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柔浪的思绪好像被陆应淮紧紧攥在手里，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她几乎下一秒就点了头。
“你看她。”陆应淮掰着她的身体，走向那个没有手臂的女孩。
她被装在了溶液皿里，溶液没过头，赤裸的身体上贴满了电极片。
“娇娇，这个女孩，”陆应淮轻抬下巴，眯了眯眸，半晌目光懒懒地从那“复制品”身上移开，落到了许柔浪白皙到几乎看得见淡青色血管的脖颈上。
他云淡风轻道：“我设定外观的时候，就觉得她跟你可真像。”
许柔浪看着那个金色卷发，肤色和自己都不是一个色号的姑娘，心里接近崩溃。
这哪里像了！
许柔浪抬头看他。
男人也在看她，实验室的灯光温柔，他背后就是华丽的玻璃橱柜。对视的那一瞬间，许柔浪竟然觉得这个男人格外耀眼。
是字面意思上的耀眼。
这是他的私人领域，他的专业范畴，他侃侃而谈的时候，眼里是种很明亮的色彩。
偏执型人格障碍的人不会轻易接受新的观点，他们错误的世界观让他们执拗地认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也因此，陆应淮会很认真地给她讲这些他喜欢的、感兴趣的东西，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都分享给她听。
许柔浪心里升起可悲的荒唐感。
陆应淮还很高兴，似乎没有察觉到许柔浪微变的神色。他两手搭在了少女的肩膀上，俯下身子，嘴唇几乎贴到了许柔浪红得能滴血的耳垂：“娇娇不觉得她眼睛很像吗？眼角微微上勾的一点弧度，目光澄澈，眼里容不下任何人。就那么斜斜地看过去一眼，就说不出的漂亮。”
许柔浪听了，微微颔首，再次去看那女孩，那女孩的眼睛的确和她很像，可是许柔浪只从中看到了恐惧和疯狂甚至仇恨，并没有陆应淮说的“目光澄澈，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等一下。
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许柔浪又回头。
陆应淮还在看她。
原来是道隐藏送命题。
许柔浪秒懂。她硬着头皮搂住男人的脖子，轻轻啄了一口：“任何人里不包括你，我眼里只装得下你。”
陆应淮脸色未变，语气甚至有些敷衍：“我知道，娇娇只有我。”
他看似不在意，实则心里升腾起一丝快感。
因为娇娇只有他，所以她才会只装得下自己。
那他为了让娇娇眼里永远仅装着自己，就得让娇娇一辈子只有他。
逻辑十分通顺。
许柔浪还不知道陆应淮心里的隐秘愉悦从何而来，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考验。
“娇娇拿着这个。”
陆应淮把一个小型移动按钮盒递给她。
沉甸甸的黑色盒子，上面是一排血红色按键，看起来是逐级递增的强度按钮。
许柔浪福至心灵，抬头向那女孩看过去。
黑色盒子底部连接的电线，一直延伸到玻璃溶液缸里，连在那个少女贴在身上的电极片上。
许柔浪差点没把按钮盒扔掉。
许柔浪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个机器人，在她普通人的思维里，这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来试试。”陆应淮走到她身后，半抱着她，按在第一个强度开关上。
许柔浪不解，又猛然明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应淮。
陆应淮笑着把强度推了上去。
许柔浪听到了她毕生难忘的声音。
尖锐得如同指甲划过黑板，甚至已经称不上是人类的声音，夹杂着细细碎碎的电流声爆破在不知名的溶液里，偶尔一串气泡附着在女孩的皮肤上，又被抽搐的颤动甩掉。
“推到最上面，娇娇的任务就完成了。”陆应淮的声音带着笑意，一步一步地教，好像在和孩子说话。
可没有人会教自己的孩子杀人。
作为一个仿生机器人，被活活电到死机。
这个手法未免太残忍了。
许柔浪的指尖都冰冷僵硬着，拿着开关盒的手几乎使不上劲儿，更何况稳稳地把开关拉到最高强度。
“娇娇，开始吧。”
陆应淮的命令总是能轻易操控住许柔浪的心智。
许柔浪满脸冷汗，她又一次把目光投向那个女孩。
那女孩显然是听得见他们说话声的，她整个人都被浸泡在溶液里，残缺的身体让她显得诡异且违和，她眼睛死死地盯着许柔浪手里的开关，眼珠充血，胸口快速起起伏伏，好像在尽可能多的汲取生命最后一刻的氧气。
许柔浪突然觉得脑中钝痛无比，她这么做下去后，就真的杀了人，成了杀人凶手。杀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陆应淮是真的想把她拽到自己的领域之下，再也不让她全身而退。
如此，她自此和陆应淮，将会永远站在一侧。
可是她的初衷真的是为了陆应淮而把自己的底线和原则葬送下去吗？
娇娇是陆应淮心里的娇娇，许柔浪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许柔浪。她有锋芒，有骄傲，有底线。她并不真的是任陆应淮摆布的木偶。
“陆应淮，我不想这么做。”
许柔浪一狠心，语速飞快道。说完这句话，猛然觉得心口一阵轻松，她退后几步，松手。
开关盒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她退后时不小心碰到了操纵台上的解剖刀，刀掉在地上，划破了许柔浪的脚踝，伤口流淌出鲜血。
颜色格外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