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朗不怎么情愿地将拉菲搁了回去,走出书房转到厨房拉开冰箱:“冰冻的吗?你想要几瓶?”
“先拿六瓶出来吧。”
屋子里暖烘烘的,时晴懒懒地靠在皮沙发上。
钟朗拿出十瓶啤酒,呈两排规规矩矩地搁在茶几上,随即他一屁股坐进软软的沙发里,时晴旁边的位置立刻塌陷下去一块。
她将闹闹放到一边,伸手拿了两瓶啤酒,并豪放地用牙齿磕掉了金属瓶盖,钟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瓶。
两人轻轻碰了碰酒瓶,紧接着就直接吹瓶子。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大部分时间在喝酒,少数时候会聊上几句。
时晴右手拿着酒瓶,左手按着额头,望着天花板上的大吊灯,吊灯好像晕染出好多个暖黄的光圈。
“钟朗,”她直呼其名,“你家里为什么会有啤酒?”
钟朗偏头看向时晴,时晴的侧脸好似呈四十五度往上看,她白皙的皮肤里泛着醉酒的红晕,睫毛轻轻颤动,晶莹的眸里神色迷离。
他低沉着嗓音:“你猜。”
这声音就像是爱人在耳边的呢喃,带着无限温存轻抚着耳廓。
时晴的脸颊因此酥麻了一半:“你又不喝啤酒。”
“但我怕有人来我家想和啤酒,如果我家里没有,可能就留不住她了。”
钟朗的目光好像钉在她的脸上撕不下来了,温柔缱绻得容易让人意乱情迷。
时晴也偏过头与他对视:“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钟朗狡辩:“如果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
时晴“噗嗤”一声笑了,她虽然直呼了钟朗大名,但还没醉到一定境界,理智让她及时错开了钟朗的眼神。
她的酒量不错,不知不觉就喝完了第六瓶,而钟朗手中还是最初的那一瓶。
时晴弓腿抱膝踩在沙发里,她把第六个空酒瓶放到地上,然后弯腰伸手拿起第七瓶酒。
她正准备把第七瓶酒往嘴里送时,钟朗握住了她的手腕:“你醉了,这是我的酒。”
时晴明眸皓齿地笑着:“钟朗,你连第一瓶都没喝完,还和我抢什么酒啊?你根本不喜欢喝啤酒,所以这些全是我的,包括你手里那瓶。”
钟朗霎时无言以对,因为他确实不喜欢喝啤酒。
时晴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然后又仰头灌了一大口。
屋子里充斥着满满的酒气,在地暖的熏陶下,这股气息变得更加浓郁,就连平时将近十二点才睡觉的闹闹也早早进窝睡下了,钟朗有理由怀疑这猫是被空气里的酒香灌醉了。
夜色渐渐深沉,钟朗抬腕看了眼手表,居然还有几分钟就到十点钟了。
他的心跳“咯噔”一声,清晰地撞上胸腔。
熟悉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时晴拽过包带,麻利地拿出手机接听。
老妈:“女儿,你和那个林先生见面了吗?感觉怎么样?可以继续发展吗?”
时晴没好气地冷笑:“妈,你到底有没有查清楚那个臭流氓的底细啊?他结过婚你知道吗?而且他很可能现在还处于婚姻存续期你知道吗?”
老妈也慌了:“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李阿姨没提这些啊……”
时晴:“什么我李阿姨?我和她又不熟,你要是没有把我往火坑里推的心,我能去见那个臭不要脸吗?”
老爸听出她这边语气不好,赶紧抢过手机问:“时晴,你怎么说话的呢?有你这么和你妈妈说话的吗?”
时晴也不服软:“那有您二老这样坑女儿的父母吗?”
老爸板着脸:“你喝醉了?现在在哪儿?在家吗?我们不是不了解吗,怎么能说是故意坑你呢?”
