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禇思敬就通知云筝，准备进组。

    “这么快吗？”云筝吓了一跳。

    “都说了是临时找人补位，肯定急啊。而且，其他选手早准备了一两个月了，我们也赶不上，还不得早点去？至少先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作人员啊。何况你现在也没别的工作，待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嘛。”

    云筝随口问一句，惹来了一堆，她只能做个求饶的手势，乖乖收拾行李。

    禇思敬拿着手机给她发文件，“这次一共三十个选手，其他人的资料我都整理好了，现在发给你，你抓紧时间看一看，至少名字和代表作记一记，不要到时候闹笑话。”

    “好的，谢谢禇哥。”云筝应声道谢。

    禇思敬作为经纪人拗不过公司，但在力所能及的事上，还是很尽心的。

    他一边帮云筝整理着东西，又一边仔细交代：“你看过综艺的吧？没看过的话，等下我给你挑一挑这两年热门的综艺，也不用全看，看个几集了解一下形式就行。节目组那边跟我说没有脚本，就……姑且先当他没有吧。这次要合宿三个月，全程网络直播，不单只有舞台，生活和排练也会播，这样要维持人设也不容易，索性就别搞什么人设了，你完全本色出镜吧。反正也是临时捡来的机会，能走到哪期算哪期。也不要有什么压力，轻松一点，就当去玩一趟好了。”

    “好的，谢谢禇妈。”云筝说。

    禇思敬有点哭笑不得看向她，“不要皮。去了节目更不要乱来。不然要是闹出什么丑闻来，公司可不会给你公关，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云筝心里有数得很。

    他们榴月跟嘉荣公司的矛盾，是从何言蹊被挖角开始的。

    公司收了大笔解约金，本来还挺开心的，结果何言蹊单飞之后，就真的一飞冲天。又是唱歌又是拍戏，又是广告又是代言，迅速挤入一线流量，收入随随便便就好多个亿。

    业界无数人明里暗里嘲讽嘉荣目光短浅有眼无珠，放走这样一棵摇钱树。

    从老板到高层都憋着一肚子火，再回头来看坚持只唱歌的这几只，怎么可能顺眼？

    劝说、利诱、施压、雪藏……到现在简直两看生厌，云筝他们无非也就是拿不出高额解约金才在嘉荣继续熬着而已。

    要真有什么事，嘉荣不要说给她公关，不要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希望你这次去录综艺，能算个好的开端。”禇思敬说。

    云筝他们的合同还有四年，要真这么一直被雪藏下去，等合同到期，她人生中最好的年华也就耗完了，未免太过可惜。

    云筝握了握拳，“放心吧禇妈，我会努力的。”

    云筝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说走就走。

    但车子拐过弯，远远看到九号楼的侧面，却又像有什么在心窝里轻轻勾了一下。

    云筝掏出手机来，点开微信。

    她和孟鸣蜩的对话还停在那句杀气腾腾的“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她抿了一下唇，在自己的歌单里找了找，又分享了一首老歌过去。

    ——《爱上你就失去你》。

    孟鸣蜩这时正在律所开会。

    今天的会议是他的老师明律师宣布要退休，对后续工作的安排和交接，以及发布新的合伙人晋升考核制度。

    明杨律所的“明”，就是明律师的明，他要退休，对律所的影响当然会很大。

    这个会议也很重要，关系到律所每一个人的前途。

    孟鸣蜩自然也不敢分心。

    手机响了一声，他只拿起来看了一眼，见不是案子的事，便又放下了。

    等到会议结束，孟鸣蜩出了会议室，正要掏出手机，王乐成从后面扑上来，勾住他的肩，压低了声音暧昧地道：“据可靠线报，你昨晚又去艳夜接了歌手小姐姐！还不从实招来，是不是真的有情况？”

    孟鸣蜩拉开他的手，“你线报这么多，不如帮我个忙？”

    “不要转移话题！”王乐成不但再次扑上来双手抱住他，还盘上了一条腿。

    孟鸣蜩有点无奈，“就是顺路送她回家。”

    “又顺路？到艳夜你顺哪门子路？”

    “我去案发现场。”

    “你半夜三更带上歌手小姐姐去案发现场？这种鬼话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不信拉倒。”孟鸣蜩懒得跟他再纠缠，再一次推开他。

    王乐成却顺势扭住他的手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不交代，牢底坐穿。”

    孟鸣蜩还没说话，后面却突然有人道：“哎哟，我们孟律师这是犯了什么要牢底坐穿的错误啊？”

    一个穿深蓝色西装，头发三七偏分，一副精英派头的男人正走过来，向着打闹的两人微笑颔首。

    是律所同事赵宜峰。

    王乐成不太喜欢这个人，松开孟鸣蜩的手，还顺势帮他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才转过身，皮笑肉不笑：“没什么，我们闹着玩而已。”

    赵宜峰道：“王律师和孟律师的感情可真好。”

