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冬至,天气忽然冷了起来。
秦舒娅有些感冒,海茉便格外紧张,生怕她发烧会牵起旧疾。晚饭后,她细心地给母亲刮了痧,又熬了大碗的生姜红糖水,哄着她喝了下去。这一套程序忙下来,自己倒先出了一身汗。
“海茉。”秦舒娅喊她。
她近前,紧张地看着母亲,在白板上写:哪里不舒服吗?
秦舒娅摇摇头,仔细打量她,伸手摸了摸她瘦了一圈的脸颊。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她似乎终于可以接受陈骁城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也必须直面事实。
但记忆总是影影绰绰,记得最深的还是海茉上中学以前的事儿、自己主刀过的手术、陈骁城获奖的论文以及海茉像小野马一样淘气的历史。
可中间又仿佛睡了一场沉沉的觉,醒来后,丈夫去世了,女儿已经变成稳重成熟的大姑娘。
她不知道那段丢失的记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又或者还会不会回来。潜意识里,她有些畏惧那段空白。就仿佛遗忘,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心疼眼前的女儿,里里外外都要她一个人去操劳。
海茉顺势拉过秦舒娅的胳膊,抱在怀里,说:“妈,我很好。”
然后,她意识到秦舒娅并不能听见自己的话,有些惆怅,又轻轻重复了一遍:“妈,有你在身边,比什么都好。”
说完,她整个人撒娇般地扑到秦舒娅怀里,小女孩一般嬉笑着去挠秦舒娅的痒痒。
秦舒娅被她逗得也笑了起来。
真好,她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无比羡慕别人,因为她们都能和妈妈撒娇,可她不能,只因为她有一个无比严肃又无比忙碌的超人妈妈。
但时光亏欠你的,终究会偿还给你。
这一晚,她赖着要和秦舒娅睡同一个房间,秦舒娅拗不过她。
凌晨三点,海茉在秦舒娅的梦呓里惊醒。
“骁城、骁城……”
黑暗的房间里,有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投射进来。
她清楚地听见母亲在睡梦中喊父亲的名字,一时间彻底醒来。她盯着天花板,想着陈骁城的脸,竟再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上班,照例要去总监办报到。一想到这儿,海茉就像霜打的茄子。
在电梯里遇见宗敏,宗敏诧异地看着她的黑眼圈。
“没睡好吗?”
“嗯。”
海茉无力地点头。
那女孩努力压抑眼底的兴奋,却还是激动地说:“是真的会发光吧?那个人!听说你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工作。”
海茉抬头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耸耸肩,很想打击一下宗敏,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电梯在二十二楼停下,她们俩从人群中努力挤出去。
海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当然会发光,因为是冰山啊,冰山不是会反光吗?”
好冷的笑话。
宗敏领会不了。
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咳,她们俩一回头,就见季修梵拎着公文包从电梯里出来。
“季总早。”宗敏的声音绵软似猫,一脸娇羞的花痴样。
“早,宗敏。”
季修梵对她点了点头,迈着大步从她们身旁走过去。走几步,又停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把公文包冲着陈海茉扔过来。海茉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刚好抱住。
“你先进去,我去楼上有点事。”他说着,双手插兜又向着楼梯间走过去。
正是早晨上班的高峰时段,走廊里人来人往,不少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各色眼神落在陈海茉身上。也只有宗敏最单纯,犹自沉浸在季修梵对她的那一声回应里。
海茉抱着公文包,跟宗敏说了声Byebye,便飞速冲进了走廊尽头的总监办。
不用猜也知道,今天八卦阵里的女主角又会是自己。
与昨日不同的是,琳达在花架旁放了一张小桌,据说是季总特意吩咐给她办公用的。
琳达并不多言,海茉坐下来打开电脑就开始工作。
季修梵一整天几乎都不得闲,接打电话,出去见客户,也有人偶尔进来找他签字,进门第一眼就能看见角落里的陈海茉,各个面上的表情都很戏剧化。
她起初还有些不自然,后来想,自己正大光明地工作,又不是他养在这里的金丝雀,有什么好尴尬的,反倒专心起来。
她并没看见季修梵忙里偷闲瞥向自己的眼神,有困惑不解、有躁动不安,还有更多的深不可测。
两个人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有时候房间里太过安静,只能听见她敲打键盘的声响。
她也会在工作间隙抬起头看看窗外,余光里能瞥见他的侧脸,被阳光环绕着。
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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