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代价,便是持续地头痛,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恨不得把脑袋送给别人算了,眼睛也肿涨难受,只得闭目躺着,却饥肠辘辘,口渴难耐。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屈服于生存的本能,陈勤一边哀叹着“自作孽不可活”一边挣扎着起床,这时候倒真是羡慕起陈然了,起码喝醉了还能有人照顾,想到“照顾”,猛然记起夜里似乎是孟珊送他回家的,还用温水给他擦了脸。
我似乎还对她说了什么,陈勤捶了捶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坐在床边回忆了半天,只可惜脑袋里一锅糨糊,所有的事都黏黏糊糊地牵扯在一起,知道个大概却怎么也想不起细节。陈勤自嘲地想,此刻的自己,一定是表情呆滞,看起来智商很低的样子。
最终放弃折磨自己现在脆弱的神经,找到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喂,你好!”平和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的不悦。
“孟珊……”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满脑子地回响,嗓子也干哑得疼痛。
“喝醉了不舒服吧。”她叹了一口气,“以后别这么喝了,冰箱上面第二层有瓶蜂蜜,你自己冲点蜂蜜水喝吧。”
“嗯……昨天……谢谢……”我艰难地说着,每个字似乎都长了棱角,硬硬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刮得喉咙生疼。
“今天周末,没事的话在家好好休息,”她犹豫了一下,“如果你实在很难受,我过去照顾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好吧,那……你先休息吧,我挂了。”
陈勤似乎听到了电话那头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他怀疑凭借现在大脑,自己怎么可能捕捉到那么轻微的声音,一定是错觉,他下意识地摇摇头,却引起一阵眩晕。陈勤痛苦地捧着头,还是先找点东西填饱肚子比较现实。
打开冰箱,陈勤一眼就看见了那瓶蜂蜜,不记得是孟珊哪次买来的,似乎放了很久了,只是他一直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等待水开的时候,陈勤瞥了一眼蜂蜜的生产日期,20100807,保质期是24个月。《重庆森林》里的那些凤梨罐头,直到过期,也没有被打开,而我手里的这个罐头,很幸运地在过期前被打开了。陈勤想。
感情,是否也和罐头一样,也会过期?过期了的罐头,吃下去并不一定会有事,只是它已不能保证口感和质量了,过期了的情感,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影响,只是已不再新鲜,不复当初的感觉了。
密封起来的东西,一样会坏,会变质,情感是无法密封的,或许更容易变质。
生活中什么都有保质期,凤梨罐头有,蜂蜜有,保险膜也有,连根水管子都有……可是情感呢,情感的保质期又是多久?
水烧开的声音,刺耳地响着,头痛欲裂,还是不要胡思乱响了,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乱想。
喝了点水,胡乱地填塞了些食物,又重新回到卧室里,沉沉地睡去了!
周一上午例会的讨论事项中,关于在C城开发新楼盘的事项依然是重头。翻了一下资料,新楼盘的地段熟悉得很,正是童馨居住的地方。看来,自己要成为她的房东了。陈勤想着。
他已经打算放下了,而现在兜兜转转,命运似乎总有它自己的安排,仿佛剧本早已存在,而每个人只是按照早已定好的剧情,去演绎自己的角色,希望或是失望,喜悦或是悲伤,亦是转瞬间的事而已。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勤只是很平静地微笑,心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开完会,陈勤约了孟珊一起吃饭。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迟到了一会儿,赶到餐厅的时候,孟珊正背对着我,低头仔细地用茶水涮洗碗和碟子,长长的直发从脸的两侧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细腻的肌肤泛着陶瓷般润泽的光。陈勤坐下的时候,她微笑着把干净的餐具递给他,手指纤细苍白,在阳光下能看见隐隐的青色血管。那个瞬间,曾经让他很心动。
来到餐厅,陈勤才意识到居然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家,饭桌上他默默地给她夹菜,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堆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坡”,两个人有默契地拣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聊着,一个人在说话的时候,另一个人必然面带微笑地仔细倾听。
唯有临走的时候,孟珊看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轻叹了一口气,略带抱怨地说:“这梅雨,下得人心里都潮湿了。”更新8.26
另一边,童馨却好像时来运转,接连好几个策划案都得到良好的回应,促成了好几张大单子。办公室的同事们纷纷怂恿,要童馨请客吃饭。
她很爽快地答应。
“我知道最近城郊新开了一家饭馆,那边的鱼做得非常美味,我现在就去订位置。”这是吃货大D。
一群人便又各自忙工作去了。
听到鱼,童馨却莫名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饭局。那时她刚从T城开完会回来,没过多久,窦萧公司便有大帮人马杀将来到C城,说是要常驻C城,开疆辟土,作为东道主,童馨做起了接待工作。
为了充分体现地主之谊,又为了省钱,童馨准备启用闲置了好久的锅碗瓢盆——请他们周日去她家好好吃一顿。
中国人民都是很好客的,身为地道的C城人更不甘示弱,为了打好关系,童馨决定好好地招待这些远道之客。童馨早早地便去超市买好了菜,将需要文火慢熬的排骨炖莲藕煨上,其他的蔬菜、配菜都洗得干干净净陈列在厨房的案台上。出于怜悯、慈悲的心理,童馨没有大清早就把那条鲤鱼收拾好。
