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从麦克亚当的庄园出来,看到了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徐咏斯。
他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像是沉默的桉树,融入背后的景致里。
白叶想起了冯唐的一首小诗:
就这么看你
用所有的眼睛和所有的距离
就像风住了,风又起
淡淡地、慢慢地、轻轻地、看你
看到白叶出来,他温柔地对她一笑:“等你好久了。”
随口而出就像是说“晚上吃什么”那么自然,白叶忽然发现,无论身在何处,有徐咏斯的地方,就有家的感觉。
她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在他的始料未及中紧紧抱住他。他愣了一下,然后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他猜想她现在的心情肯定很复杂,而他能做的只能默默陪伴。
“谢谢。”白叶埋头在他胸口,闷声说。
“你已经跟我说了无数次‘谢’了。”
她抬起头:“可我就是很想谢……”
这个“谢”字他真的听够了,徐咏斯一低头,以吻封住她未说完的下一个字。他的唇温热,透着柚子的香气,柔软的触感比她吃过最好吃的果冻还要香甜。她闭上眼睛,感受他辗转地吻着自己,那么轻柔,好像害怕弄疼了她似的。
白叶试探性地回吻他,而这一下却点燃了他心底的火焰,他变得粗暴起来,密密麻麻的吻好像铺天盖地一般落下来,她被吻得喘不过气,只能半瘫在他的身上,双手紧紧攀着他,像是激流中无助的小船。
他吻了好久,终于喘着粗气停下来,看着面色红润的白叶,忍不住又亲了上去。
“你知道吗,如果现在不是在外面,你就死定了。”
白叶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偷吃了蜜糖的狐狸:“我只知道某些人正在作茧自缚。”
徐咏斯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拉住了她想要使坏的小手:“走,我们回去。”
白叶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走,哪怕跟他一起走到天涯海角她也愿意。
由于记挂着老白的情况,所以他们并没有在伦敦做过多的停留,徐咏斯说等到一切都稳定之后,他要带着她周游全世界。
白叶笑着说好,她这一次正大光明地靠在徐咏斯肩膀上,拿出手机留下两人的合照。徐咏斯看了看说:“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白叶好奇地问,她想了想,忽然伸手去抢徐咏斯的手机,“给我看看,里面肯定有你暗恋我的证据。”
徐咏斯象征性地跟她争了几下,就放任她抢走自己的手机,然后调出照片寻找起“证据”。
她没翻多久就看到了那张照片,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睡得正香。
“这是……”
“去原崇的时候。”徐咏斯回答。
白叶心里泛起了甜蜜的浪花,她仔细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徐咏斯正对镜头比出“爱心”的手势,恰好就落在她的下巴上。
她上扬着嘴角:“我就说你暗恋我多时了。”
“如果不是暗恋你,怎么会心甘情愿陪你一起让‘白锦记’从零开始。”
如果不是暗恋她,怎么会放弃独行千里的梦想,甘愿为一个人放弃大千世界。
“我又想说‘谢谢’了……”白叶说完捂住了嘴,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他。
徐咏斯挑高了眉毛:“把手拿走。”
只要她说一个“谢”字,他就要亲她一口,她已经被他亲怕了。
“可是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你让我说什么啊?”
