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这么多年,谢谢你还在,一如 当年,初心未变。 —梁芳草
1
半个小时前,梁芳草穿着火锅店的制服,故意摆出笑脸,站在门口拍了一张自拍给父母和大姐发了回去:“爸爸,妈妈,大姐,我这个假期都在我喜欢的火锅店打工!刚吃完年夜饭!吃得可好了!我们老板还来给我们发红包了!真是超级开心!”
照片发过去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这是梁芳草第二次没回家过年。
她想回家,又不敢回。家里属于二姐的痕迹太多了,与二姐有关的记忆也太多了。二姐因为她出事了,又因为她失踪,她没有办法不自责,她做不到继续心安理得地暗恋陆长亭,甚至不能面对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情绪的家人。
她得到了太多太多的爱护,只是她的固执给了亲人们太多太多的伤害。
所以,自从她来上大学之后,她就再也没回过家。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很满,除了专业功课考研,她还去做社工,考了一些证,每个周末、每个假期都会去打工。
当然,她和家里的联系还是很多。即使是掉着眼泪想死的时候,她也会堆起笑脸,给爸爸、妈妈发她高高兴兴地吃饭、工作、学习的自拍。
她发现自己的摄影水平越来越高了,拍出来的照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在开心地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人们都喜欢在外面吃年夜饭的关系,店里客人特别多,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半,梁芳草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幸好,因为过年的关系,今天没有无理取闹的客人,她虽然累,但还是能忍耐。
快晚上十点的时候,梁芳草刚抽出了空儿喝了杯水,就听两个同事姐姐在悄声讨论:
“嗨,29号桌来了一个小哥哥,特别帅气,特别有气质!呀,好想为他服务,但是他说他有认识的服务生哦。”
“他认识谁呀?”
“不知道,连店长都过去了!”
嘁,吃个火锅还要点人侍候吗?真是够少爷的。梁芳草不以为然。
“梁芳草!快,店长叫你!”
“哎!”
梁芳草小跑过去:“店长,我来了!”
“芳草呀!29号桌的客人由你服务。先生,这就是我们的梁芳草服务生,祝您用餐愉快。”
店长对客人恭恭敬敬,梁芳草也转头对客人微笑行礼:“你好。我是今天为你服务的12号服务生梁芳草,祝您用餐……林之沐?!”
“晚上好,12号服务生。”林之沐抬头,随后把点单平板给了老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听说你在这里打工,大姐特意叫我来光顾,怕你把所有客人都得罪光,拿不到工资。”
“你放……屁……干吗呀?我可是优秀员工来着!那个,店长,他是我朋友,您去忙吧,我会照顾好的。”店长在场不好说话,梁芳草把一脸蒙的店长支开,拉开椅子就坐下了,“你跑来这里干吗?”
“吃饭。”林之沐回答简洁。
“你干吗来这儿吃饭?你为什么不回家?”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今天是除夕呀!过年呀!林爷爷可是那种超级有威严的大家族家长,规定儿孙们必须每年回去一起过年、一起吃年夜饭的,现在都已经十点了,林之沐离家还有上千公里呢!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吃饭?”林之沐把筷子递给了梁芳草,“菜上来了,帮忙下菜吧,帮忙吃也行。”
“我不能吃的!会丢工作!”梁芳草忽然想起了什么,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要整我!不要去投诉我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烫!告诉你,本姑娘在火锅店打工,精通吃火锅的秘诀,今天给你服务服务!一般人我都不告诉!”
“真发愁。”他盯着菜。
“愁啥?你不回家,会挨林爷爷打吗?我还没见过你挨打,到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回去观看。”
“我是替你们老板发愁。他把你这样的吃货请来做服务生,菜不会偷偷不见吧?”林之沐看着梁芳草,脸上仍然是淡然的表情,但是眼底的笑意越发地浓了。
“我去!你不要随便诋毁我好不好?都告诉你了,我是优秀员工!毛肚好了!吃!”她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哦!优秀员工呀。”
“当然!我非常优秀的!昨天刚拿过优秀员工奖!虾滑好了!快吃!”
“我为什么要快吃?”
