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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大大YYDS!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 这是我不掏钱就可以看的吗?
  • 就这?你们觉得她好看?笑死人了,我也这么觉得
  • 听说这本书很好看,结果点开一看,呵呵,原来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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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不良恶习

 

1.

黄昏,97滑板场。

U池上还有人在热火朝天地训练,有场务带着刚来的新人熟悉场地,偏头瞧见椅子上坐了个人,咦了一声。

“那不是之前祁少带来过的丫头吗?”

几个新人齐齐回头看过去,女孩很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短发稍稍长了一点,没什么形状,柔软地掖在耳后,穿得也清汤寡水,一直低着头,像是在玩手机游戏。她身后就是围了安全网的U池,滑板的声响时有刺耳,她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安然自若。

“谁?”

又有一个男人朝这边走过来,到了长椅旁边。

一道黑影挡在跟前,许轶川这把贪吃蛇玩得再是专注,也不由得抬起头来。

“是王小姐吗?”

许轶川收了手机,看到他胸口的工牌:“常路?”

王小姐是她给常路的假名。

叶城给的表格里,终于有一个人的电话拨通,对方说知道白波的住址,最近却偏偏电话联系不上,便应承可以带她去白波的住处找人。

两人约定见面,没想到常路在江祁的97滑板场工作,还是场地经理。

许轶川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番。

常路穿着滑板场的工作服,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剪得很短,戴着黑框眼镜,双手插兜,一副很木讷的模样。

“王小姐,你要稍微等我一下才行,我还有半个小时才是午休时间,可以出去带你找白波。”

“没关系,麻烦你了。”许轶川一径微笑。

常路有些局促地看了她一眼,稍一点头:“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转身走了。

半个小时后,常路急匆匆地走过来说:“王小姐,我只有一个小时,咱们得快点走。”

他说着转身往出走,许轶川跟在后头问:“远吗?”

“也不远。”常路说,“三公里,打个车很快。”

两人走出97滑板公园,说话间,有辆的士驶过,常路拼命招手,车子停下来。

“上哪儿?”师傅降下车窗问。

常路报了个地址,拉开车门。

许轶川上车坐到后排,常路跟着坐到了后排。

“走吧,师傅。”

常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师傅闲扯,过会儿忽然问到许轶川头上。

“话说回来,你和白波是怎么谈的恋爱?谁追谁啊?”

许轶川编的故事又是千篇一律的爱情悲剧,分手无缘再见的那种,常路像是蛮好奇的,许轶川并不想在这时候杀死自己的脑细胞,于是嘿嘿嘿佯作害羞含混过去:“就……那样。”

车子仍在疾驶,这条公路略显荒凉,两侧是沟壑,长满了不知名的树林,降下一点车窗,便听到沙沙的响声。

“许……喀喀喀……”常路开口便咳嗽起来,吓得司机高声道:“您没事吧?”

许轶川正望着窗外出神,似乎这时候才被惊动,回头道:“怎么了?”

常路目光犹疑地看了她一会儿,说道:“没……没什么。”

许轶川哦了一声,继续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突然和司机说道:“师傅,您能慢点吗?”

司机师傅怔了一下:“怎么?”

“有点晕车。”

“好的好的。”司机透过后视镜,和常路交换了一个眼神。

常路放在衣兜里的手慢慢往出伸,掌心捏着一块浸湿的手绢,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女孩仍旧望着窗外。

手绢从口袋里拿出来,就在同时,咔嗒一声,左侧车门忽然大开,女孩倏忽之间滚下了车子。

“我靠!”

他眼睁睁地看见女孩蜷缩成一团,在公路上被疾行的速度带得滚了好几圈,随即利落地起身,往反方向跑去。

“妈的!她发现了!”司机猛地刹车。

“都怪你,要不是你喊漏嘴了……”

“你他妈还有闲工夫怪来怪去?掉头追啊!”

2.

许轶川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经历这种凶险。

她如今已经是一个无名之人,到底有什么值得旁人这样大费周章?

两年前她正在事业巅峰时,被人打断了腿从此告别滑板生涯;两年后她已经不名一文,他们却还要把她迷晕绑走。

这次她看着常路在路边打车时,已经起疑。97地处偏远,很难打到车。常路却执意要站在街边等车,若是97真正的工作人员,平时难道要靠凭运气打车的方式通勤?