估摸着人快来了,童馨便直奔水果摊去买些餐后水果,看着那么多圆咕隆咚的西瓜,想象着它们接受阳光雨露后慢慢地成长,将无法品味的天然的味道变成了那真实细腻的甜蜜,滋润着吃瓜人的心田,就觉得很甜。
领着一群人来到自己的住处,知道跟他们住的地方比起来,童馨的算是“特别”的了,不过还是希望到家里吃饭能让他们感觉更温暖,所以也就不怕献丑了。招呼他们自便后,童馨便奔赴重要战场开始了人鱼之战。
自从初中做生物实验杀过一次鱼之后,童馨便再也没有杀过生,我佛慈悲。可是越不忍下手就给它造成越多的伤害,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哪。混乱的场面令本来想帮忙的戴娟惊慌而逃,没办法,实在只能孤军奋战,这个时候多么希望一个英俊大侠披着蓑衣斗篷、踩着五彩祥云、扛着“小李菜刀”出现在厨房的窗台上。
“我想那条鱼如果能开口,一定会说,你折磨俺的肉体也就罢了,还要蹂躏俺脆弱的心灵。”身后出现了脚步声……
没有想到的是,窦萧那熟练的手法着实是厨房高手的模样。虽然没有斗篷也没有交通工具,但是他的形象一下子在童馨心里崇高了起来。看来T城的确就是一个造就“好男人”的宝地。帮童馨弄完鱼,窦萧还特意叮嘱了一下:“热锅凉油,煎的时候小心,别烫了手,有事喊我。”便离开了厨房。
也好,没他在场,童馨会放松一些,刚才系围裙的时候实在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三下五除二,其他的菜很快在童馨这个美食天才的手下诞生了。坐在桌边,不停地说着“多吃点”,看着其他人满足地吃着自己的作品,童馨就已经很饱了。她一向都是这样,做了一大桌子菜后,总是没有食欲。
可能,我就是这么一个精神食粮与物质食粮更看重前者的人吧。童馨自娱自乐地想着。
那天,饭吃到一半,比Super忙还要Super的戴娟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了,随后剩下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吃完饭就夺门而出,生怕要叫他们洗碗一样。
屋子里面突然只剩下童馨和窦萧两个人,虽然心态已经恢复到朋友的基准线,但是一种不太自在的感觉还是油然而生。为了弱化这种感觉,也为了让自己少干点活,童馨把他支到厨房刷碗去了。
“你洗碗我擦桌子,分工合作,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童馨边说边笑,又开始使坏了。
面积也就一平方米的桌面实在擦不了那么久,绕着桌子抹来抹去,直到感觉抹布快要破了。而锅碗瓢盆一大堆,让一个客人收拾着实不太像话,于是童馨还是大大方方地走进了窦萧的暂时领地,拿起白白净净的擦碗布,接过他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擦拭着。
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简单的流水线作业却突然让童馨觉得像是一家人,没有刻意,只有默契。感知着从他手指留在碗边的温度,顺着水滴传递过来,可能是水有杂质,所以导电性良好。微微的电流就在两个人之间穿梭着、传递着,一丝丝的麻麻的感觉。不敢多想,只是默默地感受。
他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我的感觉呢,童馨默默地想。
收拾完所有家伙事儿之后,为了表彰窦萧的杰出功勋,童馨还是决定带他去周边走走,感受一下C城里闹中取静的特别之处。
窦萧欣然接受:“好。”
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宠爱的眼神投射过来,一下子让童馨难以应对,难道这就是江湖传闻所谓“一笑百媚生”的撒手锏?为了转移焦点,童馨把目光投向了角落的西瓜,幽幽地叹气:“不指望它今天作任何贡献了。”
屋外已经昏暗了下来,童馨走在前面领着路,突然发现窦萧已经不在她的气场感知范围内了,回头催他,才发现他在往自己家阳台的方向看着,出神地看着。童馨很不解,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窦萧的答案让她很是意外:“没什么,认认门,下次摸黑也认得来。”
童馨干干地笑了几声。
他们在带着几丝路灯光线的小巷子里面走着,这里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在C市中心,但是在一些大树的围拢中却俨然成为了一个静静的小岛。也可能正是因为C城有很多这样的宁静,所以童馨才选择留了下来,在喧嚣中贪婪地寻找着心中的静地,而不会是因为在这个城市有过伤心的故事就放弃整个城市。
窦萧好像也很陶醉于这条巷子里带着丝丝香气的风,走着走着,便会听到他故意地深呼吸,好像过于高估自己的肺容量想多带一些氧气回去。
“这片土地可是风水宝地哦,所以这么多的机关要害都在这里。”童馨又开始重振大仙的声威。
“的确,走到这里还真觉得很森严。生怕做错事被抓起来。”也不知道窦萧说的做错事是什么事,不过这句话的幽默指数勉强可以,所以童馨又回应了一声笑。
“在北京有这么一句话,东富西贵,东边的人都是赚了钱往西边运。”童馨依旧介绍着一些野史,因为正史从来不让她觉得有趣。
“那样的话,我今天可没有带钱过来。”窦萧看着童馨居然行了个武林高手见面时的礼,说了句,“失礼失礼。”
看他有模有样的,童馨也极为配合:“知错犯错,该当何罪,拖出去,斩了。”说完两个人便默契地捧腹大笑。
边走边聊,长安街的夜市里,到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收藏了他们的笑声。
一个从小在江南长大的童馨,一个在T城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窦萧,都有着感知暴雨将至的气息的本领,于是两个人准备返回。童馨想送窦萧打上车,可他执意要绅士一下,送童馨回家。
他们前脚后脚地走到家门口,童馨打开门,转过身,看着窦萧静静地下楼,想要说什么却一时记不起来。他走了几步,居然回过头来,本来只是准备看几眼背影的,不料却与他的视线相撞,没有防备,只能下意识地抓住门框,让自己不要发生相对位移。
窦萧叮嘱了童馨下雨要关好窗,却没有提醒她要收衣服,就那么走了。
没过多久,暴雨便倾盆下来。这时候童馨才想起来刚才是想问窦萧要不要带把伞备着。拨通电话,他告诉自己已经打上车了,童馨焦急的情绪一下子平复了些,背景的声音太大,听不清楚他还在说些什么,便大声地让他回去后给自己报个平安。 坐在床沿,看着阳台窗外的雨,童馨心想:如果这雨早下几分钟,会怎么样呢?