“快点吃完快点走呀,今天我们店客人多,我不能光伺候你呀。”
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那顿火锅,林之沐慢悠悠地吃着,一直吃到了十二点半。梁芳草从兴致勃勃地介绍烫菜秘诀到坐在他对面有气无力地把青菜、羊肉往锅里放:“哥呀,你吃得也太多了,可别像我把胃给撑破了,做手术特别痛,我告诉你。”
林之沐慢条斯理地吃着菜:“我又不是你。”
其实他早就饱了,只是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在这个傻丫头却因为一些往事傻乎乎地独自在外过年的时刻,他想和她在一起。
即使她并不知道他的心意。
2
陆长亭和梁芳华离开后的第一个夏天,梁芳草胖了不少,原本便有些婴儿肥的脸圆得像一个饱满的苹果,皮肤也白了一些,眼睛黑白分明,小嘴不停地讲着各种笑话段子,逗得和她在一起的人都很开心,她自己也经常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和两个有双酒窝的姐姐不一样,她只有左边脸颊有酒窝,笑的时候特别明显,看起来非常可爱,至少在林之沐眼里是这样的。
十六岁的少年都有很多事情去做,但林之沐好像很闲,他出现在梁芳草身边的时间特别多,多到梁芳草都觉得奇怪:“你不用上补习班吗?你不用跟着你师父问诊吗?你们黄家祖屋的维修完成了吗?”
面目清俊的少年别过头去看河里几个在河水里洗澡的孩子,很不在意地回答:“无聊。”
“我也无聊。”梁芳草指着河岸对面一棵果实累累的龙眼树,“我想吃那个。”
“你不饿。”林之沐看了梁芳草一眼,很确定她不饿。他刚陪她吃了午饭,然后又吃了甜点、糖水以及雪糕。
“我饿,真的!”梁芳草盯着林之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
林之沐看着她,她的眸子幽暗似深潭,让人沉溺而不自知。他看了她的眸子三秒,到底站了起来。
半晌后,他提了一把姜黄透亮的水果回来:“给你。”
“我想吃的是龙眼,不是黄皮呀。”梁芳草哼道,“你不会连龙眼和黄皮都分不清楚吧?”
林之沐眸光如水:“爱吃不吃。”她吃得太多了,黄皮果小核大,酸甜利消化,比龙眼好一些。
“有吃就行。”梁芳草酒窝微现,将黄皮接了过来,一个一个地开始吃酸甜可口的果实,还摘了一个递到了林之沐嘴边,“吃。”
林之沐愣了一下,才张开嘴把果实咬进了嘴里。
“好吃吧。”她笑着,酒窝微现,幽暗的眸子里有光,将那些幽深的、因陆长亭而起的悲伤映照得淡了一些。
林之沐觉得,那个黄皮果和他过去吃的每一个都不一样,酸甜的程度刚刚好,就像梁芳草那个独一无二的酒窝一样,就像他第一次确定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滋味一样。
3
梁芳草没对任何人说过她喜欢上了陆长亭,甚至在日记里都没有。
可是这份喜欢太深也太沉重,她的心里都快放不下了。
偶尔实在是觉得无法承受的时候,她就会爬到关公庙前的那棵巨大的许愿树上去。但这要是被家人邻里知道,说不定她要被揍的,怎么能爬关公门前的树呢?
小时候,黄静澜和她一起爬过这棵树,结果黄静澜被揍得三天没能出门玩,她因为是个女孩没被揍,但被罚在家里抄《三字经》了。
关公后院的那棵财神树据说有百多年了,树身粗壮,密叶成伞,自成一景。佛城人爱树,更爱榕树,觉得榕树老了会有灵成仙,所以多将老榕树当小神供奉。
而再调皮的孩子也少有爬到庙里的树上玩儿的。
就因为知道没人会去,所以,梁芳草才觉得那里安全。
她想把她的秘密放一些在树上。
她想让关公帮她一起守护好她喜欢的人。
她……也想让关公体谅体谅她的心意,也许关公会心疼她,帮她一把呢?
这念头,真有些贪心,真有些羞涩,也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所以,梁芳草每次把写了心事的纸条放进她的秘密树洞的时候,都像做贼般心惊胆战,生怕被谁发现,幸好每次都还顺利。只是偶有几次会在回程路上遇到林之沐。挺拔秀气的少年随意地站在路边,像是在等谁,又像只是恰巧路过。
不知为何,梁芳草每每见到林之沐那双清澈明亮如湖如星的眼眸,心里便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慌张。为了掩饰,她总莫名其妙地找一个理由,拉着他赶紧离关公庙远一些。
“林之沐!我有功课不会!去我家教我吧!”
“林之沐!听说街口新开的甜品店的甜品好好吃!你请我……哦不,我请你!”