“什么都不用说,身体力行就好。”
“那太流氓了。”
“少废话,手拿走。”
白叶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吻再度扑簌簌落下。
真甜啊,她开始有点担心,她是不是要得糖尿病了。
回国之后,白叶第一时间给老白打电话,才知道他已经出院了。
他在店里等着她,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可是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怎么样?”他紧张地问。
白叶把在英国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老白听,在听到她说老麦克亚当请她转达自己的歉意时,老白良久没有说话。他看着白叶,用心良苦地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见到你母亲了就好,这样她所有的心愿就都完成了。”
白叶询问老白的身体状况,他摇头让她放心:“明天开始我想要出去走走,医生说了,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情愉悦,安享晚年。”
白叶没有执着于陪他一起,她知道老白想要的是什么,她把安德拉的戒指还给老白,未来的路上,有这枚戒指在,就好像他们依然还在一起。
老白抱了抱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已经长大了,当爸的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也已经具备了面对一切的本领,我相信未来的路你会越走越好。”
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站着的徐咏斯,眼睛里流露出欣慰的光:“我也知道你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那爸爸此生就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
“爸……”白叶哽咽。
“傻姑娘,以后要多笑,不能总哭鼻子了。”他慈爱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却在转身的时候笑出了眼泪。
老白走后,白叶的生活再度回归正轨,一切重心围绕着经营店铺展开,当然还有和徐咏斯忙里偷闲的约会。
他们彻底变成了“白锦记”的老板和老板娘,每次武筝来的时候,都被她俩秀了一脸。
“三个合伙人里有两个在谈恋爱,你们是在逼我退股!”他发出来自心底的呐喊。
“那你当初老板老板娘叫得那么起劲,现在如你预期发展,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武筝气得没话说,拿出手机刷起明星八卦。刷着刷着,他忽然看到了一组明星街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招呼白叶过来:“快看快看,这件衣服是不是咱们卖出去那件!”
“哪件?”
白叶凑过去一看,还真是!这不就是巴黎德•圣西尔拍卖行里,那件被郑琦拍走的约翰•加利亚诺的民族风羊毛大衣吗!
满世界都千金难求,想买到撞衫的还真不太可能。
“想不到匿名求购的人竟然是影帝,白叶,咱们店也太了不起了!”武筝兴奋地大叫,“不行,我不能退股,我要告诉全世界咱们是一家宝藏店铺!”
白叶连忙搜索到和那个买家的聊天框,敲上一行字:请问,您是霍晓旭先生吗?
如果真是影帝光顾了她的店,那她还真就是离火不远了。对方迟迟没有回应,白叶也就没继续等,她知道明星都是很忙的,何况就算不亲口求证,她也清楚这件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武筝被激起了动力,他吵着要去更多的拍卖行拿下更多的古着。
“到时候全娱乐圈都知道国内有一家最著名的‘白锦记’,而这家古着店的著名在于有一个眼光高超的买手小武筝!”
白叶被他逗笑了,她把新闻下面的评论念给大家听,还真有很多人打听这是谁家的限量款,说简直太好看,正好衬托出了霍晓旭的影帝气场。
徐咏斯说:“我猜霍晓旭不会告诉别人是从‘白锦记’买的,但是以后他还会悄悄光顾。”
“对嘛,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哪还有街拍优势了。”白叶也说。
武筝不甘心地问:“那万一大家都悄悄来买呢?”
“那就不是秘密了啊。”
好吧,可能他们说的有道理。武筝叹了口气,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突然从门外冲进来,手里的袋子“啪”地一声摔在了柜台上。
“假货!”
晴天霹雳般的两个字在店内响起,不光是武筝,白叶也懵了。怎么会有假货?
徐咏斯尚自镇定,不慌不忙地把袋子里的包拿出来,那是一只GUCCI家的黑色鳄鱼皮竹节包,产自80年代,是武筝从日本的中古市场淘回来的。因为这个包年代久远且稀有,当时武筝还是花了大价钱从另一个香港人手里抢下来的。
武筝凑上来,将那个包拿起来,前后左右翻看,嘴里嘀咕:“日本货不可能有假的啊。”他看着那个一脸气愤满身戾气的中年女人,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
“我傻啊,不会找人鉴定吗?”
武筝和徐咏斯对视一眼,徐咏斯马上给他们专业的鉴定人员打电话让他过来。
“是不是假的,马上就能见分晓了。”徐咏斯看了看中年女人,不温不火地说,“你先坐一会,我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满不满意我不知道,反正你们售卖假货,我是可以告你们的!”