时晴声音更大了:“你们不了解就敢让我去见面,风风火火地催促我按照你们的计划结婚生子,若是你们把一个陌生男人了解充分了,是不是就直接打电话让我立刻去扯结婚证啊?以免错过了你们口口声声说的什么最佳育龄?而且从小到大你们有照顾过我的感受吗?你们自以为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可你们的安排就是我想要的吗?是真的为我好吗?你们在乎过吗?别总是拿‘父母’这个头衔来到道德绑架我的人生。”
钟朗屏息敛声:“……”
老爸老妈那边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时晴也没指望和他们说明白道理,赶在他们再次开口之前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一角。
时晴突然觉得做女儿很累很累,父母所谓的谆谆教导在她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依次闪过,而且许多都是老掉牙的陈旧思想。
那些陈腔滥调经常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觉得自己不是人,是块由父母任意拿捏的橡皮泥,无论是搓圆还是压扁都不由自主。
她无时无刻不想要冲破这种桎梏放肆一回,现在也许是时候了,趁着酒劲儿。
时晴偏头看向钟朗,钟朗紧张得咽了口唾沫,垂眸瞄了眼手表,还有一分钟就到十点。
他不愿意再窥视时晴的心思,害怕时晴会生气。
但他又想不出办法制止这一切,下一瞬,身前的领带被时晴狠狠拽过去,两人之间距离咫尺,灼热的鼻息交融在一起。
钟朗瞳孔放大,时晴眼眸朦胧,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感到全身皮肤滚烫难耐,小腹有一股热流淌过,时晴的脸突然逼得更近,精准地吻上了他的唇。
钟朗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在唇瓣覆盖的那一刹就崩断了。
时晴勾住他的脖子,边吻边将他推到在沙发上。
“等等,”钟朗的理智蓦地又续上了一点,他呼吸急促地推开时晴,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你确定要这样?时晴,你喝醉了。”
时晴笑靥如花,只是笑意里有一丝讥讽:“你相信酒后乱性吗?”
钟朗蹙眉:“你现在不就是吗?”
时晴埋头靠得更近,钟朗感受到心跳快要蹿到嗓子眼,只见她又错开他的视线,唇瓣擦过他的脸颊触到耳垂:“酒后乱性是假,酒后壮胆是真,现在已经十点了,你难道读不出我对你的心吗?”
失控过后就是放纵。
一夜过去,凌晨五点的闹钟准时响起,手机昨晚被落在了沙发上,再加上卧室门墙的隔音效果很好,钟朗对此毫无反应。
然而,时晴的生物钟在这会儿已然醒了,同时醒来的还有她的酒劲儿。
“……”
她抬手抚着额头,昨晚的余味儿在漂浮微尘的幽蓝环境中若有若无,枕边人呼吸均匀睡梦香甜。
时晴偏头只看了一眼钟朗睡梦中的安静轮廓,就立马脸红心跳地别过头去。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并不为那一时冲动后悔,只是现在酒醒后有些害臊。
趁着钟朗还在熟睡,她蹑手蹑脚地缓慢从被窝里滚下床,紧接着赤身裸体地随便抓了一件衣裳裹在身上当遮羞布,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跪爬移动。
此时天光未亮,幸好她适应了房间里的漆黑,轻轻旋开门,门缝里溢进客厅的“鸟鸣”闹钟铃声,时晴又赶紧迅速合上门。
闹钟声张扬而放肆,但幸亏这声音真实得与窗外鸟叫如出一辙,就算被人偶尔听见也只会误当鸟叫声忽略。
时晴打开了客厅的大灯,闹闹一脸不爽地坐在手机旁,竖着耳朵冲她喵喵叫了两声。
羞愧中的时晴并不会自娱自乐地认为那猫叫是“早上好”的含义,她走到落地窗前快速拉上窗帘,突然联想到昨晚有否被人偷窥?万一被人拍了照片录了像呢?