还有那关键性的一个“许”字,常路分明是知道她的真名的,因此才会脱口说错,虽然及时用咳嗽掩盖,她也装作毫无察觉,可那个当下,她手心却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或许她之前还抱着深入虎穴看看对方到底打什么主意的想法,但在闻到乙醚味道的那一刻,她当机立断地选择了跳车。

后果显然惨烈。

她穿得很厚,虽然被皮球一样甩出去,在石子斑驳的公路上滚了好几圈,但因为防护动作标准,衣服包裹处都完好无损,可是裸露的颊侧、手背、脚腕都擦破得很严重。

在极度恐惧里,左腿痛到像是重新断了一次,她连跑都是一瘸一拐的。

可是后头的车在一分钟内就可以追上来。

许轶川果断地舍弃公路,往两侧树林的深处转向。

她掏出手机,按下110,考虑到出警时间,许轶川判断了一下周围并无可以说明的标志建筑后,迅速放弃。

3106的号码仍然静静地躺在通话记录里,身后的刹车声已经逼近,眼下的情况并没有留给她犹疑的时间。

“江祁!”她一面穿越树丛,艰难地奔逃,一面在心里祈求,“拜托你一定要接这个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头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一切都是那么悄无声息,没有电视剧里的大呼小叫,也没有任何威吓的喊声。

他们想不惊动任何人地把她绑走,抑或是,就在这里解决掉。

他们想要什么?她的命?钱财?身体?

呼吸慢慢变重,在一只手自身后抓上她肩头的那一刻,电话通了。

“许轶川?”

在听到那熟悉声音的同时,手机被身后那人的用力一拽拽得脱出手去,啪嗒一声砸落在地,而她两年来第一次这样声嘶力竭地喊一个人的名字。

“江祁!97出门九点钟方向!救我!”

下一刻,她看见,破旧的诺基亚被一只脚重重地踩上去,四分五裂。

3.

此刻,江祁正在97的会议室和教练等人讨论这次的比赛。

聊到一半,他接到了许轶川的电话。

总教练李元亨坐在那儿有点不高兴,毕竟在会议中,接电话算什么事儿?他清了清嗓子,才要说话,却见江祁腾地站起身,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跑出了会议室。

“祁少怎么了?”与会的赞助商和工作人员还在议论纷纷,李元亨心知可能是出事了,示意他们稍等,自己追了出去。

“祁少!江祁!你冷静一下!”

江祁已经上了车要开出去,可在李元亨看来,他这时候的状态绝对不像是能开车的样子,顺势拉开车门上了副驾。

才甩上车门,车子已经蹿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

江祁面色冰寒,尽管他以臭脸著称,却也没有过这样严肃的模样,李元亨在急速行驶的车里按捺着想吐的冲动,良久都没等到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江祁才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来。

“许轶川出事了。”

李元亨一脸蒙了:“许轶川?她出什么事?不先报警吗?”

江祁呼出一口气来:“她一定是想到警察来得未必有我快,她知道我最近都在97练习。”

李元亨说道:“那你这样赶过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我先报个警?”

江祁瞥了他一眼:“随你。”

李元亨一口气憋住,愣是没发出来:“你也不是美队钢铁侠,我们做两手准备好不好?”

江祁说:“那就打给池霁。”

李元亨又是一脸迷茫。

“我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江祁猛地刹了车,把李元亨吓了一跳。难为李元亨好大的块头,却可怜兮兮地抓着车顶的手把,才没撞上车门。

应该就是这里。

江祁开门下车。

公路上,急速刹车留下的痕迹还在,甚至是横向停下的,似乎是因为急着做什么,才会这样胡乱停下来。

江祁从这个位置判断了一下方向,往一侧的树林快步走去。

李元亨跟在后头给车辙痕迹拍照留证据,然后跟着江祁走进茂密的树林。

地面的落叶上有血迹。

“许轶川?”

“有人吗?”李元亨跟着喊。

江祁走几步便喊一声,试图在这片荒芜的林中得到任何微小的回响,但是没有。

直到他看见了地上,破碎的诺基亚手机。

瞳孔有一瞬缩紧,这一瞬却仿佛连心跳也凝滞了。有某种恐惧像网一样将他收拢其中,连透气亦不能。

“许轶川!”

他再次高喊一声,深入脏腑的疼席卷周身,甚至于呼吸都是那么困难。

心脏的搏动变得越来越慢,他双脚黏在原地,很快又动起来,在四周努力地呼喊,找寻,直到李元亨将他合臂拦住。

“祁少!好像是在那边!”

江祁顺着李元亨的力道转过身,在黄昏落下,夜色来临的这一刻,见到了十几步以外,瘫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许轶川。

她的衣服都还完好,却被大片血迹洇湿了,皮肤裸露处都是擦伤,脸上是石子磕碰过的血痕。

她的表情有些茫然,眼神空洞地朝他望过来。

而他靠近的每一步,都忽觉重逾千斤,直到他跪在她身侧,将她揽起,紧拥在了怀里。

“许轶川。”

他埋头在她沾了泥土的颈侧,鼻息炙烫地散落在发肤。

“我在,”她终于在温暖里找回神智,哑着声音说,“谢谢你来。”

耳际声音渐弱,随后是额头磕在肩上的轻微闷响。

江祁将她打横抱起,回头看见李元亨复杂的眼神,只是一言不发地穿越过这片林地。

4.

