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咒，在与天通息之处布阵，以千妖为祭品，由神族人启阵，可将万里之外另一名神族人的心脏灼为灰烬。

    追不上的隐形人

    九蘅抬眼看去，只见樊池一人径直向前飞奔而去，高声朝他背影喊道：“喂，你去哪儿呀？”

    他没有跑多远就折回了，脸上神情颇为紧张，将她一把从猫背上拖下，一手将她圈在臂弯，另一手居然亮出了无意剑。

    她仰脸茫然看着他：“你干吗啊？”

    “有个看不见的人。”他说。

    “哦，对了，我赤鱼不见了！”

    “是被那个看不见的人抢走了。当心，说不定他还埋伏在这里。”他警惕地盯着四周。

    九蘅被他说得也跟着紧张起来：“有吗？在哪里？”

    四周鸦雀无声，招财悠闲地舔了舔爪子，显得紧张兮兮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傻乎乎的。九蘅的脑袋几乎被他按在怀里，瞄了一眼他对着空气举着的无意剑：“我们……像不像有病？”

    樊池尴尬地收起了剑：“我确是看到有个看不见的人抢走了你的赤鱼。”

    “既然看不见，请问你是怎么看到的呢？”

    看她一脸不信的样子，他有点恼火：“赤鱼离开你手的瞬间有个前移的去势，转眼就消失了，分明是被人夺去了。当然你是看不到的，发生得太快，只有神族的目力能捕捉到。你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请先放开我好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将她按在怀里呢。松开手臂，却没有放她走，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叮嘱道：“看不见的敌人最危险，不准松开我的手。”

    她翻了个白眼。他抓得这么紧，她想松也松不开呀。

    他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去看证据。在他刚刚跑过去的那段路上，一根横生到小路上的粗壮树枝折了。“你看！”他指着树枝，“这是他被我追得匆忙撞折的，力气这么大肯定是男的。”

    “也许是你撞折的……”她弱弱地提出质疑。

    “就知道没有实物证据你不肯信。”他神秘一笑，举起一只布鞋，“这是他跑丢的鞋子，看这款式就知道一定是男的，脚还不大，应该是个少年。呃，好脏的鞋……”

    他一把将鞋子丢得远远的，嫌弃地在她袖子上抹了抹手指，悻悻地道：“你大概想说还不知是谁丢的鞋子呢，是吧？”

    她的眼睛忽地睁得大大的：“我信了，信了……”

    他眉间浮起得意：“哼……怎么又信了？是不是还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鞋、鞋子……”她指着他丢鞋的方向跳起脚来。

    他转头看去，鞋子没了！刚刚丢在那里的鞋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脚印。那里的土地正好湿软，脚印正在一个一个、一左一右地印向远处，分明有个隐形人在小心翼翼地走。

    她尖叫出来：“真的有隐形人啊！混蛋！赤鱼还我！”

    她拔腿就要追，被他一把扯回怀中圈着，无意剑挡在身前，沉声道：“情况不明，不要贸然追赶。”

    她懊恼地揪住了他的衣襟：“我的赤鱼啊……”

    他暗暗运起神识，想要辨别隐形人是否还在近处，或者隐形人是一个还是多个，却捕捉不到任何讯息。隐形人似乎可以避开他的神识，令他十分不安。焦虑之下，竟催动灵力托出一个护身结界来罩在了九蘅身上。

    她吃了一惊：“喂，没必要弄这个吧，多耗灵力啊！”

    他说：“对方无形无影，万一近前刺杀难以防范，只有撑开结界才安全。”“不会啦，他要动手早就动手了，看这情况他只是想偷东西罢了。快，收了，收了。”

    他勉勉强强收起结界，目光投向空旷四野，只觉得危机四伏。唤了招财过来，拖着她一起骑在猫背上，将前面的九蘅圈住，一下也不敢松手，时时刻刻怕被人抢了。

    九蘅想了想说：“之前赤鱼突然有反应，好像妖丹在附近，然后就被隐形人抢了。你说，是不是赤鱼精其实没死，只是孽骨遗落在他处，特意来抢回去呢？”