时晴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甩甩头迅速捡起沙发底下的衣服穿上。
临走前她在闹闹审视又期待的眼神中为它备了猫粮和干净水,然后才抱着大衣踩着鞋做贼心虚地离开。
因为她熟知第8层除了钟朗以外没有其他男性住客存在,包靓妹的老公永远不可能主动来看望她,而背包客情侣只有上半年可能会偶尔出现。
此时8楼的唯一男性住客还在酣睡,所以时晴才敢衣衫不整不穿裤子挎上包、抱着一大摞衣服悄然来到走廊上。
不巧的是,“咔哒”一声,包靓妹的家门敞开,她右脚刚跨出门槛就看见时晴狼狈站在走廊上的囧样,而且从她背对钟朗家门的站姿和迫不及待拿出钥匙对准自家钥匙孔的姿势,让想象力丰富的包靓妹几乎立即洞悉一切。
她笑容暧昧地盯着时晴:“早。”
时晴尴尬得唇角直抽:“你今天真早。”
她尽量镇定地把钥匙插进锁孔。
包靓妹一身粉色运动装,可怜的乐乐没有被牵出,它的狗脸只在门缝里闪过,叫声这会儿仍依稀可闻。
“我约了三十幢的赵老头晨跑,眼看快迟到了,先走了。”她冲时晴笑着挥手,进电梯前还不忘欲盖弥彰一句,“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时晴自认倒霉,懊恼地舔了下唇瓣。
她了解包靓妹,明白他那句话得反着听,即“我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知道了,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不会知道”。
时晴回到家中赶紧洗澡,温度适宜的热水从花洒喷出来,噼里啪啦地拍打在肌肤上,她闭着眸,脑海里塞满了问号,本来应该循序渐进的关系已经一步到位,所以,她需要向钟朗表白?还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就像电视剧里那般,脑海里的天使和魔鬼开始battle,天使小人先蹿了出来:“那肯定是表白啊,昨晚是你推到的人家,把人家吃干抹净就不负责任了?三观呢?”
时晴:“你说得对。”
脑海里的魔鬼小人也来凑热闹:“对什么对?成年人的世界哪里那么多真情实感?人家向你表白的时候被你干晾着,或许心态已经变了,昨晚不过各取所需而已,谁认真谁就输了。”
时晴:“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天使小人单刀直入地质问:“时晴,你不喜欢他吗?”
时晴愣愣点头:“喜欢。”
魔鬼小人冷笑反讽:“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相忘于江湖不挺好吗?”
天使小人:“上下级关系,还是邻居,你是想让时晴跑路吗?”
魔鬼小人:“就当没发生过那种事不就得了吗?成年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天使小人:“时晴,喜欢就勇敢在一起,现在捅破窗户纸正是时候。”
魔鬼小人:“昨晚十点过后人家已经知道她心里想法呢?还需要捅破吗?但时晴能知道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你以为是写小说吗?还霸道总裁爱上我?矢志不渝?一心一意?”
时晴幽幽回答:“也不是不可能啊。”
魔鬼小人:“……”
钟朗比时晴晚醒了两个小时,天光仍然没有大亮,他伸手朝身旁拥抱时落了空才觉察到不对劲,赶紧打开床头灯,柔和暧昧的光线倾洒出来,使床及其周边可见度稍微提高,时晴果然不见了……而且不在床下。
钟朗穿着睡袍,边系腰带边来到客厅,他打开客厅里的大灯,闹闹从猫窝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冲他喵喵叫。
钟朗破碎的心被小可爱萌化了一瞬,蹲下身轻轻抚摸它的小脑袋。
视线不经意一转,他发现闹闹的猫碗里有新放的猫粮和干净水,不辞而别的时晴竟然还有心帮闹闹准备早饭?
莫名其妙的醋意涌上心尖,酸得他有些难受。
这才是真正的“人不如猫系列”!
钟朗停止了对闹闹的爱抚,撇嘴起身走向厨房,几分钟过后端着新烤好的三明治和热牛奶回到客厅。
他躺在沙发上边吃着三明治边浮想联翩,沙发上似乎还留有昨晚激情时的余温。
过了一会儿,他又坐起身靠在沙发椅背,左手端着牛奶,右手划拉着手机,点进时晴的微信对话框。
要不……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类似“嗨”、“哈喽”、“早上好”?
