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几天没日没夜地工作，沙瑶终于体验了一把左拥右抱的人生赢家的快乐，携着一大一小两个美女，三人化了美美的妆，兴冲冲地出门春游然后——

    被面无表情的壹在大门口逮了个正着。

    “瑶姑娘，没有王爷的允许，你们不能擅自出府。”

    看了看他脸上的刀疤和结实的肌肉，沙瑶咽了咽口水，看起来是个狠角色啊，还好她早有准备！

    沙瑶自来熟地勾搭上人家的肩膀，冲他挤眉弄眼道：“壹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只见沙瑶把手伸进袖子里，猛地一抽——

    一只被帕子裹着的盐水鸭油光闪闪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可是王婶最拿手的盐水鸭，嘎嘎好吃！鸭子给你，就当没看见我们，行个方便？”

    壹还在下意识观察她的袖子，思考这鸭子是藏在了何处，抬头就看到沙瑶不怀好意的笑，沉吟片刻，终是伸手接过了鸭子。

    沙瑶眼中立刻闪烁起希望的光芒。

    然后转头就被拎起命运的后颈扭送到了宣靖安面前。

    她愤怒地啐了一口：“呸！好一个……”

    宣靖安从书后面抬头，瞥了她一眼：“好一个什么？”

    “好一个不为诱惑所动的铮铮铁骨好男儿啊！我为王爷您拥有这样忠诚的部下感到由衷的欣慰！”

    她立马怂怂地改口，顺杆往上爬，满眼写着真诚。

    低头在一旁候着的壹都被这莫名的夸赞逗得想笑，却又不敢真笑出来，憋得耳根发红。

    “哼。”

    宣靖安自是知晓这小骗子嘴里没一句真话，不吃她这一套，视线扫过后面站着的沙玥和林无念，在林无念宛如新生的脸上停留片刻，又很快移开，染着血色的双眸漫上了一丝不悦。

    “我说咱们瑶姑娘最近在忙什么，原来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她身上，呵，遮住疤痕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他们眼里的破相货？”

    他语露不屑，毫不留情地出言嘲讽，尤其是在看到林无念受伤的瑟缩时，更是感到一阵愉快。

    欣赏藏品因残缺的容貌痛苦的表情，这是他茶余饭后的乐趣。

    “王爷，这里没有人是破相货，请您不要这么说！”

    一声清脆的娇喝把他从自己的世界唤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沙瑶，从没人敢对他说教，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惯着她了，继撞了他的鼻子后居然还敢吼他？！

    往常沙瑶要是看到宣靖安动怒的表情老早就狗腿地认怂了，可这涉及原则问题，她的倔脾气上来了八头骡子都拉不住，秀眉紧蹙。

    仗着宣靖安还得靠她办事的底气，斥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在我面前，没有谁是要因为容貌而被歧视的！我本以为王爷你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沙瑶此刻就像是发现自家孩子有抖腿毛病的慈母，恨铁不成钢就是一通教训，结果话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作死，但为了撑场子还是倔强地顶上宣靖安杀人的视线。

    “你居然还敢嫌本王肤浅？不知道当初盯着那厨子看得入迷的人是谁？！”宣靖安气得牙痒痒，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这么一句话，这小猫忒能气人！

    沙瑶一听他还翻这陈年旧账登时也火了，怒火盖住了恐惧，正想跟这小变态就到底谁三观不正的话题进行探讨，便被身后的林无念拉住了。

    林无念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强忍心底的惧意，抬头对上宣靖安暴怒的视线：“王爷息怒，都是无念想趁着立春出游，瑶姑娘才下这么大功夫帮我出去的，若王爷觉得出府不妥，我们不出便是。”

    轻柔谦卑的话语让宣靖安从暴怒中冷静下来，他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将手里的杂记放到一边，露出堪称和善的笑容，道：“原来是想出去游春了，怎么不妥？想去的话去便是，本王不拦你。”

    沙瑶一脸“这人没吃错药吧”的表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

    正值立春，龙城最繁华的迎仙街更是人群熙攘，好不热闹，经历了寒冬的风雪，男女老少都脱去厚重的棉服，换上色彩亮丽的鲜衣，纷纷走向街头迎春牛、看百戏，欢庆即将到来的开耕新春。

    本应受欢快气氛感染的沙瑶，却在瞥到身后那抹阴沉的黑影时，嘴角瞬间垮了下来。

    好好地跟闺蜜逛街，宣靖安凑过来干什么，他想当男闺蜜吗？

    “你说他这是抽什么风，到民间体察民情来了？”沙瑶满脸郁闷地跟林无念吐槽。

    正有些激动地看着热闹人群的林无念闻言收回视线，不禁揶揄道：“或许是为了陪你才来的？别看王爷平常那个样子，说不定也寂寞的很。”

    “好呀！无念姐姐你取笑我？”

    沙瑶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作势要打，却被林无念笑着躲开，跟着过于兴奋的沙玥到处乱跑去了。

    看着原本内向的小白花女主此时跟个皮猴似的上蹿下跳，沙瑶悲从中来，这孩子真是把她的沙雕之魂学得淋漓尽致。

    来来往往的人着实不少，身材娇小的沙瑶不一会就被挤得晕头转向，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宣靖安单薄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在一众桃红柳绿的鲜艳中，那抹黑色和青鬼面显得格格不入，人流在经过他身边时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堤坝阻隔，默契地纷纷远离，又在离开他身边后悄然汇合。

    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少年素来张扬的身影从未像现在这般孤寂。

    宣靖安垂眸，隔绝开那些或鄙夷或厌恶的视线，嘈杂的人声不断刺激他的耳膜，激得内心深处某种嗜血的欲望愈加沸腾，他本最厌恶人多的场合，每次看到那些人丑恶的嘴脸都会让他杀心顿起。