许轶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漆黑的窄巷里她蜷缩在地,尊严尽失地说:“求求你,我不能玩不了滑板。”

我不能——那是我所有年少悸动与热烈爱情的开始,那是紧紧维系我和他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牵绊。

那个眼角有疤的青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如同随时宣判她命运的法官,而到最后,她也没有等来希望。像是摇摇欲坠的高塔,当象征着不幸的第一层楼阁塌陷,接下来的变故便会轰然接踵而至。

腿伤住院的一个星期内,她得知市内各大俱乐部联合发布了封杀她、禁止她出赛的公告,她一遍又一遍拨打梁松枝的电话,在无尽黑夜里辗转反侧,终于等来他最后的、冰凉的回应:“我在忙,等我回来再说。”

她酝酿了许久的一句“求你相信我”还来不及出口,就听到那头冰凉的忙音。

嘀——嘀——嘀。

因工作常年飞往国外的父亲,急于回国看顾女儿的病情,在归途中,遭遇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空难——那趟航班因为燃油耗尽,在印度洋上方低速盘旋后最终坠入海面。

失联的几日里,国内外媒体已经开始了铺天盖地的报道,她在医院里艰难地熬过了腿部手术,麻醉苏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医生确认事件进展。

医生缄口不语,直到第二天,马来西亚国民航局才宣布,该次航班失事,并推定机上的239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已全部遇难。

那天她在病房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里的新闻视频,和自己说:“许轶川,你闭上眼睛吧。”

闭上眼。

世界没有变暗,那是阳光充足的午后,光落在眼皮上,映出红彤彤的世界,似乎在向她证明,此时此刻,她的人生是多么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医生是不建议她术后立刻出院的,可她坚持。

她办了休学,雇了护工,只身到吉隆坡,与一众遇难家属等待航空公司的消息。在被安置的酒店里,她遇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说他的弟弟和弟媳乘那趟航班旅行结婚,连婚房都已经买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笑着的,但随即豆大的泪滴就砸了下来,又很快被他的手背挡住。

酒店走廊从没有那样的让人绝望过,徘徊的、无措的脚步,以及不经意彼此对视时,眼中巨大的悲伤,交织成无解的局面。

她坐在轮椅上问自己的女护工:“璐姐,他们会找到爸爸吗?”

璐姐伸手帮她按摩康复中的腿,轻轻说:“会的,我们再等一等。”

可是一个72小时过去,又一个72小时过去,除了发布会上承诺的赔偿,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后来……后来的一切她都觉得模模糊糊,记不大清了。

在国外等待的那段岁月里,她无能无力地在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新闻里消磨掉所有希望。

她曾不小心接到过梁松枝的电话,那是一个深夜,她在接通的瞬间几乎浑身僵硬,随即费力地撑起身子来,单腿挪到轮椅上,一下一下地转动轮椅往窗前移动。

窗外的月色那样朗然,她听到他在问:“许轶川,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

他的声音是那样焦急,似乎害怕她下一秒就会切断这场通话。

她的确想,可是颤抖的手没能动作。

她疑心这是一场梦,像是很久以前他牵着她的手逛街时,被人潮冲散了,他打电话问她:“许轶川,你在哪儿?”

她试图开口,却发现喉头已经哽住,那些到了嘴边的话,一句一句又咽了回去。

我没有害盛晴,盛晴出事我也很难过,可没有人相信我,所以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我再也不能够玩滑板了,一个不能玩滑板的许轶川,你还喜欢吗?

那段时间我伤了腿,在做手术,很希望你能来,可是他们说你在照看盛晴,后来又去出差了,我很难过。

爸爸遇到了空难,到现在还生死未卜,我很害怕,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梁松枝,你能不能不要不喜欢我?

梁松枝,我爱你。

梁松枝,再见。

……

在那个已经记不清确切日期、时间的深夜里,十九岁的许轶川,在月亮的见证下,终于对过去的自己告别。

人们说极致的伤心是没有表现的,没有泪,没有怨,没有愤怒,也没有恨,她想大概就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偌大的天地间,她原来一无所有。

5.

“许轶川?”