要不……还是等时晴先良心发现给他发消息?
要不……告诉她会对她负责?
时晴站在家里的阳台上,天边的启明星遥遥闪烁着。
她双手抱着手机,考虑要和钟朗说些什么,怎么编辑内容,比如“昨晚的事很抱歉,不过我会对你负责的”?
可是这样会不会让对方误会她是因为责任才别无选择?尽管钟朗昨晚肯定读出了她的心思。
算了算了。
时晴越想越觉得这话不太合适,又赶紧一溜儿删掉。
天际慢慢褪去幽蓝,然后开始泛着鱼肚白,幽暗朦胧的鱼肚白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冲破,更明亮的光线席卷而来。
钟朗还穿着那套睡袍,盘腿坐在沙发上,右手握着手机,就像入定般陷入沉思。
时晴没有理他,他也没有发送消息,心里自我安慰是给时晴把握主动权的机会,至少这个机会得持续到中午十二点。
这会儿才九点而已。
善变的闹闹大概也摸不透铲屎官的情绪,悠闲地踱着步进到钟朗的卧房,然后不客气地跳上他的床,开始了最喜欢的“踩奶”运动。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钟朗的思绪,他起身时顺便把手机揣进睡袍的口袋。
因为此时的他正处在失魂落魄的阶段,所以并没有询问门外人的意识,就毫无警觉地打开门。
几乎同时,钟朗眼眸发亮,咧嘴露出明媚的微笑,好像在刹那间魂归附体。
他牙齿很白,两颗兔牙显眼得可爱。
时晴穿着白色V领衬衫,脖子上的彩虹色丝巾遮住了昨晚的尴尬印记,底下是卡其色工装裤加黑色英伦中靴。
她两只手满满提着口袋,左手手臂上搭着驼色风衣。
时晴全力将尴尬抑制下去,笑着将右手的口袋提到钟朗眼前,尽量自然地念出打了上百次腹稿的台词:“你才起床吗?我没忍心吵醒你,所以先去逛了会儿超市,买了点菜和闹闹的东西,你吃早饭了吗?我也买了包子豆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钟朗好像忘记了今早的三明治和牛奶还没消化,只顾懵懂点头:“吃得惯、吃得惯。”
随即,时晴又抿笑着用眼神示意他让开别堵门。
钟朗敏锐反应过来,转身给时晴让出进门的空间。
对于昨晚的事,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不知道是故意淡化不提,当没发生过,还是心有灵犀地顺其自然。
钟朗在帮着时晴把东西放进冰箱时,后知后觉地发现大多数都是闹闹爱吃的肉……他又莫名地有点酸了,眼神黯了几分。
时晴可能也觉得不大好意思,边放边解释:“我厨艺很一般,没什么拿手菜,很多东西都是想吃的时候才现查资料,所以……我就只买了些做三鲜汤的食材,其余都是给闹闹准备的……当然,闹闹的东西也能做菜,有空在网上查一查怎么做好吃。”
她说话时动不动就抿一抿干燥的唇瓣。
“哦,没事。”钟朗假装没吃猫的醋,大度回应,“我很喜欢喝你做的三鲜汤。”
时晴干笑:“呵。”
钟朗:“……”
他一直围绕着时晴转,跟在她身旁忙上忙下,时晴偏头看到他还穿着进门时的睡袍,而且睡袍的领口比较松垮……所以……咳咳咳。
时晴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故意支开说:“喂,我给你买的早饭快凉了。”
“对哦,我马上去吃。”
钟朗立即听话地走向餐桌,时晴给他买了两个大包和一杯豆浆,虽然都已经有点凉了,但心里仍旧暖暖的。
不过,他才吃完一个包子就觉得肚子胀到快吃不下去了,但在他发现时晴偶尔会偷偷看他吃东西的表情后,他就不得不做出津津有味的样子,脸上还要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时晴在厨房切午餐肉时,手机铃声聒噪地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是老妈,脑子里顿时就“轰”了一声。
她慌张地将手机改为静音模式,然后茫然无措地盯着屏幕。
“为什么不接电话?”
