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八月份开放的内测，所有人从六月就开始了疯狂的加班生活，程序组那边一住公司就是一周，美术组也每天抱怨不断。至于策划组这边……大家已经集体泡枸杞喝了。就在暗无天日的繁忙之中，某天老牛忽然拍开了办公室门：“集合！到大会议室！”
在他话音落下时，门外走廊里已经哄乱成了一片。公司有如遭遇丧尸袭城，所有人都乌泱泱地奔着一个目标去。
“可算出来了。”
“呜呜呜……为了这个我画得头发都白了。”
“听说这次可是白总廖总亲自监督全程。”
“可惜不是他们亲自演的哈哈哈……”
这次的宣传视频作为《时光》的先行宣传片，不仅会在各大平台放出，公司还买下了电视台的广告位。虽然没请明星代言，但也是花了血本制作CG，内容精修了整整两个月。最终成片的视频有五分钟。白应辰站在巨大的屏幕前头，先打开了视频的精简版，也就是游戏开测会加进去的开场动画。
墨甜也站在人群里头。而且因为策划组和自己的地域身高优势，不仅来得早，位置还很靠前。白应辰开启播放后，便和人群站在了一起，左靠墙壁，右手边就是扶桌站着的墨甜。
早在他向她走来，墨甜就有点发慌。见他站在自己的身边，她连呼吸都小心起来，唯独爪子不怕死地捏了旁边的人一下。
“外星先生，你怎么来这了？”
白应辰沉默了一会，然后掏出手机发送消息：“长得高，站在中间挡视线。”
收到消息的墨甜回了一排“……”。
白应辰笑笑，在黑暗的空间里，不动声色地捉住了墨甜的手。身边的人都在专注地看屏幕，没人发现墨甜忽然涨红的脸。
墨甜看了看白应辰，他亦在望着前方。眼里有欣赏，有惆怅，也有尘埃落定，看得她不忍再看，终于把视线转回屏幕。
播放是有倒计时的，这会儿剧情才到第二十秒。雪山皑皑中，翻动了古书的老者听见响动，回身时眼前画面已是冰河时期。传说里没有记载的怪物在空中相互争斗，画面重新锁定在一只弱小的精怪上——它受了重伤，拼命地逃脱追捕，最后无望地向着冰海的漩涡猛然扎下。
穿过黑暗的水域，它再次睁开眼，眼前竟是一片鸟语花香，镜头也随之转移到刚刚带领族群抢下领地的两栖动物上——但是很快的，它便要被迸发的岩浆所吞没……
时光不断地推移，时间跨度不断缩小，主角也很快定格在了人类身上。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境遇下穿梭着时空；不同时代、不同文明、不同种族的主角们在背景音乐的带动下不断前进……
科技日新月异，机械狂潮猛然掀起。大格斗场，殊死博弈，人们沉醉在金属的碰撞声中，疯狂欢呼。可没有什么是能永恒不变的。镜头拉长，格斗场也不过是历史记录的画面之一。
现在，画面被关闭，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角落里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对一罐被保护起的绿植做着记录。机械鸟在窗边喳喳地叫。一个身着轻型装甲的女性走到窗边，怜悯又悲伤地看着外面满是疮痍的世界。
这个画面也在不断缩小，与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人们一起跃动在万千屏幕拼接成的神秘雕塑上。
突然，静伫在高塔顶端的雕塑闪起白光，一对身着现代服饰的年轻男女自白光而来，茫然地落在塔顶。少女惊奇地站起来，却被飓风吹落下去，少年在仓皇中拉住了她的手……
最后，两人缓缓落在向上升腾的暖风中，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头顶星河璀璨，远方却挂着一轮火焰般的夕阳，光辉斑驳地洒在未来城的建筑上。
天色渐渐变暗，细碎的星辰有如被风吹来，缓缓组成了这个游戏的名字。
“时光”。
视频播放结束后，大会议室里沉默了很久很久，有人甚至脱力地靠在了墙上。大会议室里充满着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公司现在转行去做电影还来得及吗？”
“这个镜头切得太好了吧，我都形容不出来，要说观后感就只能是好看了……”
“建议后续的宣传片可以往‘热血’上靠靠，大竞技场太燃了啊！”
“好像大竞技场的已经在做了，不过比起玩法资料还是这个更贴主题，谁知道上面怎么安排呢……反正内测之前肯定还会有变动……”
众人议论不停。
不过不管好坏，对墨甜来说都无所谓了。她沉浸在刚刚的画面里，直到大会议室的灯亮起，她的手也被白应辰松开，她才恍如隔世般反应过来，听白应辰上前去做后续的工作安排。
刚刚那个在台下牵着她的手的人，此时正站在台上，认真地讲述着未来分部的规划。虽然他的安排一如既往的缜密，言语却比平时多了一丝风趣。
只一点点改变，便整个人都迥然不同起来。以至于会议结束，大家陆续离开，讨论的话题已经从宣传片变成了“白总变了。”
当然，关于白应辰的变化，感受最明显的还是墨甜。首当其冲就是，她的外星先生竟然开始变得粘人了！
比如现在，吃完晚饭已经七点半了，白应辰还是坚持把她带到了Hear U，美其名曰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准备毕业答辩。
起初墨甜是拒绝的，毕竟这里的消费太高了。没想到外星先生却对她说，他就是Hear U的老板，墨甜无话可说了。最近她回宿舍，宿管阿姨都会念上两句“你也太准时了，天天踩点回来。”
可不就是外星先生天天踩着点把她送回学校吗？！
虽然知道和外星先生的分别一定是令人难忘的。墨甜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难忘的方式。不仅每天忙忙碌碌来不及悲伤，还经常在羞愤中度过……
“今天看过宣传片感觉怎么样？”到了几乎已经成为他们专属的包厢，白应辰脱掉外套问。