    樊池说：“如果真是那样，也算是三界奇闻了。不过，从我们手里抢东西可没那么容易。”

    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人家已经抢走啦，您这吹的节奏有点不在拍子上哦。”

    樊池不屑地哼了一声：“抢虽抢了，可是我已留了后招。”他得意扬扬地把自己的右手亮给她看。他的手心赫然有一道口子，蓝色血珠正顺着掌纹滴答落下。

    她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握住他的手：“怎么还受伤了？什么时候伤着的？”忙忙地撕了一块衣角替他包扎。

    他兀自得意地笑：“这是我刚才在追那隐形人时，碰到了他握住却隐去形迹的赤鱼，探手没能抢回来，就顺势翻转手掌，故意让赤鱼划伤。”

    “……为何？”

    “见了我的血的东西，短期内我能用神识追踪到它的位置。”

    “……”这是神族的记仇方式吗？

    他拉着她骑到猫背上：“走，我们去找那个看不见的小家伙。坐稳了。”

    他拍了一把猫屁股，招财如一道黑色闪电弹射出去，九蘅只觉得一股巨力将自己向后掀去，惯力冲进樊池的怀中，久久坐不起来。

    猫儿特有的跳跃又将人大幅度甩动，若不是樊池在后面挡着，她早被抛得不见踪影了！它飞奔起来快得难以置信，若全力奔赴，日行千里没有问题。她的耳边只余呼呼风声，甩得晕头转向，索性闭上眼，把脸深埋进他的怀中去。

    以血气追踪赤鱼下落，迂回曲折狂奔许久，樊池喝住了招财，总算停了下来。

    只听樊池问：“你怎么了？”

    她茫茫然抬起头来，头晕目眩，脸色苍白。

    他低眼看着她：“不舒服吗？”

    “我……我晕猫了。”她说。

    他叹一口气，骑个猫都能晕，以后他能驭云了，可怎么带她凌空飞行？先一步下了猫背，将她搀下来歇息一会儿。

    她缓了缓问道：“隐形人在这里吗？”

    “刚刚快追上了，现在又跑了。”

    “快追上了为何不接着追？”

    “你脸都白了，不停下怎么行？”

    “……”她懊恼不已。晕猫什么的，真是太逊了，拖后腿啊！

    那隐形人十分狡猾，时而入水，时而进林，有时都近在眼前了，但那人步法曲折迂回，神出鬼没，他们竟追了两天两夜，还没有抓住。好在她迅速适应骑猫，晕猫的毛病越来越轻了。

    第三天正午时分，他们循着血气来到一座巍峨高山之前。山顶最高处云遮雾罩，竟有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城池，云海之中露出几个气势不凡的殿顶，似乎镶嵌了宝石，华光灼灼，有如神仙宫阙。

    九蘅被震撼到了，惊叹道：“哇，那是什么地方啊？好像画中天宫啊！”她呆望了许久，才意识到樊池半晌没有应声，朝他脸上看去，只见他脸色凝重，瞳底暗云沉沉。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他的唇角绷着森冷：“这里叫作离山，山顶应是我的神殿，却已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九蘅几乎蹦了起来：“哇！你的神殿！你家这么漂亮，怎么不早说！”

    他并没有因为房子被夸了而得意，反而盯着那殿顶眉头蹙起：“原是没这么漂亮的，不知是谁给修成这样了。”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离开这里时神殿的样子。数百年来大泽太平，世人几乎把神给忘了，鲜有香火，缺少修缮，院中杂草丛生，墙壁倒塌，代表佑护神的神像彩漆斑驳脱落，殿顶倒是曾镶了宝石的，不知哪一年被人抠了去，一副败破景象。

    是谁将神殿修缮一新了？

    “哎？”她迷惑了，“有人给修好，难道你不开心吗？说不定是因为近日妖魔横行，人们记起了你这个佑护神，特意修了神殿，寻求保佑。”

    “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他的眼中闪着重重疑虑，“可是这世间乍乱，人人难以自保，哪来的财力、人力修神殿？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个隐形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多半藏到里面去了。”