白叶心想这女的明显就是来找茬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扬言就告他们,实在是有点狂妄了。专业的鉴定师很快就来了,他拿出放大镜将这只竹节包翻看了个遍,神情逐渐凝重:“这确实是假的。”
白叶瞟了一眼徐咏斯,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掉包?
中年女人听到鉴定师都这么说了,说话越发嚣张:“看到没有,你们店里打着古着的旗号卖假货,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了是吧?”
徐咏斯马上查找了销售记录,发现这款包是一个星期前卖出去的,如果说这位女士想要造假,时间上也是完全来得及的。
“对不起,虽然您确实从我们店里买了一个同样的包,但是我们的包全部来自国外的各大拍卖行,绝不可能出现假货,而且我们的每一款商品都有严格的出货记录,以确保您购买到手的商品不会产生真假纠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认为我拿假货来骗赔偿?我差你这点赔偿吗?”中年女人急了,开始大声嚷嚷不依不饶。
白叶被她吵得头疼:“您说吧,您希望我们怎么做?”
“我要你们公开向所有买家道歉,并允许他们拿着购买的衣服和包去鉴定。”
“那不行。”徐咏斯皱紧了眉头,本来这件事只是这个女人私下里的无理取闹,但是如果上升到人尽皆知的程度,就会风声鹤唳,搞得其他买家人心惶惶,明明买的都是真品却都会在心里存疑,担心是不是假货的问题。
这才是这个女人最真实的目的吧。
他审视着这个人,是谁想要搞垮“白锦记”?
“不行?不行我就让你们吃官司!”女人放下狠话,拎着自己的包就走,白叶想要拦下她,可是她走得很快,根本就不给白叶机会。
徐咏斯把白叶叫回来:“别追了,她存心要把事情闹大。”
“可是为什么呢?”
白叶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从最初开店到现在,似乎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砸玻璃、造谣“死人衣”、恶意诽谤,这个藏在黑暗中的黑手到底是谁?
她咬紧了嘴唇,这一次她一定要想办法揪出那个人。
中年女人走后,白叶一直留意着网络上的动态。不出她所料,几乎是那个女人刚走,她的店铺就遭到了粉丝的差评攻击,不仅是店铺,就连微博、公众号下面也是骂声一片,几乎是铺天盖地之势席卷了整个网络,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这绝对不是那个女人一人所为,背后肯定是有团队跟着的。
武筝说自己认识做黑客的朋友,让他帮忙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黑客的反馈很快就来了,说这些黑粉都是一支叫做“我爱直升机”的水军团队,“我爱直升机”对外报价不高,一般人随随便便都能请得起。
“得想办法遏制住他们的谩骂趋势,不然对‘白锦记’的影响太大了。”徐咏斯凝重地说。
“怎么遏制?难道我们刷回去?”白叶问。
徐咏斯失笑,那当然不行了,必须让广大的顾客知道事情的真实来龙去脉,才能澄清这整件事情真相。现在他们要做的最紧迫的事情,就是赶快找到那个人。
徐咏斯问武筝有没有什么办法,武筝想了半天:“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我们可以查一下那个女人的ID。”
真相面前,能够捍卫正义的手段就是道德。
武筝的朋友很快就通过女人的ID查到了她的个人信息,后来发现她是“我爱直升机”的负责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团队的老大主动参与到一个不起眼的工作中去,要么是她自己的事,要么是她身边亲近人的事。
徐咏斯干脆果断地一个字:“查!”
武筝不负期望,通过关系网排查,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调查结果告诉了徐咏斯。徐咏斯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还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情理之中。他孤身一人登门拜访,在等待咖啡煮好的时候,他花了一点时间打量了一下这间咖啡厅。
除了基础的装饰之外,这间咖啡厅最大的特点可能就是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飞机模型。有直升机、轰炸机、歼敌机、无人机等等。虽然它们也会被其他的诸如照片流苏、绿植等装饰物遮盖住,但是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端倪的。
他看着店主人也是唯一的服务生将他点的咖啡端到桌前,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叫出他的名字:“李佐。”
李佐意外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对他笑了笑:“什么事吗?”