睡梦中的女孩眼皮颤动,呼吸急促到仿佛要窒息。

江祁在她的耳际叫了几声,却毫无回应,他握住她冰凉的手,终于她渐渐镇静下来,呢喃中仿佛在叫谁的名字。

他侧耳细听许久,才分辨出,那是梁松枝三个字。

江祁起身,手却被牵住了不叫他走,其实那力道微弱得轻易就可以甩开,但他在原地站了几秒,却又坐回去,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他沉默地凝视她紧闭的眼,眼尾的弧度那样好看,天然便是微微翘起,鼻梁高挺,唇很薄,吻上去的时候却很柔软,他视线凝滞在她苍白的唇瓣,忍不住垂首,在她下唇上咬了一下。

她吃痛皱了一下眉,他便再咬一下。

这次她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迎面见到他面容近在咫尺,未及反应,已被他吞没呼吸,字字句句都缠绕到舌尖化开了,不让她出口。

他的手不甚规矩地探进被子里,抚摸她不盈一握的腰,自下摆探入,近乎粗鲁地侵略过皮肤,却在窥见她眼眶逼红的同时停住了动作。

下一刻他被用力推离开,随即左脸上挨了一个不疼不痒的耳光。

这一耳光却把他打笑了。

许轶川面无表情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不管指尖还发麻,顺势扯住他的衣领,拽在手里才发觉他穿的是翻领的真丝睡衣,滑到拽不动。

“你非要挑这个时候动手动脚?”

江祁平静地看着她,握住领口微凉的手:“我要来真的,也不会挨你一巴掌。”

许轶川无语。

“反正该看的都看过了。”江祁气定神闲地补上这一句。

许轶川垂头看着自己换过的衣服,一时茫然。

“别听他瞎说。”

有人推门进来,是97的总助安妮。

“衣服是我帮忙换的。”她丝毫不惧老板目光如炬,一句话揭破了谎言,走进来把餐盒放下,又说,“会议我替您开完了,具体的事宜都有记录,等您回去训练的时候我再告知。毕竟……您现在应该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处理公事吧?”

这位总助异常知情识趣,说完该说的话,立刻关门离开,好像没来过一样。

许轶川思绪混乱地半撑起身,才发觉,这是她曾经来过的一次的,江祁的主卧。

江祁找了一张床桌放下,把安妮带打包过来的餐盒打开,是奶油紫薯汤和华都夫沙拉。

显然这是江祁平时训练才会吃的东西,安妮只是照常买了一份。

许轶川看着江祁拿出餐盒,摆好叉子,在他拿起勺子舀汤的那一刻,终于开口。

“你难道是要喂我?”

这两人都不惯肉麻举动,江祁的手顿在半空,转而把勺柄递给她。

“谢谢。”

她真的很饿。看看时间,应该是有睡足一天一夜,擦伤处涂抹的药味道很大,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其实闻不到食物的味道,但温热的感觉入口也觉得很舒服。

江祁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东西。

“说说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小心地试探道。

许轶川垂下眼睫:“我在找一个人,很难找。一个叫常路的人说可以带我去。”

“嗯,然后?”

“因为我们约在97见面,他身上又挂着97的工牌,我没有疑心。”

江祁说:“97并没有一个叫常路的工作人员。”

许轶川顿了一下:“猜到了。”

江祁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是说:“继续。”

她大致讲了讲如何决定跳车,以及跳车后,又为什么给他打了电话。

江祁点头,问到了最关键也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你是怎么摆脱他们的?”

这次,许轶川沉默了很久。他观察到她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一度想开口让她不必再回忆,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等一等,再等一等,这或许是你靠近真实的她的契机。

良久的寂静,她终于沙哑着声音开始叙述。

“我被常路抓住了,扭住一只手,按倒在地上。手机摔出去,另一个人踩碎了手机。常路拿着乙醚想弄晕我,我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可能是一块废弃的铺路砖,也可能是石头,在他拖着我站起来的时候,我砸断了他一根肋骨。”

江祁安静地望着她,她的眼神有些空茫,却很快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那根肋骨断掉一定会扎进肺里,他开始吐血。另一个人被吓到了,我告诉他,半个小时内他就会死,肺泡充血,他很快就会窒息。起初他不信,直到常路用尽全力说了句:‘救我,她说的是真的。’那个人才手忙脚乱地把常路拖上车带走了。”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们没有想要我的命。亡命之徒,不会被轻易吓成这样。”

“可我差点杀了一个人。”许轶川说,“如果他运气不好,很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江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倾身在她眼角落下安慰般的一吻。

“你做得很好。”江祁轻声说,“他们死有余辜。”

许轶川怔怔地看着他。

“你习过武?”江祁收好汤,又替她打开了Pasta,把叉子塞到她手里。

许轶川眨了眨眼睛,说道:“从前。”

“从前一个能打两个?”江祁诱哄她吃一口面。

“能打好几个。”她顺从地吃了一口面,嚼着东西含混不清,“现在总觉得腿疼,不敢轻易动手,怕再伤一次,可能就再也没办法好了。”

隔着被子,他伸手覆上她仍在痉挛的膝头,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6.