    正说着话，后面来了个人，嘴里说着：“借过借过。”

    二人回头去看，见沿路走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头戴斗笠，腰上挂了一把刀，像个游侠的模样。招财也跟着回了一下头，巨首这么一摆，把来人吓了个跟头：“妈呀！有豹子！”

    九蘅忙挽住招财的缰绳，抱歉地道：“别怕，它不咬人的。抱歉啊，吓到你了。”

    那人爬起来，站得离他们远些，惊魂稍定，仔细看了看招财，道：“哎哟，你们献的这个妖兽好，神君一定会高兴，允许你们留在琅天城的。”

    樊池神色一冷：“什么神君？什么琅天城？”

    樊池脸色一变，那位游侠顿感霜刃袭面，竟生生打了个哆嗦，吓得说不出话来。神族之威略露头角，对凡人来说就是极强的威慑。

    九蘅忙拉了樊池袖子一把，小声道：“别那么凶。”

    他抿了抿嘴角，压下怒气，尽量客气地问那人：“刚刚你说的神君和琅天城是怎么回事？”

    那人缓了缓神，再看樊池时，已不见方才的迫人威严，暗说自己一向胆大，怎么忽然腿软得差点跪下。他揣着一点胆寒，不敢马虎，抱了一下拳，解释道：“二位既然走到这里，难道不是来琅天城献妖的吗？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世间大乱，真神归位。两个月前神君降临神殿，大显神通，将离山神峰方圆五十里的鲛妖消灭殆尽。一夜之间，发动神工鬼匠在神峰上的云海之中，以原来的神殿为中心建起一座恢宏城池，叫作琅天城，听说里面建得如天宫瑶池一般。

    “我们凡人只要进到琅天城里，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仙界了，可以住华屋、食仙果、饮琼浆，跟着神君修炼仙术，迟早能飞升上界当神仙的。不过，进入琅天城的条件是必须捉一只活妖献上，只要献的妖评鉴合格，就能入城。我也捉了一只妖来碰碰运气。”说着，他喜滋滋地拍了拍背上挂的一只竹筒。这一拍之下，里面突突作响，似有活物跳跃。

    樊池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问道：“你可知道那是个什么神君？”

    那人答道：“听人说神君大人丰神俊秀，其相貌之俊朗人间无有，人称樊池神君。”

    樊池再也压抑不住怒气，顿时炸了：“他是哪门子樊池神君！”

    那人吓得哆嗦不停，九蘅一手拉着樊池，一手朝那人摆了摆：“多谢您了，您先上去吧。”他急忙逃似的沿着上山的石阶跑去了。

    樊池这边气得霜气四溢，周围一片草木被寒意侵袭得叶子都落了。

    九蘅一边安抚，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说：“冷静一点，冻死啦！”

    他这才敛起脾气，眼中仍压着暴躁，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妖物竟敢冒充神族，占我神殿，窃我身份！”

    九蘅也十分惊奇：“敢冒充神，胆子是够肥的啊。”

    “这家伙一定以为我已死于白、乌二泽之战，以为这世上已没有神族，才敢冒充我身份为所欲为，看我怎么收拾他……”樊池周身散发着森森冷意。

    九蘅不解地问：“他冒充神族，又让人捉妖送来，不知是何用意？”

    樊池思索一阵说：“即使这个冒充者是妖魔，天下异士献来的妖精也必会是五花八门，弱妖居多。我想不通他收罗这些小妖有什么用。不过……那些献妖人想在琅天城内过上神仙般的生活恐怕是不可能，我觉得多半是自投罗网。”

    九蘅打了个冷战：“难道……会被杀害吗？”

    樊池点点头：“这个可能性极大。”

    她望着向上延伸进黑暗的无尽石阶怔了半晌，忽然说：“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樊池的面色也越发严肃：“我也想到了。”

    “会是它吗？”

    “有可能。”

    占据神殿冒充真神的，会是乌泽吗？

    白、乌二泽大战之后，白泽碎魄，乌泽生死不明。如果它还活着，就要靠寄生宿主存在。此时神殿中的假神若是乌泽，会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