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樵拒绝她了。
傍晚。
莹白手指用力抓在浴桶边缘,蒋淑宜破开水面,深深喘息。
回忆起他说的话:“多谢小娘子厚爱,某出身贫寒自当苦读,小娘子也已有人家,若无其他事,告辞。”神情不近人情。
她反反复复地想,已有人家……是因为已有人家拒了她,还是生气她的欺骗?
抑或是,不喜她。
别院藏在深山,夜里只能听见虫鸣窸窣,树叶沙沙。
看天色已是亥时。
“姑娘,仔细着凉。”
蒋淑宜摇摇头,“我没事。”
银翘看见姑娘额角的伤,红了眼,“奴婢不过下山一趟的空档,竟让姑娘被一群野孩子欺负了去,要是老夫人知道,又该心疼了。”
“外婆的信,拿来。”蒋淑宜伸开手掌。
银翘忙从袖子里取出,呈给姑娘。
蒋淑宜拿着纸一抖,确认是外婆的字,放下心来。
银翘忿忿不平:“您继母也不怕遭报应,拿住一个老人家来封您的口。”
蒋淑宜没有接话。
外婆上了年纪,免不得生病。
在她十三岁那年,外婆差点就去了。
万幸继母家中做药材生意,从小习得一手好医术,主动替外婆煎了一帖药下去,外婆这才得以喝药续命。
只是继母以家族秘方为由,不愿泄露药方,还做主把外婆接去疗养。
蒋淑宜自是很有分寸,不再追问。
心中感恩戴德,并未多想,对弟弟妹妹照顾有加。
直到及笈那日,她准备揭发继母,继母却悠闲问她:“你外祖母今年该满五十了吧?”
轰然之间,她才知道,原来,继母早早就拿住她的命脉,而她从前还把继母当作好的。
如今,她和外婆约好,每个月十五就要捎信到娘亲留给她的那家成衣铺,如此她才知道继母有没有按时送药。
视线越过夜色下的林梢,庙宇静谧沉稳,正亮起昏黄的烛光,脑海里浮现少年秉烛的模样。
蒋淑宜思索,他的命脉会是什么呢?
她又要如何才能拿住他?
徐清樵洗完澡,换上干净的里衣,系带时摸到一片针脚细密的刺绣。
撩开一看,是一只雀儿。
恰巧把破洞处缝补起来,心思极巧。
细细一闻,针线沾染了女子的幽香。
是她。
山洞那日,蒋小娘子便是这样的香气。
他不由得想起今日拒绝她时,她那冰玉琉璃般的眸子猝然脆裂,化为点点寒芒,逐渐黯淡,心中竟织起一丝难受。
外室……
她竟是别人的外室。
她竟然有了人家。
烦躁之感再度来袭,他无声闭眼。
寺庙的门打开,张阿牛进来,咕噜咕噜喝水。
徐清樵拉住他准备再倒一杯的手,目光锐利:“探听得如何了?”
张阿牛喘气说:“我都打听清楚了,这位小娘子叫蒋淑宜,是蒋家嫡女,不知怎么看上了能当她爹的宁国公,在及笈那日,硬生生给宁国公下了药弄上床,哎,据说围观者众多。”
“你是说,她给宁国公下药?”徐清樵沉声反问。
张阿牛斩钉截铁:“是啊,宁国公家里有母老虎,哪敢动歪心思啊,蒋小娘子也是虎,看上谁说下药就下药。可惜宁国公不敢把她带回家,就只能养在外面咯。”
看上谁说下药就下药……
不对。
不对!
细观蒋淑宜近日的步步靠近、有意勾引,却从未行下药行径,证明她并非如此下作之人。
徐清樵星辰一般的眼底越发深邃,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兴许她有苦衷,兴许是被害。
可他给过她机会,愿意倾尽全力帮她摆脱外室身份,她拒绝了。
她要的是……
要的是自己与她偷情。
打算用他来报复宁国公么?
下一瞬,徐清樵恢复了冷漠疏离之态:“行了,早些休息,尚非不自量力多管闲事的时候。”
张阿牛挠头不解:“贡生,我什么时候多管闲事了?”
这一夜,徐清樵睡得一点也不安生。
脑海里总浮现今日见到蒋小娘子被孩童欺辱的场景,当真是个可怜的柔弱外室。
他的心口泛起一些酸胀。
是,他有些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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