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墨甜也脱掉外套放在一旁，接着从白应辰那边拿过她的笔记本，她转着眼珠思考了一下：“唔，画面是真的没得说……刚开始看的时候感觉很震撼吧，不过过后冷静思考了一下，感觉剧情还可以更出色，只是我暂时还想不到怎么改合适。”
“那就先不要想了，你先准备好毕业答辩。”白应辰笑着捏她的脸颊。
墨甜趁机抓住他的手腕，小脑瓜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知道啦。”
包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墨甜准备论文，白应辰则坐在她的对面浏览着网页。没过多久，墨甜的眼神悄悄越过笔记本的屏幕，偷窥了白应辰一眼。
N市公司里目前只有几个主策知道白应辰八月初离职的事情，老牛为此还和他吵过一架，说他可以暂时不在公司里，好好在国外治病，但是至少留一个职务在身上。
哦，白应辰借口辞职的原因是他生了病，不得不出国进行治疗。
不过老牛的提议被他否决了。他又不是植物人，怎么可能二十年都不回国一趟，所以不如就这么在人们的视野里淡去。
二十年后啊……那么遥远的数字。每次想到这个数字，墨甜总会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再多看她的外星先生几眼。
看着看着就没了努力的兴致。墨甜拍掉电脑，坐到白应辰那一侧，侧着身子抱住他，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白应辰身子微顿，也伸出一只手揽住她：“怎么了？”
墨甜摇了摇垂着的头：“我就抱一会儿。”
墨甜平时最喜欢搂住他的胳膊，倒是很少这样直接扑上来。只是甜蜜温馨的气氛下，她的声音轻轻的，也闷闷的。白应辰沉默了一下，继而微笑说：“那我也抱一会儿。”说完，男人却是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轻轻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一下哪里够。勇猛的白兔小姐闪烁着红红的眼睛，抓住他的领带欺身而上。
“外星先生。”她深深地看着他。
“怎么了？”
“外星先生。”她弯起唇角。
“我在。”
“外星先生……”
忽地天翻地覆，她轻轻眨着眼，手臂渐渐收紧，沉溺在他绵长的吻中。外星先生。她的外星先生。她想，她可能是有点爱上他了。
如果这段注定寿终正寝的感情，能再挽救一下就好了……
自从在一起，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绵长的一个吻。直到墨甜的气息都有些虚浮，压在身上的重量才移开。墨甜从冲动里清醒过来，瞬间捂住了自己通红的脸。
“你的手机在振动。”
“……啊？”
“好像是有电话，喏。”白应辰把墨甜扣在桌上的手机捞起来，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
墨甜还以为是他在缓解尴尬，故意打了电话给她。反手握住手机看了一眼，她才猛地坐起来：“是我朋友。”
白应辰抬起手背碰了一下刚刚险些被她咬出血的唇，思索一下后起身：“我出去。”
“啊，不用的！”他们俩现在这面红耳赤的样子，谁出去也不合适啊。墨甜一把拉住白应辰的手。
白应辰只得又坐下，无奈地看她，墨甜直接接通了电话。
“小，甜，甜？”顾闻悉扬着的尾音立刻传来。
“啊？”墨甜心里一毛，看了白应辰一眼，不由沉闷了声音，“噢，刚有点事，你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突然吗？不突然啊，你忘了我面前和你说的？年后有好消息和你说。”
 “哦……”都过去几个月了，鬼才记得。
顾闻悉笑了几声：“好了，我就直说了甜甜，你答辩的那天，我刚好去你学校处理点事。到时候咱们一起吃个晚饭？”
墨甜气息一凛：“能不能改天？”
顾闻悉语气为难：“能不能不改？”
“呃……”墨甜把目光投向外星先生。他们约好答辩完的晚上和廖先生廖太太一起吃饭。
“没事，我可以和他们解释。”白应辰低声说。
墨甜抿唇，这才答应电话里的：“好吧，不过我不能吃太晚。”
“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学校。”
“不是，我那天晚上在时代商厦还有个聚餐。”
“和同学？”
“是和我男朋友，还有他的朋友。”
顾闻悉一顿，好像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问：“男朋友？你的？”
“是啊。”
“你找了男朋友怎么不告诉我？”
“我这不是在告诉你了？”墨甜莫名其妙，“不然你的意思是，我谈恋爱还要提前向你汇报吗？”
“……”
顾闻悉定下见面时间就挂了电话，这次通话最终不欢而散。墨甜懒得照顾他奇奇怪怪的小情绪，凑到外星先生身边时，发现外星先生已经浏览了好几页租房信息。
墨甜原本是想自己找房子的，不过她之前挑的几个地方，外星先生都指出了各种不足之处，尤其治安问题格外瘆人，于是墨甜干脆把找房的活儿交给了他。这会儿墨甜挂掉电话，凑到白应辰电脑前：“怎么样，找到合适的了吗？”
白应辰点头：“有两个，明天我可以去见见房东。”
墨甜托腮。租房还要观其主人面相的，也是很少见了。之前白应辰也挑出过几个合适的房子，结果亲自过去看，房东和房子里总有一个能让他不满意。转眼这都半个月过去了，还没个合适的，她都忍不住安慰替她跑来跑去的白应辰：“好啦，不行咱们就退而求其次！世上本来也没那么多完美的东西，我虽然没你这么神通广大，但也很勇猛啊，还是能好好保护自己的。”
白应辰低叹：“我当然知道。可是……”
“可是？”
墨甜呆呆的，被他捞起来放在腿上。白应辰目视着她问：“你知道你现在的价值吗？”
她的价值？好久远的一个词啊……墨甜回忆了一下：“你好像很久没给我看了。”于是她好奇起来，问道，“我现在的价值是怎么样的？”