“林之沐!我想吃章姨做的凤爪了!走!去你家!”
“林之沐!咱俩找黄静澜玩游戏去吧!”
“快点啦!我饿了!”
“快点快点!林之沐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总之,她每一次都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拉着林之沐离开了关公庙,而林之沐每一次都安静地被她拉着走了。
她总是催着他快点走,而他总是安安静静、不紧不慢地任由她拉着他的手腕、外套,或者书包带子。树荫下的风清清凉凉,他的眸光温温柔柔。
他不想跑得很快很快,他只想跟在她的身后,就这样看着她,慢慢地走很久很久,久到有一天她忽然醒悟回头看时,发现他依然在,一如当年,初心未变。
何护士今天差点迟到了,幸好她赶在手术前一个小时到达了办公室。她的上司很年轻,才二十八岁,但是特别厉害,中医学和临床学双博士,长相更是人中龙凤,是医院花重金聘请来的年轻专家。
唉,同样生活在地球上,同样是吃中国的大米长大,同样是这个年纪,怎么人家是双博士专家而她只是个普通护士呢?她也才三十岁呀,别说博士了,结婚生了孩子后连个研都考不上。幸好工作资历不错,做事认真细致,所以才能成为林医生的搭档护士。
林医生对工作的要求很高,何护士不敢怠慢,马上开始着手准备手术的各项事宜。本来正淡定地看病理报告的林医生瞥了眼闪了一下的手机屏幕,便站了起来往外走。
林医生要去哪儿?作为一位尽职的助手,何护士赶紧提醒他:“林医生,你去哪儿?马上要手术了。”
“手术室见。”
林医生向来惜字如金,但何护士明白过来了。原来林医生是提前去手术室做准备了呀,果然优秀的人就是不一样呀,她得抓紧时间进步才行。
然而,林医生是最后一分钟才进手术室的。何护士看了看林医生的额角,那儿似乎还有因为匆忙赶路而渗出来的细微汗珠。
何护士与他共事一年,还真没见过他这样着急的样子,遂问:“林医生,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开始吧。”林之沐已经平复了气息,他自小学中医药理和针灸,大学主修西医临床,教过他的导师无一不对他夸赞有加。人有能力,担的责任便大了起来。
他最近忙得差点儿就顾不上自己的正事儿了—他已经有一周没和梁芳草见面了,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与她见上一面。
何护士根本没有想到,让一向认真严谨的林医生在手术开始前一分钟才赶到手术室的竟是一条外卖短信:林之沐!12床的卢爷爷说想吃双皮奶!但是我现在在上课!我给他点了外卖!可外卖小哥说他进不了贵宾楼,求你帮忙一下!我下次请你吃饭!
这是梁芳草发来的信息。林之沐看到她的名字的时候,心头一热;看到那些感叹号的时候,心头再一热,然后,他才看了内容。
他也挺无奈的,梁芳草就是这样牵动他的心,十几年了,哦不,或者更长时间了。他都不知道这成了一种习惯还是一种执念。
但不管是什么,梁芳草就是特别的。在他的人生里,除了梁芳草的事,什么事都可以往后排。
所以,没人知道忙到脚不沾地的青年才俊为什么会在手术前半个小时跑到医院门口接一份外卖,然后跑十分钟送给临终护理分院的贵宾楼12床卢爷爷。
梁芳草当然也不知道。当她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和工作,累得倒在宿舍的床上,连澡都不想洗,只想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林之沐的电话打进来了:“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梁芳草一脸蒙:“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她很穷的好不好?因为要攒钱去找二姐,她根本不敢花父母、大姐给的钱。她自己打工挣钱,每天累到想死好吧?而林之沐身为大医院的医生,怎么总想着让她请吃饭?
