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叫祁方。
就是徐楸她妈徐筱女士电话里说的,那位朋友的儿子,也是今天学生会拉赞助的品牌入驻的这家,市中心规模最大的商场大楼老板的二公子。
季玥歪打正着,还真猜对了。
祁方见过徐楸的照片,从徐筱那儿得了消息紧赶慢赶跑到自家的场子,第一眼看见徐楸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难以想象从外表和穿着来看那么平庸的女孩儿会是长清药企董事长的女儿。
祁方身边莺莺燕燕不少,但也早早就明白家族联姻的道理,他家生意做的再大,也被长清压一头儿,能跟徐楸约会,说到底算他高攀。
所以这趟来的心不甘情不愿,现在进了咖啡厅以后,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轻轻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方糖和杯壁碰撞的轻微脆响中,他的眼神也一寸一寸轻慢下来。
但徐楸的打扮显然很没有高门千金的样子,不怪祁方会看轻她。
事实上比起他,徐楸更不愿意。
但应付徐筱给她做的许多安排是家常便饭,她忍而不发,只是不想她妈大惊小怪拿她的病作文章。
祁方刚才在外面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徐楸也适时接到徐筱的电话选择先把眼前这个麻烦打发了再去中心公园。不过此刻双方都寂静无言的坐着,直到祁方的手机叮咚叮咚地响起来,消息提示音连成一串儿。
徐楸眼尖地看到锁屏上显示的备注——
167双子座,陈默堂妹,雅乐集团小女儿。
她不由得心里失笑——一大早就要来见这么个海王,真够无语的。
按理来说,祁方的条件的确算上上等,优越的家庭出身,又是身价上亿的黄金单身汉,客观来说长得不错,性格看起来也还算正常——但这些东西和徐楸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她一不图他什么,二不稀罕他什么。他家那点儿家底,哄哄他鱼塘里的鱼还可以,放到徐家连看都不够看的。
但祁方显然是受追捧惯了,此刻面上已经带了些微的倨傲:
“……徐小姐,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伯母说你上着学没什么朋友,但我今天见了你,感觉你还挺可爱的,我们可以互通一下微信,先从朋友做起,怎么样?”
祁方似乎自认为这番场面话说得很漂亮很滴水不漏,但听得徐楸直想笑——可爱等于不漂亮,可以做朋友等于不打算跟她有后续发展但又舍不得她这条大鱼。
她理解的没错吧?
“我不想。”没有一丝犹豫的,在祁方话音落下的瞬间,徐楸微微笑着,明明语气平和的不得了,说的话却仿佛带着无数冷箭。
对方显然微怔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徐楸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态度。徐楸也懒得管两个人之间忽然凝滞下来的尴尬气氛,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是你要约我来喝咖啡,我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的,你那一副施舍般的语气和表情,认真的吗?”
“………”祁方被噎得接不上话,似乎是没想到徐楸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挑明,而且还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尖锐。
单看她外表,他以为她是那种腼腆文静的女孩子,他甚至已经设想到他说出那番话以后对方的反应——现在这个局面,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徐楸的目光扫到祁方放在桌上,还在不停轻响的手机,越发觉得烦躁起来。但她面上不显,只是端着咖啡杯浅啜一口,“好心提醒你一句,与其在这儿跟我做这些没必要的拉扯,还不如早点儿回复一下你那个1米67的双子座小女友,省得她发疯波及无辜的人。”
雅乐集团小女儿陈柔,可是个出了名的公主脾气疯婆子。
“还有,今天的咖啡我俩aa,回头你负责跟我妈交代。交代不好我就把你脚踏几条船的事捅给那几位长辈,如果两家合作黄了,陈柔再让她爹断了跟你家的合作链,你爸可能会打断你的腿哦。”
徐楸笑眯眯的,表情有如冬日暖阳般温柔,说的话像是在开玩笑,但祁方脸部肌肉一点点僵硬下来,眼神错愕——似乎在这瞬间,他才忽然察觉到了对面这个女孩儿的不同寻常之处。
圈内人一直不怎么知道长清药业的唯一继承人是何方神圣,徐筱野心不在国内,人又低调,把唯一的女儿护得严丝合缝,外头人想查都没门路。他妈搭上徐筱以后,对方一开始并没打算跟他家合作,但后来隐约透露出她女儿性格孤僻的事,他妈才把他这个儿子摆出来,把他夸得千般好,就差没把联姻俩字儿明说出来了。
这才有了今天这出儿。
没见面以前,祁方家里就跟他说过,这个叫徐楸的姑娘性格稍微有些古怪,让他圆滑一些,话拣好听地说。他还在想一个年轻女孩能有多古怪,见了面觉得也不过如此,还想着是什么好拿捏的货色。
如今看来,事实好像并不是这样。
徐楸不想管他什么反应,说完,招呼服务员过来结账,只结了她那杯咖啡。
祁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还在愣着。
刚喝过咖啡的舌尖还在发苦,徐楸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就发现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有些阴沉了,太阳被云层遮住,空气泛起一丝凉意。
中心公园离这儿不远,徐楸步行过去。至于为什么没有代步工具也不想打车,因为穷——她妈的钱是她妈的钱,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履行做女儿的义务之前,也不会享受做徐筱女儿的权利。
每个月对方给她汇的所有钱她都没动一分,自己的学费生活费都靠不定期的兼职。
是个孤僻且拧巴的怪胎。
徐楸到地方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被众人围着的谢雍,可谓算是众星捧月。
她没有再往近处去了,转而找其他人要了传单和公众号二维码,独自一人去侧园找那些下棋运动的大爷大妈们派发。
因为以前兼职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徐楸不多时就发完了。中心公园很大,她不常来,想着随处逛逛,结果越走越深,颇有些“曲径通幽处”的感觉。
等到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迷路了。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道闷雷的声响,原本干燥的青石板地面开始星星点点地落下雨滴,然后越来越多,半空慢慢落下细细密密的雨幕。
附近有凉亭,徐楸走到那下面躲雨,群里没发什么,只说收拾好东西就近等一会儿,再等通知。
徐楸听雨声听的都犯困了,身后不知何时由远及近地响起来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去——
竟然是谢雍。
谢雍生的很高,挺拔的脊梁和修长的双腿往那儿一站,俨然是一道养眼的风景。他同样没带伞,身上的卫衣淋得半湿,走近以后,徐楸似乎隐约听见对方松了一口气。
谢雍没说话,只是坐到徐楸身旁的位置,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他很快嗅到徐楸身上淡淡的香味儿,混杂着雨水潮湿的微腥,一起钻进鼻腔。
“……来公园的十几个人都在园内的便利店躲雨,点名时只有你不在。”他先开口了,解释他过来的原因。
徐楸没接话,视线平视前方的绿植,轻轻地“嗯”了一声。
良久——
“其实你可以发消息的,也可以打电话,”她顿一顿,看向谢雍,“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干事,用不着你一个主席这么兴师动众地亲自出来找,让人挺惶恐的。”
谢雍神色坦然:“上次我在公园走丢,是你返回去找到的我,不记得了?”
所以这次,他也不能丢下她。
其实这理由微微有些牵强,但要硬说,也说的过去——偏偏谢雍压根没想掩盖,从他冲进雨里那刻开始,他知道那些好不容易重回正轨的东西彻底崩坏了。
他想独处。
他想她了。
他不想她用逗弄过他的那种语气,再去逗别的男人。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说嫉妒倒不至于,但就是让他很在意。
所以下雨时发现徐楸不在人群里,他第一个出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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