    “那是当然，我们当年可是住上下铺的兄弟。”

    “出社会这么多年，还能保持这份同学情，也真是不容易。真羡慕你们啊。”赵宜峰长长呼了一口气，又向他们点点头，越过他们先走了。

    王乐成看着他在走廊尽头转了弯，才皱起眉，“这家伙什么意思啊？”

    “不用管他。”孟鸣蜩说着，也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王乐成连忙跟上去，“不过，我听说赵宜峰有意晋升合伙人。明老师还没宣布退休，只透了点风声的时候，他就开始活动了。”

    孟鸣蜩：“哦。”

    “你就只‘哦’吗？”王乐成拉住他，“连赵宜峰这样的货色都动了心思，你不去试试吗？”

    孟鸣蜩摇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哎哟，要说你什么好？哪有不想做合伙人的律师？我是没戏，但你是明老师的入室弟子，实习就进了律所，年资早够了。论实力，你胜率和客户满意度都超过90%，论背景，你还有孟老师在圈内的人脉。”王乐成简直恨铁不成钢，“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你还不上？”

    孟鸣蜩这次倒是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讨厌处理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擅长找钱。”

    王乐成：……

    他这里说找钱，当然不是买东西找零，而是到处活动开拓案源。

    案源是每个小律师永远的痛，看那些守在法院门口发名片的律师就知道这一点有多难。

    孟鸣蜩的起点其实挺高的，他父亲是法学院的教授，后来跟的明律师也是圈内鼎鼎有名的大状。孟鸣蜩自己有能力，明律师也很信任他，很多案子直接就交到了他手里。之后有了名气，也有慕名而来指定找他的客户。

    对他来说，案子都是自动喂到嘴边的，从来没有要自己去找食的经验，性格上也不合适。

    但要成为律所的合伙人，要考虑的就是整个律所的利益。“创收”这一条，必不可少。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没太大信心。

    人际关系就更不必说了，就他那个“应酬都是浪费时间”的态度，不得罪人就不错了。

    王乐成当然是理解他的，跟着沉默了一会，也只能叹了口气，向他竖了个大拇指，“也算你有自知之明。”

    孟鸣蜩没继续这个话题，叫他一起进了自己办公室，“真有事找你帮忙。”

    “你说。”

    孟鸣蜩要说的还是刘向的案子，他申请了会见目击证人，但被证人拒绝了。

    “能不能用你那万能的‘线报’帮我调查一下这个证人的情况？”

    王乐成皱起眉，还是提醒一句：“查是可以查啦，但他既然已经拒绝会见了，你私下再接触他可是会出问题的。”

    “嗯。”孟鸣蜩应了声，“我有分寸。”

    “行。”王乐成搓搓手，“那么，作为回报，老实交代你和那个歌手小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又绕回来了？

    孟鸣蜩叹了口气，索性把认识云筝的事从头讲了一遍。

    “所以，其实是云家小姐离家出走之后去唱摇滚，正好我们上次在酒吧碰上，然后她在追你？”王乐成总结。

    孟鸣蜩神色有点迷茫，“不知道算是在追我还是只在开玩笑。”

    “女孩子给你唱情歌，故意蹭你的车，主动加你微信，找你吃夜宵……你还想怎么样才算追呢？你这是在凡尔赛吧？”王乐成只觉得牙痒痒，又问，“那你自己心里怎么想？”

    孟鸣蜩摇摇头，“不知道，再说吧。”

    “哦～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王乐成咂咂嘴，满脸嫌弃，“啧啧，渣男！”

    孟鸣蜩：……

    他怎么又渣男了？

    送走了王乐成，孟鸣蜩才想起刚刚好像收到过云筝的微信消息，打开一看，又是首歌。

    《爱上你就失去你》，一看名字就不太吉利。

    但孟鸣蜩还是戴上耳机点开来听了。

    “这大概是场很奇怪的游戏

    一旦陷入 就很难领悟

    这难道是爱情的宿命

    一旦拥有 就不能在乎天长地久

    越爱上你越失去你

    越留恋你越抓不住你

    还没有离开你 就开始想念你

    觉得好像还没有开始好好爱你

    好好爱你 好好爱你

    就失去你……”

    孟鸣蜩：……

    什么玩意儿？

    他这什么都没干怎么就突然被“失去”了？

    孟鸣蜩莫名其妙地退出来，才发现下面还有个短短的语音。

    云筝说：“孟律师，我去录节目啦，要去三个月，再见哦。”

    原来是她自己要走。

    昨晚说接到工作，今天就走了吗？

    也是够匆忙的，他原本还想是不是要跟她道个歉的。

    不过……孟鸣蜩看着上面那首歌，抿了一下唇。

    又是“命中注定”，又是“一见你就笑”，结果才刚要分开三个月，就变成了“失去你”？

    这“突如其来的爱情”还真是够短命的。

    很好，孟律师想，他今天又是被“渣男”，又是被“失去”，看起来是不需要他自己再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