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帘子,隔着稀疏的雨线,蒋淑宜望向马车下。
男子负手站在门口,体格健壮高大,线条硬朗,面容英俊成熟,沉声又问一遍:“去哪儿了?”
蒋淑宜在银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站在男子面前,腰肢对比得越发纤细易折。
她敛下眼皮,不冷不热回话:“回宁国公,去街上逛了逛。”
“叫什么宁国公,叫我沈鞅就好。”男人解下玄色大氅,披在蒋淑宜身上,冷肃的脸放得柔和一些,“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蒋淑宜冷着小脸不语,抬步进去。
身后,沈鞅故意放慢一步,招来侍从,压低声音吩咐:“去,把赵阳叫回来,就说小娘子没有跑。”
侍从“诶”一声应下,心想今日这封城真是多此一举。宁国公的妹妹是当今太子侧妃,宁国公曾经也是手握兵权的雄霸将军。他要是女人,傍上宁国公这样的天潢贵胄,哪有跑的道理。
也就宁国公对着这小女子小心翼翼,到头来处处制肘。
宁国公坐在桌边,招手叫蒋淑宜过来。
蒋淑宜垂下眼皮,当作没有看见。
宁国公自己走了过来,想拉她的手,被她躲了过去,随后问:“可吃过了?”
蒋淑宜摆弄锦盒里的香,本没有吃,如今倒没什么胃口,随意“嗯”了一声。
上辈子的今日,就是宁国公真正拥有她的那天。
再一次经历上辈子的事,只会让她恶心。
宁国公又问了一些生活上的事表示关心,话音一转:“你的小竹马来找过我了。”
蒋淑宜失手掐断螺黛。
上辈子可没有这件事,奇怪了。
是因为蒋晚送簪的事,她做出了与前世不同的反应吧。
“你怎么了?”沈鞅拉着她的手腕,狐疑看她。
蒋淑宜按下纷杂的思绪,勉强扯出一个笑。
宁国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怪我拆散你和江枫,也怪我以那样的方式得到你,我家夫人善妒,可到底有多年夫妻情谊,我不忍她伤心,这才谎称你勾引的我。”
蒋淑宜冷笑:“所以,国公夫人以为是我爬床,就不伤心了?”
宁国公一噎,“应该是不那么伤心。”
应该?
蒋淑宜只觉得好笑,这个男人真是自私凉薄,明明是自己贪图美色,偏偏又不敢得罪夫人,算哪门子的英雄。
她厌恶地抽回手。
沈鞅心底涌上烦躁,背着手走了几步,放话道:“江枫求我善待你,不必他说我自会好好待你,只要我同夫人那边说好,就立马抬你进府做贵妾。”
见蒋淑宜面无表情,他本该生气。
可美人哪怕是蹙眉的样子都动人心弦,他一腔火气无处使,只有算在多管闲事的江枫头上。
他轻言细语哄着说:“进府以后,你是头一份的恩宠,你的父亲会加官晋爵,你的弟弟受我荫护,你的妹妹也会嫁入高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会给你家无尽荣光。”
蒋淑宜的眼珠子动了,却是横着看他,比方才还冷。
沈鞅以为她不知足,冷了声:“我可不宠妾灭妻,正妻之位你别肖想了,要怪只怪你的出身太低。”
蒋淑宜深吸一口气,出身低还怀揣美貌,便是原罪?
宁国公当真以为人人都想做他的正妻,怕不是太自信了些。
宁国公继续道:“这些日子我也不是要晾着你,一是家中那边需要我去说项,二是想要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你看我,对你虽然是强取豪夺,但我本身也不差,相貌自认是国公里最好的,年纪也是国公里最年轻的,你不亏。”
若是宁国公未曾对自己做过这些事,未曾开口说话,远远看上一眼,确实是有几分气概在。
她的眼前浮现徐清樵的模样,沉稳的,内敛的,偶尔打一眼过来,眼神寒凉,从未把自己的好摆在明面上,更别提夸夸其谈。
但是她知道他皮相好,心更好。
宁国公则是空有皮相。
以前小的时候她不谙世事,银翘问她长大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夫君,她斩钉截铁要好看的。
她天真认为,只要长得赏心悦目,便不会对这个人有厌恶的那一天。
如今方知,讨厌一个人,跟相貌无关,哪怕是潘安在世,品行令人鄙夷便是丑陋不堪。
她讨厌宁国公,讨厌到装装样子都做不到。
趁她不注意的空档,宁国公突然从身后环抱住她,一股厌烦直冲天灵盖,蒋淑宜大叫着挣扎。
“放开我!”
轰隆一声,外边打雷。
门外是银翘在呼喊“姑娘”,可有侍从守着,银翘根本进不来。
宁国公是男子,力气比她大了许多,上辈子的恐慌、屈辱,犹如洪水一般再次涌来。
热泉瞬间溢满眼眶。
唯一安慰一点的就是,方才提前点好了黄粱一梦。
可即便如此,宁国公什么时候才会昏迷,她不知道。
听崔嘉琅说,那日他本来打算将她敲晕,结果是她自己跑了,应该是敲晕比香料的迷晕效果来得快。
眼下总得煎熬一段时间。
宁国公并不温柔,粗鲁地扯开蒋淑宜的衣服,香肩露出,他的呼吸就要落上去。
“呕——”
蒋淑宜干呕一声,惊得宁国公起身躲开。
她一手撑榻,长发垂下,一双泛红眼睛直直看他,又是一声干呕。
宁国公蹙眉,一脸受辱,眼含怒意。
“你故意的?”
这是蒋淑宜上一世快死之前留下来的毛病,这一世不仅提前了,还变本加厉。
宁国公就算以为是故意的又怎样,本就是她身体的真实反应。
只是,瞧着宁国公握紧拳头一步步逼进,眼里生了猎人般的愤怒,她害怕地退缩墙角。
不要过来!
沈鞅大力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沉声:“你只能是我的,明白吗?”
所以,别白费心机演戏。
他骨子里并不是个温柔的人,只不过对着蒋淑宜才有几分耐心去哄着,也愿意给她几分自由,让她活得更鲜活几分。
但不代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造次。
此刻,他手握纤美的颈线,就像豹子叼住一只小白兔,咔嚓一口下去,就能咬死她。
若他真要较真,蒋淑宜讨不到好。
蒋淑宜因为害怕,睫毛轻轻颤抖,咬着牙不回应,粗糙的手掌握在纤细嫩滑的颈侧,像把随时落下的铡刀。
他的眉尾有一道短平的疤痕,利落将眉尾切成两半,也将他的眼神衬得凶恶。
她总算回忆起,在战场,他是一呼百应的将军。
容不得一点放肆。
砰砰砰——
院外木门响动,混合雨点显得急切,倏然将两人对峙的弓弦挑断。
夜里雷雨交加,谁又会来?
评论区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