白应辰仍然定定地看着她，很久才温柔地再次轻叹：“不说了，怕你骄傲。”
墨甜：“……”
那是怎样一个概念？墨甜到最后也没问出来。倒是在那之后的不久，星罗分部进行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装修，主要是把男休息室翻新扩建了一下，又把女休息室挪到了更大的房间，还要添很多设施，彻底改成了流动宿舍。
“这是要赌命了吧。”路过装修处的同事含泪微笑，“之前以为封测备战完能歇歇，看来白总已经准备让我们继续决战内测了。”
墨甜和几个策划组的同事刚好也跟着老牛木桩他们路过。隔壁装修的声音叮叮当当，刚刚还有说有笑的老牛突然就沉下了脸，木桩的表情也复杂起来，完全不像其他同事那样好奇白总自掏腰包装修休息室的原因。
也是，其他人根本不会想到的，与他们并肩奋斗了那么久的白应辰马上就要抛下公司，永远地离开了。
然而老牛他们肯定也想不到吧，白应辰是多么无可奈何地交接了自己的工作，最后给员工们留下一个礼物，希望他们就算避免不了加班，也能抽空在公司里好好休息一下。
多少次墨甜在笔记本前抬起头来，都能看到白应辰落寞出神的模样。多少次她悄悄去抱住他，瞥见他的电脑屏幕上，还是关于《时光》的内容。
她看得出他的不舍，他不是绝情，只是不得不离开。可惜他的这份心情，除了她和廖总，再也没有人能理解和体谅。
六月中，墨甜的答辩进行得很顺利，只是租房一事还没有着落。从校门出来，萌萌还在遗憾：“可惜老谭住得离你公司太远，还不通车，不然咱们三个住一起就好了。”
从大学毕业后，萌萌没打算继续住研究生宿舍，而是准备着搬去和墨甜她俩的舍友老谭合租。
“没事的，反正我们都还在N市，有空可以一起出来玩嘛。”墨甜说完又惆怅，“就是我到底能住哪啊……”
萌萌意味深长地哼笑：“要我说你干脆住你老板家算了，上班多方便。还省得他天天绕路来接你，浪费油钱不值得。”
墨甜瞪她一眼：“别想了好吗？”
“行吧，”萌萌耸肩，仍然嘀咕，“我还是觉得你得牢牢抓住他，这年头有钱有颜还能把你当个宝的男人真不多了。”
自从打听到他们在一起之后最亲密的动作就是亲吻，萌萌就开始鼓动她从了外星先生，甚至提出了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的建议。不过明显不可能嘛。墨甜在校门口的树下站定：“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我们在一起还不到半年。”
“那你们认识也快一年了吧。我记得你就是去年七月开始实习的，嗯，快一年了。”萌萌抬头寻思一下，拿手肘怼墨甜，“哎，你就真没想过以后的事情吗？”
墨甜睨她一眼，默默抿唇，摇了摇头。
想过啊，可是想过又有什么用呢？
不多时，一辆SUV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去，顾闻悉的一条胳膊撑在窗框上，露着大半张笑脸，另一手冲她勾勾手指：“好久不见啊，小甜甜。”
萌萌当即拧眉，拉着墨甜往后走了几步，小声问：“这是你老家的邻居来着？我说你不会是劈腿了吧？”
“……你才劈腿了！”墨甜恨不得掐她，“他只是今天刚好来我们学校办事，顺便请我吃个饭。”
萌萌半信半疑地打量她：“那你今天这么用心打扮，我还以为你要和你的老板大人出去约会呢。”
“晚点我会和他一起的啦。”墨甜简直懒得理她，“好了我先走啦。”
“哦哦，去吧去吧，一路顺风！”
墨甜回到车边，原本想开后车门。结果手刚伸出去，又收了回来，同时顾闻悉也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来，坐前面吧。”
墨甜点点头，钻进副驾驶位，回头冲后座上的人微笑：“阿姨好。”
“甜甜好久不见啊。”顾妈妈笑得和蔼极了。
“其实我还得在N市待几天，不过我妈明天就要回老家了。我妈一直念叨着想你呢，就想着今天把你叫出来一起吃顿饭。”顾闻悉在一旁解释。
墨甜保持微笑，心里却不由得感叹，时光这个东西真是奇妙，有些东西真是一旦过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墨甜不是一个很记仇的人。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对她本人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的记忆。
初中的那个夏天，是她起得晚了些，拼命追到火车站想送顾闻悉一程，却听见顾妈妈对顾闻悉说：“还好考上了，墨家小丫头那么闹腾，还总让你帮着补习，我都怕她耽误你成绩。”
那时的她站在人群后面，明明周围那么嘈杂，却还是把顾妈妈的话全都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其实她从顾闻悉高二开始就很少接触他了啊，他学习时她也有很注意不去打扰，他还有空谈恋爱呢……委屈的情绪漫上来，她的热忱也在顾闻悉的沉默间消失一空。火车发动了，她条件反射地向前追，然后看着人家和女朋友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她终于止住脚步，发现了自己有多傻。
在那之后她也忙起来，确实很少和顾家人接触了。顾妈妈大概也没想到她那天就在现场，哪怕知道，几年的时间也足够让她把这件小事忘了吧。此时顾妈妈正问她：“甜甜工作怎么样？累吗？听你妈妈说你过年都在加班？”
“还好，是个很有意思的工作，刚融入公司嘛，我多费点心很正常，年间刚好有个重要的工作需要赶一下进度，不过在家里就可以完成……”墨甜笼统地答完，接着给白应辰发消息：“我已经上车了。”
白应辰很快地回她：“注意安全。晚点给我发地址，我接你。”
“好。”墨甜轻轻吸气，紧紧攥着手机，竟然感觉无比的安心。
顾闻悉不动声色地瞥她一眼，笑着说：“我在时代商厦订了一家店，看评价还不错。”
“噢……嗯？”墨甜抬眼，“时代商厦？”