后来隔了几天,童馨从八卦王戴娟那里得知,窦萧因为那天晚上的暴雨而发烧请假了,心里真是怎么都安定不下来,最终还是慢慢地按下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的每一个数字。其实他的号码很好记的,童馨喃喃。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童馨容不得自己变卦:“喂,是我,童馨。”
“嗯,我知道。”电话那头传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听不到以往那富有生气的声音,童馨真的着急了:“对不起,害你生病了,你怎么样了?多少度了?”
“没事的,不要说对不起,你曾经说过的,呵呵。”可能为了让童馨不要担心,窦萧还故意拿她开玩笑。
“那你的工作暂时放一放吧,好好养病。”童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有用。
窦萧突然咳嗽了两声:“放心吧,前段时间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不会有很大问题。”
可是他越想让自己放心,童馨就越放心不下:“你吃饭怎么办?”
“可以订餐叫外卖的,咳……咳……”窦萧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今天不要叫外卖了,下班我就过去。”没等他拒绝,童馨就挂断了电话。
那个时候童馨每天五点可以准时下班,看着电脑右下脚的时间刚到下午四点五十九分她就火速关机,收拾桌子。估摸着一分钟到了,拔起脚来直奔地铁。
从超市拎了一些米、青菜和牛奶就冲到了窦萧公寓的门口。喘了两口气,摁响了门铃。片刻后,窦萧便打开了门,看来他的确烧得不轻,脸色都发白,平时有力的眼神此刻变得那么虚弱无力:“你真的来了?我刚才电话里都没来得及说叫你不要跑来跑去的了。”
“我都来了,你就省点力气去躺着吧。”童馨冲着他笑了笑,让他安心地去休息。
“上了一天班也累了,你看你。”窦萧的眼中流露中一丝不忍。
“没事,不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我生病的时候朋友也会去照顾我的。”童馨坚定地看着他,告诉他自己已经决定了。
窦萧乖乖地回床上躺着了,童馨到了厨房就开始淘米、刷锅、洗菜。毕竟,生病的时候吃那些餐厅送来的油不拉叽的外卖对身体复原是没有好处的,这时候一点清淡的青菜小米粥可谓滋补佳品,富含维生素、叶绿素和铁元素。
趁着锅里还在咕噜咕噜的时候,童馨给窦萧倒了一杯开水走到他的床头,听到她走近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双眼。
“来,喝杯开水,这样能早点出汗。”
窦萧像个听话的孩子也没有说什么,就咕嘟咕嘟地把那水都喝下去了。杯子见底了,才张开嘴大呼道:“好烫啊。”
童馨无辜地露出同情的眼光:“都说是开水了,没让你喝那么快。”说完自己还是忍不住笑了。
“舌头都没有感觉了,呵呵。”
“那样也好,吃药的时候就不觉得苦了。对了,吃药了吗?”
“中午的已经吃过了,感觉好多了。”童馨感觉窦萧总在安慰她。
可是童馨更想要数据化的结果:“量体温了吗?”还没等窦萧回答,她拿过床头柜上的体温计,看着上次留下的读数“39.0”,呆了。
“天哪,这样下去会烧傻的。那边粥快好了,我先去给你盛粥。”
当童馨端着热腾腾的青菜小米粥走回窦萧跟前的时候,她分明能看到他眼睛里的激动,虽然,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但是她真的看得很清楚。
“趁热吃吧,不过不要像喝水那么快了。”真的需要像叮嘱小孩一样叮嘱他。
窦萧接过童馨手中的碗,低着头,静静地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腾着热气的粥。暗沉的壁灯下,童馨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只想一个人静一下好好吃饭,童馨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粥,坐在床头,陪着他一起吃。
窦萧吃完最后一口,抬起头看着童馨:“很好喝,感觉很温暖。”
“那你坐着消化一下,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转眼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在被督促着喝了很多杯热水之后,窦萧的额头已经出了不少汗。童馨帮他用干毛巾轻轻拭去粘在额头、发迹和脖子上的汗水,心中的石头也渐渐落地。
窦萧躺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你身上出汗了吗?”童馨怕捂着汗不好。
“嗯,出了很多,看来你的粥和开水真的比药厉害。”什么时候窦萧都不忘幽默。
“那你用干毛巾擦下身子换件T恤吧,这样会舒服很多。我先出去。”
走回房间,窦萧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看上去精神了不少。童馨递过体温计示意让他再量一下,自己拿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去放在了浴室。几分钟后,他从腋窝下拿出温度计,看了看,开心地说:“你看,真的退了不少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还有38℃呢,不过前面的一度还是值得表扬的。”这个时候,童馨俨然一副儿童医院护士阿姨的口吻。
“我再睡一觉就会完全好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那一晚,童馨却坚持留了下来,因为久病成医的她知道晚上是体温最容易回蹿的时候。于是,她每隔半个小时就从客厅的沙发奔到床头叫醒窦萧喝开水,每隔一个小时给他测一次体温,直到凌晨五点,他的体温终于降到了36.5°C。
这时童馨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看完体温计,整个身体的弦就彻底松了下来,趴在床沿瞬间就沉沉睡去了。
恍惚间,呼吸声越来越近,童馨隐约感到有片暖暖的嘴唇贴近自己的面颊,是那个熟悉的温度。她想睁开眼可是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只是静静地享受着那唇在额头、在眼睛、在鼻尖、在脸庞、在耳际滑动。
一种莫大的磁场,让童馨无法挣脱,也无法清醒过来,闭着眼睛感觉他的柔情,顺从地呼应着。耳边细细的呼吸声让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为之动容,他用软软的手指轻轻地从耳际向枕边撩拨着她的头发,轻轻的触摸激荡着她浑身的每一根神经。
……913更新
“快醒醒,不早啦,童馨,要上班了。”童馨感觉有人在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肩膀。
“不要啦,不要啦。”她还不想放开那种炙热的温度,使劲攥着手里的被子。几秒钟后,童馨一下子坐了起来,“啊!”惊声尖叫把站在她面前的窦萧吓了一大跳。
当自己发现刚才那些都是梦,童馨从脖子到脸一下子都烧了起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春梦”?童馨从床上一跃而起,奔到浴室,让凉水好好让自己清醒一下:“童馨,发烧的不是你好吗?”她严正地批评了自己!
