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姑娘,武姑娘……”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陌生的床幔,身体流失的力气逐渐恢复。听到耳边男人欣喜的声音,我转过头,正撞入周允琅眼中。
周允琅?!
“你怎么在这?我在哪儿?”我沙哑着嗓子开口。
他皮肤本就白皙,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添了几分可怜。见我转头朝他看,他先是面色一红,而后像想起什么一样,手忙脚乱地想要扶我起来。
我摇摇头。身上的力气恢复得差不多,本想喝口水,又怕水里不干净,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你昨夜被人送进来的。这儿是哪,我也不知道。好像还有个小道士,被关在另一处了。”
周允琅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猜测到我想要做什么,殷勤地给我倒了杯茶端过来,“你放心,水是干净的,他们只会在每天的饭菜里下药。不过也不是什么要命的药,只是会让人失去一部分力气……”
“别动。”我没有接那杯水,而是伸手三指搭上他的寸口脉。
虽然我医术不精,但是一些最基础的东西还是会一些。我凝神感受他的脉搏,脉象浮而无力,观其面色,眼下青黑,是休息不足之相,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对他的话基本相信,道谢后拿来杯子,痛痛快快仰头喝完。
等胃里那股灼烧感缓和一些,我开始整理思绪。
既然现在我和周允琅同处一室,那暗算我的那群小人必定和绑匪是同一群人,是发现我在调查,所以把我绑了过来?都怪我,一时疏忽大意,竟然被人暗算。我捂脸仰天长叹一声。
我收拾好心情,走到圆木桌边坐下,顺手道了两杯茶,冲他扬了扬下巴,“讲讲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吧。还有,抓你的人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啊?”他先是一愣,而后清醒过来,抿着唇挨个看我身边的几个凳子,似乎在犹豫什么。我有些不耐烦地屈指叩了叩桌面,他更加慌张了,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挑了个离我最近的位置。
“这些我也不知道。对不起啊,武姑娘,你来救我,一定是因为杜公子被我娘要挟了吧。”
他坐下的过程中,还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表情,见我没有驱赶他的意思后,低下头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看他这副模样,我觉得很是有趣。
“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
陆双元告诉我的传闻中说,周允琅骄奢淫逸,成日里和狐朋狗友作威作福,曾经一掷千金就为了买下一只常胜的公鸡,提着金丝笼子在大街上遛鸟,听见有人背后议论,就让奴仆将那人打得半死……十足的小霸王一个。和面前这个乖巧纯良的周允琅简直判若两人。
看来传言不能尽信。
周允琅缓了缓神色,开始给我讲这些天发生的事。
那天他从护国寺离开,心中烦闷,在城中的小巷中瞎转悠。走到半路时,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红衣,背影和我很相像的姑娘。他以为是我,半信半疑中喊了一声。谁知那姑娘听到后,加快了脚下步子。
这下周允琅笃定那人就是我,开始拼命跑着追。那女子步子很快,可是每当他以为自己追丢的时候,又能在拐角处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一来二去,等他意识到自己后脑勺狠狠挨了一闷棍,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后,醒来就已经在这个房间中了。
这几天,一日三餐都会有人来给他送饭。送饭的是个年轻女子,像是个哑巴一样,周允琅无论问什么,她都一言不发。他大少爷脾气上来,开始摔房间里的瓷器,摔得遍地狼藉,再然后,送上来的饭菜里都加了料,防止他再做出极端的事,一直到今天我过来。
我有些疑惑,“他们不打你、也不骂你?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里吗?”
“被绑之后,我半路中醒来一次,模模糊糊间听到什么‘盐’‘漕路’之类的词。漕运也分有官道和商道,我家有好几十条商船,加上和漕帮关系不错,占据了多数商道,想来是我家家大业大,生意场上得罪什么小人了。”
坊间传闻周家靠私盐生意起家,这个我知道。就算传言是真,皇帝登基后,被树成商家典范的周家还敢继续贩卖私盐吗?为何会提到“盐”这个字?
“那和盐有什么关系?”
“有些传言你应该也听过。我家早年发家是不太干净,但是早就洗手不做了,连当朝皇帝都免了我家罪责,这些人怕是早就嫉恨在心,估计就是眼红周家,所以才来绑我。”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我还是问了出来:“你们家树敌很多吗?”
我是希望得到否定回答的。这样就可以极大地减少目标人选,说不定周家自己排除一通就能找到幕后凶手。
可惜天不遂人愿,周允琅迎着我的目光,沉痛地点点头:“我家是个大家族,虽然我爹为人宽厚不与人争利,但是我的那些叔叔伯伯就……”周允琅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我问他:“你父亲去哪儿做生意了,你知道吗?”
周允琅拼命回忆,不确定地开口,“大概是丰城……吧?”
丰城,书信往来差不多需要三天的时间,而今天正是周允琅被绑的第三天……莫非真的是需要一家之主才能定夺的大事吗?
我脑子里浮现无数个猜想,似乎哪一种都有可能,哪一种都还差些什么。
门吱呀一声响,我警惕地朝门口望去,一个轻纱蒙面侍女打扮的姑娘提着饭盒走进来。正如周允琅所说的那样,她很安静,把饭菜从饭盒中拿出来挨个布置好,然后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看样子是要监督我们吃完。
本来还想着能不能想办法不吃这些下了药的饭菜,但是对方很警觉,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去。
不就是丧失一些力气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侍女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我身上瞥,可是每当我看过去,对方只是低头看着地方,并没有什么异常。
等我们吃完饭,侍女将碗碟收拾好关门离开。我脑海中满是她离开时走路的姿势。
莲步轻移,姿态婀娜。很是标准,标准到有些刻意,像是故意做出来的侍女姿态,做作到有些不自然。只是一个小小侍女而已,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正常。
我转头向一旁的周允琅看去,“之前她也是蒙着面给你送饭的吗?”
“不是,之前从来没有蒙过面。”周允琅如实回答。
“外面好像是个院子,你出去过吗?”
“她来送饭时我看见过一点,院子里有十几个穿黑衣的男人看着,四周加筑了高墙,我不会武功,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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