“你晚点还有聚会，我就选了附近的店。”顾闻悉说。
顾妈妈在后面柔声说：“闻悉难得细心一次，我来这边办事的时候，让他给我提前订一家旅店，他都给忘了。”
“妈。”顾闻悉提高声音。
顾妈妈笑笑，又开始问起墨甜的学业和工作。到了店里，墨甜才知道后座上顾妈妈身旁的礼物盒子竟然是顾闻悉给她的礼物。说是他在国外旅游时给她带的，是她喜欢的东西，他想着当面交给她。
墨甜道谢收下，吃饭的全程却一直觉得奇怪。趁着顾妈妈去洗手间，她严肃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顾闻悉悠闲地吃着菜。
墨甜抿唇，有些话题她实在不想开启。但是……顾妈妈就一直问她的事情，还表达了几年没见她长成了个好姑娘，说是俩孩子一晃都这么大了，甚至还提到了顾闻悉现在还单着……最终也只得叹一口气，墨甜摇头：“没什么。”
顾闻悉点点头，挑眉问：“小甜甜，你男朋友怎么样？”
“……啊？”墨甜蹙眉，“你最近没回过家？我爸妈没说过吗？”
“你已经告诉家里了？”顾闻悉诧异道，“我没回过家，不过我爸妈好像也不知道这事。要不是你前几天在电话里说，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谈恋爱了。”
谈个恋爱而已，有多新鲜？墨甜耸肩：“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知道了，所以他怎么样？做什么的？”
“……”墨甜扶额。
她有点奇怪，爸妈竟然没把她谈恋爱的事情告诉邻里。但这事可能也不奇怪，毕竟爸妈听见她和自己的老板谈恋爱，可是大大吃了一惊，还向她要了照片，生怕她在工作上被什么老头子给潜了。
等她发了照片，爸妈就更担心了，怕她被玩弄感情，说是“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身边怎么可能缺异性。”
外星先生身边当然不缺异性啊，但是……好在她足够勇猛又可爱，闯进他的世界里，成功生出了好感。
长久的停顿之后，墨甜微微一笑：“他很优秀，是我的骄傲。”
顾闻悉呛了一下，皱眉擦嘴：“我是有点担心你会不会被骗了。”
墨甜不想跟他解释这些，转身拆他给她的礼物。不大不小的包装盒子里，竟然是vintage confections的星空棒棒糖。
很多年前的她偶然看到这家的棒棒糖，一度心动得不行。只是当时的她，就连国内的仿品都买不起，每次看到都渴望不已，又遗憾自己囊中羞涩。大概是自己和顾闻悉提起过？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在她都不在意这件事了的时候。
“谢谢啊。”墨甜惆怅。这么多糖，她得吃多久？倒是可以给同事分几个。
顾闻悉注视着她，有些遗憾：“你不喜欢了？”
“没有啊，怎么会不喜欢？”墨甜收好盒子，“只是我现在很少吃糖。”也不是很憧憬这盒子里的星空了。
因为她已经见过更美的星辰，了解了更广阔的宇宙，知道了人总是要鼓起勇气不断向前的。对于结束了的过去，她不会抗拒，也不会留恋。至于未来……墨甜看了眼时间。刚好在这时，白应辰的消息发了过来：“怎么样了？”
“在吃饭呢。”墨甜咬唇，“等急了？要不我现在就过去吧。”
白应辰这次竟然没跟她客气：“位置发我，我接你。”
墨甜：“我也在时代商厦。”
白应辰：“几楼？”
“五楼。”
顾妈妈刚好从洗手间回来，笑着问他们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但其实只是对着手机开心，然后刚好抬眼了而已……墨甜含蓄地站起身：“阿姨，闻悉哥，我有些事情得先走了。”
“这才刚坐下多久，不多吃点吗？”顾妈妈挽留道。
墨甜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顾闻悉，笑着说：“不了，我不是有聚会吗，人已经在等我了。”
“哎。”顾妈妈有点遗憾，“那闻悉你送一下甜甜。”
墨甜还没收到回信，本来打算打个电话问一下位置的，顾闻悉跟着她出店门，反而不好打电话了。墨甜在门口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想说不用送她了，结果视线无意扫过广场对面，她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她的视线定在那人身上，就再难移开。
“外星先生，我在对面。”
“你说什么？”顾闻悉没听清她的低喃。
但见她目光直直地追随着一个方向，他也看过去，只见一个英挺俊逸的身影正从侧面的天桥徐徐绕过拾级而来。
“是……你男朋友？”顾闻悉语气疑惑。
墨甜点了一下头，小步奔跑上去，转身简单地做了介绍。
“这是我朋友，顾闻悉。”
“这是我的男朋友，白应辰。”
顾闻悉的表情有点僵硬。白应辰也没有说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稍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两人相携而去，墨甜原本有点担心白应辰生她的气。结果看一眼他，发现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墨甜奇怪：“发生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嗯。”白应辰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能被你介绍给你的朋友，我当然很开心。”尤其对方是会叫她“小甜甜”的人。
墨甜仿佛被他的话戳中了心里的柔软处，不由得抱住了他的手臂，拿小脑瓜在上面悄悄蹭了两下。
“还有，”白应辰接着说，“以后在外面，你也不用太客气地称呼我。”
墨甜眨眼看了看身旁的人，脸色微红地问：“那我叫你……应辰？”
白应辰弯起唇角，道：“别再让我出了门还感觉自己是你领导就行。”
