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阳光 0能量瓶
购买本章
免费

选择支付方式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 作者大大YYDS!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 这是我不掏钱就可以看的吗?
  • 就这?你们觉得她好看?笑死人了,我也这么觉得
  • 听说这本书很好看,结果点开一看,呵呵,原来真的很好看。
  • 评论

打赏礼物

阳光 0 购买

立即打赏
目录

Chapter13 澳门和江祁的怒火

 

1.

十二月初。

天气预报显示,澳门有雨。

雨天,即便是南方也格外阴冷。

清晨是微雨,短发女孩戴着棒球帽,乘公交车来到圣方济各教堂。这个时间,教堂周围空无一人。

明黄色的墙面稍用白色装饰,整个建筑明亮却又庄严。

许轶川忍耐着寒凉,面无表情地在教堂周围逡巡,从早上九点钟开始,到中午十一点钟。

雨还在下。

她想了想,把口袋里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搁在教堂外避雨的角落,返身离开。

要是白三看到了,会知道她守约前来的痕迹。

下午始终阴着天,没再下雨。

许轶川乘公交车回到酒店。

大堂里的侍者微笑着问候:“许小姐,您又在这个时候去散步了?”

她只微微一笑。

走廊上十分安静,时而能见到一排高个儿丰乳的靓女,人手一只精致手包,一层就是赌场,这些靓女成群结队地等着下头豪赌的客人叫钟。

这里的金钱如纸,足够普通人一生衣食无忧的数目,在这些豪客手中,不过一盘赌局而已。

许轶川百无聊赖,倚在二楼的围栏边上,安静地望下去。

酒店顶层的电梯降下来,门一开,她下意识地偏头望过去,却是微微一愕。

池霁正若无其事地朝她走过来。

“你派人跟踪我?”

池霁对她的质问听而不闻,微微一笑道:“偶遇而已。”

许轶川禁不住冷笑。

池霁跟着她倚在二楼,却偏头打量了她一番。

短发女孩穿着黑色的飞行服夹克,几乎完全是个假小子,他叹了口气,视线重新望向下面的赌局。

“你已经在这里停留第三天了,没见到白三?”

“与你无关,池先生。”

池霁轻轻一笑:“你一个多月来没有半点动作,我还当你是放弃了,不玩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人一直在看着我?

“池先生,”许轶川倒没说这话,冷然道,“你趁着江祁不在国内,玩这一手是想干什么?”

“哪一手?”

“见我势头正好,狠狠黑了我一把。”她说,“就算大家认出我是Ariel,我也没机会东山再起,你未免太小心翼翼了。”

“你确定你要同我提起江祁?”池霁不以为意地道,“他现在回国,筹备到一半的滑板品牌方案中断,签约的设计师就飞了,这中间付出的所有心血都会功亏一篑。这个品牌他可是从年初构思到现在。你希望我亲自打电话告诉他,嘿江二,我在为难你的女朋友,所以请你快点回来拦着我?”

许轶川面色一时肃然。

池霁又说:“当然,我就是不愿意看到这样,才趁他不在的时候,希望能和你好好聊一聊。”

“你还指望我和你好好聊?”

池霁皱眉,仿佛她是智障一样:“许轶川,你那点黑料和我没什么关系,是你的突然走红触碰了各家的利益,他们联手为之,我顶多是顺水推舟而已。况且你又不打算再做选手,也不是没有被泼过脏水,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我成为信誉全无的公众人物,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自然会招惹大部分人的质疑。想当然,翻案也是。”许轶川慢慢道,“这样也算是我大惊小怪吗?”

“所以我给你收手的机会,”池霁见和她说不通,干脆直截了当地出言威胁,“不然我可能不会再这么客气了。我现在对你好言好语,无非是看在江二的面子上。我不想为了你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让他心里堵得慌。”

许轶川怔了片刻,说道:“我知道我对他付出的不够多,可我没有选择,这件事结束,我就……”

“你以为这件事会怎么结束?”池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未免太天真了,许轶川小姐。”

他没再看她,转身回去。

2.

十二月十一号,阴天。

早上九点,许轶川照常出现在圣方济各教堂,环绕着散步,漫不经心似的。

不远处跟着的两个男人不由得窃窃私语。

“这丫头每天上午都来,怎么不见有人接头?”