林之沐:“今天上午九点半的短信。”
梁芳草愣了愣,说:“……林之沐,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林之沐:“你现在去洗澡,十五分钟后,你们宿舍楼下见。”
梁芳草:“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洗澡……我不要呀,我改天再请你好不?我现在好累呀,我只想睡觉呀。”
林之沐:“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后,梁芳草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下楼了,她钻进林之沐的车里,整个人已经因为洗了个澡精神了,看着面沉如水的林之沐,一双美目光彩熠熠:“今天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林之沐看了她一眼,眼神微黯,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条干爽的毛巾,蒙在了她的头上:“擦干头发再说。”
“林之沐,你车里怎么连毛巾都有?”梁芳草听话地用毛巾擦头发,嘴里提出质疑,心里却从没仔细地想,为什么林之沐总是很仔细周到,细心到事先知道她需要什么。她洗完澡后套上衣服就往楼下跑,连头发都没擦。
林之沐没出声,只是看了她胸前一眼,耳尖微红,倏地移开了眼睛:“是你说要请我吃饭的。”他的声音有些哑,因为他看到她的T恤被从发尖滴落下去的水珠打湿了,从而紧贴身体。
梁芳草一边擦头发一边耍赖:“我只能请你吃方便面,只请方便面哦!我很穷的,要不还是你请我吧?等我以后有钱了再回请你。我想吃寿司。”
“那就吃方便面。”
“不要呀!我想吃寿司。”
“好,你请。”
“不要呀!我没钱。”
林之沐:……
“林之沐?”
“嗯。”
“吃寿司?”
“嗯。”
“你请?”
“嗯。”
“那我就放心啦!快点开车啦,我好饿呀。”
三个小时之后,×大某女生宿舍楼下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路灯的微光映进了车窗里,驾驶座上的林之沐侧身看着副驾驶座上已经睡熟的梁芳草。他看了很久很久,才轻声说了句:“你是猪吗?每次都是吃饱就睡,真的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他的语气是宠溺的,给她盖好薄毯的动作也是轻柔的。
而梁芳草这个不曾对他设防,只要在他身边,就能安心地呼呼大睡的姑娘对此浑然不知。
晚上八点,林之沐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他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助手说手术报告事项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梁芳草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林之沐一边讲电话,一边打开了梁芳草发过来的消息。
消息只有一条,下午四点多发的,只有一个表情,一只小胖猫正在招手微笑说“嗨”。
言简意赅地结束了与助手的工作电话,林之沐马上打了梁芳草的电话,但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林之沐快速换上自己的外套,一边打着梁芳草的电话一边往外走。
“林医生,手术报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助手只看到了林之沐的背影。
“明早给我,今天先下班吧。”远处传来林医生的声音。
助手一脸蒙:“可是,你说今天要……加班……好咧!”他不用加班,不是正好可以去陪女朋友吗?他一来实习就跟了林医生这个爱好加班的单身狗,真是……天天加班太惨了。
林之沐将车开出车库,一路都在拨打梁芳草的电话。他的心怦怦地跳着,不知道那能闹腾的丫头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在他面前,梁芳草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有事说事,很少给他发表情,如果只发一个表情又不说话,大抵是心里不好受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最近黄静澜说,快有梁芳华的消息了,梁芳草她会不会……不,应该不会,他嘱咐过黄静澜先不要告诉她的……
梁芳草毕业后并没有固定工作,一边打零工一边玩摄影,空余的时间都在十一医院做志愿者,而十一医院是一所临终关怀医院。自从梁芳华出事失踪之后,梁芳草表面看起来很坚强,事实上,林之沐知道她一直在责怪自己,甚至有抑郁倾向。去十一院做志愿者是他带她去的,他就是想让她通过感受他人在面对死亡时的挣扎与坦然,慢慢地治愈她的内心。
梁芳草的脆弱、倔强、善良与执着,林之沐都懂,他愿意给她时间。不管多久,他都能等,但是,他没办法不担心她。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林之沐都没能打通梁芳草的电话,也没能在她可能会出现的几个地方找着她。他没有办法,只能在她租住的房子楼下等着,心里急得似有万马奔腾,甚至有了报警的念头。从今天开始,也许他应该考虑在她身上装一个追踪器之类的玩意儿,省得找不着她时心急如焚。林之沐修长而漂亮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敲,一边急火攻心,一边仔细地思考装追踪器的可行性。
十一点十七分,梁芳草骑着她的小电驴出现在林之沐的视线内的时候,林之沐先是用一双堪比X光的眼睛确认她既没喝酒也没受伤,看起来也没有失魂落魄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换回了他素来清冷自持的表情,从车上走了下来:“梁芳草,你的手机呢?”
“咦?你怎么在这里?我刚从阮奶奶那边回来,今天出去忘带手机了。下午本来想叫你请我吃火锅的,但是没发完信息,阮奶奶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我走得急,手机就忘带了,嘿嘿。”梁芳草熟练地骑着小电驴在林之沐面前停下,一张小脸笑嘻嘻的,“你是来给我送夜宵的吗?”
