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听到他说这种话，沙瑶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习惯这个小变态的思维了，合着他遇到挑事的就知道杀人吗？

    何其幼稚啊！

    身为一个奔三的成年人，沙瑶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这个孩子多学一点为人处世的道理，看看社会的险恶。

    于是她踮脚拍了拍宣靖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王爷，杀了他反倒太便宜他了，接下来的事情不适合你，就交给我吧！”

    说完，在宣靖安期待的视线中，沙瑶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糖人摊前，一把揪住扭头想跑的小贩，直接就是一个正义的右直拳！

    “东南西北四条街，不打听打听谁是爹？！还敢在糖人里放辣椒，日尼玛退钱！！”

    大兄弟对不住了，要是不打得狠一点你估计就没命了！

    一旁的路人原本想上去拉架，却被宣靖安刀子一样的视线逼了回去，只能装作没看见地走开。

    看着某个揍得起劲的女孩，宣靖安也懒得戳穿她的小心思，只是有些不甘地皱起眉头，眸子里满是疑惑。

    杀人就这么难吗？她一直那么抗拒，算了，这次起码也算有进步。

    渐渐西落的天光带着黄晕染在沙瑶没吃完的糖人上，缺口处还有尚未凝固的透明液体闪着流光。

    鬼使神差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小猫因被辣到而不停伸缩的粉舌，陌生的冲动驱使他将糖人送到嘴边，在缺口上咬了一口。

    嗯，很甜。

    感受着舌尖辛辣又甘甜的滋味，他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瞥了一眼不远处酒楼二楼闪过的红色身影，微微一笑。

    故意让那女疯子看见了他们亲密接触，想必她会对沙瑶采取行动吧，这样的话，说不定就能让沙瑶彻底狠下心，和他共享杀人的乐趣了。

    餍足地舔去唇瓣上残余的蜜糖，猩红的视线灼热地落到还在怒打无良商贩的少女身上。

    毕竟，玩具还是要听他的话才好。

    “他奶奶的这个小贱人，居然敢摸靖安的手？还吃他的糖？！我去你娘的！”

    一直在二楼围栏旁观望的林无忧再也忍不下去，毫无千金风度地破口大骂起来。

    侍候在侧的丫鬟秋萝上前劝道：“小姐息怒，那贱人不值得您生气！”

    林无忧烦躁地拂开她的手：“不给她点教训，此恨难消！”

    秋萝自是知道她执拗的脾气，眼珠转了几转，看到楼下正准备选美的几只耕牛，心中便生出毒计来。

    “小姐，我这有您上次用剩下的，能让楼下那些牛狂躁的药粉，不如……”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包药粉，在林无忧耳旁一番低语。

    “嗯，不错，就这么办～跟了我这么久，你也算有长进。”

    林无忧满意地吩咐人去办事，美眸中满是恶毒。

    小贱人，你等着瞧！

    “哇，这小牛好可爱啊，谢谢阿姐！”

    沙玥爱不释手地捧着专心吃草的小泥牛，眼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傻孩子，跟你姐客气什么～”沙瑶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后者敏捷地躲开，一溜烟又跑去疯玩了。

    “无念姐姐，你喜欢这……”

    她刚想回头和林无念说话，就被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子狠狠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被身后的林无念扶住，这才没和大地亲密接触。

    林无念仔仔细细将她上下检查了一遍，关切地问：“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身子骨硬朗得很！”沙瑶骄傲地拍了拍自己没几两肉的小胸脯。

    林无念无奈地笑了，拍拍她的头，一边耐心地同叽叽喳喳的沙瑶边聊边逛，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那个撞人的女子，似乎在无忧身边见过……

    而且她总觉得从刚才开始，沙瑶的罩衫上就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但沙瑶并没有感觉不适，她也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

    “经过激烈的角逐，我宣布，今年选美大赛的冠军就是——翠花！”

    一声洪亮的吆喝使林无念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好动的沙瑶已经带着她挤到了选美的耕牛面前，众人的欢呼声中，那只芳名翠花的母牛得意地扬起金光闪闪的鼻环，鼻孔里喷出兴奋的鼻息，涂着丹蔻的红唇分外艳丽。

    沙瑶一时无语，指着它吐槽道：“无念姐姐你看，这冠军有些辣眼啊！”

    林无念被她逗得扑哧一笑，正想附和，余光中瞥见原本安静接受赞美的翠花突然红了眼，前蹄不安分地踢踏几下，打了蜡的牛角闪着锐利的寒光，后蹄一蹬，竟是直直向沙瑶撞来！

    “小心！！！”

    她猛地将沙瑶推开，耕牛灼热的鼻息擦着她的脸颊而过，锐利的尖角扑了空，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翠花一次不成，竟又调转了方向，双目充斥着不正常的红，两脚一蹬再次向沙瑶发起猛攻！

    “草——！！！”

    沙瑶从地上爬起来就是一个百米冲刺，呼啸而过的风扯得她嘴角生疼，挂着两行面条泪在风中狂奔。

    谁能告诉她为啥出来逛个街都能被牛追啊？！

    就算她的妆难看，但罪不至此啊！！！

    发了疯的翠花一路掀翻了不少摊子，瓜果零嘴掉得满地都是，行人尖叫着四散开来，一时也没人敢上前帮沙瑶脱困。

    “瑶姑娘！”林无念紧跟在后面想追过去，体弱的她没跑几步就猛咳起来，正急得不行时，一直在她们后面跟着的宣靖安走了过来。

    林无念眼中一亮，像看到救世主一般，急忙扑上去：“王爷，瑶姑娘她被一头牛追着，您快些……”