“你知道个屁!是白三那个狗东西太谨慎,可能猜到周围有人。总之,他应该会挑一天出来,就在这个时间。”

“他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放屁!别自乱阵脚!”

十一点钟,许轶川准时离开。

此刻,池霁正在酒店套房里,漫不经心地翻阅那本《尼尔斯骑鹅旅行记》。

那是昨天许轶川留在圣方济各教堂墙角的。

她留下这本书,是为了暗示什么?

撕掉的那一页上,写着清晰的时间、地点。因此他毫不怀疑地默诵后销毁,却没料到还是中了招。

真正的信息还藏在这本书里吗?

过了会儿阿光进来,说道:“池先生,许轶川小姐回来了。”

“她有没有做什么别的事?”

“没有,进房间后就在睡觉。”

难道……许轶川也猜错了白三的暗号?

夜半,池霁的失眠症犯了,听见窗外的雨声,始终睡不着,唤道:“阿光。”

阿光从外间进来,早已知悉他的习惯,将随身带着的安眠药递给他。

池霁一面吃药,一面问道:“是下雨了吗?”

阿光道:“是的。”

池霁默然片刻,又问道:“负责看着许轶川那两个人呢?”

“应该还在许轶川那一层附近。”

“许轶川还是只在上午九点到十一点间出门,去圣方济各教堂?”

“是的。”阿光道,“圣方济各教堂那里似乎的确是约定的地点,可是时间……”

他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迟疑。

池霁示意无妨,让他尽管说。

“时间上,未免太过准确了。”阿光道,“学习过反侦察课程的人必然会知道,固定时间固定路线出行,是最容易暴露行迹的,白三是个相当谨慎果敢的人,他能逃过盛晴的追杀,就说明他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但是这次……”

两人沉默下来。

“应该是许轶川在使诈,”池霁忽然沉声道,“让那两个人看紧了。”

阿光颔首称是,走出门去,却总觉得不安,通过微型对讲召唤两名下属。

“猴子?郭生?”

而那头良久才有回音,竟是睡意蒙眬的模样。

“光哥?什么事?”

阿光心下一沉,质问道:“你们在睡觉?”

猴子被吓了一跳,辩解道:“光哥,没事的,那丫头只有上午才出去,平时根本连门都不出……”

阿光冷冷地道:“检查一下走廊和楼下的监控,看她还在不在。”

郭生在那头打开电脑,黑进酒店的监控设备,将这一层十几个摄像头齐齐调出,快进几次,不由得周身一僵。

“猴……猴子,”他说,“一个小时前,许轶川从酒店后门出去了。”

一时间,两人背后冷汗涔涔。

3.

夜极深,许轶川浑身上下连帽子都是黑色的,仿佛要融进这夜里。

她身前五米外是一个高瘦的青年,打扮得十分普通,似乎极力避免在人堆里显眼。

从市区出来,越发偏僻,青年走到一个角落,娴熟地撬开两辆自行车,骑上一辆便走。许轶川跟在后头,皱了皱眉,还是无奈地骑上另外一辆,紧紧跟住前面的人。

骑行大约半个小时,才到达平民村。

这里人迹罕至,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青年扔了自行车,往台阶上走。那一段石阶极长,两侧是锈迹斑斑的铁皮屋,这一路上没有没有任何照明,只靠着迷你手电筒的一点灯光。

许轶川心里发慌,忍不住四下打量。却还是紧紧地跟在后头,有时候走得慢了,前面的人就稍微等一会儿。

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会儿。

她出了一身汗,累到双腿已经重得不听使唤,才听到身前的人打开门锁的哗啦声。

“到了。”白三站定了,看着她。

昏暗的铁皮屋里,只放着两张狭窄的木板床。白三在床头的铁皮盒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支子弹头模样的U盘。

许轶川朝他伸出手,那子弹头在他指尖一转,又落回掌心收好了。

“你很聪明,许轶川。”白三大大咧咧地坐在小马扎上,抬头看着女孩,“我还想,可能你根本就看不懂我留下的是什么。也可能你看懂了,但傻得很,根本不知道要甩掉那些犯贱的尾巴。”

许轶川四下打量,问道:“常路和那个司机师傅呢?”

