护你。”唐树定定地说道,“如果有下一次,我还是会替你挡。”

“……”

“挡住所有的风雨和危险。”

……

他做到了。

这次,他用生命信守了对姜一诺的承诺。

医院的手术室外,姜一诺瘫坐在地,任谁拉也不起来。她就像是被定格住的木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亮灯的手术室,恨不得躺在里边的人是她自己。

原来害怕是有比较的,比起失去自己的生命,她更害怕唐树替自己死去。

姜一诺心口的某处塌了。

那是她十年的温暖、十年的青春。

蒋雨逃跑了,徐承意顾不上去追她,先把唐树和姜一诺送来医院。他想伸手抱抱姜一诺,可刚碰到她,她就像是触电一样往里缩,目光里满是惊恐和抗拒。

他不知道,她是被蒋雨吓到了,还是被唐树的濒临死亡给吓到了。

徐承意见惯了人的生死,他的眉眼都不会多眨一下,直到刚才在厂房里。所以看着此时此刻的姜一诺,他能理解她的心情。

然而,越理解越失落。

他一意孤行地将她赶走,只是希望唐树能把她彻底带走,逃离这里的危险,过正常的生活。

想到这里,徐承意心下一沉,他不顾姜一诺的抵触,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怀里。

姜一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是谁封锁了她的喉头,她不停地拉扯徐承意,奋力地想要推开他,那神情愤恨而痛苦。

“一诺,一诺,一诺!”徐承意不停地唤着她,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他以为自己的心坚毅如石,其实不过是没有遇到能让其柔软的人,看着姜一诺这个样子,他心如刀割:“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在无数遍的道歉中,姜一诺总算没有再挣扎,而是目光空洞地软在徐承意的怀里,无声地流下眼泪。

在生死面前,人太脆弱不堪,只能用最虔诚的心、最卑微的祈求来面对不是死亡的结果。

胡妖妖一直愣在旁边,比起姜一诺,她安静得可怕。

她静静地坐在长椅的一角,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徐承意扶着姜一诺起来,询问医生唐树的情况。

医生解下口罩:“子弹射进脑子里的角度十分特殊,我们无法取出子弹,只能在维持住生命体征的情况下等病人自主意识的苏醒。”

当下,姜一诺的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弯:“所以,所以……唐树还活着吗?”

“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但没办法确认他什么时候会醒,可能是明天,也可能……也可能是永远。”医生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表示他们需要有心理准备,便越过他们离开。

唐树被送入ICU,姜一诺等人只能隔着玻璃探望一下他。

姜一诺趴在窗户上,望着插着呼吸机一动不动的唐树,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会的,唐树会醒,唐树一定会醒来……”

怎么会这样?

她印象里的唐树永远不会生病,永远行走在最闪耀光辉的路上,他怎么能躺在冰冷的床上,插着冰冷的仪器?

耳朵听到的,远不如眼睛的视觉刺激来得震撼。

姜一诺接受不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大的落差。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基于唐树赶来救她才变成这样的!

徐承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姜一诺身边了,暗间里只剩下胡妖妖一个人。

“他一点也不后悔,守护你是他侵入骨髓的执念,所以你不用太难过。就算他死了,他也是带着笑容去的天堂。”此时此刻的胡妖妖和之前的她都不同,好像一瞬间脱胎换骨,再也找不到之前活泼疯魔的样子,“如果这次他能无恙地醒来,我就放弃对他的爱,不再做任何挣扎。”

暗间隔音很好,很安静,胡妖妖的声音很轻都能发出掷地有声的回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撞击在人的心口,像来自深海的声波。

姜一诺缓缓地扭头,看到她含泪在笑。

“不是我要成全他,是老天要成全他。”胡妖妖苦笑。唐树的不动声色,只有她能够了解。姜一诺说要走,他没有挽留。他的悲喜都系在姜一诺的身上,却从不会让姜一诺知道。

不为别的,只为他是唐树,他也有他的骄傲。

姜一诺提出要搬出去住,他走到阳台上,低着头,双手撑在扶栏上,整个人像浸泡在低气压的水槽里,被没收了光明。

那一刻,胡妖妖隐忍在心底许久的情愫被瞬间点燃。

她上前对唐树说:“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突然会跑你这里来吗?在你的世界里除了一诺,可不可以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呢?”