经过几分钟冷静下来,童馨走出浴室,才想起来睡去的时候明明是坐在床边的,可是刚才又明明是从床上蹦下来的,怎么回事?没发生什么事情吧?那些是梦吧?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为了确认,童馨特意问了一遍:“我,我怎么在床上?——我刚才是在床上吧?”
“你累了一个晚上,需要一张床好好睡一下。”窦萧看来精神好了不少,那个熟悉的亲和的笑容又浮现在了脸上。
“那你刚才睡在?”童馨有好多问题啊。
“沙发。放心吧,我很正常,不动兄弟的。”窦萧开起玩笑来还真是不客气。
童馨嘟着嘴:“那我怎么就在床上了?”
“我退烧了,有力气了,不过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啊。”窦萧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知道我重,还不省点力气,哼,活该。”童馨冲他做了个鬼脸。
窦萧微微笑了笑,指了指挂在墙上快指向8的时钟,说道:“别浪费时间了,快迟到了。”
“啊!要迟到了。”童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拎起包包夺门而出。刚跑到电梯门口,与戴娟撞了个正着。
“Morning!”戴娟像在MSN上看见童馨一样地打招呼。她什么也没问让童馨很奇怪,作为八卦大王,窦萧的同事,她会不会误会呢?想到这里,童馨便极力解释起来,可是好像越说越乱,越描越黑。
戴娟会意地点了点头:“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以后我们慢慢说。”
童馨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电梯。
急匆匆地跑到单位,刚好九点,上班的临界点,刷完门禁,坐定后,童馨才发现走的时候忘记问窦萧后来有没有再量体温,迅猛地拨通了他的手机,知道一切都还正常,而且他在自己的劝说下愿意在公寓里再休息一天时,童馨才安下心来开始工作。
但是,早上遇到戴娟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窦萧呢?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呢?
“小童,过来一下。”主管又在叫人了,把疑问放在了一边,童馨条件反射似的就冲进了主管的办公室,听候他的差遣。
原来这次不是布置任务啊!“昨天的那份策划稿写得很不错,设计也很好,主任很满意,继续努力。”主管投过来表扬的目光,这种目光支持着童馨这个职场新人克服了不少困难,“这份终稿,拿去保存归档。”
童馨接过那被反复改过来改过去的终稿,笑了笑:“谢谢!”
“昨天走得像一阵风一样,是不是有急事啊?”主管带着些许八卦的眼神看着童馨,谁让她跟他太熟呢,就跟家里人一样。
“我朋友生病了,着急去看他。”还好中文的他/她同音,不像英语,一听就知道男女。童馨暗暗抹了把汗,她没有撒谎,对主管,她只会有所保留,但是从来都不会欺骗。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很信任,很关心自己。
“嗯,你自己身体也不好,要照顾好自己,回去工作吧。”每每看着主管温和的、赞许的眼神,听着他点点关怀的话语,童馨都会觉得自己并不是身在异乡,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有些事情不解决便始终无法面对,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座位,没成想“想曹操,曹操就到”。信息时代,一切都更为敏感,不用说出口,便早已被人感知,是戴娟的短信:“Supper together?I know you must want to talk to me.(一起吃晚饭?我想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
她真是善解人意,真怀疑她是不是线形动物门的一种——蛔虫。“Okay,see you then.”然后按下了Send。
童馨偶尔也会加班,于是共进晚餐改成了喝咖啡。
那天的星巴克居然还特意留下了童馨喜欢的沙发座。不过,也不知道星巴克到底是为了节约空间,从而节省成本,还是不想让人坐得那么惬意,好快点离开,腾出位子来给下一位消费者,他们每个地方的分店都放了太多硬邦邦的木板凳。即便是稀有的沙发座,也都是不够舒适的款式。
相比之下,上岛咖啡虽然饮品的味道一般,但是那些能让人埋在里面的大沙发真的能给人一点休憩的空间。没办法,写字楼里的星巴克当然是供人Business之用,所以Tough的目的必然导致Tough的座位。
不出意外,童馨依旧是那个提前到的人,进门看到最后一桌沙发椅,便毫无犹豫地冲了过去。在学校待了那么多年,可能大家都形成了这种条件反射,看到合意的座位后下手就超音速般地快。曾几何时,占座成为了一种共识、一种技能、一种时尚,在自习教室、在食堂、在图书馆。当然这是完全不同于在公交车上和人抢座位。
戴娟很守时,进了门看见童馨,老远便开始打招呼。深蓝色的T恤、一条闲适的牛仔裤,和穿着制服开会的感觉还真是很不一样。“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戴娟直截了当地问道。
“嗯,”童馨点了点头,“早上的事情,你不要误会窦萧。”
“嗯?”
“他生病,我只是过来照顾他,他发了一夜烧,你千万不要多想。”童馨尽量用地球语言说清楚她的意思。
戴娟用理解宽容的眼神看着我:“我相信你,放心吧!我约你出来并不是对你们有误会。”
“那是为什么?”童馨很好奇。
“虽然我们面对面地交流的次数为数不多,但是通过平时MSN上那么多交流,我认定你是一个善良纯真的好女孩,挺少见的,呵呵。”戴娟停了一停,似乎在酝酿什么,“我不想看见你难过,在你跟我说那些心事的时候,我都觉得心痛。”
她带着怜惜的目光看着童馨。“窦萧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这样付出不值得。”平时从来没有愁容的戴娟,此刻脸上却分明写满了对童馨的担忧。
童馨真的感激于她的关心:“谢谢你!我上次离开T城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他告诉我他们的事情了。”想起了听到的那些故事,想起了曾经不知所措的心痛。
仿佛心事又被戴娟察觉,他喝了口咖啡,认真地看着童馨:“你真的放下了吗?”