徐咏斯请他坐在自己对面,这个时间店里没有客人,正好适合安静地说说话。
李佐梳着文青的低马尾,头发不长,刚好能扎起来的长度。他的左耳上还扎了一个耳钉,也是飞机的形状。
徐咏斯开门见山:“是你找人黑‘白锦记’的吧。”
李佐倒没显得有多意外,从他破天荒进入自己的咖啡店的时候他就猜到了缘由。但是他们这么快就能发现自己,也确实出乎他所料。
见他没有辩解,徐咏斯笑了笑,是个聪明人。
“为什么?”他不相信是因为他曾经强买强卖了他两件衣服,要真是这样那他的心眼未免太小,而且据白叶所说,早在“白锦记”还叫“古绣阁”的时候,她家玻璃就被莫名其妙砸坏过好几次。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事情应该都是李佐所为。
李佐是个退伍军人,过去是空军部队里的,除非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会做这么没有素质的举动。他这次来是想问问,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需要他们怎么做才能够改变他对待“白锦记”的态度。
李佐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没什么,看你们不顺眼咯。”
徐咏斯盯着他,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李佐,大家都在一个地界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其实你这么做对白叶的伤害是最大的,我知道你这么做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希望你能把理由说出来,如果是我们哪里得罪过你,一定会找机会弥补。”
“弥补?”李佐冷笑,“怕是永远都不可能了。你们不是能调查吗,为什么不自己查查?”
徐咏斯靠在椅子背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坦诚不公地聊一聊,我只想听你说。可能之前存在一些误会,如果是我的问题我来和你道歉。”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跟我聊?”
李佐的态度着实恶劣,让徐咏斯不怒反笑,这么不给面子的人他不是第一次见,而越是表现的很愤怒,其实他的心里越是害怕。
徐咏斯气定神闲,一副“你不说我也不走,就这么跟你坐到地老天荒,看谁耗得过谁”的样子,果然没过一会李佐就有些坐不住了。
“我说了不会告诉你,你怎么还不走?”
“我喜欢你家的环境,想多坐一会行不行。哦对了,我觉得你这个人看起来很面善,想和你聊聊天行不行,好歹我也是你的客人,你别对我这么冷淡行不行。”
这波“行不行”三连彻底让李佐发飙了:“不行,我的店不欢迎你!”
徐咏斯看着愤怒逐渐袭上他的眼眶,赶紧在他怒气腾腾上又添了一把柴:“来者是客,你这么做生意店会亏死的,亏本了就挣不到钱,赔钱了就娶不到媳妇,你这把年纪还没成家,不是媳妇跟人跑了就是……”
“闭嘴!你知道什么!”李佐气急败坏地吼着,此刻他的脸憋的通红,俨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了。
徐咏斯沉着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成了。
想要让一个人说真话的最好办法就是激怒他。
李佐是军人出身,那么他的敏感点一个是他转业后的工作,另一个就是爱情。
徐咏斯猜对了,导致李佐行事乖张的原因就是他的感情问题。相比于李佐此刻的怒上心头,徐咏斯的反应就像是沉默的坚冰,冷静而疏离地看着他。
李佐恨恨地看着他,愤怒让他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他的理智早已不在,此刻剩下的唯有满心的恨意:“如果不是那家店,现在我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我有温柔美丽的妻子,还会有可爱伶俐的孩子,但是因为它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从一个被人羡慕的专业兵,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倒霉鬼,我失去了本来拥有的一切,都是那家店害的!”