    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跟着来了。

    “怪物！”

    擦肩而过的汉子在他身后低声咒骂，右手已经克制不住地探向腰间的匕首，嘴角颤抖着勾起骇人的弧度，他仿佛看到了飞溅的血光。

    “王爷，你带钱了……咦，你在发呆吗？”

    带着笑意的声线将他的意识拉回，宣靖安微微低头，身着粉衣的娇俏少女逆着天光，嫣红的唇瓣绽出好看的笑，那双亮晶晶的杏眼微眯着，仿佛在说“你居然也会有发呆的时候啊？”。

    像极了恶作剧得逞的小猫。

    宣靖安一愣，原本按在匕首上的手转了方向，取下腰间的荷包扔给她，顺带狠狠揉了揉她圆乎乎的小脑袋，无奈地笑骂道：“就知道你是来要钱的，讨债鬼！”

    方才就注意到她在一个摊子前张望了好久，许是付钱时想起自己是个靠别人养着的穷鬼，这才凑了过来。

    眼见自己精心梳理的望月髻要被他揉乱了，沙瑶气哼哼地挣开他的魔爪，然后心满意足地拿起沉甸甸的荷包，冲他做了个鬼脸，就一溜烟跑了。

    怀中淡粉的衣摆带着桃花香逐渐远去，微风中恍若流连花丛却从不停留的蝶，他突然很想伸手抓住，让这蝴蝶永远停在身边。

    宣靖安一时失笑，眼前的天光依旧，带着春日的明媚洒在他的衣袍上，可他总觉得，溜走的那人偷走了他的阳光。

    “老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全要了！”

    有了钞能力的沙瑶财大气粗地大手一挥，将摊子上最好看的几只小泥牛一并揽下。

    这是立春的传统风俗，为了期盼来年丰收，人们会捏小泥牛出来贩卖，而且由于大梁重貌，这些小泥牛各个做工精致、憨态可掬，俘获了沙瑶的少女心。

    “好嘞，小姑娘！诺，给你包好了，看你这么喜欢，不妨去看看今年的牛牛选美大赛啊？”

    小贩见她出手阔绰，顿时喜笑颜开，还指了指不远处围成一团的人群，热情地向她介绍。

    “牛牛选美大赛？”

    沙瑶有些无语地冲那边看了一眼，人群中几只浓妆艳抹涂着妆粉的耕牛看上去滑稽可笑，她表示接受不能。

    “是啊，这可是咱们大梁历年的传统！展现了我们对美貌的追求，欸，别走啊！”

    小贩正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眼前的听众却不见了人影。

    沙瑶拿着四只形态各异的小泥牛，回头搜寻一番，在一处糖人摊前捕捉到了那抹玄色，欢喜地奔了过去。

    “王爷，看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听到某人聒噪的声音，连宣靖安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上扬的嘴角，转过身就看到一只丑到不行的小泥牛怼到了自己眼前。

    他皱起眉头，伸出一半的手悬在半空，又被沙瑶强塞进一只小泥牛在手心里，要不是隔着一层护手，他早就把那满是泥巴的东西扔出去了！

    手里的小泥牛有着胖胖的肚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脑袋上一对小巧的牛角，偏偏面上的神情严肃，眼神凶巴巴的，衬得整只牛分外滑稽。

    “王爷，你看，这只小泥牛多像你啊！我就买来送你喽，不用感谢我～”沙瑶一脸求表扬的得意。

    宣靖安眼皮微跳，这只蠢牛，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和那只眼神凶恶的牛大眼瞪小眼。

    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礼物？心底翻腾的感觉陌生而微妙，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从一开始有些恼火，到茫然地盯着手心里瞪着他的泥牛。

    过了半晌，他突然抽出腰间的银匕，随着利刃划破空气的尖声，小泥牛脸上骤然多了一道自右眼蔓延至左脸颊的疤痕，显得有些可怖。

    “对了，”他喃喃着，冲沙瑶笑道，“这样才对，这样才像本王。”

    宣靖安珍重地将泥牛收进了暗袋里，脸上是孩子般天真的笑容，看着小泥牛脸上的疤痕，沙瑶心里五味杂陈。

    算了，孩子开心就好。

    于是她转身，准备去把另外几只泥牛拿给还在疯玩的林无念和沙玥，却被宣靖安拉住了。

    接着手心被塞进了一只小猫形状的糖人。

    沙瑶诧异地抬头，原来宣靖安在那个糖人摊前站着，是为了给她买糖人啊……

    “怎么样，这个小馋猫也很像你吧？”他笑着指了指糖人。

    金黄色的糖浆勾勒出一张圆润的猫脸，透着甜蜜的香气，冲她龇牙咧嘴的。

    她微微抽了抽眼角，小声抱怨：“我哪有这么肥……”而后怀着期待的心情，嗷呜大口咬了上去。

    “嗷——怎么这么辣？！”她被突如其来的辣味刺激得直伸舌头，哀怨地看向宣靖安。

    宣靖安薄唇微抿，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卖糖人的小贩对上视线，后者立马心虚地低下头。

    “呵，”宣靖安哪还有什么不明白，接过那糖人，神色冷然，“那人以为吃糖的是本王，因为看不惯本王这种怪物在大好节日出来乱晃，想给点苦头吧。”

    “你出门前不是说，不允许有人在你面前以貌取人吗？那现在有人要欺负本王，我们去杀了他，可好？”

    血色的兴奋漫上他的眼眸，流转的天光竟化不开那抹郁色，专注地看着沙瑶，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着杀气腾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