“喀喀……”想道在外面时经常会下意识地称呼他“白总”，墨甜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小声说，“不过我更喜欢叫你外星先生呀。”
“那个可以在家里叫。”
“啊？”
“到了。”
一刹那墨甜好像察觉了哪里不对，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到了面前的餐桌上。廖老板正和挺着七个月肚子的廖太太谈论着什么，她走近发现，廖太太竟然正在速写本上设计着《入梦》的新男主角的人设。看见他们走近，两人都放下了正在研讨的话题招呼：“老白，墨小姐。”
白应辰颔首，让墨甜坐去了里面，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餐桌上的讨论也愈发热烈，话题从《入梦》到《时光》，墨甜也很快融入了里面，等到酒足饭饱，廖老板和白应辰坐开始谈论公司大事，墨甜便坐去了廖太太旁边，看她继续画人设。
墨甜对美术了解不多，不过知道这是一个很费心思很需要注意力的事情，所以她只是偶尔看两眼再偶尔看看手机，没说话。
但没想到廖太太才画一半，却停住了笔，目光投向她，笑着问：“墨小姐方不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
“啊？”墨甜眨了眨眼，慌忙点头，“好、好的！”
墨甜有点顾虑，她和廖太太见面次数不多，也没有格外聊得来，这样突然被要联系方式好像有点奇怪。不过她们毕竟同属一个公司，廖先生和白应辰的关系也那么好，墨甜想了想，最后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外星先生从时代商厦出来后就有些寡言，情绪比起以往稍显低沉。墨甜起初并没注意到，不过当她被放在校门口，她看一眼时间，立刻就发觉了不对：“怎么才七点半？”
“一会儿我要去办点事情，明天可能也不能陪你。”白应辰说完，摸了摸她的脸颊，“你今天早点回去吧。”
“噢。”墨甜遗憾地下车，“那你晚上到家给我发消息？”
“好。”
一直都是相处到很晚才分开，忽然有一天提早分开了，墨甜的心里空落落的。等她回到宿舍，萌萌也很不习惯：“哟，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啊。”墨甜倒在床上。
“哦对了，这个给你。”萌萌把一个盒子放在她床上。
墨甜缓缓撑起身子，看见床上的盒子愣了一下。萌萌见状解释：“是你那个邻居家的哥，托人查名字把东西送到宿舍的。好像是你的东西忘拿走了？”
“还真是。”墨甜依稀记得她是把盒子放在了沙发里面，走的时候就忘记了。
萌萌若有所思地看她，墨甜也回看过去，然后默默从里面拿出几只棒棒糖：“呐，给你的，一会儿我再找小盒子装几个，你带给老谭。”
“你自己不留着吃？”萌萌一边问，一边不客气地把东西接到手里。
墨甜耸肩：“晚上吃了两顿饭，现在没食欲。”
虽然晚上是吃了两顿饭，但其实她也没吃多少。主要是她在掏钥匙时，忽然想起白应辰要去忙的事情，应该是转交Hear U之类。
白应辰个人拥有不少资产，虽然没有很夸张，存款却也是很可观的。之前他对她说Hear U会交给廖老板来运作，并且还给她绑了卡，意思是以后随时去都可以免费，消费再多都没关系。这个她是收下了的，但是紧接着，他却提到了，要把他的存款转到她名下。
“就当是给你的礼物。”他当时是这么说的，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然而她却听得毛骨悚然。以前听说别人突然继承远房亲戚留下的巨额遗产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这继承男朋友的财产算是怎么回事？ 
事情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所以很快她就选择性地忘了这件事。而今天重新被记起，她才发现，不管她再怎么抗拒，事情还是在朝着应有的方向发展。
最近，公司正在筹备着《时光》的发布会，而白应辰的离开就定在发布会隔天。
她的美梦，终将迎来结局。
墨甜倒是没有想到，隔天一早，她收到了廖太太的邀请。
在去Hear U的路上，她总算想到了前一天的违和感。那就是廖太太似乎一点也没有问起她和白应辰的状况，一点也没表示对他们在一起的好奇。
虽说有些人的性格就是对别人的事情提不起兴趣，可她总觉得廖太太的表现有些奇怪。
一大早的咖啡厅十分冷清，廖太太坐在靠里的窗边，看到她在外面走过时招了招手。墨甜进去，店员很熟悉地跟她打招呼：“小姐姐今天也是包厢吗？”
墨甜看向廖太太：“今天就在楼下吧。”
“两位是一起的？”
“对。”
最近天气忽冷忽热，这天又赶上了阴风阵阵，空气里凉飕飕的。墨甜也要了杯热牛奶，在廖太太的对面坐了下来。
“要点什么早点吗？”墨甜礼貌地问。
“我吃过了。”廖太太说完，环顾了一下咖啡厅，“墨小姐应该知道，这里很快就是一罗的了吧？”
“我知道。”墨甜尽量平静地回答，心里却有点乱。
廖太太握着热牛奶，应该也是思考了一下才说：“墨小姐大概不了解，我的老家就在N市。”
“嗯？”墨甜抬眼。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重要。”廖太太笑笑，“其实我想说的是，一罗和老白的关系真的很好。星罗选择第二个分部的位置时，他们两个是考虑了很久的，但是最后一罗有点私心，为了我把分部设在了N市。也因为这样，老白原本是想在一个更繁华的城市开一家咖啡厅的，最后却只能开在了N市。不过他好像没什么怨言。”
墨甜：“……”
廖太太说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立刻解释：“我不是在炫耀。”
“我知道。”墨甜微微攥拳，“但是……”她感到不安。
她的热牛奶很快被端了上来，但是她连喝牛奶的兴致都没有了：“廖太太，”
