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辰明却有些担心,他在宋荟乔身后小声说道:“阿姊,他们人多,我们还是不要与他们争了。”
宋荟乔转过身,正对着辰明问他:“你所有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难道咱们就任由这帮纨绔看不起么,你心里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辰明沉默了一下,眸中闪着熠熠星辉:“我不比别人差!我要试一试。”
只是若宋荟乔自己来做这考官必定有人不服,她笑着转向试图逃走的夫子:“夫子,就劳烦您来做这个主考官了,我相信您为人师表,肯定不会偏袒哪一方吧。”
压力给到夫子这边了,他只能笑着点头。
方家一个奴婢就有这样过人的胆识,看来如今要平息争端,只有靠才学实干了。
“姑娘准备比什么呢?”
江琪对方辰明挑衅道:“你来选!”
江琪自恃家学渊博,必然能够胜过方辰明,就让他们来选比试内容又如何,还显得大气。
宋荟乔欣然应下。
鱼儿已经上钩了,她不妨就将坑挖得再深一些,好让江琪跳的时候再自信一些。
“这一场,便就飞花令吧。”言下之意就是背书,看谁能背得更好。
方辰明之前跟着卓夫子在学堂读书,许多字都取于诗句,宋荟乔也是发挥他的长处。
只是飞花令与寻常的背书不同,它是有许多花样的。
飞花令要求,对令人所对出的诗句要和行令人吟出的诗句格律一致,而且规定好的字出现的位置同样有着严格的要求。
这些诗可背诵前人诗句,也可临场现作,只是不论江琪还是辰明都过于年幼,就算可以作句,这么短的时间也无法作出太好的诗句,因此便只吟前人诗句。
“行飞花令时可选诗和词,第一个人第一字带有花的诗词,第二人要接续第二字带花的诗词,以此类推。当作不出诗,背不出诗或作错,背错时,就算失败了。”
辰明加上江琪的一拨人,一共是四人,那么正好就可以作四字飞花。
由江琪先来,他朗声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这是李白的《月下独酌》。
他能颂出这首诗,可见他的确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辰明接着江琪:“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这是王维的《息夫人》。
辰明之后是霍宽,他是霍家子弟,霍家是这城内的三流世家,依附于周家。霍宽迈出一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粉坠百花洲,香残燕子楼。”
……
又轮到霍宽了,这次他踌躇半晌,终是低头退了回去。
江琪见状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跟你那爹一个模样!”
霍宽虽气,却也拿江琪无可奈何,毕竟霍家是依附于周家而生的,没有周家自然也就没有了霍家,因此江琪的骂声他只能接着。
霍宽退了下去之后,场上还剩三个人。又到了辰明,他低头思索,旁边江琪嘲笑说道:“若答不上来趁早认输便是。”
辰明却答上来了,他正身说道:“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辰明竟是一下答了两花,江琪脸色黑了起来,但小弟林绪童没让江琪失望。
只是江琪自己却怎么也答不上来了,江琪气得跳脚,临下场前他拍了拍林绪童的肩,林绪童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家虽然也是依附江家而生,但林绪童却与霍宽在江琪身边的地位全然不同,宋荟乔将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由对这个林绪童重视起来。
此刻,场上只剩下了林绪童和辰明俩人,这场比试也进入了最终阶段。
二人你来我往,最后双双再不能背出其他,一时分不出胜负来。
夫子看了看天色,提议道:“不如加上对于诗句的理解,若理解得好便算过,若理解不到便算输如何?”
毕竟是先生,江琪也没说什么,林绪童便应下了。
现在轮到了辰明,辰明向前缓缓迈出一步,他朗声道:“此句为‘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乃是务观先生的《临安春雨初霁》。”
“务观先生创作此诗时已年逾花甲,彼时他已在家乡山阴赋闲了五年。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与壮年时的裘马轻狂,都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去不返了。”
辰明此言答得可谓是精彩绝伦,宋荟乔很满意弟弟此态。而一旁的江琪等人见辰明如此俱是惊讶,江琪更是脸色阴沉如水,他并不能保证林绪童一定能够战胜辰明了。
宋荟乔能注意到这个男孩有些紧张,他在不停地握拳松手、再握拳、再松手。
不论林绪童再如何紧张,他都是一定要上场的,而且要必胜,否则他要面对的将是江琪的怒火,宋荟乔一下犹豫了。
江琪既然能欺负辰明也能欺负别人,而这个孩子看上去唯唯诺诺,估计也不敢反抗。
林绪童深吸口气,向前迈出一步,他道:“此句为‘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是梦得先生的《赏牡丹》,是……是……”
林绪童死咬着牙龈,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终是撑不住,摇了摇头,全场一片哗然。林绪童输了?
江琪蹙眉怒道:“只比了文算什么?要真要论个输赢,还不是校场上的功夫吗?”
辰明从小没学过功夫,尽帮着家里干活了,见他要加赛本不想答应。
“输了就是输了!你怎么不敢认?”
江琪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你不敢比吗?”
宋荟乔本要阻拦,辰明却先一步答应了。众人一起往校场去,这一次是只有辰明和江琪两个人的笔试,所有人都站成一排。
江琪敢这么提议就是不信一个小小的下人可以做到能文能武。方辰明哪怕可以做到文胜林绪童,可他终究是个下人,不论年岁、身板力量都要弱于他们,比武怎么可能比得过呢?
江琪心里暗自窃笑,林绪童等人也跟了过来。
“也别说我欺负你,就比射箭吧。”
江琪随手从箭篓里取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只见箭芒犀利,闪着银光。
中了!却只是七环。
江琪勾唇挑衅一笑,对付方辰明足够了。
这次辰明是真的紧张了,他虽然会射箭,可是并没有这样好。
前两箭都脱靶了,引得周围那些围观的哄笑一团,还有人劝他认输。
宋荟乔给予辰明鼓励的眼神,让他将手往下压一些,他点了点头,调整呼吸,站在了场上。
之前宋荟乔也曾因为一时爱好玩过射箭,那一次还是为了配合公司以为客户喜欢才特意学了一个下午,虽然技艺没有多么高超,但基础还是掌握了。
这一次辰明的箭更有力地射了出去,也是七环!
“你们作弊,前两箭根本没中。”这下轮到江琪紧张了。
宋荟乔耸了耸肩,望向夫子道:“只说比谁射的环数多,那我们就只比较留在箭靶上的成绩,这怎么能算作弊呢?”
夫子知道今日之事若没有了解,宋荟乔这种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才出言调解:“江琪同学,就算这局不算,那辰明同学也赢了两轮了,你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愿赌服输,江琪当着所有人的面答应将方辰明留在书苑,且往后再也不惹事。
辰明回到了书苑里,宋荟乔也该为今天大闹一场而赔罪。
她在私下找到了书苑夫子,为今天的莽撞道歉。
“今日我本不该造次,只是岳阳书苑在元城名头响亮,众夫子也应秉持有教无类之创学精神,若今后再让我知道夫子以家世论学子,我便找人烧了您的胡子。”
“你……你这丫头!”
前两句原本还算是人话,可到后头画风就变了,让夫子回不过神。
宋荟乔笑了笑,拍了拍夫子的肩,半威胁道:“放心,您私下收取拜师礼的事我不会告诉掌院的,辰明日后也就拜托您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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