    “慌什么？”宣靖安避开她的手，却没有一丝帮忙的意思，反倒咬了口手里的糖人，含笑看着远处一人一牛追逐的背影，“难得有好戏看，这场面多有趣啊～”

    有趣？

    林无念脸色苍白地收回手，本以为王爷对瑶姑娘有几分真心，可不想是戏弄之意，竟根本不在乎她的性命！

    不再指望宣靖安，见沙瑶已经开始体力不支地往这边跑，她焦急地四处张望，想找人帮忙，却在旁边的酒楼上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无忧？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那个撞人的女子和方才闻到的药香，王爷看重瑶姑娘，以无忧的性格，很可能对她下手！

    理清了所有，林无念使出浑身力气冲绝望的沙瑶大喊：“瑶姑娘，快扔掉罩衫，无忧在上面下了药！”

    啥玩意？林无忧？！

    八百米废物沙瑶的脑袋此时已经不太清醒了，下意识脱掉罩衫，正想扔掉时，在某种命运的神秘力量下，她鬼使神差地抬头，正巧和二楼幸灾乐祸的林无忧对上了视线。

    你个瘪三算计我？！

    刹那间，沙瑶想通了一切，这小瘪三为了整她居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真是难为她核桃大的脑仁了！

    莫名被牛追着跑了三条街的沙瑶登时觉得有一股冲天怒火窜上灵台，肾上腺素飙升，使得原本疲惫的双腿瞬间充满力量，一边向身后穷追不舍的翠花挥舞罩衫，一边马不停蹄地直朝林无忧所在的酒楼奔去。

    “来啊，翠花，来咬我啊你这蠢牛！”

    本就因药粉变得暴躁的翠花现下更是恼怒，仰天长嘶了几声，卷着滚烫的鼻息就向沙瑶撞去。

    待到了酒楼门口，拥堵的人群早就四散而去，沙瑶此时已杀红了眼，气得连楼梯都来不及上，直接三步并作两步窜上门口的柱子，手脚并用地吭哧吭哧往上爬，竟是直接爬上了二楼！

    原本正悠哉看着好戏的林无忧哪里会料到这沙瑶竟如此生猛，登时花容失色，扭头就想跑。

    但沙瑶会让她跑掉吗？

    “呔！鳖孙，哪里跑？！”

    沙瑶自柱子上一跃而下，在空中舒展的四肢让她看起来就像暴怒的猿猴，手中被下了药的月白罩衫宛如遮天大网，将试图逃跑的林无忧牢牢困住，连同她凄惨的哀号。

    “救命——！！！”

    林无忧泥鳅一样剧烈挣扎，但她娇滴滴的拳头在沙瑶面前完全不够看，三下五除二就被捆了个结实。

    看了眼楼下已经找到楼梯正在往二楼冲刺的翠花，沙瑶满意地拍了拍林无忧的肩，露出恶劣的微笑：

    “加油哦～”

    趁林无忧的家丁忙着给自家小姐松绑，沙瑶事了拂衣去，趁机混进人群，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看好戏。

    “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给我解开？！”

    林无忧此时披头散发，精致的妆容更是一塌糊涂，简直狼狈不堪，秋萝满怀忐忑地给她松绑，谁能想到那瑶姑娘如此彪悍，竟让一向跋扈的小姐吃了苦头！这次恐怕要迁怒自己了……

    还没等这各怀心思的主仆二人缓过神来，被药粉刺激得更加狂躁的翠花已经冲到眼前，一脚踹在了动弹不得的林无忧身上，迫不及待地调转方向，将屁股对准了她发出惨叫的大张着的嘴，一个使劲——

    新鲜的牛粪便下雨似的落了下来。

    “啊——！！！”

    满意地欣赏林无忧的惨叫，沙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转过身就被满脸担忧的林无念和沙玥撞了个正着。

    “阿姐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被牛给追了？！”

    沙玥直接扑到了沙瑶身上，全然不见方才疯玩的笑意，话音也沾上了哭腔。

    匆匆赶来的林无念虽碍于礼节没有扑上来，却也神色紧张地将沙瑶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末了还不放心地替沙瑶诊了脉，见没有异状，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继而双目垂泪：“瑶姑娘没事就好！这事都怨我，要是我早点发现她做的手脚，你就不会……”

    说着说着又想跪下谢罪，沙瑶连忙拉住她，劝道：“这怎么能怪无念姐姐？都是那个贱……林无忧作的孽！”

    顾及两人毕竟是亲姐妹，沙瑶终究是改了口，不想再让林无念伤心，林无念哪能不明白她的用心，一时更加愧疚。

    “行了，你们说够了没有？”

    最后过来的宣靖安打断了她们，这人不仅吃完了整个糖人，还悠哉地看了场好戏，全然没有负罪感地催道：“春游也游完了，走吧。”

    看着他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沙瑶气得拳头都硬了，却还是不敢发作，拉着林无念和沙玥的手，闷声跟着他走了。

    宣靖安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回味方才沙瑶被牛追时的有趣画面，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这人当真跟猫一样，还真顺杆就往上爬了！

    “沙瑶。”

    正幽怨冲宣靖安的背影竖中指的沙瑶突然被点到，登时一个激灵：“到！”

    这小崽子终于想起来关心她了？

    “一会你跟着马车走，方才沾了那么多灰，就别上车了，脏。”

    他微微侧头，熔金的日光为他的笑颜勾上好看的金边，却改变不了他说的话是那么欠揍。

    你大爷的。

    “知道了……”沙瑶没精打采地回道。

    莫名被牛追还要被嫌弃脏还要步行，谁看了不说一句“惨·沙瑶·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