白三道:“你和他们见过……我差点忘了。他们这会儿还在赌。”他说着不屑地撇撇嘴,又道,“这两天手气臭极了。”

许轶川没理他这些废话,盯着他的手掌,淡淡地道:“看来你是不准备就这么轻易给我,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白三微笑,眼睛弯起,连带着那道疤都扭曲了形状。

“也不是别的……我想和盛晴见一面。”

许轶川不惊不动,站在原地背着手,点破他的心思。

“恐怕不只见一面这么简单吧?”

“那位高高在上的盛大小姐,我还一次都没上手过……”白三呸了一声,陷入回忆般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是隔壁中学最漂亮的妞儿,我只是带着人堵了她一次,就被搞到退学了。”

“然后我就一直跟着她……为她我什么都肯做。”他忽地冷笑道,“而她呢?让我当看门狗当了这么久,最后还要把我煮了吃肉。”

他抬起头来,眼神阴鹜,低声道:“她居然想杀我,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居然想杀我!”

“就为了这个东西。”他摊开手掌,“盛家的根明明早就烂透了,她居然以为杀了我就能安全。可就算我没了,以后还有别人……”

白三呵呵发出一串笑声:“比如你,许轶川。”

许轶川听到这里,耐心已经耗尽。

“白三,你对我来说,只是垃圾桶里的一块垃圾。”

白三愕然:“你说什么?!”

“我不关心你想要什么,也不关心你和盛晴的恩怨,我只是如约来拿东西。”她一面说着,一面在乱糟糟的屋子里随手捡了根棍子,朝他走近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白三先生,我同你交易,不代表我和你是同一种人。”

她停了一停,又轻声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你的两只狗腿子不在。”

白三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与此同时,带着木刺的棍子重重地朝他砸过来。

4.

阿光开着车,细密的雨滴砸在车窗,又很快被刷掉,他不禁去偷瞥身后老板的表情。

池霁此刻没有表情。

几辆车刷拉拉开到平民村山脚下,纷纷停下,平民村依山而建,再往上就只能徒步爬石阶上去了。

猴子和郭生一马当先下车,蹭蹭蹭往上走,然而走到一半,就在石阶那里停了下来。

阿光在后面瞧见,低声用微型对讲问道:“发生什么了?”

“是……是白三。”猴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郭生跟着说道:“白三他……被打断了一条腿。”

山脚下,最末一辆车,此刻才终于缓缓打开车门,有人走下来。

池霁回身,似在等待男孩跟上。

男孩难得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带了点雅痞设计,不至于古板,又熨帖精致。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神色复杂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

池霁是他的投资人之一,他不过是来找池霁商议滑板品牌的事宜,刚刚飞过来,就被池霁拉上车,说要带他去看一样好东西。

他以为是滑板,是车,甚至是女人,但却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池霁说道:“怎么,不想看?你不想知道许轶川真正的模样?”

江祁静默片刻,说道:“池霁你知道吗,我其实知道她在澳门。我这次来还想着,或许能给她个惊喜。”

池霁笑了一声。

“她没有闲工夫见你,”池霁说道,“她比你江二少忙得多。”

江祁这时候还有心情跟着笑道:“看起来她的确比我忙多了。”若是留心他的表情,就会知道江二少此刻完全是皮笑肉不笑,笑意远远没到眼底。

江祁平摊手掌,感受了一下微雨蒙蒙,才跟着池霁往上走。

然后,他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言中的白三。

白三面色狰狞地趴在石阶上,似要往下爬,明显是上面有人一路追下来,他为了闪躲击打,才会这样狼狈不堪地四肢并用地朝下方逃。

他的腿骨已经完全扭曲变形,内行一眼就能看出起码有多处骨裂,猴子站在几级石阶下,看着白三还在挣扎着蠕动,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丫头……手真狠。”

郭生喃喃道:“难道这几天……我们一直跟着的是个疯子吗?”

“疯……”猴子说道,“简直疯透了。”

江祁偏头看了一眼,眼神冷峻,吓得两人立刻闭上了嘴。

池霁问道:“其他人去追了吗?”

猴子说道:“是的池先生,我也要过去找了,郭生,你留在这里善后。”

江祁站在原地,看着郭生把白三拖走,偏头问池霁:“她拿了什么东西?”