吃过饭,江祁收好东西,要她等着换药。

窗外月色正好,朦朦照落进来,只有床头昏黄的灯光与之交映。她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就起身下床去找他。

稍稍拉开门,江祁正站在厨房那边倒水,耳际还别着蓝牙耳机,似乎是在和谁讲电话,瞧见她出来,便匆匆住了口,招手唤她过来。

“江祁?”她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不妨这声音透过听筒传到了江祁家里去,引起不小的话题。

电话那头,江祁妈妈听到女孩的声音,脸一红,局促地问儿子:“没事吧,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江怡刚从楼上下来,大呼小叫地和妈妈告状说江祁家里经常藏女人,她上回还见着一个。

江常山闻声,让江怡少操心弟弟的感情生活,成天惦记着抹黑自家弟弟。

这头江祁和妈妈说了再见,挂断电话,丝毫不知家中几人正猜测江祁这次交了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只顾着拉许轶川过来,扶她坐在高脚椅上。

“等一等,我给你擦药。”

她穿着他的男式睡衣,真丝面料,纯黑色套装,严谨得一丝不苟,偏偏她穿他的衣裳会长出一截来,松垮垮地勾勒出窈窕身形,他每每望过来,总要心猿意马,最后干脆只专注在她的擦伤处,别处干脆看都不看。

冰凉的酒精棉掠过伤口,再擦上药,一痛一痒,分外煎熬,她咬着下唇忍住呼痛,江祁正上药到她的脸侧,瞧见她的表情,说道:“叫出声来也没关系。”

这话出口才觉得哪里不对,而她分明是领会了歧义,耳根烧红,看他的眼神也在闪闪躲躲的。

江祁口干舌燥,好不容易结束了上药这项大工程,收好药箱,回过身来,她还在高脚凳上没动,双眼清透如孩童,头一次这样局促和尴尬。

“抱……抱我下来,谢谢。”

正在颤抖的左腿让她连落脚都不敢,他在一步之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道:“许轶川。”

她被他盯得莫名心跳:“什么?”

“你欠了我这么多人情,怎么谢我?”

他想要的就写在脸上、刻在眼睛里,不用说,她也清清楚楚看得见。

她知道她欠了他多大一个情,他本没有义务因她一个电话就赶过来,冒着危险找她,牺牲自己的时间陪她养病,现在还小心翼翼地亲手给她上药。

除了亲兄妹、挚友,大约就只有情人才能做到。

可她不是他的情人。

许轶川垂着脸想了很久,她思考时的肃然和挣扎近乎沉重,江祁等了很久,看了很久,终于不忍。

算了,放她一马。

来日方长,他心说。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兼职合同吗?”江祁说,“你把它签了,用三个月的劳动力抵消。”

“别开玩笑……”许轶川觉得荒唐,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本正经地打断:“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不像。

许轶川怔怔看着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混乱了整天的脑子,终于在左腿传来又一次剧烈的疼痛时募地清醒过来。她感觉痛牵筋动骨般一跳一跳,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脊背直冒冷汗,连话都说得很艰难。

“怎么了?”江祁眼看着她一瞬间脸色惨白,不由得肃然。

许轶川只是摇头。

江祁蹙眉,将她从高脚椅上抱下来,她双手下意识地勾在他的脖颈,整个人吊在他身上,紧密相贴。

温香软玉在怀,他惊讶自己还能克制着欲念问她:“还能再撑一撑吗?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她额头冷汗涔涔,“我休息一下就好。”

江祁用力将她抱起,往卧室移动,闻言诧异:“可是你在痛。”

“很快就好了。”她被放在床上,略显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膝盖。

江祁站在她跟前,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你有在吃的药吗,止痛的之类的?”

许轶川摇头。

江祁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她的沉默再次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好像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打破她全副武装的壁垒。

他退了一步,说:“那,晚安。”转身出去了。

7.

隔天,江祁确认过许轶川的状况,见她似乎已经不痛了,便让她先休息,自己匆匆赶回97。

李元亨和他一起看了当日的会议视频,细节一一确认过,又讨论了一番赛上可用的滑板技巧,才结束会议。

临走时李元亨和他说:“祁少,你的状态现在不是最佳状态,初赛虽然没问题,但如果不立刻调整恢复,到决赛有可能会再次受伤。”

他上次比赛摔骨折的时候,李元亨也是这么说的。

江祁点点头,心头居然涌起一股难受来:“这是我最后一次职业比赛,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李元亨叹一口气:“你退役我还真舍不得,TD在你之后现在都没有一个能接班的人,这一批新人浮躁得很,只想着出风头,不好好练技术,天天缠着场地里的滑板摄像给拍短视频,想红,想听人家赞美。你和梁松枝那时候……除了比赛,谁拍过这些东西?”