“墨小姐，”廖太太的声音盖过了她，且没有一丝犹豫，“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你来说或许会很为难，但是，你能不能劝老白一下？”
“劝？劝什么……”墨甜茫然道。
廖太太却坚定得出奇，一字一句地说：“当然是劝他留下来。”
天边开始有乌云聚集。阴森沉闷的天气，不禁让墨甜想到上一次她和廖老板在这家咖啡厅的谈话。
廖太太的声音很清晰，每一句话都说得格外认真，恐怕之前反复思虑过很久。
“墨小姐你大概不知道，老白平时在公司很随和，但其实他很固执，甚至有点孤僻。因为一罗的关系，我和老白也认识好几年了。这些年里，他身边能称为朋友的人，好像只有一罗一个。”
“当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兴趣相投，合开公司，人的一生能拥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就足够了吧。”廖太太轻呷一口热奶，表情有点古怪，“但你能理解吗？作为一罗的恋人，我一直都有一点担忧，一罗和老白的关系会不会太好了？”
墨甜嘴角微搐：“大概，能理解？”
廖太太闻言却笑得自然了点：“说出来你可能会不开心，我曾经给老白介绍过不少女孩子。包括我结婚时，婚礼上的四个伴娘竟然都看中了老白。不过呢，你也可以骄傲一下，老白虽然答应了和她们四个分别相亲，但是……他很委婉地连着发了四张好人卡。”
墨甜回忆起自己和他去买口红的画面，捏紧牛奶杯笑了笑：“我知道这件事。知道他拿同样的礼物送四个人，我还被震惊到了。”
“对啊，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对所有异性都不走心。所以当那天晚上他要送墨小姐你回家，我立刻就察觉到了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廖太太扬眉，“虽然他当时否认了，但是嘛……”
她没有说完。但是这个语气，女孩子都懂。事实也在眼前摆着。
谈到恋爱，分明该是很轻松的气氛。但是，墨甜怎么也忘不了前面暗示了风雨即来的内容，实在难以展现出轻松的笑意。
廖太太也很快发现，低头看了看杯里的牛奶，她沉了声音：“墨小姐，听到老白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也衷心祝福你们。”
“……谢谢。”
“但是墨小姐，”廖太太话锋一转，直直地盯住墨甜，“既然是公司促成了你们在一起，你真的忍心和老白一起辞掉这里的工作吗？”
“……啊？”墨甜愣了。
廖太太叹息：“听见老白要辞职，我实在无法理解。我知道公司放出的消息是假的，他根本不是出国去治病，只是想转行到其他职业……但是我不能想象，虽然做游戏很累，但是哪一行不累呢？老白本事是大，离开这个行业可能赚得更多，但我们的行业如今也是前景一片大好啊。”
“或许，你们是要跳槽？我不知道究竟是哪家公司，拿出了什么条件，以至于能把老白都挖走……但是墨小姐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星罗吗？老白也是，一罗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甩手。”
激烈的言语猛然一顿，廖太太又软了语气：“虽然一罗没有阻止，但我看得出他心里也是很难受的。所以我才想，能不能跟墨小姐你沟通一下，我希望你们两个能留下来。只要肯留下来，你们可以开条件。”
墨甜也很难受。廖太太口口声声说的“你们”，其实还是暗指她希望白应辰能留下来吧。毕竟她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员工，留下能有多大用？最大的作用还是她和白应辰的关系。可是啊可是，她真的很无奈：“廖太太您误会了，走的只有应辰，我会继续留在公司。”
一句话直接让廖太太愣住：“老白是要出国。”
“对。”
“难道你不跟着？”
“不啊，我会继续留在公司。”
两两对视，气氛尴尬至极。廖太太满是不可思议：“你们还是热恋期吧，就要异国，就不会想念吗？”
“当然会啊。”墨甜微笑道，“但是我想让他过得更好。”
廖太太焦急地道：“他在国内，在星罗，未必就不会更好！”
墨甜的眸光动了动，最后缓缓垂下：“嗯……或许吧。”
墨甜淡淡的，不做挣扎的回答，令廖太太一时有点想笑，觉得荒唐。她怀抱最后一丝希望：“墨小姐，你问过他吗？你难道就没挽留过，没问过他愿不愿意为你留下？”
短暂的停顿后，墨甜轻声开口：“我不愿意。” 
回答声微不可闻，一瞬间廖太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只是，之后墨甜便更加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问他，也不想他为了我留下。”
乌云已经完全覆盖了天空，咖啡厅里阴森沉闷。廖太太看了墨甜好久，最终无声地叹气，提起身侧的包。
“既然这样，我也只能尊重你们的选择了。虽然……原谅我不是很懂。”廖太太提着包去结账，店员立刻说不需要付，但她还是坚持付了自己的那一杯才离开。
“小姐姐，这个……”
服务生为难地捏着钱来到角落，刚开口就又住嘴，默默退了回去。
角落里，墨甜静静地捂着脸。很快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刚一接听，白应辰的声音便急切地传出：“你先待在Hear U别走，我很快就到。”
话音落下，电话随之挂断。墨甜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反应过来，赶紧使劲儿抹脸。但是抹了半天，湿漉漉的痕迹还是在，通红的眼睛甚至更红了。墨甜深吸一口气，干脆起身往外跑。
“墨甜！”