“和那家店有什么关系?”徐咏斯冷冷地反问。
他语气中的事不关己让李佐觉得心中寒意深深,那些让他彻夜难眠的痛苦记忆,在别人的眼中竟然如此不足挂齿,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对旁人而言就好像在看一场热闹般风过无痕,可是谁能体会到他的千疮百孔,谁又能知道在他装作看淡一切的外表下,内心早就种下了复仇的种子,随着日复一日的积累,叫嚣着破土而出飞速长大。
他当兵7年,与女朋友小菁青梅竹马,就等着退伍之后与小菁共筑一个温暖的小家。好不容易他退伍回家,用攒下的钱盘下了这家咖啡店,本想着步入正轨之后就给小菁一个盛大的婚礼。可是一切都被21街区那家卖“死人衣”的鬼屋破坏了。
小菁那天跟自己说,初来乍到这边,想四处拜访一下周围的商铺,毕竟以后都是邻居,互相帮衬着点,省的人单力薄不好经营。李佐正忙着磨咖啡豆,就让小菁自己去了。差不多过了四十分钟,小菁就脸色苍白魂不守舍地回来了,她刚一进门就瘫倒在地,双目无神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李佐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肯说,回家休息几天之后神情就一直郁郁寡欢,总像是有什么心事。李佐当时忙着处理新店的事情,也就对小菁疏于照顾,没过多久小菁就在家中昏迷,送到医院医生对李佐说小菁流产了。
李佐那时候才知道,小菁已经有了快五个月的身孕,由于她的生理期一向不规律,所以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还以为是吃胖了。后来李佐侧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小菁是在去了白家的“古绣阁”才变成这个样子,可是人家是正经商铺,又没对小菁做什么,不管怎么说都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李佐悉心照顾着小菁的情绪,安慰她他们还会再有下一个孩子。可是小菁就像是入了魔,每天在网上查着有关玄学巫术一类的东西,神神叨叨的样子让人害怕。
李佐扛不住了,于是把小菁送回乡下的家里住几天,本以为小菁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却万万没想到收到了小菁的死讯。
他崩溃了,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把小菁留在身边,更把“古绣阁”当成了自己的报复对象,起初他只是砸玻璃泄愤,后来看着那间店越做越大,越来越火,而自己过得如行尸走肉,仇恨的想法也随着水涨船高。
他要毁了那家店,除了这个想法再无其他。
徐咏斯的眼中划过一丝悲悯,造化弄人,造成这一切不是谁的错,都是命运的捉弄。
“离开这吧,换个环境重新发展。”他留给李佐一句话,他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故事,但是可以帮他续写接下来的篇章。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还有新的风景要看,不同的路要走。
徐咏斯没有把李佐的事情告诉白叶,他不希望白叶背负上一条不该由她承担的人命,那是对她的不公平。小菁的事固然是一场悲剧,但也不能不从客观的角度看问题,可能她本来也有自己的心理阴影在作祟。
至于现在网上那些对“白锦记”不利的言论,他会找其他的方式来处理。
他把事情的情况告诉了武筝,武筝同意徐咏斯的观点,并且说会通过家里的关系给李佐安排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白叶问徐咏斯准备怎么扭转现在愈演愈烈的假货风波,徐咏斯说他心里有数,只不过还要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候才最合适?”白叶问他。
徐咏斯一个纵身扑过去,将白叶紧紧圈在自己怀里:“你准备嫁给我的时候。”
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觉得不够似的,又辗转到了她的唇边,她娇嗔着推他,但是那力道分明就是欲迎还拒,只会让他吻得更深。过了好一会儿,她别过脸躲过他密不透风的攻击:“我要喘不过气了……”
“不行,我要把你之前欠我的都补上。”说着,又吻了下来。
白叶觉得徐咏斯上辈子肯定是饿死的,不然怎么那么饥渴。
“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住持方丈?”
“没有这么油嘴滑舌的方丈。”
徐咏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是有点滑。”
白叶羞得没脸看了:“你真是不要脸。”
这方白叶和徐咏斯爱的火热,可是另一边她两个好朋友的情形却一直不好。这天武筝来到店里,心事重重地看着白叶,几次话到嘴边都欲言又止。
白叶实在看不下去了,催促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婆婆妈妈干什么?”