李元亨说完,却见江祁在原地站着出神,辨不出喜怒,正要开口,江祁忽然问他:“Ariel那时候……没留下什么影像吗?我听说TD曾为她发行过一个系列的滑板Video,叫作《地狱之行》。”

李元亨拍拍脑袋:“祁少,你这次……有点太当真了吧?”

江祁拿眼睛瞟他:“我以前不当真?”

“也不是……”李元亨说,“你以前泡妞就不是这种状态。”

“我以前什么状态?”

李元亨嘁了一声,又忽然形容不出来。

江祁历任女友都有一个特点,漂亮。这小子虽然长了一张禁欲脸,却是个典型的食肉主义,不大在意女孩子脑子里想些什么,见面多半只为共赴生命的大和谐。但你要说他风流花心,又好像有点过了,他每段感情都不大长,多半是女孩受不了他一心钻研滑板,忙着经营97事业,成天见不着人影。但他分手也都很干脆利落,从没落下过什么把柄。

按李元亨最开始的理解,江祁对许轶川多半也就是顺着这个流程玩一玩,反正女方最后总会知道这小子不长心,根本不把恋爱当恋爱、感情当感情,最后顺理成章分手,皆大欢喜。

谁知道江祁没把到是一说,没把到还这么紧张兮兮的,就有点不对劲了。

许轶川这个人,李元亨从前是再了解不过的,毕竟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几乎走到了顶尖的滑板选手,要说没感情是假话。但他和叶城的心态有点类似,自己亲手带了个不错的苗子出来,长着长着居然长歪了,就万分懊悔,也不想和人说这苗子是自己施的肥。

所以江祁问他要许轶川的影像资料时,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祁少啊,世上好女孩千千万,你怎么就看上了这棵长歪的苗子呢?

而且人家对初恋爱得要死要活,说不准这会儿心里还装着呢。

但江祁的脾气搁在那儿,要想把他敷衍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李元亨勉强点头同意。

“我回TD找一找,市面上虽然都销毁了,但是资料库里应该有的,回头我发给你。”

“成,谢了。”

江祁好容易结束了公事,就赶着回去,路上还停车买了一份奶油芦笋汤。

他看得出来许轶川好像更喜欢吃流食,粥啊汤啊之类的,打包好了,又怕凉,一路疾驰。

到家,他开门进去,却只觉空荡荡的。

这公寓他一个人住时,本就嫌太大,现在分明又是那时候的空旷感了。

“许轶川?”

他将汤搁在大理石餐台,一路寻到楼上,却见主卧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枕上,似乎还有她的温度,应该是才走不久。

他想给她打电话,却立刻想起来,她现在没有手机。

她一个人,拖着病腿,满身擦伤,身无分文,要走到哪儿去?

8.

许轶川离开的时候没想太多。

她没找到自己被换下来的衣服,想来是被江祁当破烂扔了,于是在他衣柜里翻了卫衣和运动裤套上,就那么踢踢踏踏地出了房门,门关上的刹那她才忽然想起来,她的钱、学生证和钥匙都放在旧衣服口袋里。

许轶川站了一会儿,表情淡漠,偏头稍稍思考,就缓步往小区外走。

这边的小区地势较高,走到主街道有相当一段距离,还是坡路。许轶川晃晃悠悠地走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好心人借了电话,打给路曼舒。

还好这天是周末,路曼舒不用上课,匆匆赶到她说的地址,瞧见她穿着男人衣服,可怜兮兮的模样,路曼舒整个人险些炸了。

“许轶川!你是不是被男人欺负了?嗯?你别怕,咱们可以报警!”

路曼舒抓着许轶川的肩头吼完这几句,又四下扫视了一圈,了然道:“哦,还是有钱人是吧?有钱了不起?就能欺负人?许轶川你别怂,我绝对挺你到底,你说,谁?”

许轶川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路曼舒背着手徘徊几步,立刻有了答案。

“我知道了,是不是送你名牌衣服那小子?江祁,是不是?”

“不……”

“不是什么不是?”路曼舒横眉怒目,“你还想向着他说话?”

许轶川:“你听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路曼舒一摆手,“你肯定是对那小子动心了,但是许轶川,你离开了两年,A大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可我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江祁,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你说……谁是……人渣?”