唐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胡妖妖无奈地摇头,感情最难熬的地方,大抵就是对方的忽视明明就成了习惯,却还是忍不住要有所期待吧。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帮徐承意破解了芯片里的内容,郑颖还借用我的地方换了芯片,所以我才会被送到你这里来的。”

说着,她把一个透明的小盒子拿出来:“这里是我私下拷贝的芯片的全部内容。我知道,你需要它。”

唐树目光深邃地望着她,看不出那流动的漩涡中到底是错愕还是责怪。

因为姜一诺的请求,她骗了他,可他好像没有责怪的意思。

“只要你给我们两个人一个机会,试着忘记一诺。这个,就是你的。”胡妖妖用最大的诱惑来做最大的交易,她要最后一搏,才能彻底认输。

唐树盯着芯片良久,最后还是没接:“如果这是你的条件,那我只好拒绝。”

说着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眉头微皱,便要离开。

胡妖妖拉住他,抿唇咬牙:“如果你现在走掉,这张芯片我就会毁了。唐树,你想清楚。”

唐树却盯着手机屏幕,推开了她的手,慌忙地走了出去:“一诺的定位有问题,我要去找她。”

她忍无可忍地喊他:“唐树——”

然后她目光决绝地当着他的面把芯片给毁了。

就算言而无信也好,就算出尔反尔也罢,她之前无数次的满不在乎都只是为了待在他身边。

可是如今,好像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唐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再然后,胡妖妖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他们那场吵架差点成了她最后的记忆!

没有暂停,没有回放。

人生一不小心,就是遗憾的签名。

只是,单凭一个定位,他就能察觉她有危险,在这样心有灵犀的对比之下,她满腹的真爱,终究还是望尘莫及。

“一诺,我嫉妒你。我真的好嫉妒你,你知道吗?”胡妖妖哽咽地说。

J集团。

徐承意出神地站在电梯外,听到电梯门叮咚一声响了,抬头间就看到金玉森站在电梯内。

徐承意迈腿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常地往里迈去。

电梯门重新关闭。

徐承意双手交叠站在靠近按钮区的地方,感觉到站在身后的金玉森在看他。

徐承意不动声色地从袖口滑动出藏在里边的手机,给郑颖发了条消息,想让她立刻赶过来。

突然,身后的金玉森开口了:“你就是唐树带进来的那个新人吧?”

徐承意怔住了,不动声色地转过身,点头致意:“是。”

金玉森似笑非笑地勾唇:“唐树住院了,你接手他的工作吧。”

徐承意抬眸,望着他没接话。

这时,电梯上升到最高层停下,门开了。

金玉森越过徐承意往前走,到门口时稍稍侧目,那沟壑的眼角折射着笃定的光:“你刚才难道不是想上来找我吗?”

在这目光里,徐承意的眼神忽然一凛,似察觉到什么。

金玉森的办公室,门口的感应锁是用他的袖扣开的门。

黑色的玻璃门缓缓往两边移动,里边不透阳光的寒气像冷气一样沉淀在脚脖子处,无形地扑面而来。

这里就是金玉森的大本营。

徐承意之前想过很多次该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不想因为唐树没有预兆出的意外,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带了进来。

徐承意快速地环顾四周,注意到黑木书桌上挨着电脑放着的是一部老式电话机,上边贴着一张便利贴。

金玉森很随意地把便利贴拿下来,放进抽屉。

徐承意收回目光。

“你知道要进来这间书房,需要什么级别吗?”金玉森问他。

徐承意摇头。

“除了我,只有我的贴身助理才能进来。”金玉森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上,眼色陡然一沉,“而一旦进来这里的人再也不能轻易离开。”

“要么是死,要么是得到我同意后的功成身退。”金玉森幽幽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他是意有所指唐树躺进医院不是意外吗?徐承意迎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沉色道:“老板没有功成身退,怎么会有手下先一步功成身退的道理呢?”

“唐树就是因为不懂这个道理才躺进医院的,对吗?”徐承意望向金玉森略有笑意的眉眼,倒吸了一口气。

那么朝唐树开枪,是蒋雨在执行金玉森的吩咐还是一种被怀疑后的殷勤奉承?