“一个电子账目。”池霁没有隐瞒他,“可以让盛家暂时陷入一个大麻烦,但绝对没法伤筋动骨。”

“她想要……威胁盛家?”江祁不由得沉眉,忽地想起那一日,他曾问过她——

你站在他们对面了吗?你做了什么让他们寝食难安了吗?还是你在他们头顶悬了一把刀?

原来这些,竟真的一语成谶。

他面如寒冰地走了会儿神,又听池霁问道:“江二,你在想什么?”

江祁举步继续往上走,说道:“我在想,下雨了,她会不会觉得有点冷,腿会不会不舒服?”

池霁仰面看他,表情错愕。

江祁略略转了头,这时候天渐渐亮了,薄薄的晨光下,他的一张侧脸轮廓分明。

“池霁,谢谢你带我来观看这场大戏。不过,要是你的人弄伤她一根汗毛,我可能会当场同你翻脸。”

池霁听得一愣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见他越走越远,喊道:“江二你去哪儿?”

“我去找她。”

5.

许轶川在错落的铁皮屋间穿梭,铁皮屋之间的缝隙极窄,她艰难地挤过一条条狭窄的缝隙,已经累到脱力。

要绕着路下山,不被池霁的人发现,这个可能根本微乎其微。

她伸手进外套的内侧口袋,摸到那个子弹U盘,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一路上瞧见很多已经无人居住的废弃铁皮屋,她忽然脚步缓下来,藏到他们人都走了再出来,有可能吗?要不要赌一次?

手机忽然嗡嗡振动,她拿出来想要关机,却发现竟是3106来电。

才早上五点钟……他现在还在国外?她迟疑了一下,想及他之前本就生了很大的气,她这回要是再没接到,恐怕事情就大了。

她躲进一间铁皮屋里,发现里头有个储物柜,连忙拉开柜子钻进去。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她才接起电话,尽量小声地说道:“江祁?”

“你在哪儿?”

许轶川只觉得隐隐不安,想了想说道:“我在……我在澳门。”

“去玩?”

“不是。”她说着,语气已经弱下去了。

“我问过学校,说你请了一周假。”江祁柔声问道,“什么要紧事请这么久的假?”

“我去找一个人。”许轶川模棱两可地说道。

“找谁?”

许轶川静默良久,说道:“白三。”

“许轶川,”他放缓了声音,忽然没头没尾地,一字一句地道,“你喜欢我吗?”

她缩在漆黑的空间里,感觉灰尘落满了衣服,汗黏住里面的一层T恤,整个人是那么不舒服。偏偏他这个问题,又让她生生出了一层汗。

“喜欢的啊。”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在这样的极限条件里,她居然也忘了他这个问题问得多突然,竟脱口答了。

江祁又问:“有多喜欢?”

“你怎么突然……”

“回答我。”那头的语气绝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许轶川忽然有一霎心惊,怀疑他是否出了什么状况,可是偏头想了想,答案已经先一步出口。

“像喜欢春天的花、冬天的雪那样,喜欢。”

“喜欢到让我……心神不宁。每次看你上U池,都像下一个动作就要摔倒那样担心。你让我感动的时候,我都不想说谢谢,只想吻你。”

许轶川平静地叙述着,声音却已沙哑起来:“我喜欢你热烈地毫不掩饰地看着我,我喜欢你逗我笑,甚至是凶我的样子,你背起我的时候,温暖的脊背,扶着我手肘时,掌心那样滚烫……”

她出了神,没注意到有脚步声渐渐趋近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

明亮的光骤然笼罩全身,刺得她眼睛一时睁不开。

瘦削的人影拉开储物柜的门,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跟前。

许轶川好不容易睁开眼,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待看清他的脸,又忽然像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

他朝她伸出手,冷冷地道:“滚出来。”

许轶川还木然地握着手机,通话仍在继续,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现实。

江祁只好将电话挂了,嘀嘀两声,许轶川垂眸看着手机上的通话结束,似乎这时候才相信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我再说一次,”男孩面如寒冰,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重复道,“给我滚出来。”

“你怎么会……”

他扯着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来的手,一把将她拽出来,攥着手腕往出走。

许轶川第一次知道他力气这样大,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一样。她忍住呼痛声,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出去,等走出这间破旧的铁皮屋,他又骤然停住,回身凝视她。

“许轶川,如果你是个男的……”他克制着愠怒,表情纹丝未动,只有眼神像是要把她当场处死,“你这时候应该已经被我揍得鼻青脸肿了。”

在怒火中烧的时候,江祁的理智已经处于濒临掉线的地步,如果他稍微清醒一点,就会发现自己说了一句非常容易引起误会的话——他的女朋友为什么会是个男的?

