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梢打开后车门。
他问道:“穆总,我们现在回公司吗?”
穆知捏了下手心里的东西。
片刻后,她摇头,关上林梢打开的车门,对他说:“我去这个地方,你待会打车回去。”
说着,穆知把伞塞进林梢怀里,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林梢莫名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雨势越来越大,雨刷不断地摆动也抵不过这泼天的雨水,人影幢幢,却哪一个都看不清,穆知踩下油门。
她先去了疗养院,只有乔晟行和余珊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他不在。
穆知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闻骆的身影。
她想了一下,驱车开向近郊。
脱离都市的老旧小区,路灯忽明忽暗,空气中泛滥的不是青草泥香,就是水沟臭味。
穆知不喜欢来这里。
这里总是让她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可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于是自然而然地,她曾想过将闻骆拉进自己的圈子。
他的抵抗,拒绝,喜好,不在穆知的考量范围内。
她想要,她喜欢,所以就该这样。
走廊的声控灯亮得很微弱,穆知踏上台阶的时候跟着晃了两下。
穆知走到三楼。
密码锁。
她嫌少有的紧张情绪,在显示密码错误的时候彻底崩塌。
他居然将密码换了。
穆知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普通情侣分开后的必要手续,潜意识里,她并不是这么定义她们之间的关系。
穆知平静了一下呼吸,手掌摊开,拍了两下门:“闻骆,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半分钟后,门开了。
屋内没有开灯,声控灯似乎也失灵,半个身形隐匿在黑暗里的他,令穆知鬼使神差,屏住呼吸。
她莫名其妙想到便利店里两个女生对他的评价,温柔颓废。
颓废是真的,但那看着穆知的眼神,当真说不上温柔。
穆知收回保持敲门动作的手,说:“我有话对你说。”
一声若有似无的笑不知从何处露了出来 穆知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他说:“该说的,穆总不是都说过了么。”
穆知忽然想到那天早上时,他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顺序调转,原来他说出这句话时是这样的心情。
穆知仰头去找他的眼睛,却因为光线的原因只找到他透彻的右眼。
她说:“蒋升华的电话不是我打的。”
那双明亮透彻,仿佛不染尘灰的眼睛笑了起来:“昨晚承认了,今天就开始否认了?穆总真是喜怒无常。”
指甲陷入手心肉,穆知略带了点警告,说:“闻骆,不要阴阳怪气,我是来找你好好谈话的。”
挺直修长的腿曲起,他双手抱在胸前,露出了隐藏的另外半张精修面容。
他说:“穆总不喜欢啊?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
自暴自弃的语气让穆知瞳孔颤了颤。
她蓦然抬眼看过去,在即将对视之前,闻骆先一步扭头移开,窗外很暗,好像月亮被人拐卖。
他安静下来:“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你满意了?”
穆知觉得自己怕是有点受虐体质,他这样的语气竟然比刚才还让她感觉不适。
她说:“我满意个屁!”
声控灯总算反应过来,砰的一声亮了起来。
然而不到三秒。
呲啦,铁丝被烧的刺鼻味道自头顶传下。
空气仿佛凝住。
四肢静止,只剩眼神交缠。
穆知胸腔起伏,深吸了口气:“不管你信不信,电话是纪远成在我之后打的,我之前是给她打了一个,但和你这次的面试没有半毛钱关系。”
闻骆没有说话。
表情没有出卖他的情绪,他在心底暗嘲,纪远成何时随了她的姓,面上云淡风轻,好似听得认真。
穆知继续说:“那条围巾被张姨拿走,她知道我没有留下别人东西的习惯,于是下意识处理掉,没想到被穆知青看到,偷偷藏了起来,那天并不是我主张让他给你。”
她看着他的表情,不喜不悲。
若不是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她想自己永远也不会发现,他还有暗自腹诽这个习惯。
“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我不喜欢背锅,你知道的。”
闻骆笑了。
肩膀耸动。
穆知脸色很难看。
在她又将忍不住体内的暴躁因子的时候,闻骆总算笑够了。
他说:“你看,穆知,这就是我们合不来的原因,我们擅长把话藏在心里,误会摆在明面,不到不得已,依然不解释。”
穆知心下一动。
“我可以尝试……”
闻骆打断她:“你现在说的这些,你认为重要吗?说出来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闻骆撑着门,垂首看向穆知的时候,寒风四起,破损的玻璃窗当啷当啷地响。
“死了的人回不来,断了的关系粘不上,你封杀便封杀,可能如你所说,我并不适合这个圈子。”
他眼神定住,看向她的侧颜。
说:“执念总要付出后果的,这些我都认了,不后悔。”
穆知还没品出这话的味道,闻骆已经关上了门。
砰。
迎面而来的风吹开了她的碎发,穆知的第一反应是,她被人拒之门外了,第二反应是,他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执念?
“闻骆,闻骆你出来说清楚!”
“吵什么呢?”
面前的门没开,对面的倒是被穆知的声音震醒,老太太原本谨慎的表情在看清穆知的模样后松弛了下来。
“是你啊,小姑娘。”
穆知愣了一下:“您认识我?”
“你不就是对面那小伙子的女朋友嘛,上回你喝醉了还敲错了门呢。”
穆知只觉得从脚趾尴尬到了天灵盖,她立刻拿包挡住脸。
“不是我,我不是,老太太您老眼昏花了吧!”
说完,噔噔噔就跑了。
冷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穆知依旧觉得整个人热气腾腾地像从蒸汽房里挖出来似的。
然而还没走两步,余珊从楼下走了上来,手里还提着超市买的一点东西,两人险些撞上,各自后退了一步,余珊问道:“穆总也是来看闻骆的吗?”
不等穆知拧眉,对门的老太太探出了脑袋,咦了声:“怎么又来个女朋友,小姑娘,你也是来找对面的小伙的?”
余珊怔了一下,绕过穆知,走到老太太身前,好声好气地解释:“她是闻骆的上司,奶奶您误会了。”
“老板啊?”
老太太边关门边嘟囔道:“这年轻老板大半夜还拉人谈工作,真是越来越没谱咯。”
“是,打扰奶奶了,我好好说说闻骆,不让他再把工作带到家里来。”
余珊微笑地送老人家入门,随后走到对门前,似乎才想起穆知这个人,扭头问:“穆总进来喝杯茶吗?”
穆知站在原地。
余珊主人家般的作态毫无违和感,甚至将她这个人归于‘工作’的一整套流程,笑了。
她扯了下唇:“不用了,我喝不惯这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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