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椅背对着他。
纪远成看了眼一沓沓的文件,打趣道:“我估计当年谁也没想到,那个整天活力四射的姑娘如今居然这么有成就,文件搭得小山高。”
椅子后面的人没有反应。
纪远成走近了一些,双手撑在桌子上,说:“不过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现在时间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处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吗?知知?”
温柔似水,贴心细致。
椅子被转过来,穆知看着他,勾了勾唇,妩媚多姿。
纪远成跟着扬起唇角。
“你是不是觉得我贱啊?”
纪远成的笑容僵在脸上。
穆知身子前倾,手肘抵在桌子上,仰头去看他慌乱的眼睛。
她又笑了:“是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屁颠屁颠地跑回你身后,还是你只要稍微施舍点关照,我就要溺死在你的柔情里?纪远成,你是不是觉得我贱啊,对你好的时候你习以为常拒不接受,失去了就占有欲作祟一样觉得我必须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啊?”
黑色的眼线在眼尾弯起上扬,勾人又摄魂,分明她的姿势让她处于下风,一道道锋利的眼风却让纪远成宛如处在冰窖。
他应对得有些无措:“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我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去招惹闻骆,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关他的事。”
纪远成紧了紧手指,抵在手心。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穆知一字一句道:“你拿老爷子的手机给蒋升华打电话,偷回闻骆发给我的消息,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穆知越看他的眉眼越替当年的自己不值,愤慨,无奈,她怎么能眼瞎到那种丢人的程度。
纪远成被怼的一句话都没说。
穆知退回身子,新做的指甲在桌案上点了两下,说:“年少无知,瞎眼怪我,我让人去查了一下你在国外的官司,别说,你真是让我惊喜啊。”
纪远成瞳孔猛然一震。
“单亲妈妈你不好做绝?老爷子知道人为什么会变成单亲的吗?”
柔和的月光像巴掌落在他的脸上,难以言喻的难堪浮上心头,纪远成垂着头,平生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
他连半句得体的反驳都无言可对。
穆知凝着他,心里远没有话中的平淡如水,她是真的没想到识别多年,纪远成能让她如此刮目相看。
纪远成猛然抬头,抓住穆知的手腕,神态有些疯癫:“知知,你放心,只要我们在一起了我绝对不会和她再有瓜葛的,你知道的,我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清楚吗,都是她勾引我的!”
穆知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立刻收回手,与他隔着半米距离,毫不留情面地说:“她勾引你的还是你勾引她的都和我没关系,我们早就没关系了纪远成,如果不是你屡教不改你以为我稀罕管你这些破事?”
纪远成瞠目,缓了一会儿犀利高声道:“是不是闻骆造谣的?我明明都处理干净了你怎么会知道!一定是他被你抛弃了看我不爽,故意栽赃陷害我!”
穆知听他前言不找后语的样子,几乎笃定,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她拨通电话:“保安吗?麻烦你们上来一趟。”
纪远成猛地摁在电话上。
“知知,知知你听我说,我真的都处理好了,她们绝对不敢打扰我们的生活的,绝对不会的!”
“还有闻骆,你不是已经封杀他了吗,我待会就找人敲打敲打他,他不是还有一个舅舅……”
“你脑子有病吗?”
穆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用力推开他,纪远成踉跄地倒在地上,震惊看着她。
穆知顺着呼吸,觉得多看他一眼都膈应得慌。
保安已经跑了上来:“穆总。”
穆知转身,捂着胸口:“报警。”
纪远成不敢置信:“不,你不能这么做!穆知!你不行!”
穆知觉得胸口和脑门都突突得疼,早知道不该那么早让林梢先走。
保安控制住想要扑上来的纪远成,有些拿不准主意的问穆知:“理由是……”
穆知呼吸平静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非法拘禁,国外的证据我会让律师去联系,你们先报案就行。”
保安:“是!”
纪远成没有想到穆知居然掌握他在国外的证据,更没想到她真的要亲手将他送进公安局。
他拼命挣扎:“穆知!”
穆知捂住耳朵,保安立即封上纪远成的嘴,连拖带拽将人捆下电梯,警笛很快响了起来,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办公室安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怎么可能呢,有些伤害在心底根深蒂固,即便时光荏苒,想起来还是痛心疾首。
穆知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一件事。
后悔曾真切地喜欢过这样一个疯子。
夜晚宁静,她想到那天闻骆没有半刻停留地从她车前经过,想到闻骆满怀的希望升起又落空。
她似乎欠他一句真诚的道歉。
葬礼很简单,三个人,三支花,在阴雨绵绵的春天,撑两把伞。
余珊将手搭在男人肩头,无声安慰。
乔晟行默默转过头,青草地下,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树下。
闻骆将花束整理了一下,用手帕将照片上的雨滴擦干净,站了起来。
黑色的西装裹身,余珊身高不够,撑着伞的手随着他直起背脊的动作不断拉高。
一只宽厚的手从她手心拿走了伞。
男人嗓音沙哑:“谢谢。”
余珊说:“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舅舅,你也休息一下吧。”
乔晟行这才从树下收回视线。
看着余珊和闻骆并肩站定的身影,他说:“好,走。”
三道黑影走下石阶,一同前往不远处的车子,余珊开车,乔晟行将人推进副驾驶后坐进后座。
车子离开。
林梢看了眼后视镜,说:“穆总,他们走远了。”
穆知应了一声。
林梢下车打了把伞,穆知从他手中接了过来:“我自己上去就行,在车里等我。”
林梢说好,站在车前看穆知一步步走上石阶,走到墓碑前。
身形顿住。
良久,她俯下身,摘下了衔在西装口袋里用作装饰的丝巾。
折叠再折叠,一朵白色的花出现在她手下,穆知将它放在墓碑前。
“对不起。”
她轻轻说。
雨势突然变猛,落在伞面像是冰雹,水珠落了些进高跟鞋。
穆知拧了下眉,膝盖用力,准备站起来,目光忽然注意到什么,她动作停下。
花束丝带的底端,一根黑色的头绳隐藏在其中,若不仔细看,根本没人会发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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