两人齐齐回头。

江祁气喘吁吁地站在面前,脚上还穿着拖鞋,路曼舒火眼金睛,一扫就认出和许轶川脚上穿着的拖鞋是同款,立刻逼着自己鼓足勇气,拿手指着他:“说的就是你!”

江祁没见过当面还能这么嚣张的,哽了一下,居然没反应过来。

“小子,你把许轶川怎么着了?”路曼舒开口就是连珠炮,“是不是以为你那些八卦滥情史没人敢抖落出来?你以为你有点名气、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吗?”

许轶川十足丢脸地把她指着的手掰下来,路曼舒心气不顺,又指上去,许轶川再掰下来:“曼舒你听我说……”

路曼舒更生气:“许轶川,你居然还想替他说话?”

“他没错!”许轶川哑着喊出声来,连江祁都被唬住了,偏头看着她。

“我们就是吵架了。”许轶川抬头看着路曼舒,非常真心诚意地说,“你看他不是出来找我了吗?我原谅他了,没事了,曼舒,谢谢你过来,我好多了。”

“我大老远跑过来你就和我说这些?!为了这么一个人渣?!”

事情峰回路转,路曼舒瞠目结舌,来回看了江祁和许轶川好几眼,才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你们好自为之!”

江祁袖手看着路曼舒的背影,淡淡地问:“这样没关系吗?”

许轶川叹了口气:“以后再和她解释,不然我要花一整天的时间让她消化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没有不让你离开,许轶川。”江祁闭了下眼睛,才平复心情,“你完全可以等我回来打个招呼再走。”

许轶川转过身,迎上他略带嘲讽的眼神。

“还是你觉得,我对你有执着到这种程度?”

“抱歉。”许轶川垂下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他伸手将她脸抬起,迫她看向自己。

身后是安静的坡道,别墅区那样寂静,只有偶尔的鸟鸣。

她站在清浅的风中,不得不望进他漆黑的眼底,那瞳仁里掺杂着太过复杂的情绪,令她无从分辨此刻他内心究竟有怎样的起伏。

可他嘴边的冷笑和吐出的言语却又那么真切而冰凉。

“你不必把一个人渣的心意看得太重。”他不带语气地说,“很可能给你和给别人的,并无不同。”

“你想走,我送你走。”

9.

这是许轶川第一次感受到江祁的怒火。她不甚明白他究竟为什么生气,却分明知道他是生气了。

江祁说是要送她,上了车却迟迟没发动车子。

过了好一会儿,江祁伸手要摸烟,拿出来才想起绅士礼仪,问她:“介意吗?”

许轶川摇了摇头。几年前她也因为好奇抽过一段时间,让梁松枝发现后差点没挨揍。后来她痛得厉害的时候,再想抽,也会克制着,其实那时候已经没人管她了,但不知怎么,像是成了一种习惯一样,掏出烟的瞬间,就觉得头上会挨一个栗暴。

江祁开了车窗,静静地把一根烟抽完了,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他阴沉着脸,始终没说话。

到了五塘,照例停在那栋楼前,他把她之前衣服口袋里的钥匙、学生证和零钱还给她,试探地问:“我送你进去吧?”

而她像是没事人一样,抬头望着他摇了摇头,只字不提她家不在此处的谎言。

江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清澈的眼,克制着怒意,只得一笑。

“许轶川。”他慢条斯理地叫她的名字。

“嗯?”女孩怔然望着他。

你说的所有谎话,我会一句一句要你还回来。

他蹲身到车门前,拽住她的手腕,用力往肩头一扯,她未及反应,他已经站起来,吓得她手忙脚乱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发肤相贴至感受到他后背的体温时,许轶川才意识到,他竟然把她背起来了。

“指路。”他费力地空出一只手来把手机递给她,“拿着照亮。”

许轶川伏在江祁的背上,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机乖乖打光,一只手搂着他的肩颈,手指无意识地扒着他的T恤领口,哑着嗓子指挥:“再往里走,前面岔路口左转。”

江祁冷笑了一声:“原来你是怕我找到你家里去?”

许轶川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不是的……”

“痒死了,别乱碰!”

江祁冷不防被她抓到了锁骨,浑身一颤,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了,发现背上的人没了动静,他才有点懊恼:“我不是朝你发脾气,我怕痒。”

许轶川哦了一声。

江祁憋着火,深吸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心道这小区的路是多少年前铺的,都这样了还不整修?