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声音叫住，墨甜向前的步子虚微一顿，却更笃定起来。直到手腕被牢牢抓住，她才不得不停下。
“跑什么？”
很久没听到白应辰带着怒气的声音了，竟叫她心头一颤。他不再是那个见她转身逃跑，就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的人。他已经懂得了她的习惯。但是，他并不想纵容她遇事就逃的小毛病。
至少他们两个，有什么事都应该坦然面对吧。
墨甜覆上他的手，想把上面的手指扳开。可他握得愈发的紧，甚至让她感觉到了痛楚。白应辰知道力道重了，可他没有罢休。
“墨甜，”他再次开口唤她。只是接下来，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哭了。”他只能说出一句毫无用处的话，“别哭了。”
繁华的地段，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墨甜喉咙一哽：“你听到了。”
“我不是……”一向条理清晰的人忽然也乱了分寸，很久才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没经过允许就听了你们的谈话。但一罗今天突然提到纪初凉约你出来，我就有点担心……”
墨甜沉默着，慢慢地转过身，一脸悲伤地看着他。
她不是不想问。有一句话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了很久很久，可她一直冷静地考虑到，那种话对谁都不负责任，实在不应该被问出口。可是……
天边忽然传来轰鸣的雷声。墨甜默默垂下了眼：“外星先生。二十年后，你还会选择回来吗？”
抓着她的手骤然松开。白应辰惊愕地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墨甜微微弯起嘴角：“知道啊，二十年啊，我说我可以等，所以二十年后，你愿意为了我回来吗？”
胸口猛烈一撼，白应辰紧紧攥住了拳，问：“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墨甜正对着白应辰，红红的眼睛里含着明快的笑意，好像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所有烦恼都迎刃而解。
“我知道二十年很久，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到，也许一年、几年、十几年之后我忽然觉得这样做很傻，或者我对别人心动了，最终嫁给别人，过着和预计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可未来充满了不确定，谁能保证我和你分开后就能一直无忧无虑呢。”
“我可能遇到了一个渣男，刚结婚就离婚了，然后只能嫁一个再婚带孩子的老男人。或者我难产的时候丈夫选择了保孩子，或者承受着家暴在绝望里过一辈子……”说着说着墨甜都笑了，“你看，就算我不等你，以后也不见得就会过得很快乐呀。”
白应辰被她说得无奈地笑起来：“你怎么不想点好的。”
“你就是最好的了。”墨甜坚定地说，“我以后肯定遇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
顿了顿，墨甜沉吟：“或者，你能看到这个概率吗？”
白应辰：“……”他怎么可能看得到这种东西？
见他答不上来，墨甜不由分说地抱住他：“那你就是最好的！”
白应辰深深地无奈。可是，他也感受到了自己被那样深深地在乎着。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发觉自己又体会到了某种心情。
令他感动，也想不管不顾地冲动一次。
他的地球姑娘都这么勇敢了，他何必还在瞻前顾后。墨甜说得对，就算他们从此各不相干，谁又能保证他们以后的生活就会很好呢？在其他人都是不定数的时候，至少他清楚自己会对墨甜的心意。
“那你学车吧。”
“噢。”墨甜下意识答完，疑惑地抬起头，“你刚说什么？”他们的话题怎么扯到学车上了？
白应辰看着她没半天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不禁轻笑：“我说，我答应你会回来。所以你去学车吧。”
她没听错？墨甜更蒙了，被白应辰拽着跟在咖啡厅里看戏看了很久的廖老板打了声招呼，又被拽着坐上白应辰的车，回了他的家。白应辰回到家里，立刻打了一通电话，接着拉着墨甜一脸郑重地坐在沙发上。
“我会尽快办妥，把我名下的房车转赠给你。税务我来承担，你也尽快把相关证件准备好。”
“……”
“Hear U已经转到了一罗名下，我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个房子怎么处置。这附近有派出所，社区安保也很完善，算是我最满意的住处，所以转赠给你也好。”
“……”
墨甜终于忍不住问：“哪里好了？你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万一我守不住承诺，你岂不是太亏了？”
白应辰忍不住笑了：“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们永远存在的思想差异。”
“哈？”
“之前我说的，你的价值。”白应辰捞过墨甜的手心，在上面划下一个横着的“∞”。
“这就是答案。”
∞，是无穷大的意思。
“从很久之前，你的价值就成了我的一个难题。每天成倍的增长，我根本标不出来。”白应辰将她的手掌合起，拢住她的小拳头，“所以说，你才是我无价的珍宝。其他的财产，对我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但如果，这些不重要的东西能在这二十年里稍稍给我的宝贝一点等我的保障，我也会安心一些。”