徐承意出神间,金玉森摊手示意:“不过当我的贴身助理,是需要敲门砖的。”

他之所以这么爽快地带自己上来,徐承意明白,他就是想要另一张芯片里的完整内容。其实他也正有此意。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金玉森拿到了第二张芯片中四分之三的内容,而老K只有四分之一。

如果想要找出计划幕后的另一方大佬,只要他将手里剩下的四分之一给金玉森,会让速度变得很快。

徐承意没有犹豫,双手把芯片奉上。

这次的芯片,是原版的。

而在金玉森亮出底牌的同时,也把徐承意真正地拉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不能轻举妄动。

徐承意望着金玉森,心无限下沉,在进来书房之前,他以为是自己来找金玉森的。可是现在……比起自己的主动,更像是他在等自己——

必要的时候毅然放弃唐树这枚棋子,将棋局推进一大步。

徐承意终于看清楚,真正掌握棋局的人有着怎样的心机。

拨开迷雾,棋局已开。

徐承意从金玉森的书房离开后,从逃生通道下去,有节奏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中,黑暗的光线可以给他安全感,让他充分地思考和梳理——

两张芯片分别是武器和器官的秘密储存地的地图,合二为一才能启动背后二十亿的大计划。也就是说,这两张芯片相当于是一张庞大利益的入场券。

蒋雨和徐昊从大老板那里一人拿到一张芯片,寻找买家。

而事实上郑颖早就开始追查J集团的地下肮脏交易,进而被对方发现,碰到了他,他出手相救,这才落入了徐昊的圈套,被迫携带芯片重新卷入了此次芯片事件。

所以综上所述,芯片的买家,早就定了,就是J集团。

至于是金玉森还是老K,这就是大老板想要借用芯片交易,淘汰掉一个,只剩下一个的计划了。

如今看来,金玉森赢了,老K是输了。

而蒋雨因为他,回不去基地了。

这时,逃生通道的门猛地被人推开,明亮的光线全部涌进来。

徐承意下意识地用手肘去挡,只听郑颖的声音响起:“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电梯太慢了,我想着爬楼梯去找你!”

郑颖上前兴奋地摇晃手机道:“我接到警察局的熟人电话,说清河街有一家药店刚刚被人偷了,监控全被破坏,应该是蒋雨!”

徐承意没动,拉住郑颖的手腕。

郑颖见徐承意状态不对,探头问:“意哥哥,你怎么了?”

徐承意抬眸望着她:“郑颖,你对我的帮助,到此为止。”

郑颖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声音压低:“发生什么事了?”

徐承意越过郑颖,迈步出去。

豁然明亮的走廊,灯光照在灰白的瓷砖上,徐承意盯着自己的脚尖,心像在灼烧。

接下来,是他一个人的战场,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战场。

在小岛上,蒋雨教过他一句很经典的话:“所有的战役,说到底都是最后一个人的殊死努力。”

只有这样,负担是自己的,死亡也是自己的,不牵挂其他。

郑颖一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眼睛紧紧地盯在他的身影上,心提得高高的。他又把自己禁锢起来,就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不让任何人走近他。

她不求能够帮他什么,但想要陪在他身边,就算是再大的风雨也想和他一起承担。

走出J集团,徐承意猛地站住,问也猛地站住的郑颖:“清河街哪里的药店?”

郑颖把手机递过去。

徐承意看了后把手机递还给她:“郑颖,我需要你做件事。”

郑颖一怔,立刻点头:“你说。”

“帮我照顾好一诺。”徐承意定定地看着她的眸子,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郑颖所有的意愿都在这股力量里被抚平:“好,我知道了。”

徐承意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郑颖望着他的背影,想要追过去的脚被钉子钉牢一般,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去了。她的眉眼渐渐凝固,从金玉森的办公室出来的徐承意整个人就像受到了很大打击一般,难道金玉森对他做了什么?