童馨没有能以最快的速度回应,支吾了一下,没敢正视她的双眼:“放下了。”童馨想,看来自己还是不善于撒谎,而戴娟又是蛔虫:“你很优秀,又善良纯真,当然长得也……”戴娟在找一个合适的词,“很可爱,从追你的人里面选一个,让自己轻松一点。”
身为过来人,戴娟必定深谙恋爱之道。童馨也一直相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道理,于是只好说道:“我只是想作为一个朋友关心他,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幸福就好。”心里面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但是语气是坚定的。
“你这个傻姑娘,什么时候你才能为自己着想一下,为自己争取一点幸福呢?You deserve it!”戴娟真的严肃起来了。
“其实,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幸福,我就挺快乐的了。”童馨冲她傻傻地笑了一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只是怕你作为窦萧的同事,会对他有看法。答应我,如果真的关心我,就不要误解他,好吗?”
听到童馨只是在为窦萧说话,戴娟沉默了一下:“你呀,公事、私事我能区别对待,别瞎操心了。”
童馨开心地答道:“谢谢!”像是犯错的孩子得到了正在生气的父母亲的谅解。
面前那杯焦糖玛琦朵的蕴蕴香气这时才在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
什么事情都不再搅和的时候,童馨就彻底放松了,心情好,工作也就特别好。主管好像发现了这几天童馨精神状态细微的变化,大清早童馨傻笑着叫“主管,早”的时候,他便关心地说:“前两天看你心不在焉的,还以为你生病了呢。”而后脸上又泛出和蔼的笑容,“现在看见你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也就放心了。”
童馨抿着嘴呵呵了一下:“谢谢主管关心。”
“快去工作吧。”随后他便拿着茶杯接水去了。
童馨在他身后大声“Yes, Sir”了一下,差点没让他摔一跤。
下午的时候,童馨收到一条意外的短信:“晚上有空吗?”窦萧的,好奇怪啊,难不成要约我?
“没什么安排。”童馨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
“可以约你吗?”这让童馨很吃惊,难道是一对一约会?
在辨识不清楚方向的时候,童馨就选择了条感觉上正确的道路:“可以。”
“今天可能要晚点下班,要不晚上一起找点活动,反正也是周末了。”越看越觉得不安了。
“你想去哪里啊?”童馨先探探路。
“你说吧。”
经过这么你来我往的慢条斯理的对话,中国移动本来只能赚三毛钱的,最后却赚了不下四块钱,因为窦萧说既然童馨喜欢跳舞,那就去蹦迪,而最后两个人达成了共识——晚上去Banana。
那种地方可能比酒吧更暧昧,因为语言交流基本不可能,哪怕是吼,也难以在耳膜中引起震动,所以所有的所有只能通过肢体语言来表达。况且周五的夜晚,想放松或者想放纵的人太多,舞池肯定会很拥挤。那么近的距离实在不是童馨的心理能承受的。
于是,这个时候,死党的作用便出现了,一个电话很快把援军搞定了。
十点,三个人在门口准时碰面,窦萧看到童馨带了个保镖过来,也没说什么,笑了笑,和童馨的死党开始了陌生人初见时的寒暄。
从售票前台,一步一步走上那宫殿般的主楼梯,一步一步地也就接近了那个让人震耳欲聋的世界。如果说北京已经是一个喧嚣的世界,那么里面那个小世界便更为喧嚣——写满了诱惑和欲望、发泄与放纵、青春与激情,所有的一切都融合在几百分贝的动感十足的音乐中。
由于他们三个人来得还算早,所以很快便找到了不错的位子。坐定后便能更清楚地看透这个世界,里面上班的和外来务工人员均已早早到位。夜色还没有完全弥漫开来,蠢蠢欲动的感觉却早已蔓延。
童馨突然想起有次周五晚上在MSN上和同学聊天,说道:“已经十一点了,好晚啊,该睡觉了。”结果答曰:“啊?周末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当时就倒。来到这里才发现,的确周末的夜生活在这里真的才刚刚开始,这个时段仅仅才是预热阶段。
人少的时候可能还缺少足够的动力让人的身体舞动起来,所以他们三个人还只是要了一瓶红酒,在觥筹交错间想着自己心里小小的想法,实在压制不住表达的欲望时,他们便会凑近一些大声地“呐喊”起来。
都说红酒是暧昧的酒,不知道是因为它的香气、它的味道,还是它那内敛却能让人感觉到激情的颜色,又或者仅仅是因为那精美的高脚杯。几斟几饮过后,身体的细胞便开始活跃起来。
看着舞池里渐渐多起来的“舞者”,喜欢跳舞的童馨和活泼好动的死党好像再也不甘于坐在凳子上想象着每个部位的运动了。礼节性地邀请了窦萧,不过不出所料,他的确说了一句:“你们去吧,我看座位就好”。
纵身跃入舞池,童馨跟死党便开始宣泄青春了,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迪厅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来的地方,但是她们却从来不排斥这种让人热舞的地方,就只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她们相信这只是一个空间,做不做、做什么全凭自己罢了。“喜欢跳舞就来这里”,也正是人群中间某个“群落”来这里的初衷。
随着撩拨心弦的每一个鼓点,童馨和死党尽情地扭动着Hip、摆动着Hop、让身体从上到下舒展着,蜿蜒着,用最性感的舞姿表达着心中的热情,时不时还默契地来几段小小的配合。跳动着,并不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只是为了自己内心的愉悦和满足。
童馨时不时地总会借着昏暗跳动的灯光向他们的座位看去,感觉窦萧面朝的是自己所在的方向。本来他想约自己,可是自己却选择了不能好好交流的迪厅;本来他想单独见自己,可是自己却找来了几百瓦的大灯泡。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
真的,不见他的时候总是那么坚决,一旦当他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微笑,哪怕只是一个注视,心里的小鹿就乱蹦,一切坚定就开始动摇。要是在战争年代,我估计肯定过不了用他作为诱饵的“美男关”吧,童馨想道。
