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后妈进门的头两日,爸并没有动她,甚至殷勤得近乎谄媚。
外头的人一走,他就冲进屋里帮后妈松绑。
还给后妈掸掸身上的灰,说是充场子给外人看,不想委屈了她。
后妈喏喏问他,能不能把她放了。
爸竖起了眉毛,样子十分为难,说,花了十几年积蓄嘞!
后妈说自己家里有钱,可以回去给他取。
可爸不愿意,嫁进了门就是自家人,哪还有另一个家的说法?
后妈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待了两天。
爸让我别去管她,“女人嘛,晾晾就好了。”
第三天的时候,后妈从屋里出来了。
我猜她是想明白了。
填饱了肚子,她就主动来帮我摘菜挑水。
临饭点,她还抢先生火做了饭。
尽管动作笨拙,并不十分熟练,我爸还是连夸她贤惠。
吃饭的时候她给我爸多夹了两筷子青菜,便把我爸乐得找不着北。
见了我爸袖口上的破洞,还主动要来针线给他缝补。
晚上更是打了水,要给我爸捏肩捶腿。
爸被哄得七荤八素,在那嘿嘿傻笑,整个人冒着傻气。
还在那边连连称赞,还是你们城里人好,会疼人。
又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了笔顶好的买卖。
于是在后妈让他进城帮她买点生活用品时,他半点不带犹豫,就一口应下。
可后妈做这些都是为了逃跑。
爸走了没多久,她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
我在门后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拦。
后妈发现了我,上前摸了摸我的头。
我问,“后妈,一定要走吗?”
她答,“没有什么后妈,我从来不属于这里。”
“你不待在这里,想跑到哪去?”
帘子掀开,露出了爸狰狞的脸。
我眼看着后妈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
“老子好心好意哄着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你他妈的就是个骗子!还好老子留了个心眼,特意折返回来一趟,不然还真就叫你跑了!”
爸越说越急,涨红了一张脸。
末了大抵是发现了我的存在,一把把我扔了出去。
“你要干嘛?你、你别过来……”
“干嘛?老子娶的媳妇,你说老子要干嘛!”
“走开!别碰我!!!”
“老子今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等你有了老子的崽,看你还怎么跑!”
屋里又陆陆续续传来叫骂声和打砸声。
我不大想听,就用手捂着耳朵,在草垛上一趟打算睡觉。
结果鸡都叫了,我还没睡着。
索性爬起来按往日的样式做早饭,给屋里送去。
门是爸开的,他半裸着上身,脸上还挂着笑,想来昨晚过得很满足。
而后妈则瘫倒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嘴角还挂着血。
衣领被抓破了,扣子也不知道崩到哪里去了。
我又看了我爸一眼,他估计也没讨到便宜。
转身的时候背上一道道的全是抓痕,肩上还有几个带血的牙印。
可爸却哼起歌,满心欢喜地抽出垫在后妈身下的白布。
可当他拿起布凑近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他又连忙把还赖在床上的后妈推开,看床上其他地方。
不知道爸在找什么东西,只知道他最后把我后妈裤子都扒了也没找到。
我猜那是很值钱的东西。
不然爸怎么会脸黑得像抹了炭。
“他妈的,血呢!你怎么没流血?”
血?为什么要流血?我不懂爸的意思。
可后妈大概是懂了,她终于动了,整个人开始抖起来,抖得像个筛子。
她抖得越厉害,我爸就越生气。
我爸一生气就要打人,他的拳头朝后妈脸上砸过去。
“血呢?老子问你话呢!!!”
“说话!!!你不是第一次吗?”
“他妈的婊子,居然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这些难听话我平时听多了没怎么在意,但后妈大概没听过,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可她还是嗫嚅着嘴唇不说话,我在屋外看了都替她急。
她越不说话,爸打得越厉害。
“搞半天老子花大价钱买了个别人穿过的破鞋!”
“你这让我出去怎么见人?!”
我爸气急了,开始砸她的东西。
她其实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件衣服和媒人帮忙收拾好的一叠书。
可在我爸撕她书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不要,求你别撕我的书……”
她哭得好惨,跪在我爸面前,扒着我爸的腿连连磕头。
我不懂她为什么会因为两本书有这样的反应,我爸也不懂。
他只是自认终于找到了这个女人的弱点,于是越撕越起劲,碎了满地的“之乎者也”。
啪!
只见我后妈抄起桌上的碗砸在了我爸头上。
我爸被打得摔在地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直到血顺着脸淌下来滴在手上,他才终于回神。
“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爸抓住想要逃跑的我后妈的腿,一把把她掀倒在地。
拿拳头打用脚踢已经不解气了,我爸抄起后妈的头就往柜子上砸。
等柜子的雕花把手上淌出血来,后妈也渐渐不动弹了,我爸才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他把我后妈翻过来,拨开糊在后妈脸上被血糊成一团的头发。
“——见鬼!”
不知道爸看到了什么,他把后妈一把甩在地上。
又踹了几脚后妈的肚子,才大步走出了屋子。
末了又折返回来,拿了把铁锁锁上屋子。
还一把把我拎了过来,把钥匙扔进我的口袋,要我看好后妈。
爸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家,我也就顺势开锁摸进了屋子。
“后妈,后妈……”我上前扶趴在地上的后妈。
等后妈终于转过头来,绕是我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后妈悠悠地睁开被血黏住的眼睛,刚对上刚刚被牵连摔在地上的镜子,就连滚带爬地往外出溜了三米。
“……鬼!有鬼!!”
“后妈,别怕……”
我叹了口气,替她把衣服拉好。
又捡了地上那块还算干净的白布,狠了狠心把后妈半颗掉在外面的眼球按了回去。
我已分不清她脸上的是血亦或泪。
横亘在这张已经可以用狼藉来形容的脸上的,是个黑漆漆的血窟窿。
我不懂破鞋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怀里的后妈像个破布娃娃。
我的好后妈,村里远近闻名的美人。
在嫁进我家不到一个礼拜,便失去了一只眼睛。
可是她还是没有死心,她又有了新的逃跑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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