许轶川显然已经被他这副样子吓蒙了,倒不是怕他真的动手揍她,她脑子一时乱到不行,想着他找到这里来,究竟是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者是看到了些什么,他现在是怎么想她的,会不会要说分手……

八成是要分的。

许轶川脸色惨白地想,你还指望他堂堂江二少包容一个四处窜逃又动辄把人家腿打断的人吗?

6.

江祁一言不发地拽着她往下走。

平民村山脚下的车还停在那里,池霁、阿光和郭生留守在原地,瞧见两个人从上面走下来,还以为是有人没找到回来了。

等两人走近了,才渐渐看清,那居然是江祁和许轶川!

他们一群人都没找到的许轶川,江祁居然马上就找到了?

这是什么操作?

池霁安静地看着他们下来,朝阿光一点头。

阿光走过去,站在两人面前,向江祁微微颔首,却是朝许轶川伸手道:“许小姐,劳烦您替我们保管了这么久,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

保管你大爷。

许轶川明明刚刚还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这会儿眼神又冷冽起来,心平气和地道:“池先生就是这么管教家里的狗的吗?”

阿光眼神一寒:“许小姐!请你别太过分!”

许轶川道:“我和故人约定在这里取一样东西,池先生却拖家带口地派了十几个人来跟我,拦我,偷听我的墙角,是谁过分?”

池霁终于在几步之外幽幽开口:“许轶川小姐,你不交出东西来,今天是绝对走不了的。”

几人一时对峙,良久,江祁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池霁,你当着我尚且如此,我真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会对她怎么样?”

许轶川没料到他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是选择站在她这边,猛地偏头看着男孩冰冷的侧脸,一时怔忡,轻声道:“江祁,你……”

江祁并不看她,一字一句道:“你的账我回头同你算。”

池霁和他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彼此都不肯退步。

江祁忽然问郭生道:“其他人呢?”

郭生不疑有他,答道:“兄弟们走得太远了,过会儿下来。”

“郭生住口!”

他答得太快,阿光没来得及拦住,下一刻,江祁的拳头已经破风而来。

二对三,赢很困难,逃却足够了。

阿光避过江祁这一拳,许轶川瞧见空隙,闪身跳出阿光的范围,寻了车要上去,后头池霁疾步而来,两人同时拽住了车门。许轶川翻手亮出蝴蝶刀,朝他的手背戳去,竟是半点没留情的样子。池霁缩手躲过,身子骤然压低,回肘向上砸在许轶川的手腕,砸得她登时松了手。

蝴蝶刀就要落地,却被另一只手行云流水地接起,以破竹之势疾行向上,抵住了池霁脖子上的动脉。

“江二,你不是在开玩笑?”

池霁被江祁自身后勒住,脖子上的刀刃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皮肤,一时觉得很荒谬。

“我不知道你居然还打女人,”江祁说道,“池先生。”

“她也算是女人?!”池霁心知江祁不会动手伤他,但到了这种地步,若是他再不退让,怕是要伤了彼此的情分。

旁边的阿光和郭生目瞪口呆,一时不敢动了。

池霁克制着怒气,看着在旁同样震惊的许轶川,挥挥手吩咐道:“算了,让他们走。”

江祁松开他,示意许轶川上车,自己施施然拉开车门,还朝池霁摆了摆手。

“回见。”

等驱车离开这里,许轶川才艰难地开口问道:“不会……伤感情吗?”

江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你暂时给我闭嘴。”

7.

江祁一路带她驶回酒店,毫不怜香惜玉地扯着她,将她丢进套房里。

她踉跄了几步,被惯性带得跌坐在地毯上,他却反锁了门一步步走过来,解开领带,单膝跪在她身侧,将她两手的手腕压到身后,绑在一起,打了个绝对逃脱不出的绳结。

她知他在盛怒中,没挣扎,紧接着他脱了外套,盘膝坐在她跟前,细细打量她,没再动。

她终于敢问一句:“你绑住我……做什么?”