武筝不是滋味地开口:“你知不知道……简念分手了?”
“什么?”
白叶还真不知道,她一个电话打过去,简念正在去往临城的路上。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简念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简念一股云淡风轻的劲,仿佛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不合适就分手了。”
怎么会不合适呢?郑琦不是很懂她的吗?
简念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我现在要写点东西,先不和你说了。”
白叶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情又沉重起来。姚丹宁那边一直拖着没个答案,现在简念没谈多久也分了手,难道爱情真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吗?
徐咏斯知道她现在脑子里肯定想得跑偏了,从身后抱了抱她:“别把我们想的和她们一样,从一开始我就是想给你一个家。”
白叶靠在他怀里,感受他的气息包裹着自己,一直没有说话。
徐咏斯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还记得‘古绣阁’的那件‘镇店之宝’吗?”
是那件青蓝色绣有白梅图案的、开叉处用暖黄色绸缎拼接的老绣衣。
白叶问他:“怎么了?”
“你介不介意我把它送给一个人?”他看着她,用征求的口吻问道。
清河市。
冬天的第一场雪花比往常提前而至。
白叶穿着厚厚的羊毛大衣,红色的羊绒围巾下面,一张脸被映衬得红扑扑的。
她在原地蹦着,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暖和一点,另一方面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徐咏斯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一大早就带她坐车来到这里,虽然她心里隐约有种预感将要见到什么人,可是这种突然袭击的感觉还是让她觉得不太好,她都什么都没准备呢。
徐咏斯看起来比她还紧张,他绷着张脸,完全没有那种将要见到亲人的喜悦感。
昨天晚上是他的生日,他们坐在一起喝了很多酒。期间他接到了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从他的反应来看,白叶知道那是他的母亲打来的。
挂了电话之后,徐咏斯沉默了好久。他默默地给自己倒满了酒,刚要喝下去的时候,白叶拦住了他,她朝他挑高了眉毛:“怎么不带我?”
说着,她也给自己满上,然后和他碰了碰杯:“徐老板,生日快乐。”
徐咏斯笑了笑:“谢谢你,老板娘。”
他们一饮而尽,徐咏斯终于选择在这个最特殊的日子里将一切和盘托出。那些他从来不曾为外人道的往事,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想告诉白叶,想释放自己的全部压力。他像曾经承诺的那样不会对白叶有任何欺骗和隐瞒,在这场爱情之中,他卸去了全部的掩饰,将那个最纯粹的自己剖开给她看。
“我有一个有些复杂的家庭,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和一个小了十岁的妹妹。”他说。
徐咏斯的家庭是典型的政界与商界的结合,他的父亲做建筑工程起家,母亲是高干之女,从小他就接受了很严厉的教育。可是作为家中二子,他却一直不受父母亲的疼爱,只因为他被质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所以,从小他就叛逆难驯不服管教,只想早日挣脱家庭的牢笼。
他选择画画,十几岁的时候就拼了命的往外跑,后来他真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被意大利美术学院公费录取。从那时开始,他没有管家里要过一分钱,他记得当时离家出走的时候,他的父亲恶狠狠地说:“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反正家里也不差他一个孩子,徐咏斯就像头冲撞的蛮牛,忿忿地咬牙道:“不回来就不回来。”
他吃了很多苦,为了生存他也想过很多办法,所以造就了他现在敏锐毒辣的眼光,还有高超的交际能力。可是由于他错失了一场国际比赛的大奖,于是被认为没有油画天赋,也再难在意大利站稳脚跟。之后他就灰溜溜地回国,当一个闲散的落魄画家。
“你知道吗,我吃过的苦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年少轻狂的孩子,终于在社会的磨练中褪去了狂傲不驯的外衣,变得世故而知进退。
“当时的我可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变得这么爱钱,犹记得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可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他笑着说。
白叶轻轻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他转动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我可不像那些小老板那么有钱,跟我在一起需要白手起家的,你愿意吗?”
