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村子里新来了个女先生,托她的福,卖菜的小贩来得都更勤了些。
就连我那吝啬的爸也难得心情好,当着叔父的面,丢了块肉骨头给我。
我狼吞虎咽,生怕他下一秒就把骨头要了回去。
“妮子,你想不想……再要个妈?”爸的脸在烟后面看不分明。
我光顾着嗦手指头上的味儿,压根没听清他的话,只是连连点头。
爸和叔父哈哈笑起来,连夸我是个好丫头。
我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过了几日,家中便多了卷花棉被。
爸指着花棉被,对我说道,“往后,她就是你的后妈。”
我从灶台后面探头去看的时候,后妈已被抬去里间了。
来不及遗憾,爸便催我给他们倒茶,我连忙提着水壶去了。
我泡完茶要走,爸就把我叫住,小心翼翼地掏出几个红布包住的鸡蛋,还破天荒从柜子里拿了装红糖的罐罐。“去,冲一碗红糖灌蛋,给你后妈。”
爸往日里那几个酒搭子听到了,就连起哄,“这好东西不给我吃,都便宜了你新老婆哩!”
爸臊得连抽烟斗,边上的二叔帮腔,“吃了好蛋,才能下男崽嘞!”
“也是也是,这新老婆可是老刘子花了血本的,金贵得嘞!”
我小心翼翼端着碗进屋,正好和从棉被里探出脑袋的后妈对了个正着。
她嘴里被塞了布,头发沾上汗水糊了满脸,脸上全是脏污。
没有往日好看,可还是比前天来的脸颊涂得绯红的媒人好看了百倍不止。
我替她把嘴里的麻布拿出来,用粗糙的袖子给她擦嘴。
她皮肤嫩,尽管近来已被晒黑不少,还是被蹭红了脸。
我拿小勺喂她鸡蛋,她也不吃,只是怔怔地望着我。
她的眼睛很漂亮,可我现在不大敢看。
她的眼神里有着痛苦,又夹杂恳求。
痛苦是我缓解不了的,恳求的事也是我解决不来的。
我能做的只是把这一碗甜汤喂给她,好歹让她不饿肚子。
胳膊举得发酸,碗里的香气还直往鼻子里钻。
我实在有些把持不住,险些把脸都埋进碗去。
我砸吧着嘴,遏制住自己一饮而尽的念头。
口水淌下来的刹那,后妈福至心灵,想起了我的名字,“刘……婷婷?”
我脆生生地应,“嗳!李老师!”
面对我一个小孩子,她终于放松警惕,开口问我和她一起来村子的人呢?
我绞尽脑汁,回忆爸昨日和二叔的聊天。
“收了我爸的钱,跑了哩!”
她又问,“他收了多少?”
我掰着手指头一数,比了个五。
她问“……五万?”
我摇头,“五千!”
她听了这个回答,开合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像条缺水的鱼。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