郑颖蹙眉,抬头看着明晃晃地照在黑蓝色玻璃上的阳光,暗暗咬牙。

清河街,120号,明的药店。

药店外的警戒线已经撤掉,地上还散落着被打碎的落地窗的玻璃渣子没来得及清理,里边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药师在整理东西,没有顾客。

徐承意踩着玻璃碎片进去,假借自己是报社记者的身份和药师简单地交谈了几句。

事情大概是发生在昨晚快十一点的时候。

明的药店十点五十分关门,但右侧的自助贩卖机是二十四小时面向顾客的。

昨晚晚上的时候忽然下起雨,药师提早几分钟关了门。

今天一早,她来上班就看到玻璃门被砸了一个洞,里边很多药都被拿走了。

药师报警后,警察赶到,根据医药店对面这条街的监控,查出贼有两拨。

第一拨是蒋雨。

根据监控,蒋雨是十一点零五分的时候进来的,基本和药师前后脚的工夫。

她就拿了一些绷带和消炎的药。

第二拨是顺手牵羊的那些人,看到玻璃门碎了,偷鸡摸狗地往左右看了一下,钻进去抱着药出来。

这样的有五六个人,所以才造成药店的严重损失。

看过视频,徐承意确认蒋雨就住在附近。

只有她提早监视这家药店,才能和药师前后脚地进去;药店里有报警系统,被砸出这么大个洞却没有发出警报,监控也被破坏,说明她之前肯定光顾过几次查看了情况,破坏掉了警报。

这条街属于次街,两边高耸的公寓楼都是蚂蚁空间,每间的面积很小,基本都是对外出租,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打工族。

流动性大,人员复杂。

徐承意去到一间没有牌子的服装店,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要了一套比较休闲的工服换上,还把头发弄得比较蓬乱。

他走到公寓楼里,看到一个保安一边抽烟,一边和另一个年轻人聊天,便凑过去用日语询问:“这里有没有房子租?”

保安看了一眼徐承意,烟圈吐在半空中,用鸭子一般的嗓子问:“你想要什么价位的啊?”

徐承意稍微停顿一下:“便宜的,最好不用身份证的。”

保安再次看了一眼徐承意,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小伙子没工作好多天了吧?”

徐承意故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保安抬手指了一下后边:“C区。”

徐承意又问:“不要身份证可以吗?”

保安点头:“只要简单登记一下就行。”

徐承意连声道谢。

徐承意往里走,很快就看到有一幢和沿街一般高的公寓楼,颜色明显比前面的那幢旧很多,像常年在外打滚玩的孩子一样,脏脏的。

C区的牌子也歪歪扭扭地插在草地里,单元楼嘎吱的铁门不时被人推开,和徐承意一样装扮的人不时进进出出,脚步匆匆。

铁门两边的墙壁上贴着厚厚的出租启事,新的贴在旧的上边,边角翻飞,摇摇欲坠。

徐承意刚要往里走,忽然右手边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就是随意的一抹侧目,他竟看到了姜一诺——

一身黑色连衣裙,黑色外套,脚蹬黑色运动鞋,用黑色鸭舌帽盖着披散的头发,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包。

姜一诺也看到了徐承意。

两个人彼此对上眼神,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的目光。

姜一诺最先回过神来,急急想要迈步,被徐承意一把抓住手臂:“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他的印象里,她应该寸步不离地守着唐树才对啊!

“不用你管!”姜一诺皱眉想要甩掉徐承意的手,却发现怎么也甩不掉。

“我必须管!这里很危险!你快回去!”

“就是因为蒋雨可能在这里,我才来的!”

两个人之间,怒视对望。

姜一诺瞪着徐承意,一字一句地道:“她一心想要找我,倒不如我来找她!她把唐树害成这样,我决不能放过她!”

徐承意双唇紧抿,他想,她一定是忘了在厂房的一切,或者说她根本就没看到在厂房发生的一切!

如果她记得,她看得真切,就不会有这么傻的念头!一个人过来找蒋雨报仇!如果他不是刚好截住了她,如果让蒋雨碰到了她……

喷涌而出的怒火冲到喉头,被徐承意生生地按压回去:“需要我再介绍一遍蒋雨是谁吗?她是我的教官,我都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打得过她,你明白吗?”