外星先生声音温柔，真的像是在哄着自己的宝贝。他很少强势，很少主动，但每下一个决定，都会承担起相应的那一份责任。
墨甜懂的，她早就懂了。但她还从来没想过，曾经提升半点价值都能乐半天的她，有一天竟然能在这件事上骄傲得想翘尾巴。
她才是他最宝贵的。
墨甜几乎想把这段话录下来，做成闹钟以后每天催她起床催她睡觉，让她也把自己当个宝，好好地生活，然后等着和外星先生的下一次相遇。
“那好吧。”墨甜也郑重地坐好，“话说到这个份上，你的好意我就收下了。不过你之前说的存款什么的……”
她顿了一下，才说：“这个我真不能要。房子和车我可以替你保管，别的不行。毕竟你以后回来也要用钱吧，虽然货币会贬值……”
“那就先把这个家交给你照顾。”白应辰不在意地笑笑，“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你的住处不安全了。”
墨甜惊了：“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以后我就要住在这吧？我能不能偶尔过来打扫一下，平时就住租的地方？”
白应辰完全不赞同她的想法：“浪费可耻。自己有房子没必要再出去租房。”
“那我还要想办法应付爸妈过来看我啊……”
“没事的，我的大白兔勇猛无比，一定能妥善解决。”
“不……我觉得不妥！”
“你要相信自己。”
“我不……”
“还有，墨甜。”白应辰不给她多说的机会，含笑捏住她的脸颊，“在毕业之前，你挑个时间搬到我这里吧。”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一个人在家加班，真的很无聊。”
完整的VR设备目前属于贵重物品，而且配套《时光》的数量还是极少数，倒是便携设备已经开始投入大批量生产。
在公司里并不适合使用完整的设备，所以关于完整设备测试，星罗都是交给核心技术人员进行的。墨甜作为核心人员的家属，且同样为《时光》付出过功劳苦劳，才有幸参与了完整设备测试。
最近她已经陪同完白应辰成了若干项测试，眼下正准备去测试一个中等难度的副本。等到副本门口，白应辰忽然低语：“老牛也在附近。”
果然话音刚落，老牛的角色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老牛也看见了他们，走过来问候：“白总。”
再看墨甜，老牛觉得眼生：“白总这是准备和总部的人测试副本？”
墨甜在用设备时是换了一个角色的，还是个男性角色。角色样貌是系统原始的，声音则是系统男音，角色名都是随机产物。
白应辰只回答他：“做一下设备部分的测试，有备无患。”
接着他给墨甜发私信：“调换设备。”
游戏是有掉线保护的。在掉线保护内，墨甜莫名其妙地顺着白应辰的意思和他换了设备。因为面部扫描是有登录资格的，所以她直接接手了白应辰的账号。
连接好时老牛已经在他们的队伍里。白应辰又发私信：“带队进本吧。记住全程不用说话，正常发挥打本就好。”
墨甜：“……哦。”
老牛象征性地提醒了两句副本里BOSS的技能，接着在队伍其他两人的沉默中，自己也静了下来。
副本打完。老牛：“……白总你身体不好就休息吧，测试交给我们够了。”
墨甜心里流泪，再次进行了调换设备。更换时白应辰还趁机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表扬道：“比我预计表现得好。”
简直不知道他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副本是要反复测试的。由于刚刚“应辰”表现得过分业余，完全没有一个专业人员该有的技术水平，老牛很快又叫了其他工作人员来，自己则打好招呼退了队伍。
他们两个人去刷副本了。墨甜跟着白应辰站在副本门外，背影有点萧索：“我们还打吗？”
“你想打吗？”
“……呃。”
“那就不打了，我带你去你以后的主场。这些副本暂时交给开发人员测试。”
白应辰也是开发人员之一，但他已经递交了辞呈，手头的工作也在逐步交接，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再为《时光》费心。至于他为什么还在参加测试，墨甜觉得，他是想要为这个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世界再做些什么。
而实际上，她只猜出了原因之一。
她在刚入职时落下过不少工作进度，这件事情白应辰一直没有忘记。他想在别的方面帮她补回一些工作经验……这算是他能给她最后的赠礼。
曾经说着不愿在墨甜身上浪费时间的人，最近帮她搬好了家，还把客房改成了独属于她的卧室。
眨眼已经十一点，白应辰摘下设备，说：“今天就下线吧，你明天要参加毕业典礼。”
“好。”墨甜看一眼时间，简直被吓到，“哇，我明天绝对不能迟到的！”
因为是应届毕业生，这段时间她有一点假期准备毕业，不过也没闲着，还是跟着白老师学了不少理论知识，以及更加了解《时光》了。至于严谨，因为他和廖老板已经在挑选人来接任他的职位，所以以后严助理也要完全成为砖师父了。
好像一切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中。很多夜晚，墨甜都在默默地想，为了好好的离开，外星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有在准备着回来？
二十年。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下去。就连外星先生也不确定，在这段时间里，他那里又会不会有什么变动。
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已经决定，他们就尝试一下。总好过从一开始就认命，再后悔一辈子。
她这个人，向来是行动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