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是夏天,离开时是寒冬。
余漫随来时只带了个26寸的行李箱,现在要回去了,才叠了几件毛衣外套放进去空间差不多就满了。
女人疯狂的购物欲。
温舒言头大,无奈地说:“要不把我的箱子也借给你。”
下午三点的飞机,他的行李虽然都装好了,但交出来也未尝不可。
余漫随摇头:“算了,冬天马上就要过完了,明年再买新的吧。”
她把装箱的东西重新拿出来,按照自己的喜爱程度一样样重新放进去。
床头放着几只毛绒娃娃,温舒言提醒道:“还有那些,不带走吗?”
她愣了愣,拿起其中一个在手里,犹豫几秒后原样放回去,“装不下了,留给下一个租客吧。”
既然要离开,带不走的,就该舍弃了。
断舍离。
这样一想,其实也没什么是非带走不可的,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她收拾行李的节奏陡然变得快了不少,还有空仔细打扫了遍房间卫生。
忙完后,两人在小区门口吃碗面草草解决了午饭,返回的路上碰上房东,等对方查看完房子的情况后,两边顺利完成交接,她彻底告别这栋居住了小半年的房子。
以温舒言在学术界的名气,每到一个地方多的是乐意款待他的人,呆清城的这段时间,应几大高校的邀请做了几场讲座,如今知道他要离开,纷纷表示想送他一程。
盛情难却,他只能应了下来,如此一来倒省下了自己打车的麻烦。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出道了。”
余漫随凑近他耳边戏谑地打趣,示意对着两人拍的摄像机,闪光灯就没停过。
这阵仗,可不就是搞得跟明星一样。
机场入口,温舒言边与送行的人握手告别,边暗暗捏一捏她的掌心,同样轻声问:“那你捧场吗?”
她眉一挑:“当然。”
“可我快结婚了,不符合明星要求中的单身条件。”
他懒洋洋的:“下辈子倒是可以考虑。”
一句玩笑话,却叫她走神一怔,慢半拍的,扯出个附和的笑脸,不吭声了。
“走吧。”
温舒言跟最后一个人道别完,温舒言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牵上她。
“嗯。”
周遭人来人往,她回过头,最后望一眼来时方向。
下辈子吗?
应该有的吧。
……
有多少人会在毕业后依然关注母校的官方账号呢?
周漾算一个,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母校有多深的情感,又或者有多怀念那段回不去的时光。
纯粹只是,懒得动手取消关注而已。
而作为对他懒惰的报复,是新年第一天的早上,就收到了足以毁他一天心情的官方推送,澳籍华裔物理学家温舒言携女友离开清城的标题,醒目到无法忽略。
走就走了,还要以这种方式广而告之。
幸好,他早就做好了她要离开的心理准备,没摔手机更没骂人。
睡个半小时的回笼觉,醒来就忘了。
最近的三通电话全来自母亲,内容都是提醒他记得回家。
承诺会在晚饭前到家,他放下电话,在床上又发了会呆后起床。
他光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的瞬间,白茫茫的世界映入眼帘。
昵昵许是被教坏了,如今即便是他在家也敢钻进卧室,脑袋蹭他的小腿呜呜叫唤。
提醒他,该带它出去遛弯了。
周漾蹲下,抚摸它色泽暗淡的毛发,“外面下雪了。”
它不肯依,汪汪叫喊两声,叼来个玩具小熊激动地摇尾巴。
小熊是余漫随买给她的,遛完昵昵后,她会在草坪上陪它玩一会才回家。
周漾走过去,蹲下抱着它,喉咙哽住了说不出话。
他一个人不方便带昵昵一起回家就把它托付给了表弟,在他家稍稍坐了会便告辞了。
雪已经停下,马路上有清洁工人在清扫路面,等车子发动机加热的空隙,他搜索了下附近的花店,慢悠悠地开过去带走了一束鲜花,再跟着导航继续往目的地开。
他一直不去扫墓,是因为从不肯承认,深爱的人已经长眠,而如今,同样不知道是该算谁的坟。
死的人死了,却也活着,活着的人,才像是真的死了。
大雪天来扫墓,守陵的老大爷好言相劝:“回去吧回去吧,山路滑,天晴了再来。”
“您放心,我进去看看,马上下来。”
他打包票,并留下电话,“如果半小时内我没下来,大爷你就打我电话。”
见劝不住,对方摇头叹息进了室内。
随他去吧。
周漾头次来这边,可就像老天有意安排似的,在倪帅的描述下,他没怎么费力地找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山下晴好的天,山上却是乌云密布,寒风凛冽,一刀一刀刮在人脸上,他弯腰放下花束,指腹摩挲照片里稍显稚嫩的脸,然后是墓碑上刻的字。
洛暮。
墓碑上方有积雪,他下意识地伸手要拂去,碰到冰冷的莹白,又收回了手。
算了,就当见过她白发苍苍的模样了。
他转身眺望远方,茫茫无际的山林白雪,更远处,半个城市的风华尽收眼底,没了凡尘俗世,只剩风声。
记得有一回,周漾陪她看电影,想不起电影名字了,但肯定是一部剧情很狗血的作品,因为看完后她问了他一个极其狗血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分开,你选择生离还是死别?”
愚蠢至极毫无价值的提问,他连连冷笑,拒绝回答。
“我是说如果。”
她少有伤春悲秋之时,周漾被她弄烦了,没好气地选了后者,理所应当地觉得,他们会陪伴彼此到一起老去的那天,自然而然的,她到死都是属于他的。
可是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会告诉她,那还是生离吧。
曾经的爱人成为天各一方是让人怅惘难过,但比起死亡至少还存了点念想,知道她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安稳地生活,运气好的话,也许某年某月还能遇见,已经足够了。
比起毫无指望的死别,足够了。
之于她,周漾只剩祝福。
一定要好好的。
从墓上下来就该回青阳了。
雪天路滑,周漾决定乘坐高铁回去,他把车开到车库里停放,打算到时打车去高铁站。
车停好接近下午四点,他总觉得好像忘带了什么东西,检查随身物品,终于想起少带了把钥匙。
关于她的东西,他总是小心翼翼珍藏,包括她家的钥匙。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走出去,注意到几米外的人,脚下猛地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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