“你怕了。”姜一诺目光冷冷的,看向徐承意。

“我……”徐承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了张嘴发现也不用回答。她现在正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什么都听不进去。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杵在这里,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权衡再三,徐承意松开了手:“好,你跟着我,我们一起进去。”

推开单元楼的铁门,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踩着并不宽阔的楼梯台阶上去。

这里一共有二十层,每一层有十五个单间。

他们并不确定蒋雨在不在这里。就算在,也不能确定是哪一层哪一间屋子。

这时,姜一诺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我都想好了,用这个试试。”

那是一个便携式烟雾棒,姜一诺带了十多根。

两个人通过电梯来到二十层,然后走楼梯往下,每隔一到两层扔一根。

很快,下到一楼。

两个人再退到单元楼外。

只见楼层里很快就燃起层层烟雾,跟着火了一样。

不明原因的住户三三两两地从各自的房间里跑出来,徐承意和姜一诺仔细望着,发现跑出来的人当中没有蒋雨。

她到底在不在里边?

徐承意拉过一个跑出来的年轻男生,问他他们这一层是不是都跑出来了。

男生摇头说不知道。

这时,一个自称管理员的中年女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见大家都聚在一起,赶紧问有没有人员伤亡,报火警了没有。

徐承意见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类似人员入住名单的册子,便冲姜一诺使了一个眼色。

姜一诺立刻心领神会,快步走向那管理员,撞向她的肩,趁其扭头的工夫,徐承意伸脚勾了一下。

扑通一声闷响,管理员重重地摔在地上。

姜一诺趁机拿过本子,快步到一旁看了起来。

徐承意则“好心”地扶管理员起来问她受伤了没有,不时看向姜一诺,帮忙拖延时间。

姜一诺飞快地翻到最后,查看最近的入住信息。她看不懂日语,只能拿手机拍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姜一诺把册子还了回去。

管理员还连声道谢。

趁他们都在忙活着根本不存在的火情时,徐承意和姜一诺来到隐蔽处查看拍到的照片。

昨天入住的人员一共有三个,应该都是写的化名,入住的房间是305,706,708。

消防车看样子很快就会来了,徐承意皱眉道:“蒋雨的警惕性很高,如果她发现火灾是假的,就会意识到有危险。”

姜一诺看到单元楼门口的人越积越多,却始终没有蒋雨的影子,便说:“会不会蒋雨根本不在这里,又或者她没在家?”

徐承意没说话。

无声的时间变得焦灼,每一秒的等待都是机会的流逝。

几乎是同一时间,姜一诺和徐承意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上去看看。”

两个人短促而敏锐地相视一眼,便逆着人流往里走。

他们迅速地重新回到单元楼内,先是来到三楼的305,不停地敲门,里边始终无人回应,徐承意便拉开姜一诺,用身体把门撞开。

里边没有人。

两人又迅速来到七楼,706无人应答,这时,站在708门口的姜一诺贴着门听到了动静。

姜一诺回头想示意徐承意时,门猛地从里边被人推开,她来不及反应,就被撞倒在地。

姜一诺吃疼地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看到蒋雨和徐承意已经交上了手。

蒋雨明显想走,徐承意则缠着她不让她走。

姜一诺见状,忽然想到包里有带防狼喷雾,立刻掏出来,瞅准时机对着蒋雨的眼睛就是一阵喷射。

只听蒋雨痛苦地叫出声,捂着脸连连后退。

眼看徐承意伸手就能彻底制服蒋雨,没想到蒋雨竟可以迅速侧耳听音,狠狠地用手肘打掉他的手腕,转身就跑。

徐承意追了过去。

在那个无人的小岛上,除了蒋雨,教官加学员全部都是男人,可以想象蒋雨有多么强大才可以当这唯一的女教官。

她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也不妨碍其超强的应变能力。她居然把阶梯的数量都记下来,有节奏地飞快地踩踏楼梯往下跑。

徐承意的追逐声,和她的脚步声十分惊人地以快频率重叠着,回响在楼层之间。

在追了两层楼后,徐承意趴在楼梯上往下看,一个起身翻阅,腾空跳下,直接挡在蒋雨的面前,挥手就给了她重重一拳。

蒋雨踉跄在台阶上,右手撑扶着倒下的身体。

“蒋雨,芯片背后的大佬到底是谁?你现在已经里外不是人,你觉得你现在秘密逃走,真的能逃得掉吗?”徐承意低喘着气,蹙眉质问,“你说过,棋子一旦使用完毕,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丢弃。”

蒋雨缓缓睁开眼睛,眼睛艰难地只能撑开一条缝,她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望向徐承意:“我也说过,我们的天职就是服从。”

徐承意深吸一口气:“蒋雨,我们这不是服从,是杀戮,是杀人如麻的杀手而已。”

徐承意在蒋雨面前慢慢蹲下:“所以我从小岛离开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和你回去。我不要再当刽子手,我要找回自己。”

蒋雨冷笑一声,带着自嘲的口吻说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有灵魂,你的身体里有难以驯服的坚持。”蒋雨越过徐承意,似在看远方,看过去的自己,“我欣赏你,我想要驯服你,所以我才没有听哈瑞的话,杀了你!”

