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句还是“惩罚”,后一句便成了“讨要”,方素面红耳赤,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这人设下的陷阱里。
唐桥渊未容他细想下去,全当他答应了,揽紧他的腰身,带他向店铺里面行入两步,打断思绪道:“在这儿扰了店家许久,不照顾照顾生意着实说不过去,素素随意挑个什么喜欢的吧?”
方素果不其然被他牵走神思,桥头已恢复平常模样,闲人往来,唯不见熟悉身影。
他收回目光,望着手中那把已被攥至温热的饰品,虽不愿浪费银钱,但听唐桥渊的话确乎也有些过意不去,喃喃回道:“那就随意挑件小的。”
“好。”唐桥渊听他应了,愉快地叫来掌柜,目光望向不远处柜上的一块白玉,一气交代,“那块观音玉坠,红绳穿好来。”
掌柜大喜,暗道唐庄主果然出手阔绰,一来就瞧上了店里的好宝贝,立即乐呵应下,招呼伙计将观音从柜上取来,亲自为他穿红绳。
方素蹙眉,早就习惯了唐桥渊的大手笔,却还是为之心疼。那块白玉质地通透,他再不识货也能揣测价值,说好了随意挑选一件小物,谁知道唐桥渊根本不是诚心与他商量,一早看准了心仪的。
白玉观音很快被送来,唐桥渊假意不觉方素的无可奈何,亲手替他戴上,仔细为他藏进外衣里,柔声道:“玉养人,这块玉挺好。”
“玉养人,你已经替我挑了几块玉了?”
“那不一样,”唐桥渊展眉笑着,又搬出一句话来说服他,“民间说法你又不是没听过,‘男戴观音女戴佛’,我早想着替你选一块玉观音,今日正巧,一眼就有看上的。择日我们再去一趟庙里,为这玉石开光,能保你平安。”
方素听得心暖,回道:“你平安我才平安。”
“你不平安,我平安又有何用?”唐桥渊拾起他的手亲吻一下,眼见他乐意收下了,欢喜地将银两交予那掌柜,嘴里继续哄道,“你平安我也一定平安,你就替我二人一起戴着这块玉。”
如此,方素便彻底被说服了,与他手指交叠着离开,胸前玉石融融暖暖,触感温柔。
唐桥渊情绪大好,这一日收获不浅,不仅为方素寻了一块好玉,还哄骗他掉进自己的赌约里,实在是乐趣无穷。
就是不知这所谓“赌约”,何时能真相大白就是了。
时辰尚早,两人于城中继续闲逛,至黄昏而返。
天边红霞尚未散尽,白萍早已回到了府中,忙碌着府中事务,瞧不出有何异样。
方素坐在院里亭下望她,视线随她来去,想问之话不太方便出口,总认为白萍现在看起来诸事无恙,刻意询问未免太过失礼,因此徘徊不定。
他天性纯粹,情绪不懂遮掩,尽管犹豫不言,最后还是被白萍给看了出来。
白萍远远驻步,侧首望向他,掩口轻笑。
方素仿佛被逮个正着,正值尴尬之际,白萍已施施然走来,施礼问候。
“夫人有何吩咐?”
“没有,”方素摇头,话落见姑娘不走,终于开口试探一二,问道,“白萍姑娘近来可好?”
白萍按捺不住,笑得瘦削双肩轻颤。
“奴婢天天出现在夫人跟前,好不好您不都见着了?”
“这样就好……”方素问不出个所以然,就此打住,多为关切一句,“照顾好自己,若有心事也不必独自闷着。”
白萍也不知听懂了没,听得此话笑容浅淡几分,颔首应道:“多谢夫人。”
此事翻篇,方素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又见白萍好似如旧愉快,便也不再过分牵念。
唐桥渊隔日带着他上山入庙,把那一块玉观音送去开光,求取庇佑。
城外青山山脉相连,南有镜音寺,北有闲云观,求道求佛,皆自山下大道上来,至山腰处分道而行。
马车走了一半,山路里遇到另一辆歇足的车,唐桥渊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见了,车幔眼熟,一看就是认识的。
“停车。”唐桥渊唤停马夫,哄方素等等,侧首在他脸庞偷个亲,独自下车,向友人走去。
方素好奇,撩开车帘远望,想瞧瞧是何人,可对方却并未出现在眼里,好巧不巧恰被道旁的粗壮树干挡住,从他这处望去,就好像唐桥渊正与空气说话。
少顷,唐桥渊寒暄罢回到车中,招呼车夫继续驱马向前,而另一车依旧歇在原地。
清风吹拂着窗帘,间或露出车外景,方素还好奇地偏头看着,被唐桥渊瞧在眼里,笑着将他揽过。
“素素看清了吗?”唐桥渊薄唇贴着他耳廓。
“没有,”方素耳根子微红,听他问话彻底收回目光,就着他圈抱自己的姿势蹭蹭,舒服偎着,问道,“那人是谁,为何停在此处不走?”
