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楚坤再次看到青源时,她的深橘红短发成了红色长发,在瑟瑟秋风中浮动着,像一朵风中飘摇的红玫瑰。
他在舅舅舅妈家蹲了几日,顺便帮弟弟补习了几章英语,然后匆匆回到C市X大,连续一个月都泡在实验室,终于等到项目阶段性收尾工作结束,同学邀请他一起去搓顿好的。想着确实也好久没有出过校门了,石楚坤边收东西边一口应了下来。为了轻装上阵,他从背包里拿了两本书出来放在桌上,书的夹层里飘下一张卡纸,石楚坤伸出手捡起来,发现是在“蔚蓝”住宿退房时给的纪念卡片。
略带厚度的卡片上晕染着深浅不一的蓝色水彩痕迹,没有规律可循,好像无意间打翻水彩盘涂上的,烫金的瘦金体就跟青源胳膊一般,细瘦却有力。
“楚坤,我关灯了!你等下出来把门反锁了哈!”一瞬间暗下来的光线,金色的字却反射出薄薄的光,石楚坤后知后觉地回了声“好”,抬头望去,原来外面还没有天黑,只是刚才房间里太亮了。窗棂的竖线在天空隔划出方正的矩形,粉蓝和尽头浓烈的金红色分界不甚清晰。
转过身掂量了下背包,确定里面空空荡荡才背上它走出实验室大门,顺手将外门锁上。
来到学校附近一家粤菜馆,石楚坤的同门已经找好包间——放在平常,这里生意好到不提前半天预订,连外面的桌子都没有,好在现在仍是暑假,位置不算难订。四人坐在设计成小木船样式的包厢内,要了六、七个菜,开始闲聊。
“楚坤这次暑假没休好吧?”闲谈了一会儿,师兄李仕友把话题引到石楚坤身上,其他几人都是本省的,只有他是H市的,虽然坐高铁也只要三个多小时,但始终不及本地的方便。
“还好,其实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石楚坤随口胡诌,“还是忙一点好,有事情做不至于无聊。”
“附议,我都24了,在家待两天我妈就要说我,连水龙头坏了都能联想到不找对象。”搭话的是石楚坤室友俞梦程,除了做实验最大爱好是打游戏,现实生活中面对陌生人高冷得要命,殊不知其实他是个渴望爱情的社恐。
“你这个有点过分了啊哈哈哈!”
“哎对了,下个月开学后新生来了,估计语校要搞联谊,到时候去凑凑热闹,给我们社恐弟弟要个微信,楚坤也去哈!”说话的是另一个室友徐江棋。
石楚坤原本在神游物外,听到这么一句连忙回绝:“不了不了,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难道有情况?”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算是吧。”他讷讷道。
听此话,几人对视了一下:“石头终于开窍了?!”
“……”至于吗?谁是石头啊!
在三人的逼问下,石楚坤勉强透露了些细节,比如那个女生是以前的同学、读完本科后出来工作了。
“长得怎么样啊?”“现在在哪工作啊?”“那你们现在这是异地恋呐?”……诸如此类的问题一连串抛来,石楚坤有些招架不住:“STOP,还没追到。”
“那你这隔老远的,怎么追啊?”李仕友好奇,“没有陪伴的恋爱怎么谈?”他和女友都是本省人士,大学的时候就整天泡图书馆,一起考上了本校研究生,决定毕业了就去扯证。
“……哥啊,这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这都想好以后了?”
“要是你有想和她走下去的打算,这些都是应该考虑到的问题。”李仕友提醒他。
石楚坤闻此话陷入了思索,是这样没错,可是接触了青源一周,他越发觉得现在的她和曾经的她截然不同,性子也变了不少。况且自己现在还在读研,尚不明晰未来就业情况如何,而她已经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这样的两人,真的能走到一块吗?
他可是很清楚地记得,说起过去时青源那副痛苦的样子,甚至还进了医院。
……过去,也是横贯在他们面前的一座大山。
李仕友见他脸色看上去有些忧虑,正好菜品也上来了,于是招呼大家吃饭,“别想其他的了,吃好喝好长生不老,先吃饭吧!”
吃饱喝足后,俞梦程说去湖边散散步,李仕友要去接女友,因此回绝了。三人走在已经泛起凉风的长湖小廊里,徐江棋突然提议:“你想追的那个女生在H市,要不我们这个项目做完去那里放放风吧,我记得之前刷短视频时看到过一个网红民宿,感觉还不错。”
“哪家?”石楚坤心脏狂跳,不会这么巧吧?
“我找找……”徐江棋按亮手机,点进app,在搜索框里打下“蔚蓝民宿”四个字,“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他不甚确定地嘟囔。
石楚坤努力按下心神,侧身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你看,就是这家。而且店里的老板娘最近挺火的,搜索关键词第二条就是她,听我前任说之前她还上过热搜,不过我看你不常玩这些软件,可能不太清楚……”
秋季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了,湖边的行道树冠被风拂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叶片被风纠缠在一起,就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交叠成两层。
手机音筒传来机械的电子音,屏幕上的女生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在风中飘动,雪白的面孔,化了比平时稍浓的妆容,一双美目仿佛透过电子屏看向他,简单的黑色吊带裙衬得皮肤愈发白净。
毫不掩饰的,生气勃勃的。
他突然想起初中时的她,娇弱的,是一株直杆的小白花,依偎在白蓝相间的塑料包装纸里。
而现在,她更像一枝破土而生的荆棘玫瑰,红艳刺目、香气逼人。
洒脱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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