钟朗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时晴舔了下唇瓣:“不知道要说什么。”
钟朗面对着她,尊臀抵在大理石台边沿:“你先接听试试,或许事实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
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时晴犹豫着正准备按下绿色的接听键,锅里的水就开始沸腾地鼓泡泡,时晴赶紧将旁边揉好的肉丸子放了进去,顺便按下接听键以及歪头将手机压在肩膀上,左手举着瓷盘,右手拿着锅铲搅动水面。
时晴:“喂,妈。”
钟朗轻轻笑着,走过去体贴地从她手中拿过瓷盘,时晴这才解放了左手可以握着电话。
“女儿啊,昨天那事的确是我们的不对,今早上我已经和你李阿姨摊牌说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听她的迷惑给你介绍不靠谱的男人。”
时晴没想到老妈是打来道歉的,心情缓缓平稳:“你以后别给我介绍了,我都不喜欢。”
钟朗双臂枕胸,光明正大地倚在她身后的橱柜偷听。
老妈继续说:“昨晚我和你爸商量了很久,觉得你虽然语气不好但说得在理,或许我们确实对你管控得太多,让你感到喘不过气,谈恋爱结婚生子这种事,我们决定不再插手,但如果你有男朋友,必须得先过我和你爸这关才行,我们不管他条件怎么样,但必须得对你好才行。”
“妈,谢谢你们。”
时晴突然鼻酸,抬手揉了揉鼻子。
老妈:“你是我的女儿,你要相信父母所有行为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
时晴:“嗯,我明白。”
老妈挂断电话之后,时晴堵在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消散了一半,虽然另一半仍然顽强地堵着,而且她丝毫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其消失……
“恭喜你,我猜得对吧?事实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谢谢。”
时晴弯眼笑了一下,彼此心跳都漏了半拍,两人都有蠢蠢欲动想要靠近彼此的心思,但在钟朗意图走向她时,时晴匆忙挥了下手:“你出去吧,别占着我的厨房,我不好发挥。”
“好吧。”
钟朗无条件顺从,抿笑着转身出去,至少时晴说的“我的厨房”四字让他心里甜了小会儿,不过也只有小会儿,因为他刚走出厨房,闹闹就从他脚边路过,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
时晴不仅没赶闹闹出来,而且还蹲身抚摸它,给它揉肚子。
钟朗不暇思索地转身回厨房:“我把闹闹带出去吧,免得它打扰你发挥。”
时晴没抬头,慈爱地盯着卖萌的闹闹,脱口而出:“没事儿,你出去就行了。”
“……”
为了避免中午的菜肴过于寒酸简单,时晴在十一点钟时特地叫了两份外卖,一份鸭脖和一份剔骨肉。
午饭后钟朗像往常那样承担了洗碗的任务,时晴坐在沙发上的视角正好可以看见他刷碗时的忙碌背影。
他们的关系总需要有个人先提出来,钟朗在厨房,时晴在客厅,但两人此时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避而不谈永远不会是解决问题的正确办法。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冲刷在碗盘和他的手上,钟朗的心思还在“什么时候开口”以及“怎么开口”上面。
蓦地,一阵温暖袭来,后背登时酥麻一片,神经与身子瞬间紧绷。
水龙头里的水仍然哗啦啦地流个不停,他心里很乱,思绪也如同一团乱麻,呼吸急促着一动不动。
时晴大胆地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的后背,心跳在付诸行动的那一刻反而平静下来。
“钟朗,我们在一起吧。”
她轻声告诉他,厨房里除了水声还有抑制不住的愉快气息。
钟朗开心得笑出声,他关掉水龙头,欲转身抱住时晴,可时晴的双臂和身子紧紧箍住了他的腰,使他动弹不得:“别动,专心洗你的碗,手上有水不许碰我。”
“好。”
钟朗嘴角轻扬,嗓音里的喜悦仿似溢了出来。
不过,原本百分之百的喜悦在接受时晴提出的恋爱要求后,就只剩下百分之七十了。
因为时晴给他拟定了一份约法三章:“第一,两人暂时需对恋爱关系保密,不准透露给其他任何人,除非女方决定公开;第二,尽量不要一起上下班,给对方多一些自由空间;第三,只有周末才能在对方家里留宿。”
第一个条件钟朗勉强可以接受,因为顾及到时晴喜欢循序渐进,不习惯一下子的改变;第二个条件钟朗也勉强可以接受,因为上下班的时间不算长。
最重要的是公司的同事其实都清楚他俩的情况,早已默认他们是一对,所以钟朗履行条件的意义不大。
但是第三点……太过分了。
“我对第三个条件表示抗议。”
钟朗靠在沙发上蹙眉不满,他左手拿着写有约法三章的A4纸,右手握着支黑色中性笔。
“为什么?”
