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丰街，孟鸣蜩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带着云筝去了一个营业到深夜的粥铺。

    云筝笑眯眯看着他：“不是不吃宵夜吗？”

    孟鸣蜩脸上完全看不出食言的尴尬，说：“就当拍照的谢礼。”

    既然他这么说了，云筝就顺势提出需求：“那既然要吃，能去撸个串吗？”

    “不能。”孟鸣蜩毫不留情地拒绝，“这么晚了，就算要吃东西，也该清淡一点的好。”

    云筝有点意外，“孟律师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养生吗？”

    孟鸣蜩根本不理会她语气里的调侃，依然淡淡道：“好身体才是一切的基础。”

    云筝：……

    行吧。

    孟鸣蜩是这家店的熟客，但这次过来，连老板带服务员都愣了一下。

    他很少这么晚来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带进来的那位。

    那画着杀马特浓妆一身亮闪闪的女人看起来实在太不协调了——不论是和这家主打养生粥的店，还是和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孟律师。

    孟鸣蜩带着云筝找了张桌子坐下。

    老板亲自从后面出来了，装模作样地拿了个菜单过去，跟孟鸣蜩打招呼，其实一直都在打量云筝。

    “孟律师今天这么晚？吃点什么？这位小姐好像是第一次来？”

    “对啊。”云筝很大方地回应，“老板有什么推荐吗？”

    “我们的招牌粥是鱼腩粥，不要看很家常啊，绝对嫩滑爽口，营养丰富。不爱吃鱼的话，我们还有滑鸡粥，散养土鸡，配上精选大米和红枣党参用紫砂煲慢火细熬出来，一开盖啊，连鼻子都要香掉。爱吃甜呢，就是百合杏仁粥了。现在正好应季，还能润肺止咳，清心安神。”

    老板眼中虽然全是八卦，但职业素养还是有的，介绍起来头头是道。

    “你这么一说，我真是口水都出来了，每种都想试试看呢。”云筝翻着菜单，又看向孟鸣蜩，“孟律师觉得呢？”

    孟鸣蜩说：“你可以打包，也可以以后再来。”

    云筝：……

    她是想问这个吗？

    旁边站着的老板也是顿时满脸嫌弃。

    他还以为孟律师第一次这么晚，还带女人来，是有什么情况呢。

    就这钢铁直男的劲儿，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什么情况了。

    云筝深吸了口气，才把菜单还给老板，“那就鱼腩粥吧。”

    孟鸣蜩那边点了个山药枸杞粥。

    老板拿菜单点点他，给了一个特别无趣的眼神，去后面准备了。

    等粥的时候，云筝就双手撑在桌面上，托着腮，看着对面的孟鸣蜩。

    孟鸣蜩也没闲着，用纸巾擦了桌子，还把桌上纸巾盒牙签筒这些各种小东西调整了一下位置，摆得整整齐齐。

    云筝就静静看着他弄完，才问：“孟律师，你是有洁癖还是有强迫症？”

    “我喜欢周围干净整洁。”

    孟鸣蜩没有否认，但平常他会只限制在自己的地盘，今天实在是……被她那样看着，不做点什么他略有些心慌。

    这其实挺奇怪的，他想，他今天又没喝酒。

    大概是熬夜的缘故，孟律师找到了理由，觉得自己的山药枸杞一点都没点错。

    粥很快就上来了。

    鱼腩粥装在砂锅里，还咕噜噜冒着泡，鲜香扑鼻。

    “真香，闻到这个我都觉得自己真饿了。”云筝迫不及待地用调羹搅了搅。

    “小心烫。”孟鸣蜩提醒了一句，顿了一下，又问，“你是不是三餐都吃得不规律？”

    “我们这一行嘛。”云筝搅着粥，又轻轻吹气，“没演出睡到日上三竿，有演出忙到天昏地暗。顾得上就吃，顾不上也就过去了。”

    “一直这么晚吗？”

    “这两天还算好的吧，主要是我们初来乍到，场面还没打开，只能唱个几首，也没有下一个场要赶。一般来说，现在这个点，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两三点能走就算不错了。”

    孟鸣蜩觉得自己的枸杞粥应该要分一点给她才好。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你要试试我的山药枸杞粥吗？”

    云筝顿时就眼睛一亮。

    “好的呀。”她轻快甜蜜地回答。

    但接下来的画面跟她预想中完全不一样。

    云筝伸过脖子张了嘴：“啊。”

    孟鸣蜩转头招手：“服务员，麻烦你拿个小碗。”

    服务员：……

    老板说得没错。孟律师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情况了。

    云筝：……

    “孟律师，我跟你讲，你要不是长成这样，已经完蛋了你知道嘛。”

    孟鸣蜩没谈过恋爱，但又不是傻，就算真傻，看云筝那动作，也该知道她是想他喂她。

    但……

    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吧？

    她连自己为什么不开心都不肯告诉他。

    他只是接过服务员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递来的小碗，给云筝分了一碗粥，“我还没有动过的。”

    云筝看都懒得看。

    谁在乎什么他有没有动过？

    她气呼呼地舀了自己的粥送进嘴里。

    还有点烫，但滑嫩的鱼腩和软糯的大米在舌尖融合的口感真是鲜美怡人妙不可言。

    美食暂时安抚了她的脾气。

    云筝向老板遥遥竖起大拇指，“好好吃，味道太棒了。哇，这个鱼腩粥简直好吃得就像有精灵在我舌头上跳舞！做这个的厨师可太厉害了！大师！厨神！给你点一万个赞！”

    老板被夸得心花怒放，高高兴兴地给她送了配粥的小菜，又给她打折券。

    孟鸣蜩默默在一边喝粥。

    他当然知道这里味道好，不然也不会带云筝来。

    但是……

    她就是对谁都能夸出一朵花吧？

    哼。

    孟鸣蜩把云筝送到楼下，一路都没说什么话，但还是等她亮了灯才回自己家。

    洗漱完躺到床上，他习惯性拿过手机刷一刷。

    云筝发了一条朋友圈。

    “天下第一好吃的鱼腩粥。”配了张喝到只剩锅底的照片。

    什么女人，对着他唱“爱上你”，朋友圈却只发喝剩的粥。

    孟鸣蜩不太高兴，但还是给她点了个赞。

    回到微信主页面，他点开和云筝的对话。

    聊天记录只有寥寥几条。

    云筝跟他打招呼，云筝给他发歌，云筝给他发视频。

    结果他说：“未经本人同意，擅自录制传播他人影像，涉嫌侵害公民肖像权。我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

    什么啊。

    孟鸣蜩顿时觉得耳根有点发烫。

    他觉得云筝莫名其妙，但看这记录……云筝只怕还要觉得他不近人情吧。

    他有什么立场生什么气啊。

    要说肖像权……

    孟鸣蜩又打开了相册。

    他今天晚上给云筝拍了十四张照片。

    早先为了比较颜色差异他已经细看过一遍，但这时再点开，着眼点就完全不在衣服上了。

    为了舞台画的烟熏妆，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更加秾艳，魅惑如妖。

    他拍照的技术一般，但云筝的镜头感很好。

    而且有意无意，都像是在注视着镜头后面的他。

    目光如丝，缠绵入骨。

    孟鸣蜩把这些照片都复制下来，放进了自己的隐藏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