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思敬给云筝接了个综艺。

    云筝看着久违的工作合约，十分意外，“视频效果这么立竿见影的吗？”

    “本来也一直有在帮你留意啊，正好他们有人退出临时找人补位。我就争取了一下，那边觉得你还挺有综艺感的。”

    是适合鬼畜恶搞吧？

    云筝简直可以预见自己在节目中的定位就是搞笑担当。指不定剪辑时就会直接把小视频的霸总特效给她搬上去。

    不过，到他们这境地，能有工作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但她翻完内容，却又犹豫起来。

    禇思敬以为她是不想接综艺，劝道：“机会难得。你总得先考虑生活。难道就一直抱着那三张专辑在酒吧跑场吗？”

    榴月是一支纯粹的乐队。

    不拍影视不上真人秀，没有代言没有广告，他们只是唱歌。

    榴月是禇思敬挖掘出道的，他很理解几个年轻人只是热爱音乐的心情。

    当然也不是说这样不行。

    理想中最好的发展路线，当然是出专辑开巡演，再不济也能跑跑音乐节和livehouse。

    摇滚虽然小众，但却始终有小众的人喜欢，哪怕不可能再有那种风靡一时的辉煌，专注自我的发展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但……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从何言蹊被挖走单飞，榴月就每况愈下。李朔望索性回头继续念书，只剩主唱云筝和鼓手周叙，还死撑着不肯解散，不愿妥协。

    公司高层不喜，也就不肯在不赚钱的艺人身上投资，索性就这么晾着。

    禇思敬只是个小经纪人，也没办法，能给他们接点活，都是靠自己的人脉关系。

    “这是个音乐综艺，你还是唱歌，也不用你做别的。我理解你有你的坚持，但……”禇思敬继续道，“现实就是这样，你得先红起来。有了知名度，再做什么都好说。你们眼下这个情况，写了新歌都只能在酒吧唱，不觉得憋屈吗？我喜欢你的歌，我想它应该让更多人听到。”

    “不，真正有坚持的是周叙。我其实无所谓的。”云筝笑了笑，她都从戏剧唱到摇滚了，她有个屁的坚持。

    当初她加入乐队，都是周叙用钱钓去的。

    她离开云家的时候想得可好了，有奖学金还能申请助学贷款，怎么可能活不下去？

    但事实证明真不太够用。

    跟着周叙在酒吧唱一晚上能分两三百，不论是时间安排还是收入都比其它打工划算多了。

    于是就这么唱下去了。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乐队对她来说，早已经不只是赚钱的工具。

    那就是她的家。

    周叙就是她的家人。

    周叙的坚持，就是她的坚持。

    云筝叹了口气，“只是……这个综艺是只有我去吗？”

    这个综艺叫《姐姐妹妹唱起来》，邀请的所有嘉宾全是女性歌手，合同也很明确，只是云筝个人，不是榴月乐队。

    禇思敬抿了一下唇，一时没说话。

    真说起来，云筝长得漂亮，嗓子又好，舞台感染力也强，她要是肯单飞，机会肯定比在榴月多得多。

    但禇思敬也知道她对榴月的感情，只能再次说：“机会难得。如果不是他们急着找人补位，只怕还轮不到我们。这个综艺是直接在网络平台直播的，阿may你唱得这么好，肯定有人能看到你。要是放弃真的太可惜了。周叙那边我去跟他解释。”

    云筝道：“我不是说不去，也知道这是个全女歌手的节目，不可能让整个榴月乐队上。但既然要唱歌，总要有伴奏的吧？禇哥你知道周叙的，他编曲很不错，乐器也玩得好，不只是会打鼓，好多乐器都会的，能不能问一问呢？”

    她倒不是担心周叙会对她自己一个人去上节目有意见，而是……他们就只剩两人了，她要再去录综艺，周叙就连酒吧都唱不了了。

    禇思敬考虑了一下，点头道：“我去问问看，再跟周叙谈一谈。”

    云筝笑着道谢，“多谢禇哥，我知道你最厉害了，一定没问题的。”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也希望你们能更好一点，尽力而为吧。”禇思敬说完摆摆手走了。

    结果还没等到禇思敬的消息，周叙自己先拒绝了。

    晚上两人的表演结束，周叙主动跟云筝说自己找了个工作，暂时不能再一起出来唱歌了。

    云筝转过头看着他。

    周叙挠了挠自己刺猬一般的短发，咳了一声，“我不是说要解散啊，就是暂时。暂时而已。”

    云筝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

    周叙有点烦躁，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看了云筝一眼，又放了回去，长长呼了口气，“我今天出来之前，跟欣欣又吵了一架。”

    他说的欣欣是他女朋友，叫陈欣怡。当初是因为听他们的歌主动追的周叙，在一起也有三四年了。但最近总是吵架的时候多。

    年轻时有的是梦想和爱情，可是人生嘛，归根到底还是油盐酱醋茶。

    一时低谷，还可以支持他，但一年两年三年都没有起色，又有多少人能陪他坚持？

    他们今天吵架还是因为云筝那小视频。

    周叙当时是在现场的，看这样拍出来的小视频又有另一种乐趣。

    陈欣怡就不太开心，不阴不阳说，你看人家要想上岸随便勾个男人就能上了，你得在这谷底跌到什么时候。

    周叙顿时就怒了。

    平常嫌他没用不挣钱也就罢了，扯到云筝身上可就太过分了。

    但吵完了，他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却又觉得陈欣怡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说错。

    云筝要走，随时都能有更好的未来。

    她留下来，只会跟他一起沉沦谷底。

    这些想法，周叙也没有说出口，只道：“她跟着我这么些年了，只想要个安稳的生活，总不能一直让人家蹉跎下去，我就觉得试一下也好。找个普通的工作，也先看看我自己能不能适应。总之就……先试一试吧。”

    说到最后，倒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云筝缓缓把吉他收进琴盒，也缓缓问：“禇哥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综艺的事，也说了你想让我一起去的事。”这事周叙倒没有隐瞒，也坦然道，“我不想去。万一你在唱歌，却安排我给别人伴奏，那咱们乐队不成了个笑话？”

    如果周叙不以榴月乐队成员，而是普通鼓手的身份去那里工作，这种安排的确不太好说。

    云筝动作一顿，抿了一下唇，“抱歉，我没想到这个。”

    “没事。”周叙说，“我这不是正好有别的工作了嘛。”

    云筝咂了一下嘴，“你知道吗？我们几个人之中，最不会说谎的就是你。”

    周叙闭了嘴，顿了一下就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你现在直接回去吗？我送你？”

    云筝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欣怡。

    显然吵完架她也不太好受，这时来接周叙，眼睛还是红红的。

    云筝拍拍自家队长的肩，“不用了，我也有人接。顾好自己吧。”

    周叙和陈欣怡先走了。

    云筝收好吉他背上，掏出手机来，准备叫车，但胸口却突然像是压了块千钧巨石，又闷又痛，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又坐了回去，手指滑过手机里一行行联系人。

    云筝性格并不孤僻，平常呼朋唤友的也挺热闹，但这时手指划过两轮之后，她把电话打给了孟鸣蜩。

    “喂？”孟鸣蜩接电话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平和。

    云筝笑着道：“孟律师你好呀，这么晚还没睡吗？”

    孟鸣蜩说：“嗯。”

    云筝问：“孟律师想吃宵夜吗？”

    孟鸣蜩：“不吃。”

    云筝：……

    她知道有些人会把天聊死，但真没想过能死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