两点多的时候,当他们都觉得应该回家了,一场约会便在窦萧把她们一个个送回家的过程中结束了。
躺在床上,童馨觉得耳膜还在惯性中无规律地震动着。1028
剪不断,理还乱,加上越避之不及的越会发生,一切混乱便慢慢变成了混沌。
因为两家公司的业务范围有交叉,所以窦萧和童馨同时被邀请参加了一场舞会。作为公司的文艺骨干,童馨怎么都逃脱不了出席的命运。平时什么都不加掩饰,不加隐藏,把什么技能都让领导知道了,原来也不是好事,到这种节骨眼儿上连撒个小谎都毫无机会,怎么着都需要一两个会跳舞的去撑撑场面,正所谓“形象问题”或“面子工程”。
周五才蹦完迪,周六晚上却又被临时通知要去参加舞会,童馨觉得自己都快成Dance Queen了。
在只能选择去的情况下,又一个难题来了——该穿什么。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晚宴的童馨,着实没有适合这种场面的行头。这可愁煞了贫苦的她,总不能为了一次活动去买一件只能穿一次的奢侈衣服吧?那时的童馨多么希望自己是童话中的灰姑娘,会得到好心仙女的帮忙,只要仙女棒那么一挥舞,立马就会有一身亮眼夺目的晚礼服在身,连头都不用梳理。可是自从她这个被号称为天使的天使流落人间后,就再也没她身上发生过什么神奇而美妙的故事了,所以Day Dreaming结束。
从衣柜里面千挑万选,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件及膝旗袍。正好近两年流行中国元素,穿旗袍也不会太失礼。为了配合旗袍上的古典元素,也将长发盘起,装一把成熟和淑女好了,呵呵,虽然那并不是童馨惯常表现出来的风格。
穿上银色的高跟鞋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的时候,或许因为脚上闪耀的鞋而挺拔自信了起来。虽然今天辛德瑞拉还是原来的灰姑娘,但是一旦把跳舞时习惯的站立姿态表现出来,就会有十二分的自信穿过人们的目光,走过拥挤的人群。这也许就是女人喜欢高跟鞋的原因吧。
寻找同类的急切心情让童馨很快就找到了组织,看到熟悉的面孔便会让人安心。但是,突然,那张熟悉的面孔又撩拨起了她内心阵阵的涟漪。童馨微微转身准备从身边的自助酒桌上挑选喜爱的饮料,可是就在视线画过一道圆弧的时候,远远地看见窦萧正端着红酒杯与人聊天,越过背对着自己的那个人的肩膀,童馨还是清晰地看见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距离不够远,还是因为实在难以磨灭。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也有心电感应,窦萧居然朝向了童馨的方向,看见她便露出浅浅的一笑,哎呀,最令童馨难以招架的,便是他的笑容。童馨立马转回来,生怕自己激动之下做出惊人的举动,杯中的饮料差点洒了出来。
晚餐过后,舞会在悦耳的音乐声中慢慢进入状态,起初三三两两聊天的人群也都开始邀请或被邀请着进入中央的地毯上翩翩起舞。虽然不是很擅长交际舞,但是坐在一旁默默地欣赏也别有乐趣。
看着同桌的人起起坐坐,童馨还是没有接受别人邀请去跳舞的动力,哪怕是晚宴时几杯红酒的刺激之后。主管可能实在看不过去了,开始了唇舌劝导:“小童啊,去跳支舞吧,这里这么多优秀男士,也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嘛!”话音还未落,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了童馨低下头害羞的眼神中:“请问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童馨应声抬头:“怎么是你?”
“去吧,吃饱了饭还是应该动一下的。”身后又是一股无名的推力。
窦萧微微低下的腰还没有起来,一只手臂背在身后,一只手就那么真诚地伸向童馨,绅士地等待着答案,童馨没有办法再次拒绝。
一样温柔地牵着童馨的手,像在外滩,像在机场。虽然这次只是轻轻地扶着手指,但是童馨却能清晰地分辨出那坚定的力量——就像绝对不让她在中途跑开一样。
随着耳熟能详的《小夜曲》缓缓响起,窦萧轻轻地将手扶在童馨的后腰上,都说上一寸就是只把你当朋友,下一寸他就是流氓,可是窦萧的尺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是华尔兹恋人的那种恰到好处。
这首曲子没有太多的故事,只是描写了在皎洁的月光下舞者和着音乐尽情地表达着心中的激情。童馨想,也许就像我跟他一样,没有什么故事,有的只是那种微妙的感觉。窦萧是个很好的舞者,跟着他,童馨的步伐很快娴熟起来,渐渐地他们竟然一起找到了表达音符的默契。
放松下来后,随着他的节奏和方向,童馨再也不想,也不愿意去躲避他的目光,而是尽情享受着幻境般的世界。当被拉着转起圈来的时候,周围所有的事情都模糊暗淡了下来,哪怕这里的光线再怎么充足。这一刻,感觉灰姑娘变成了全场最美的公主。
突然猜想着辛德瑞拉在皇宫的时候是否也有着相似的感受,那种王子与公主眼中相互的唯一。痴痴地陶醉着,怎么都找不到北,只是心里在偷偷地担心着十二点钟声的敲响。
还没到午夜,舞会便已经散场,很多人还围在宴会厅里饶有兴致地碰杯、交谈,一伙人已走出大厅准备回家恋上自己的床。让领导们打上车先走了,童馨一个人微微发晕地站在酒店门口等待着下一辆计程车的到来。
就在童馨还沉浸在一段段圆舞曲的小资情调里面的时候,就在她还在留恋那一步步美妙激情的舞步的时候,就在她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又变回了灰姑娘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童童,我送你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曾在睡梦中听过,应声低头,发现是刚才在自己对面让我神心飞扬的人:“啊?”童馨实在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愣在那里许久,只听见后面传来很多车滴滴摁喇叭的声音。
“上车吧,后面人过来群殴,我可招架不住噢。”
看着那么混乱的场面,童馨实在想不了什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终于随着车的启动,后面那些噪声也选择了平静。
“你是要回家?”那种疑问好像并不是想得到肯定的回答,又或者他是这么希望的。
“嗯。”童馨还是规矩地选择了初定的计划。
“童童,”他的的确确在这么叫童馨,刚才真的没有听错,“我们找个地方待一会儿可以吗?”