“一位朋友,”唐桥渊知他没看清楚,也未详细解释,只说道,“他是去北山观内拜月老,问姻缘的,途中歇脚而已。”
“原来如此。”
唐桥渊笑起来:“方才听他说,今日月老殿派姻缘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已到山中,我们待会儿也去求一双如何?”
“姻缘绳?”方素稍稍转回头,疑惑望他,“你我已成亲,为何还要求姻缘?”
唐桥渊听得满心惬意,低头吻他眉尾,愉快道:“孤身者求有缘人,但像你我这般的,自然是求姻缘永固。”
方素恍然,想来也是,既然红绳能求一双,那么戴绳之人当然也能成双,于是颔首答应。
唐桥渊却来了劲儿,搂着他仍不放手,微低头,拿下巴在他颈窝里痒痒地磨蹭一阵,低笑问道:“素素,你我成亲几载?”
方素心中默算,回道:“五载有余。”
“成亲五载有余……”唐桥渊幽幽叹息,忽然间显出几许遗憾,埋怨道,“这样久,素素可曾唤过我一声‘相公?’”
方素愕然,继而满心悸动。
他怎会没有叫过,只是回回叫在心里,不肯出口,亦或是趁着唐桥渊熟睡,偷偷地自得其乐。
但唐桥渊全都不知道罢了。
方素以为唐桥渊并不在意称谓如何,毕竟五载以来从未提过,于是对方一口一个“素素”,他便也一声一声地喊“桥渊”,足够亲昵。
原以为会一直这样,没想到今日的唐桥渊却饱含委屈地提了出来。
唐桥渊在耳旁催他:“叫一回听听?”
方素并非不愿,只是想到车外车夫,赧于出口,然而耐不住唐桥渊要求,最终以极低的声音对他唤道:“相公。”
唐桥渊心满意足,方素却羞得不行,一边好笑地想着,他磨起人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得偿所愿的唐桥渊笑意深邃,捉着他下巴抬首,缠绵亲吻。
两人来到镜音寺,唐桥渊从方素领上取下那一块白玉,交予住持手中,请他将这观音置于佛坛之下,诵经开光。
自从几年前方素遭人劫持,向来不信鬼神的唐桥渊便彻底转了性子,时不时带他往这庙里跑,敬香供佛,比谁都虔诚。
如此几年,唐桥渊与方素熟悉了这座寺庙,寺庙也熟悉了他二人。住持从他手中接过玉坠,念一句佛语,颔首笑道:“当诵够七七四十九天,唐施主于四十九日后来取便可。”
“多谢住持。”唐桥渊回他一礼,罢了带方素叩拜,厚捐功德。
离开时时辰尚早,从山南寺庙至山北道观路途不远,两人便如先前所言,又携手去了另一边。
闲云观今日人潮不息,多是年轻男女,都是赶着吉日为求姻缘绳而来。
这倒又给了唐桥渊好借口,捉着手把方素揽得极近,一派正经道:“人来人往,素素可别走丢了。”
方素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也不说破,由着他亲密黏在身旁。
随众人走了片刻,身后忽然有人呼喊,唐桥渊驻足不前,回头望去,随即笑道:“陈兄,原来陈兄还在此处,未回城中去。”
“在山腰流连了太久。”来人走近,彬彬有礼。
那一记略显疏远的拱手礼令方素格外眼熟,再抬头看面上五官更是惊讶——眼前之人,不正是当日与唐桥渊在桥旁看见的那个吗?
“方公子,有礼了。”陈修奕侧首向他。
方素回神,正欲礼尚往来,被身边人调侃着截断了话。
“什么‘方公子’,这话我可不爱听,该是‘唐庄主明媒正娶的结发夫人方公子’。”
陈修奕摇头作笑,习惯他这恶劣性子,只好配合说一句“好长的前缀”,再说一句“失礼”。
方素无言以对,一律默许了。
唐桥渊总被这样纵着,看着方素莫可奈何却有意惯他的模样,心里高兴得很,不再继续捉弄,转而又向陈修奕道:“陈兄的红绳求到了吗?”
“尚未求得。”陈修奕叹气摇头,不是求不到,而是心事重重,在这道观里逛来逛去,情绪始终没能松缓半分,不能轻松去拜月老。
唐桥渊学他叹气,既然如此,干脆把人强行带去月老殿前,免得他继续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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