时晴蜷缩着腿坐在沙发上,侧身面对着他,手肘撑在沙发靠背,手掌托着头,视线在钟朗的脸与纸上徘徊。
钟朗伸出拿笔的手勾过她的脖子,把她拥进了怀里,温和地解释说:“既然我们是恋爱关系,大家又住的这么近,不应该想什么时候睡一起都行吗?为什么还要分工作日和周末?”
食色性也,他觉得自己忒委屈。
时晴抬头浅笑吟吟地望着他,身子往他怀里又蹭了蹭,就像只小猫咪似的:“因为我们的生物钟不同呀,你是不是还想着窥探我的思想活动啊?”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种龌龊心思。”
钟朗紧张得立即举手作发誓状。
时晴开玩笑似的按下他的手,双手挽着他的手臂,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因为我现在的生物钟是九点半上床睡觉,早上五点就得起床码字,和你一起会打扰你休息。”
钟朗摇头:“我不介意。”
“别调皮。”时晴抬手拍了下他的脑门,“这个约法三章只是暂时的,你就委屈一下呗。”
“害,好吧,我签。”
钟朗的表情宛如卖身的喜儿,凄凄惨惨戚戚。
两人进行着一场浪漫的地下恋情,至少时晴觉得挺浪漫,白天上班,晚上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就像是写小说一样,时晴对生活有了新的期待。
一次工作日的晚上,钟朗在书房认真工作,时晴在客厅抱着闹闹看电视。
本来只对动物世界和婆媳剧感兴趣的闹闹,在时晴的引导下喜欢上了韩综和韩剧。
时晴认为闹闹和她一样,虽然听不懂韩语,但养眼的帅哥美女能够补足任何缺憾,她因此进一步推断基本上的雌性动物都是颜狗体质。
九点钟时,时晴放下闹闹打算回家睡觉,她起身来到钟朗的书房向他告别:“亲爱的,我回去了,给你说一声。”
她站在门口敲了敲敞开的门。
钟朗抬眼看向她,眼神里满是依依不舍,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顺手欲取下金丝框平光眼镜。
“别动。”
时晴走过去站到他面前,双臂缠上他的脖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朗总,有人说过你戴眼镜的样子特别帅吗?”
钟朗蹙了下眉努力回忆,伸手握在时晴的纤腰上:“应该没人敢当面调戏我。”
时晴笑着凑上去吻住了他的唇,正当钟朗想主动时,时晴又撑着他的肩膀离远了些,巧笑倩兮地说:“再见。”
钟朗笑意勉强:“你这样撩了就跑很不地道啊。”
“那对不起了,可是我真的到睡觉的点了。”
时晴说话间还抬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钟朗无奈地松开她的腰,用微屈的右手食指扶了扶眼镜鼻梁,刹那想到挽留的主意:“可是我饿了。”
时晴不解地抿唇笑着,皱眉煞有介事地盯着他。
“你陪我吃夜宵吧。”
钟朗故意无辜可怜地挑了下眉,他在时晴面前无意中解锁了自己的太多面,已经完全颠覆了时晴心中高冷霸道总裁的初始形象。
时晴果然心软:“你想吃什么?”