“我没有故意骗你。”许轶川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开口,呼吸一下一下散在耳际,幸好夜深了,她只给路照亮,否则一定能看到他骤然变红的耳朵。

她那么近,他背心几乎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胸膛。她穿得很单薄,在背后轻飘飘的,偏偏温度和知觉却是那么清晰,江祁隔着衣物感受到她搏动的心跳,合着他的,然后他的心跳很快便乱了,又生怕她知道。

江祁烦躁死了,听到她开口解释,好歹转移了注意力,高冷地吐出两个字:“继续。”

“我就是习惯了。”许轶川突然拍他肩头,“到了到了。”

江祁看见眼前的23号筒子楼,终于停住脚步,把她放下来。

“习惯什么?”

他转身盯着许轶川。

许轶川也在看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眼神,和从前的任何一次凝视都不同。

漆黑的夜里,没有星,也没有月。大概是有雾吧,蒙住了漫天灿然。她身后是曲折的、无尽的小路,蜿蜒在密密麻麻的筒子楼之间。手机一直开着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照落在她脚下,是一圈惨白的光晕,她发旧的帆布鞋也变得刺眼起来。

江祁无言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她落在黑夜里,随时就要跌落进更深的地方,他下意识地朝她伸出手来,有点慌张地开口:“站在那儿干吗?过来。”

许轶川只是走过来,握了握他的手,活像首长慰问基层。

“谢谢你,江祁。”

柔软的手握在他指梢,又很快放开了,只留下冰凉的一道触觉。

“我会去你的滑板场入职报到。”许轶川微笑,“合同我签了。”

江祁怔了一怔,忍着嘴角上扬的意图,故意冷声道:“知道了。快上楼,把你送上去我好回去睡觉,知道我最近多累吗?麻烦死了。”

10.

江祁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还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楼道的墙面是土坯的,贴满了广告,他快把脚跺麻了灯也没亮,有点气急败坏的时候才听到许轶川说:“声控灯坏了。”

“那你怎么上去的?”江祁一脸不可置信,“这里连电梯都没有。”

“才三楼。”许轶川神色淡然,“我也不是夜盲。”

许轶川不是夜盲,但江祁是。

照理说江祁这种没吃过什么苦的富家子,眼睛应该更好,但事情就坏在他小时候挑食上。江祁小时候非常讨厌吃鱼,总觉得鱼有一股腥味,家里人也惯着他,等长大了再知道均衡营养,已经晚了,所以江祁这双遗传了优良基因的漂亮眼睛,一到晚上就有点不管用,虽不至于“盲”这么夸张,但也只能瞧见事物的轮廓。

许轶川帮他打着光,他虽然伸手扶着她,到后来却不知道是谁扶着谁,许轶川回手撑着他肌肉结实的小臂,生怕他一脚踩空了,等爬到三楼,两人都是一身的汗。

许轶川把手机还他,开门要进去,却被拽住了手腕。

“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

“骗我是因为习惯了?”江祁握着女孩的手腕,却不敢用力。她的骨骼那样纤瘦,落在手心小小的一只,温度微凉,像是上好的和田玉,触手滑腻柔和,让他在这对峙的当下,不合时宜地分了心。

“是。”许轶川坦然地看着他,说:“我习惯说谎了。”

江祁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话,站在原地,一时哑然。

“自古人心不测,甚于晴雨。”许轶川说话的时候,眼睫微垂,只盯着交握的手腕,半晌才抬头看他,眼神也是淡淡的,“我就算把身家行藏都对你和盘托出了,又有什么好处吗?”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江祁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的,末了却只勉强在嘴角勾出一个弧度来。他松开她的手,说:“进去吧。”停了一停,就转身下楼。

许轶川一只手扶着门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又快步走进房,来到了窗前。

窗外乌蒙蒙的,她安静地站着,终于看见江祁走出楼门,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的背影那样挺拔,站定在原地,似乎在身上翻找什么。

片刻后,他掏出一包烟来,却没有抽,在手上一抛一接,像是小时候玩的沙包游戏,最后又把它放回衣兜里。

然后他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来时的路往出走,直到离开她的视线。

许轶川对着空无一人的小路看了好一会儿,才背过身来,翻出床头抽屉里的药盒,抠出两粒药片来,生吞下去。

药片入口,是熟悉的苦涩感。

许轶川摸着自己的左膝,这里明明已经康复。连医生都说,恢复得超乎想象得好,几乎和过去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她却总还觉得骨头是断的,而这种挥之不去的错觉,让她连痛也感受得十分清晰,很久后她才终于在其他医生那里找到了病名。

“心理性疼痛。和你的腿无关,和你的情绪有关。”

在他身边她时刻都在不安、紧张,思绪混乱。

她没有怕他不让她离开,她没有肖想过他的执着,她只是太疼了啊。

疼得什么都忘了,傻子一样走出门来,只想着去吃药。

两年来,她不得已习惯了太多。

她习惯了说谎,习惯了不解释。

这不良恶习,却让她连只字片语的解释,都无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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