话音未落,突然之间,徐承意的脖颈间压上了一道冰冷——蒋雨从后腰抽出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姜一诺气喘吁吁地追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本能地从裙角下的大腿处抽过一样东西,高高举在手里。

徐承意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穿裙子,因为她的大腿上绑着一根绑带,手里的牙钻器就是从那里抽出来的!

“别轻举妄动。”蒋雨没有回头,后脑袋上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幽幽地发出警告,“如果你不想你的心上人有事的话。”

姜一诺紧张地咬紧嘴唇。

仿佛再次坠入僵局,难以化解。

“哈瑞呢?”徐承意忽然提到他,直勾勾地盯着蒋雨,“为什么会是你一个人在这里?”

提到哈瑞,蒋雨的手稍稍抖了一下:“他死了。”

徐承意:“他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我听说日本警察到处在围捕你们,有人带队赶去码头,在码头……”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蒋雨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紧握的匕首越发在徐承意的脖子上嵌深了几寸,仿佛下一秒血脉就会被刺破,喷出血来!

这时,消防车和警车的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

蒋雨一把抓起徐承意,将他钳制在自己的手肘之下。

姜一诺惊呼出声:“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蒋雨把徐承意用力地往姜一诺那边推,然后转身逃离了。

姜一诺扶住徐承意,他的脖子上沁出一丝丝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没事吧?!”

徐承意则出神地垂下眼帘。

刚才,蒋雨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适时抽离,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

适时抽离,一切让自己沦陷的人和事。

徐承意望着姜一诺关切的眼神,沉默地伸手拥住她,紧紧地拥着她。

这时,警察和消防员陆陆续续地跑上来。

他们两个人被当作是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住户,被护送了下去。

趁乱离开后,徐承意和姜一诺回到街对面那间被蒋雨打劫过的药店,做了简单包扎。

沉默良久的徐承意突然拉住姜一诺的手说:“她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可不可以放弃找她?”

姜一诺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她伤害了唐树,她刚才还差点……”差点伤害了你。

姜一诺生生地把话咽回去,扭过头。

徐承意:“罪魁祸首是金玉森,不是她。”

姜一诺望着他,看着看着怒火就转化成了然的痛恨:“你是不是心疼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你,一次又一次地想带你回去,不就是因为她喜欢你吗?!”

徐承意黝黑的眸子里瞬间闪出摄人的光来:“你打得过她吗?你明知道去找她是自寻死路,为什么还要这么义无反顾?唐树在你的心里是不是根本就一直都在?他对你的深情最终也感动到你了是不是?”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午后的阳光倾泻在他们一半的身子上,带着滚烫的炙热,空气仿佛都燃烧了一般。

彼此都用脱口而出的质问伤害到了对方——用力地将对方推出去好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一诺淡淡地开口:“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唐树是不是感动到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姜一诺起身,影子倾斜在长椅上,她飞快地用手背擦过眼角的泪,“寻找蒋雨的下落,我是不会放弃的。”

说着,她大步走向街边,拦下出租车,扬长而去。

徐承意十分无奈地闭上眼睛,攥紧的拳头似要沁出血来。

为什么人的心意总是这样矛盾?

分明是自己亲手推开她,分明想要离她越远越好;可真的听到她亲口说出决绝的话,真的看到她被奋不顾身的唐树感动……他的心,会这样煎熬。

姜一诺现在为了唐树一意孤行,什么都听不进去;而蒋雨作为知情者,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唐树。

徐承意皱眉,他原本想找到蒋雨打听那个让他带芯片过境缅甸的神秘人,现在看来也是行不通了。

楼道里,蒋雨的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他渐渐反应过来这不是一句结束语。

事情真的已经结束,又需要抽离什么?