“可乐鸡翅。”
钟朗脱口而出,脑海里关于时晴做可乐鸡翅的画面历久弥新。
时晴呼出口浊气,纤细的食指指着他:“你偷看过我做可乐鸡翅。”
钟朗轻笑,坦率承认:“而且我还记得步骤,这次我来做,你陪我吃就行。好不好?”
时晴真的有些困了,但实在不忍心拒绝他,便鼓着脸颊耸肩答应:“那行吧。”
得了她的首肯,钟朗立刻着手准备,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时晴躺在沙发上闭眸小憩,等着一会儿吃鸡翅,她睡得很浅,耳畔仿若听见钟朗打火倒油的声音。
突然,一声“啊”的尖叫把时晴完全吵醒了。
她蓦地睁开眼,从沙发上弹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钟朗抚着心口,后怕地眯了下眼,努力冷静回答:“没、没事,就、就蟑螂。”
时晴飞快地穿上拖鞋来到厨房,钟朗所说的蟑螂正趴在抽油烟机上,那稳重如山的样子似乎正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叫得这么大声是害怕吗?”
时晴怀疑地斜睨向他,心里美滋滋地憋着笑。
“当然不是。”
钟朗倒吸了口凉气,赶紧笑着否认。
时晴撇了撇嘴,快速走近关火,盖上锅盖,嘴里还不忘乐此不疲地调侃他:“既然你不害怕,那你离灶台这么远干什么?”
她转过身子,反手抓在大理石台边沿,依旧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钟朗登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皱眉认真解释:“时晴,我不是怕它,只是它……太脏。”
原来是嫌弃啊!
“那你先出去吧,我搞定它你再进来。”
时晴理解地走近,伸手帮他背过身去,然后使劲儿推着他往外边去。
钟朗偏过头,犹犹豫豫地紧皱眉头:“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还是那句话,你离开我的厨房就算是帮大忙了。”
时晴猛地推了一把,将他哄了出去。
可钟朗又不让人省心地回身堵在门口,担心地俯视着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原来总裁大人也会有自卑的时候啊?”
时晴好笑地抬手抚着他轻微刺手的下颌。
钟朗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小心抬眼看向抽油烟机上面的蟑螂,下一瞬便紧急撤走眼神:“算了。”
他羞愧地继续看着时晴,像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
时晴“噗嗤”一声笑了,推开他的肩膀:“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一会儿我把蟑螂弄走后,你再继续弄可乐鸡翅,好不好?我们之间还是公平的,对吧?”
钟朗没吱声,目光一转,余光扫过抽油机时发现蟑螂又不在上面了。
他小小地惊疑了半秒,紧接着就发现蟑螂趴在了厨房地板上。
“啊!它在那儿它在那儿。”
钟朗一手指着蟑螂,另一只手揽过时晴的肩膀,企图带着时晴离开被小小蟑螂占领的厨房。
很明显,他的战略是弃城投降。
蟑螂就像是知道他害怕似的,竟然敢大喇喇地冲向他们。
时晴被猪队友钟朗揽着胳膊往外跑,中途差点踩着闹闹。
闹闹“喵呜”一声,不爽地跑开。
幸亏时晴还注意着蟑螂的位置,在钟朗慌里慌张地躲开时,她一脚下去踩死了它。
氛围瞬间凝固,钟朗目不转睛盯着时晴的酒红色棉拖鞋,轻轻咽了口唾沫:“呃……现在怎么办?”