也许是月色太美好,童馨禁不住美色的诱惑,禁不住心里小鬼的造反,最终还是答应了。
轻舟里,两个人挨着坐着,关掉了电瓶,任凭夜晚的风吹动着船飘荡着。远离了陆地,便好像远离了尘嚣。虽然他们离开那些喧闹的人群不过就几十米,但是却仿佛完全进入了另外的世界——只属于两个人的静谧。
沉默无息,窦萧不开口说话,于是童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天气真不错?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台词,想不到其他的,只能干坐着。
“童童。”窦萧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所拥有的世界的沉寂。
“嗯?”童馨还是不太习惯他那么叫自己,“怎么了?”
“刚才和你跳舞的感觉,”窦萧顿了顿,“真希望那支《小夜曲》永远不会结束!”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对自己说出心里的感受,可是童馨却只能客套地应和:“你跳得很棒。”
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从远方收回,落在了自己身上。童馨向左微微转身,却已经被他伸出的右手搂住了腰,一把便将自己拥入怀里。一切发生得那么快,童馨不知道是自己反应太慢,还是根本就不想反应什么,总之她只是顺从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真不清楚到底是顺应了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抑或顺应了内心由来已久被压制的渴望。
窦萧伸出左手轻轻地托起童馨的下巴,让她面对着他。那坚定炽热的眼神把童馨浑身都燃烧了起来,在岸边霓虹灯的闪耀中,童馨却看不到他眼神里的闪烁。
窦萧将头稍稍侧倾,向童馨的脸慢慢贴近。当唇与唇的直线距离为零的时候,童馨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如果是梦,那就永远都不要醒来吧。
“童童,我们不要再做兄弟了,好不好?”
耳边传来那轻微的声音却在童馨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混乱,迷茫,但是她想跟着心走,当眼泪还没有彻底脱离眼眶的时候,童馨使劲“嗯”了一声,便深深地被他紧紧拥在了怀里。
“鱼对水说:你看不见我的泪,因为我在水中;
水对鱼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当两个人的心再也没有隔阂的时候,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爱呢?窦萧给了童馨坚定,坚定地打开了他的心门,童馨看过去,就不想收回自己的视线。有了他认真交往的承诺,便没有理由再退缩,不光彩的小三的称号也不会与自己有关了。
提早请了年假,随窦萧一块回T城,虽然白天他还有很多工作的事情需要处理,但是至少在他下班后,还有宝贵的周末可以共同度过。哪怕只是感觉离他很近,童馨就会觉得很满足。况且,一周的时间,同去同回,别有一番甜蜜滋味在心头。
于是,就这样,童馨去了T城,与窦萧正式确定了关系。
某天,童馨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好些东西回来,本想自己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慰劳一下辛苦一天的窦萧,可是没想到刚开始动手,便接到他的电话,说要带自己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也不知道他口中的特别会如何特别。
人与人之间就是很奇怪,你总会和某个人拥有莫名的感应能力,但凡关于窦萧的事,童馨的天线就会特别灵敏,电梯停靠本楼的细微声响刚刚传入耳中,童馨就能准确地判断一定是他。
门被打开,如果这个时刻用电影慢镜头播放的话: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点一点更多地出现在童馨的眼中,童馨体内积压的思想和爱恋感受如果用坐标表达,一点点地向上滑动,直至到波峰的爆发——童馨跑过去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如果肉体能似精神一样穿过物质的阻隔,进入他的心里,童馨更愿意埋得再深一点。
窦萧爱溺地抚摸着童馨的头发:“我换件衣服,咱们出去吃。”
披着夕阳的余晖,带着一身欢愉,两个人手牵手有说有笑地在小区里晃荡着。走着走着,老远就闻到了舒心的香味,走进巷子才发现一个不是很起眼的面馆,门框上方挂着一个匾额,上面用可爱的幼圆字体写着更为可爱的名字——小面馆。
刚走进门,老板娘热情的欢迎就扑面而来,看来窦萧的确是这里的常客。店面虽小,里面却干净别致,几个老榆木做的方桌周围随意地摆放着类似木桩的圆柱形木凳。墙上挂着几幅革命风格的“红色”老画报,虽然朴素,但是很有特色,有回归的感觉。
老板娘过来招呼他们,每每还和厨房里的男人对话,听上去应该是一对东北夫妻,声音并不柔美,却充满了温情。一个可爱的男孩在柜台后面开心地玩着几辆小汽车模型。在吃面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谈笑风生。
即使还没有吃上面,也早已感觉很温馨了,童馨想,这应该就是窦萧说这里特别的原因吧。虽然作为南方人来说,童馨平时对面条并不是很感冒,但是融入到这个环境中后,那清香的牛肉面汤味却给了她无与伦比的诱惑。
为了能和窦萧吃一碗面,童馨特意跟老板娘点了一份大碗双份牛肉面。吃面突然让童馨想起爱情电影中一句很感人的台词——我吃面,你喝汤。
两个人正谈笑着,那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原来那些汽车模型都是窦萧送给他的,看着他摸着小孩的头,颇有一副好爸爸的模样。童馨心想着,他小的时候是否也一直期盼着自己的爸爸能给自己这样的父爱?
一碗牛肉面下肚,童馨没想到面食也可以如此好吃,到C城那么多年了,还没有习惯北方的饮食,可是就这么一碗简朴但不简单的牛肉面居然能让她如此食指大动。
看来,饮食的最高级别的确不是在于食物本身,也不是众多名家所追捧的令人难以理解的文化,而是同吃的对象和环境。再说能和窦萧同吃一碗面,除了腻腻歪歪的爱情小甜蜜之外,颇有些阶级友谊的味道在里面。
只是当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知道窦萧有没有吃饱,因为回想起来好像自己吃多了一些。童馨便弯下腰对着他的胃大声问了一下:“你要是还饿的话,就叫两声!”