“怕一会儿聊到不开心的时候,你不至于跟我动手然后再跑一次。”

许轶川松了口气道:“你放心,我打不过你。”

江祁冷冷地看着她:“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她摇摇头。

“你在搞什么,许轶川?”

他蹙起眉,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她几乎怀疑万一他一会儿控制不住,那拳头会直接砸到自己的脸上来。

许轶川不安地往后挪了挪,却不知她此刻挪动的姿势像极了蠕动的虫子,江祁心烦意乱地看了几秒,抓着她的一只脚往回拖了几寸,警告道:“别动。”

得,白挪了。

许轶川说:“其实我现在腿疼。”

江祁说:“我知道,先疼着吧。”说是这样说,手还是按住了她的左膝,在腿骨上轻轻摩挲,缓和她绷紧的神经。

疼痛缓解不少,许轶川瞧见他倾近的面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给你的手机做了定位。”江祁面无表情地说,“平时定位的范围比较粗略,但通话的时候可以精确到米。”

所以他才给她打电话,骗她说了那么一堆有的没的。

“那你……看到什么没有。”

“你说那个血糊糊的人?”江祁挑眉看着她。

许轶川怔了怔,试图辩解:“没有血糊糊……就是……就是……”

“就是腿断了,”他继续垂眸,专心给她按摩膝头,“我知道。你砸断肋骨威胁人家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不至于到了这时候再来大惊小怪。”

“砸的时候痛快吗?”他冷不防地问道。

许轶川静了很久,才说:“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恶心。”

江祁叹了口气。

“说吧,你想怎么收场?”

许轶川垂下眸子,低声说:“我就没想过收场。”

江祁说道:“东西给我。”

许轶川瞪大眼睛看着他,摇头。

江祁不由分说地去搜她的衣服,搜出一堆有的没的,在她强烈的挣扎下,还是找到了外套内侧的口袋,翻出了那个弹头U盘。

江祁打开自己的电脑,插入U盘,一目十行地浏览过账目,又把U盘拔了下来。

“不行。”江祁把U盘收入掌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事情太大了,这不是你能扛的事情。”

许轶川一直沉默,直到此刻才轻笑了一声。

“谁来决定我能不能扛呢?你吗,江二少?”

这声“江二少”到底刺痛了他。

江祁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把U盘收进自己的电脑包里,放好了,才跪在她身侧,俯身吻在了她的眼角。

“听我一次话。”

许轶川垂睫,依然沉默。

“我现在身上是不是很脏?”许轶川忽然抬眸道,“我想去……洗个澡。”

江祁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带了点琢磨,似乎判断她这话几成真几成假,又有没有陷阱,他偏头想了想,最后决定道:“一起。”

许轶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起,进了浴室。

把浴缸放上水,试过温度,他才去解开她腕上的桎梏,瞧见她手腕勒出了印子,眼神一沉,说道:“转一转看看有没有伤到?”

许轶川顺从地转了转,摇摇头。下一刻,他放开手道:“脱衣服吧。”

她怔怔地看着他,没动。

“你不出去?”

江祁说:“我说了一起。我也要洗澡的,但一会儿我洗澡的时候放你单独在外面,你拿了东西就走,怎么办?”

许轶川低下头不吭声,半晌才道:“你不信我。”

江祁丝毫不吃这一套。

“我今天心情很差,许轶川,事情到这个地步我都没对你动手,真的已经花了很大力气了。”

许轶川还是不肯动,眼中分明无泪,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江祁最不忍她露出这种模样,无可奈何地退了步,转身出了浴室,把门关上。

片刻后,许轶川从浴室出来,却被江祁重新扯进浴室里,反手锁上门。

“我不会走。”她连忙竖起三根指头发誓。

江祁不为所动,背靠着门板,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褪去衣衫。

“为了以防万一,你就在这里,待到我洗完澡。”

他的眼神太过凛冽,分明是不容半分忤逆。

许轶川怔怔地盯了他半晌,到底没敢吭声。

这一整夜,因为怕她逃走,江祁几乎没敢合眼,怀里的许轶川却是真的累了,兀自睡得昏天黑地,恨得江祁牙痒痒。

隔天,江祁终于带着“逃犯”许轶川回家。

8.