时晴想移开脚,但又怕蟑螂犀利的死相吓坏钟朗和闹闹,便拍了拍他的胳膊支开:“你去厨房吧,鸡翅还在锅里呢。”
“哦,对。”
钟朗赶紧松开她跑回厨房。
时晴这才小心翼翼地移开拖鞋,她不由地“呕”了声,蟑螂被她踩得死相凄惨。
钟朗重新开火,时晴恶心的情绪准时传到了他的脑海,他也情不自禁地“呕”了声,另外还得一心二用地将一听可乐倒进锅里。
时晴抽了三张纸巾覆盖在蟑螂的尸体上,然后谨慎地将它残碎的尸体全部包裹在纸巾里,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得严严实实,最后把纸巾搓成球扔进垃圾桶。
钟朗仿佛亲自干了给蟑螂收尸的活儿,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不行。
其实时晴的恶心情绪在扔掉纸团反复洗手后就消失无踪了,但不妨碍钟朗对此耿耿于怀。
钟朗读出时晴想快点尝可乐鸡翅的急迫心情,所以他尽管心里感到不舒服,行动上仍在有条不紊地放入料酒、老抽、生抽和桂皮八角等。
炖至汤汁收浓,钟朗谨慎地盛出六只鸡翅,精致摆盘后端出来放在时晴面前的餐桌上。
六只鸡翅呈花状摆盘,中间有几颗玉米做装饰,类似花蕊,鸡翅与鸡翅之间各放一颗绿油油的西蓝花。
“尝尝我的手艺。”
他颇为兴奋地递给时晴一双筷子。
时晴注意到有且只有一双筷子,她夹起一块鸡翅还没开口询问,坐在对面的钟朗就意会笑答:“我突然不想吃了,所以你吃吧,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明明她才是陪吃,结果没想到陪吃变真吃,真吃变陪吃。
钟朗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她的吃相,所有关于蟑螂的恶心感觉已经烟消云散,只是胃口仍然不大好。
他的唇角轻轻勾出新月似的微笑:“好吃吗?”
“还不错。”
时晴迅速吃完一块鸡翅,抽出纸巾细细擦拭嘴巴和手。
“时晴,你是真不胖,至少可以再吃一个。”
钟朗果然又探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抢答了她的顾虑。
时晴没说话,就干巴巴地抿唇弯眼。
钟朗懊恼地微微张口:“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有意那啥的……”
时晴虽然面上还绷着,脾气却瞬间被他的抱歉磨没了。
钟朗即刻笑了:“谢谢你原谅我。”
“……”
这种感觉很奇怪,时晴本来的确原谅了他,可被他戳破后又不想原谅了,这种纠结的情绪传到钟朗那里,害得他也在这两种情绪中摇摆不定。
“我还是先把鸡翅收了吧。”
钟朗起身端走鸡翅,因为他确定时晴不会再吃了。
时晴看向他走回厨房的背影,悠然生出一丝丝的于心不忍,因为钟朗忙活了挺久,中间还有“蟑螂”小插曲。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六块鸡翅,她却只赏脸吃了一块,好像真有些不够意思。
钟朗走进厨房时心有所感地看了她一眼,扬起唇角轻笑:“你不用内疚,反正这剩下五块也是你的。”
“……”
好吧,听他这么一说,时晴完全不内疚了。
但她很快也回过味儿来,明白她现在的心思就是钟朗想要的效果,时晴顺理成章地产生齐天大圣永远逃不出如来佛祖五指山的无力感。
她十点钟以后的情绪曲线图在钟朗的脑海里清晰呈现。
钟朗从厨房出来时,时晴正坐在沙发上,她努力让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机械地冲钟朗微笑。
钟朗轻松意会,他一手插兜一手随意甩动,愉快地走到时晴旁边坐下。
时晴紧张得咽了口唾沫,还没弄明白钟朗到底想干什么,就被他推倒壁咚在沙发上。
她没把“你想干什么”问出口,钟朗已凝视着她小声问:“我们来玩一玩小情趣吧?”
“……”
他转瞬笑意挑逗:“放心我没想你正在想的东西。”
时晴登时脸红得快要炸掉,在这种被粉红泡泡包围的暧昧气氛里,她的大脑怎么可能会彻底空白?不小心想歪不也很正常吗?
电光火石间,时晴骤然明白了钟朗所谓“小情趣”的含义就是想看她出糗,而钟朗此时的笑意更加明朗,他知道时晴懂得了他的用意。
时晴立马伸手推开他,面红耳热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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