的确没有回应的叫声,于是童馨直起腰,满足地毫无愧疚地点了点头:“嗯,乖。”
窦萧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到底在干吗,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声辩了,只好无奈地冲童馨笑了笑。童馨就当没有看到他眼神中划过的那缕感情色彩,挽着他的胳膊就准备出门了。
就这样,两个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家小面馆,洋溢着爱与温馨的三口之家的小面馆。没想到,就在从面馆回家的那么一小段路上,童馨却收获了更大的惊喜。
窦萧居然邀她一起去遥远的巴塞罗那,西班牙,那个充满诱惑与热情的地方。童馨在周围人眼里可能是比较有生活情调,喜欢浪漫,或者用时髦一点的说法就是小资吧。但是这个意外的意外真的让她有点喜出望外了,沉默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I love it!兴奋之余,童馨直接跳起来抱住了窦萧。多么期待,虽然还需要折回C城办手续请假,但是一切都显得那么值得。因为I’m hungry for his love。
从来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但是能在云端停留那么久,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天使回到了家——天堂。童馨没有翅膀,但是她能飞翔,牵着爱人的手一起在风中穿梭。平时要是这么长时间坐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觉得不爽,但是没想到爱情的力量就是这么伟大,她将身体各项机能的按钮都调控到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范围。他们一起看看电影、说说笑话、学学西班牙语,共同分享本来味道一般的旅行餐,时间便很快跑到了身后。
睡着的时候朦朦胧胧听见《虫儿飞》的旋律:“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伴着背景音乐,两个人身着白色轻纱的武侠装扮,摆着电影镜头里老套的Pose:两人都横着,男主人公在后面一只手轻轻抓住女主人公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搂着她的腰;而女主人公则被触碰得一脸羞涩,另一只小手摆出兰花指造型,心生妩媚;两人四目相对、春波荡漾,慢慢在竹林中飘过。
还好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留下哈喇子的痕迹,童馨刚有点清醒过来,窦萧便凑过来说:“醒啦?”
他的笑里好像有一丝邪气,童馨又摸了一下脸,确认自己没有流口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是啊,怎么了?”可能的确坐太久飞机了。
“哦,刚才看你睡着的时候还在笑呢,做什么梦了吗?”窦萧的眼神投来更多诡异的试探性笑容。
童馨推开他轻拍自己脸的手,傻傻地笑了:“哪有啊?没有啦!什么梦啊?不知道呢。”
就这样,飞机在两个人有一出没一出的对角戏中,稳稳地着陆到了巴塞罗那的土地上。一片随处都透着红色浪漫与激情的地中海风情的旅游胜地——早早地看了很多关于巴塞罗那的介绍,童馨的心里早已按捺不住那份喜悦和激情,飞机停稳之后我的一切行动都开始迅猛起来。
窦萧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问道:“你不累吗?需不需要先好好休息一下,倒倒时差?”
而童馨根本不知道时差所谓何物:“不累了,好想现在就投入地中海的怀抱。”身体里面每一个细胞都兴奋了起来。
窦萧微微笑了笑,宠爱地说:“你呀,就是一大孩子。”
童馨很早便向往这个被安徒生称为“西班牙的巴黎”的海滨城市,巴塞罗那依山傍海,古老建筑和现代风格融汇在一起。现代艺术巨匠,如毕加索、米罗、达利等人都诞生于这座“艺术之城”。“建筑界鬼才”的安多尼·高迪更是因受到理性主义的影响,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增添了很多现代的灵动元素,圣家族大教堂便是在他搭建的生命框架中有了自己的灵魂,只是教堂从1882年开始兴建,一个多世纪以来,仍没有竣工。
文艺复兴时期,著名作家塞万提斯赞誉她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对于童馨这个热爱艺术却又不是很精通的人来说,能来实地感受一下此种文化气氛熏陶,真是一种天赐的礼物。所以自从坐上飞机,那种急不可耐的情绪便分分秒秒地在升温,现在办理入住手续便是我投入“天堂”之前的最后一步了。
简简单单一家酒店就好像是巴塞罗那的一个小小缩影——简约的后现代主义的设计风格彰显无遗。会客区的几张欧式米色长沙发在黄绿相间的大几何图案背景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舒适,就连前台接待处迷你的类似玻璃质地的摆设一看便知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进进出出的人们脸上都闪动着令人羡慕的笑容。大家总说音乐不分种族和国界,笑容又何尝不是呢?
拿到门卡后,童馨连骗带拐地督促着窦萧动作快一点,于是,刚刚进门把东西放下就准备出门。
一走到门口,童馨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窦萧说:“一直都只顾着自己Happy了,还没来得及问你累不累,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窦萧说没事,可是童馨能感觉到他些许的疲劳,自己其实应该也有点,只是被初次出国的喜悦给深深掩埋了。童馨退进房里,关上门,一边嘿嘿笑着说道:“我其实有点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再出去吧。”一边推着他退回了房里。
这么说窦萧便很快同意了,还谢了谢童馨的细心和关心,童馨心中不禁暗暗窃喜。现在的年轻人总被人们冠以“以自我为中心”、“不知天高地厚”、“娇生惯养”等殊荣,其实只是老一辈对于现在这一代年轻人在比他们优越得多的成长环境下长大,抱以过多的担忧和过高的期望罢了。
年轻人也会关心别人,在别人不经意的时候以自己的方式,没有客套,更为直接;他们也会信守承诺,在整个社会高呼提高素质、倡导诚信的时候,以自己近乎愤青的眼光,没有逃避,更为主动;他们也会努力去爱,在很多人都觉得社会过于开放没有道德底线的时候,以自己对爱的执著追求,没有犹豫,更为明确。
就像现在,童馨和窦萧在一起,不过是各自真我本我的回归,爱情,其实本来就应该是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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