阮奶奶是一个癌症晚期患者,一年前,林之沐给她做了最后一次手术,之后她拒绝再治疗,住进了临终关怀中心。她很乐观,也很豁达开朗,很喜欢和梁芳草聊天。
林之沐也觉得梁芳草和阮奶奶在一起其实有好处,阮奶奶的初恋另娶他人后,她终身未嫁。后来阮奶奶将此引为人生憾事,不过阮奶奶看得开。林之沐将阮奶奶介绍给梁芳草认识,其实是有私心的—他希望梁芳草能放开过去向前走,因为他在前面等她,已经等了许久了。他还有耐心,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耐心还有多少。
“我好饿,夜宵呢?”刚才十一医院有突发情况,梁芳草忙到这会儿确实饿了,于是她很自然地将林之沐当成了自己的小饭馆。
“上楼去,到你家给你做。”林之沐一张脸在淡淡的路灯光晕下清冷如昔,“作为给你做饭的报酬,今晚你的沙发归我。今天我钥匙丢了,进不了家。”这马大哈丫头,居然忘记带手机,害他心急如焚地等了几个小时,他怎么也得要点福利,虽然只是睡沙发,什么福利也不会有。
“什么?你也会丢钥匙?”梁芳草嘴角抽了抽,不太敢相信像林之沐这种高智商的人也会丢钥匙,不过,她自己也不是没到他家抢过沙发,所以并没有怀疑他的用心,“把沙发借给你,我想吃什么,你都给做吗?”
林之沐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率先走进了单元门。梁芳草赶紧停好小电驴,小跑着跟了上去:“我想吃云吞面,你也给我做?水饺也可以?”
“嗯。”林之沐又哼似的应了一声,看着梁芳草陡然盛开的笑脸,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儿像个挖好坑给小红帽跳的大灰狼。
不过呢,他一点儿也不愧疚,因为他很久以前就决定了,梁芳草这个小红帽,只能由他这只大灰狼来吃。
“林之沐,你做饭真的好好吃啊!我吃得好饱啊!幸福!”穿着小米兔家居服的梁芳草很没形象地倒在床上,四仰八叉,毫无形象,丝毫不介意才四十来平方米的小公寓里还有林之沐这个正在收拾碗筷去洗的高个儿男人。
“吃完不要马上躺着,动一动有助消化。”林之沐冷脸垂眸,正一样一样地收拾小餐桌上的碗筷,看起来就像是根本不想看梁芳草半眼的样子。事实上,她洗完澡出来之后,他就怕自己多看一眼,目光便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他在楼下等了她几个小时,提出要在她家过夜,她完全不反对,而且进门之后,他做饭,她就跑去卫生间洗澡了,还忘记拿睡衣,在里面光着身子叫他帮她把睡衣拿过去。林之沐看着半开的门缝里伸出来的那只纤白的还带着水珠的手臂,心里像是被虫子咬了一样痒得难受。
她就不怕他推门进去对她做点什么吗?他看起来这么无害?
梁芳草对自己毫不设防,林之沐不知道应该觉得高兴还是难过,为她当自己是自己人高兴?为她根本不把自己当成一个有攻击性的危险男人而难过?
“我不想动呀,我吃饱了就想睡呀。”梁芳草在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到林之沐忽然逼近,居然都没动一下,“我真的不想动呀。”
“不行,起来和我一起洗碗。”林之沐伸手把梁芳草拉起来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挫败。他自己都跑到她床边来了,她居然都没有反应。深夜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是真的不怕他对她做点什么吗?
梁芳草挣扎:“不要呀,我不想动呀。碗也不多,你自己洗呀。”
林之沐双手用力,一把将人从床上抱了起来,走了几步后,把她放到小厨房的洗碗池边:“我已经做饭了,你总得做点什么。我洗碗,你就负责把碗擦干净放好。”
梁芳草像没骨头一样挨着冰箱站着,脸上的表情也很挫败 :“林之沐呀,我就不能明天再洗吗?”
“不能。”
“好讨厌呀。”
“吃得太饱就睡,肚子会不舒服的。”
“那猪也是吃饱就睡呀,它们也没有肚子不舒服呀。”
“你是猪吗?”
“我是。”
“那你也是胃很弱的猪。”
“哼……”
梁芳草虽然嘴上说着讨厌,但到底还是接过了林之沐递过来的布。两人一个洗碗,一个把碗擦干,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秋天深夜的小屋里,满满都是温暖的光。
爱你,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执念。 —林之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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