姜一诺悻悻地回到医院,守在病房里的胡妖妖给她开门,问她去哪里了。

姜一诺只是静默地摇摇头。

唐树躺在病床上还保持着昏睡的状态,心电图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起伏波动。

姜一诺握着唐树的手,静静地趴在床头。

胡妖妖顿了一下,说:“刚才郑颖来过,带了一些水果。”

姜一诺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水果篮,仿佛没听到一般。

胡妖妖又说:“一诺,如果唐树醒过来了,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姜一诺眸色一怔,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想着唐树能尽快醒来,能平安无事地和之前一样。又或许,她其实有想过,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辜负是不愿意妥协。

可是现在,辜负成了难以启齿的愧疚。

想了很久,姜一诺缓缓坐起来,作势将盖在唐树身上的被子拉了拉:“先等唐树醒来再说吧。”

“如果他醒来,你还是没办法爱上他,我还真希望他永远像现在这么躺着。”

姜一诺猛地抬头,胡妖妖望着唐树,这话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

求而不得,心如刀割。

姜一诺低着头起身:“液快输完了,我去叫护士。”说着她离开病房,走到走廊处时才觉得有一丝解脱的喘息。

但随即而来的又是排山倒海的碾压。

徐承意打破她的梦时、唐树躺在手术室里时、刚刚和徐承意吵架时,她都没有真的完全要被迫割舍。

可面对胡妖妖正面地、清楚地让她做出选择,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口撕扯的疼。

和徐承意认识的一幕幕,鲜活而缤纷。

她对他的感情,裹挟着人生难得或许仅此一次的刺激,不知不觉刻骨铭心,难以剔除。

姜一诺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缓缓地睁开,顺着刚才余光捕捉到的一丝熟悉,扭头看去,只见郑颖真的站在走廊的那一端,尴尬地微笑着。

几分钟后,两个人来到一楼的后花园。

姜一诺问郑颖有没有烟:“忽然间,想抽烟。”

郑颖从包里拿出一包女士香烟,抽出一根,连同打火机一并递上。

姜一诺食指和中指夹过,脑海里闪现出在缅甸时,徐承意坐在酒店房间的桌子旁吸烟的画面:“谢谢。”

郑颖:“我不怎么抽,就是有时候写稿子写不出的时候,或者跑新闻跑累的时候,抽一下。”

姜一诺自嘲一笑:“我是牙医,我从不抽烟,之前我还对人说过抽烟对牙不好。”

郑颖看了一眼她,笑道:“人往往都是这样,明知道那样不好,还是会去做的。”

姜一诺颤抖地夹着烟,贪婪地吮吸了一口,烟味呛得她直咳嗽。郑颖轻轻地拍她的背,关切地问:“一诺姐,你没事吧?”

姜一诺摇头,直起腰又吸了一口,这回好多了,尼古丁让她的情绪一点点地镇定下来。

她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好像根本不是第一次抽烟。

两个人走到圆形花坛边驻足。

郑颖望着姜一诺,开口说道:“我喜欢意哥哥,很喜欢,很喜欢。”

姜一诺看了一眼郑颖,扑哧笑出声:“你是在跟我宣战吗?我怎么记得徐承意和我解释我和他是一个误会的时候,你也在?”

郑颖认真地摇头:“不,不是宣战。我是想说,我很羡慕你,一诺姐。”

姜一诺盯着她没有接话。

郑颖的目光透过烟圈,看向前方:“在我们那儿有一座玉龙雪山,纳西传说里,一个美丽的名叫开美久命金的姑娘和一个帅气的叫朱补羽勒盘的小伙子相爱了,他们遭到父母的反对,姑娘绝望地殉情而死,小伙子虽然拼命地赶来救她,但还是晚了一步,两个人在熊熊火焰中化为灰烬。开美久命金在玉龙雪山上铸造了一个情人的天堂,保佑相爱的人都免于痛苦和灾难。我们相信命定的缘分,相信上苍赐予的感情和痛苦都是无可避免,必须承受的。”

“三个月前我遇见意哥哥,我强烈地相信,他就是上苍赠给我的礼物。我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郑颖回忆起那时的情形,眉眼间还是抑制不住欣喜和柔情,“和他分开后我一直在找他,直到我们再次遇到……”

郑颖冲姜一诺苦涩地笑道:“我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了你的存在。”

姜一诺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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