私人飞机停驻在停机坪上。

池霁和一行人从飞机上下来,却遥遥瞧见了盛晴。

他先是想到,或许这次在澳门的事,盛晴已经知道了。

风很大,掀起他修长的风衣下摆,他缓步走过去,轻轻拥住她。

“怎么会来这里接我?”

盛晴微微一笑,眼神却带了冷意。

“池先生抓了我的人,送到我够不到的地方去了。”她柔声说道,“还要问我为什么来吗?”

他的确将白三送到了一个盛晴力不能及的地方,永远不会回来到她跟前碍眼。

但盛晴显然并不能领会他的用意,反倒有些埋怨。

她仰起脸来看着他,雪白的一张脸,在清晨的微光下,分明柔和许多,一双明眸流转间便是风情。池霁见惯燕瘦环肥,这一刻却仍是不得不赞叹于她的美好。

上了车,池霁才问道:“你在怪我?”

“我只是不知道池先生的手可以伸得这么长。”盛晴说,“我以为你是答应替我收场,却没想到你是来坏事的。”

池霁偏头,静静地看她不语。

盛晴的脸色十分难看,继续说道:“现在那样东西在许轶川手里,许轶川的疯你也见识过了……白三要做什么我心知肚明,她要做什么,我却完全想不到。”

池霁说道:“盛晴,镇定。或许她想要的没那么复杂。”

盛晴摇摇头。

“你不懂的。”她说,“我所毁掉的东西对她来说……比生命还重要。”

“既然你知道,当初又为什么那么做?”

盛晴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竖起防护的围墙来。

“池先生这是在……质询我?”

池霁无言,车厢里十分安静,他注视她的眼良久,抬手覆住她手背。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

他掌心的温度自她手背蔓延开来,令她周身的铠甲不觉间悉数瓦解。她缓和下那点不快,摇了摇头。

“你那时候还是个小屁孩,将我送你的东西扔到了湖里。”他沉眉回忆,“当时我本想教训你几句,但转念一想,以后大约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你,你是个怎样的人,又与我何干?”

“我留学回来后,常听说盛家大小姐是一等一的美人,却只记得你小时候心性不佳,后来偶尔见过几次,都只是匆匆一瞥,无心留意你究竟成了什么模样。”池霁不带语气地陈述道,“直到我奉父命来盛家之前,你在我脑海里,仍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孤独、乖僻,受到了极端家教,因而只能将所有喜怒藏在心底无处宣泄的,小孩子的轮廓。”

“你长成了‘盈盈楼上女’,那个轮廓仍然刻在你身上,没有变过。”

盛晴眼睫微颤,似有所动,终于开口打断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池霁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答,却反问道:“我常常想,像我们这样的人,也配讲感情吗?”

他是父辈操纵的机器,是每走一步都知晓脚下踩着怎样一块石砖的行路者,却唯独不是自己。

盛晴身上的那个轮廓,与他何等肖似。

即便他从没开口说过,但他心底里一直羡慕着江祁。

羡慕江祁的无畏、自由、不拘一格,甚至是那点忤逆、我行我素。

许轶川和江祁是一类人。

他想他或许稍微能明白,盛晴当年做出那些事的缘由。

“盛小姐。”

这一声唤带了几分疏冷,盛晴不由得微微一愕。

“我站在清水里,便不惯未来与我亲近的人站在浊水中。”他淡淡说道,“我不是每次都替人收拾烂摊子,这次答应你,是因为我难得理解你。”

“理解什么?”

“情之一字,使人得生,亦使人求死;使人行善,亦能使人为恶。”

池霁说道:“因此为恶,起码还证明你不是个完全铁石心肠的人,不是吗?”

盛情怔然望他,半晌都没能言语。

池霁将她送回家,临别,轻轻牵住她指梢提醒。

“至于梁松枝,希望此后,盛小姐可以自度行止,别让池家难堪。”

这话得体之极,她却在字里行间听出了警示之意,只得颔首。

“我想……过了今天,我应该不会再见他了。”

往后要互相仰仗的地方还有许多,她不必在这段本就毫无结果的感情上,惹他不快。

9.