“我也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世,以你的家境不要挑我就不错了。”
徐咏斯疼惜地抱住她的头,让她紧紧贴住自己的胸口:“傻瓜,我哪有什么家境,我只有你啊。”
白叶知道徐咏斯心里其实有自责的感情在,他离开家这么多年,心中一直都是愧对他的父母的,这次去他家拜访,她也希望能够帮徐咏斯向他的父母亲道歉。
在门口已经站了半天,白叶晃了晃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等一下。”徐咏斯停下脚步,对上白叶不解的眼神,要求道:“我想要一个爱的亲亲。”
啊?
徐咏斯表现得像个孩子,要不到糖就不开心似的:“你给不给我?”
白叶看了一眼四处无人,于是踮起脚尖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好了。“
“太敷衍了。”
白叶没有办法只好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踮起脚深深地吻住他,几秒钟后才落下脚跟:“行了吧?”
徐咏斯脸上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携上她的手:“走吧。”
白叶这才发现别墅的门不知道什么打开了,少女蔓斯的脸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嫂子,又见面啦。”
白叶恼羞成怒:“你故意的!”
“我只是叫她帮我开门……”
就是故意的!白叶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听到他求饶才肯放手。故意让她在小姑子面前出糗的,也就他了。
进门之后,经过一条短走廊就是大厅,徐妈妈打扮温柔得体地坐在沙发上,俨然已经等候多时了。白叶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是不是早就和家里说好了,不然怎么见到自己一点惊讶的表现都没有?
徐咏斯给她们做完介绍,白叶就坐在徐妈妈旁边,她手里拿着给她的礼物,正想要递给她,却被徐咏斯拦了下来。
“妈,你见到二媳妇,连点见面礼都没有?”
徐妈妈笑得比花还灿烂:“能没有吗,还用你提醒?”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锦盒,里面放着一只玉镯子,看那成色就是价格不菲。
“谢谢阿姨,这……”白叶看了徐咏斯一眼,对方毫不客气地拽着她的手去接:“给你就拿着,不用客气。”
白叶尴尬地接过来,正想把礼物回送过去,徐咏斯又拦下了她:“着什么急,烫手?”
她更加手足无措了,面前的徐妈妈笑容不变,还是那么温柔的样子,像是告诉自己别担心,不管徐咏斯做什么她都不会变身母老虎的。
这令人琢磨不透的相处方式啊……
白叶听徐咏斯对他母亲说:“最近那个影帝还来请教你吗?”
影帝?她竖起耳朵听,徐妈妈竟然还和娱乐圈的人有联系,难道徐咏斯说的影帝是……
徐咏斯打消了白叶的疑虑:“就是霍晓旭。他遇到大事的时候都会找我妈给他算个命,测个风水。”
什么苍白的文字也表达不了白叶此刻的心情了,她觉得面前这个娴静的女人真是不可小觑,说是真人不露相也莫过于此了。她除了热爱钢琴、绘画,竟然还是个易学大师?!
白叶的眼睛快要冒出红心了,徐妈妈现在成功跻身成为她心中的女神没有之一。
她的女神没有直接回答徐咏斯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有什么事?”
“不是帮我,是帮你二媳妇,你帮不帮?”
徐妈妈拉住了白叶的手:“二媳妇,你千万别客套,遇到难处就和我说。”
“我替她说了。”徐咏斯把最近店里遇到的情况简单给徐妈妈讲了一遍,让徐妈妈出面和霍晓旭说,请他以明星的角度出面帮助“白锦记”扭转舆论。
徐妈妈满口答应:“这都是小事,只要你们开心,我马上就可以替你们解决。”
白叶感激不尽,顿觉有个强大的婆婆真好:“谢谢阿姨。”
见今日目的达成,徐咏斯这才心满意足。他轻轻推了推白叶的手,示意她可以去“送礼”了。
白叶郑重其事地双手将礼物送到徐妈妈手上,恭敬地说:“这是我们家从业几十年见到最好的一件绣衣,送给您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徐妈妈见到那条老绣衣的时候,满脸都是喜爱的神情,她是个识货的人,知道自己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价值的东西。
“我太喜欢了。等你们结婚了,我就穿这件衣服去出席!”
