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洲回国第二天,时差都没来得及调,钟子扬就说,要给他办一场生日宴。
其实他的生日早过了,他们不过是找个由头凑在一起玩。
宴会变成牌局,输赢都要吆喝,毕竟筹码开得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输个底儿掉。
然而,“寿星公”沈临洲本人却不受待见。
天生学数学的好脑子,记牌小菜一碟,比他们这种还在靠运气拼搏的高了不止一个level。
嫌包厢吵得厉害,他出门抽烟。
没想到看到池乔。
在国外待的时间太长,猛然与国内旧人重逢,会感到陌生、恍惚。
而这个情绪,大多数时候,是在见到她时而衍生出来。
大抵因为身边朋友早已步入成熟的阶段,而她还在成长。
池乔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他人是在庆城的,其后再没见过她。
算一算,也快一年了。
短短一年里,她变化不小。比如,她学会化妆、穿搭了。
从整日穿校服的女孩,蜕变为描唇扫眉的女人,她的人生是一本书,他像才刚刚开始翻到前言。
未点燃的烟被折断抛丢,他走过去。
“不是快期末了?”
“看钟子扬哥哥发朋友圈,说给你办生日宴,我就回来了。”
池乔送上一只纸袋,“迟到的生日礼物,虽然不很值钱,但是我赚的钱只能买这个了,你别嫌弃。”
沈临洲已经过了对拆礼物感兴趣的年龄段,事实上,他小时候也不甚在意。
所有东西太唾手可得,容易丧失对惊喜的期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缺少了一种喜悦。
“不会,谢谢。”
他随意地接过,拎着,“你什么时候回江城?”
池乔顿了下,说:“应该明天。”
快期末了,她不能离校太久,而他每趟回国至多留半个月,等她考完,他八成已经走了。
她订的是凌晨的航班,因为机票最便宜。所以,她原本的打算是,送完东西就去机场。
没有明说,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
哪怕就一会儿。
但沈临洲无从得知她的思量。
“要进去一起吗?有几个你见过。”
她想了想,说:“好。”
钟子扬第一个打招呼:“哟,月桥妹妹,好久不见。”
池乔还记得他们的名字,一一叫过去。
她上高中后长了两厘米,变白了些,身上也养出了点肉,但四肢还是纤细,就脸明显圆了点,笑起来很甜。
钟子扬瞟沈临洲手里的袋子,“给沈少爷的礼物?可以看看不?”
她点头。
沈临洲拆开,是一只蓝银配色的打火机。
这个系列的开盖合盖的金属声很清脆,电影里常用来做道具。
“都彭朗声的呀,一万小几呢,妹妹对你这么大方,也不见你送人家什么。”
这点钱对他们而言,连零花都算不上。
但对她不是。
钟子扬是给她面子才这么说。
池乔忙摇头,“没有呀,临洲哥哥对我很好的。”
钟子扬还是有茬可找:“你看,她还帮你说话,又有个妹妹被你骗得晕头转向了。”
沈临洲轻蹙眉,“别胡说八道。”
他很排斥别人开他们的玩笑,尤其是涉及两性关系。
在旁人看来,这是维护她,但她觉得,是他不愿意和她有这方面的牵扯。
估计他还觉得她是小孩。
池乔笑了笑,没作声。
现如今她早已成年,可以饮酒了,钟子扬便请她喝特调鸡尾酒。
点了好几杯,五颜六色的,名字也取得花里胡哨,供她挑。
池乔不知道酒的威力,也不知道自己的底,每样都尝一点儿,一不留神就喝上头了。
他们订的是综合性的包厢,很大,可以打牌,打台球,唱K。
她摇摇晃晃走到点歌台,那里的人让出地方,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屏幕。
戳戳戳,点了首《饿狼传说》。
池乔抱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吆喝道:“everybody,把你们的手给我!”
不待回应,她兀自打着拍子,一面唱,一面踱起步来。
仿佛在开个人演唱会。
她的嗓音太柔,不适合摇滚乐,可她“嗷呜”一声模仿狼嚎,像只刚出生的小狼崽。
特别……萌。
钟子扬乐得不行,海豹式地鼓掌,“原来月桥妹妹喝多了这么可爱啊。”
沈临洲睨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又不是我灌她酒,来都来了,尝尝嘛,哪知道妹妹酒量这么差。”
池乔唱得口渴,又端起酒杯,想用来解渴。
被人拦住。
她抬头,朝他咧开嘴角笑着,“临洲哥哥,你要和我干一杯吗?”
唇是艳色的,杏眼微弯,瞳仁里倒映着细碎的,流动着的光点。
无端的,令人想到一副画面——月光照映,桥下的粼粼河面,引诱人自甘扑入去捞月。
月桥,月桥,人如其名。
沈临洲有一霎那感到濒临溺亡的窒息感。
池乔忽地踉跄了一下,差点碰到几上的酒水。
这才唤回沈临洲的神思。
他抓住她一条胳膊,将她扶稳了。
她打了个嗝,憨笑道:“谢谢临洲哥哥。”
他看了眼腕表,“走吧,我送你回家。”
也不知道,她醉成这样了,还怎么反应刚来,他说的“家”,不是她宁河的家,也不是沈家别墅,而是一中附近那套公寓。
原本是租,后来他干脆买下来,免得有不确定因素,导致她搬来搬去,麻烦。
池乔说:“不用了,他们不是还在玩吗?你难得和他们聚会,我自己打车回就好。”
永远为对方着想,将自己置于其后。哪怕是喝醉了。
跟沈临洲截然相反。
她如何养成这个性子的,其实也有迹可循。
家中三个孩子,作为中间的,往往最得不到父母的关注。
如果没有沈临洲,有极大的可能性,她要像姐姐一样早早外出打工,供弟弟读书。
不是谁一生下来就是省心的好孩子,好学生。
这两个名头是夸赞,是荣誉,同时也是枷锁,锁住了人的欲望。
但她绝非无欲无求。
她不给他添麻烦,不惹他不快,把他哄好,她的学费、生活费,就无须担忧,还能抽出空做兼职。
便得叫他知道,她花的是自己的薪资,礼物的价值就会重上一两分。
尽管沈临洲不是轻易会毁诺的人。
答应资助她上学,就会资助到她毕业。
说要送她回家,就可以舍了这个为他而攒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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