办公室里十分安静。

桌面上的咖啡杯已经空了,青年趴在一堆设计稿上头,似乎在小憩。

盛晴缓步走进来,瞧见这一幕,将手包放在沙发上,走近了帮他盖上毯子。

她俯下身,手肘撑在纷乱的纸页上,凝视他露出的半个侧脸。

梁松枝容貌端正,很难让人联想到滑板那么刺激的运动项目,他在闭眼时显得极致温和,睁开眼便流露出拒人千里的冷漠来。盛晴偏对他的冷血寡淡痴迷入骨,只想让那双眼里除了自己,再无周遭万物。

可这么久以来,他眼中所见,从来没有她。

梁松枝睁开眼,赫然坐直了身体,蹙眉看着她:“什么时候来的?”

盛晴望了他半晌:“累了吧?”

梁松枝垂眼,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

“盛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盛晴笑了一笑,“那些话我已经听了八百遍了,你真的这么不想见到我,换一套说辞可能还会起点作用。”

他不语。

“我知道你陪许轶川去认领他父亲的遗物了。”盛晴坐在他的办公桌上,闲话家常般道,“怎么样?她回心转意了吗?”

梁松枝道:“你常常和我提起她,盛晴,可是……”他皱了皱眉,似乎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梁松枝道:“尽管这样问对你很无礼,盛晴,但我还是觉得很困惑,当年那场事故,许轶川会不会真是无辜的呢?你也认为是她吗?”

时间一时静止。

他听到秒针的嘀嗒声、空调的制暖声,也听到她手指翻动他桌案上图纸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盛晴才涩然一笑。

“这件事,你还被蒙在鼓里?”

他起初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待每个字都从心底舌尖滚过一遍,才意识到她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是震惊的,又似乎该在意料之中。

他一度混乱了思绪,往事劈头盖脸地朝他砸过来,他忽然不知道该接住哪一个,又该思考哪一个。他想是自己错了,如果当年他更相信她一点,如果他陪她坚持到底,她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就不会蒙冤至此。

可转念又是她冷漠待他,想将前事尽断的决绝。

往事林林总总悉数掠过心尖,最后留在眼前的,竟是盛晴绝望至极的这一问。

“你对我还有负罪感吗?”

没有了吗?

他蓦然起身,往后退开,撞到了椅子,却感觉不到痛。

他朝门口走,想要离开办公室,却被盛晴死死抓住了手臂。

梁松枝偏头定定凝视她,冰寒的眼神迫得她不得不将手指一根根松开。这一句话问得太迟,他却还是问了:“你当年……为什么不替她解释哪怕只言片语?”

盛晴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垂下脸,没有立时回答。

长发翩然垂落,遮挡住了她此刻的表情,她先是轻声笑了起来,随即艰难地呼吸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笑意。她扬起脸来,目光锐利地凝视。

“梁松枝,你想要怪我吗?连你都肯不相信她,我的解释,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她一句句分明戳中他死穴,令他连回击亦不能。

她说得没错。

“你应该也不知道,她的腿是被人活生生打断的。”她从桌案上下来,站定在他跟前,趋近半步,认真地问道,“没人告诉过你,是吗?”

男人似乎在这一霎静止,动作、眼神甚至于呼吸都定格在此际,如同逆水而不得惊呼的人一般,挣脱不出

“很好。”盛晴看着他的表情,说道,“你终于也和我一样痛苦了。”

她胸中涌动着恶劣的快意,窥见他眼底滋生出痛苦的痕迹,不禁微微一笑。

“我告诉你这些,你应该要恨我。”她说,“恨我让你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她瞧见他的表情,心满意足,转身离开。

“不是爱,恨也好。反正和别人一样的,我从来不稀罕。”

此间是那样空旷寂静,梁松枝立在原地,想要挪动步伐,却觉四肢百骸都凝滞住了。

他听见盛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有那么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当她想要看见他痛苦时,她是真的放开他了。

可是他的那些错过,还能够挽回吗?

他握着手机,却终究不敢拨出号码。

这些对不起搁浅到而今已嫌太轻,许轶川她,应当已经不在乎了吧。

评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