白叶脸红了红,她还以为徐妈妈是个不苟言笑的大家闺秀,想不到性格这么可爱,让人一点压力都没有。
徐咏斯悄悄在她耳边说;“她只见到你才这样,怕把你吓跑之后他儿子要打一辈子光棍。”
当然这些都是玩笑话,都没等到吃饭,徐咏斯就拉白叶走了。
“什么时候我爸有空了再一起吃吧,我今天也没空。”
白叶虽然觉得他没礼貌,可又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她可以不那么紧张。见识过了他和徐妈妈的相处方式,她后来跟他说:“其实我觉得你们也没那么糟。”
“从小就这样,我跟他们从来不客气。他们以前总想板我的毛病,后来看我只会越管越叛逆,就放任了。”
白叶靠在徐咏斯身上,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她都爱他对自己的那副样子。
徐妈妈果然没有骗人,一个星期之后,霍晓旭在出席一场颁奖典礼的时候回应了网友对于他身穿时装的疑问。
那天他穿的是一件纯黑色的羊皮防尘外套,装饰几乎没有,只在腰部以上的位置有一条横向的分割线,领子和前衣襟有几条翻折,看起来就像是自带了围巾的即视感,显得人大气又不可侵犯。
面对记者的询问,霍晓旭解释说:“这是爱马仕99年的设计,名字叫‘跑车’,是我的助理帮我在古着店找到的。”
“那您之前街拍时穿着的羊毛大衣也是来自古着店吗?”
“是的。”
“可不可以问问您这么钟情古着是因为什么?”
霍晓旭自信地笑着,举手投足自带一股王者风范:“可能只有这些衣服的款式、材质和剪裁才最能凸显个人气质吧。另外,我也更喜欢‘驯服’古着带来的快感,毕竟随波逐流可不该是我做事的风格。”
“有人说现在网络上最火的一家叫‘白锦记’的店铺有贩卖假货的嫌疑,您怎么看?”
霍晓旭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大方地笑道:“巧了,我的衣服好像就是从那家店定购的。有时间的话帮我问问他们店主,需不需要代言人?”
他对着镜头挤挤眼睛,俏皮地说。
助理帮他推开挡在前面的一排镜头,对记者说:“今天的采访结束了,霍先生还有下一场通告,咱们以后有时间再问!”
白叶看着视频回放,细细品味着霍晓旭说的那段关于古着的话,她觉得真是说到了精髓中去。想要征服不属于这个年代的衣服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可是好的搭配却会让那些“旧衣服”绽放出比现在的设计更绚烂夺目的光芒。
她对徐咏斯说:“我有一个想法!”
他头也没抬,对于她时不时冒出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你说。”
“我们可以搞一个私人订制,帮助买家将那些看起来不好搭配的古着与现在的衣服巧妙搭在一起。”
“这种事情就算你不想,买家也会想的。”
“那我们还可以出一批定制款,专门做绝版古着的复刻!”
“这些你之前就想过了。”
可是她还不死心嘛!白叶吐吐舌头:“我就想多给咱们店扩展一些业务渠道。”
徐咏斯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他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你现在做的已经很好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安心做你的徐太太不行吗?”
“我是老板娘,我不为这个店想点什么我浑身不舒服。”白叶在他怀里撒着娇,身体在他胸口蹭来蹭去,让他忍不住伸手控制住她乱动的身体。
他的声音喑哑,气息落在她的脸上:“不然我给你换个身份吧……”
她看着他慢慢逼近自己,不由问道:“什么身份?”
“孩子她娘……”
一吻落下,淹没她没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既然她精力那么旺盛,那就给她找点事情做好了。
窗外白雪皑皑,屋内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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