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阳光 0能量瓶
购买本章
免费

选择支付方式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 作者大大YYDS!
  • 绝绝子,这章写得针不戳~~
  • 大大为啥还不更新,小丑竟是我自己!
  • 什么是快乐星球?下一章就是我的快乐星球。
  • 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生气了!
  • 这是我不掏钱就可以看的吗?
  • 就这?你们觉得她好看?笑死人了,我也这么觉得
  • 听说这本书很好看,结果点开一看,呵呵,原来真的很好看。
  • 评论

打赏礼物

阳光 0 购买

立即打赏
目录

第十章 飞鸟折断翅膀是否还能奢望天空

 

他怎么会忘记,十年前的一天,他和阿隆去欧洲某国执行任务,任务内容是暗杀一个在海上游轮上办派对的高官人物。那时候他只有十五岁,还没有执行任务的资格,主要执行人是阿隆,他负责策应阿隆。

那时候的阿隆十九岁,作为小岛上最杰出的狙击手,成绩斐然。

要不是徐承意不听劝,偷偷地带着武器上了船,在给阿隆制造射杀环境时,又不小心露出腰间的手枪让高官的保镖发现,他就不会被当作人质。

阿隆为了救徐承意,被迫暴露身份,对方让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不然就把徐承意扔到海里去喂鲨鱼。

任务必须要完成,阿隆和对方周旋一段时间后还是开枪了,徐承意同一时间掉进海里。

这一片是鲨鱼区,徐承意身上有伤,掉进海里后,血腥味在海水里弥漫开来,立刻引来鲨鱼的撕扯咬杀!

阿隆也跟着跳进海里。

海水中,徐承意手握随身携带的匕首跟最先游过来的鲨鱼搏斗起来,眼看着被激怒的鲨鱼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把徐承意的头咬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阿隆用力地推了一把徐承意,紧握手枪对准鲨鱼扣下扳机。

子弹打了出去,而阿隆的手臂也被鲨鱼咬掉了。

鲨鱼的血腥大团散开,立刻像风潮一样吸引其他鲨鱼竞相而至。

徐承意带着阿隆撤离,回到游轮上。

高官的死,让游轮上的所有人都陷入混乱之中,反而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折返。

他们躲进隐蔽的房间,徐承意抓来一个医生替阿隆做紧急治疗。

这一晚,阿隆几乎是九死一生。

执行第一个任务就断了一只手的人,是不可留的废物。阿隆很清楚小岛上的规则,他没有回去复命,而是让徐承意带回死亡的消息,一个人隐姓埋名,一直在外默默生活。

为了保护阿隆,尽管知道他在缅甸开了面馆,十年间徐承意也从来都没去过,直到那次和姜一诺的光顾。

“所以啊,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在。”阿隆拍了拍徐承意的肩,憨憨地笑着,“放心,就算少了一只手,另一只一样能为你生死相搏。”

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格外多余。

徐承意望着阿隆张开的右手,这么多年煮面揉面,表皮都泛白了,但之前练枪时留下的茧,依稀还是能看得清楚。

或许蒋雨有一句话是对的,当踏上小岛那一天起,无论是生是死,杀戮的痕迹永远不会从身上抹去。

即便他们现在努力想斩断过去,做回好人,但那就是自己的曾经。

徐承意紧紧地握住阿隆的右手,点点头。

阿隆这次过来,给徐承意带来了装备。

暗房里,两个人在做战斗前最后的准备。

12·7毫米边防式步枪,十发腰间弹夹,防身左轮枪,小型式手炸雷,还有伸缩匕首。

暗房的铁窗只有拳头大小,洒进来的月光微弱到只能隐约照亮墙上的枪靶。

阿隆在调试间距和准头,意识到一旁的徐承意没有声音,扭头一看,他拿着手枪一直在发呆。

阿隆知道他不能开枪,这次开枪的任务也是交由自己来完成的。那次开枪的阴影之后,他依旧可以杀人,却无法再使用枪。

徐承意拿着手枪,手不停地在颤抖,神情挣扎。他的手仿佛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艰难地往上抬。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中了邪一样,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在逼迫他对着靶子开枪。

徐承意眼前,仿佛看到了受伤的郑颖,冷漠的蒋雨、金玉森,还有乍伦蓬。

他的瞳孔放大,手颤抖的频率也跟着加快。

等待的时间是窒息的,阿隆如鹰一般的眼睛一直盯着徐承意。最终,徐承意还是痛苦地放下了手枪。

该死,不行,还是不行!

坚强的意志力到底还是跨不过创伤的心理阴影!

阿隆轻轻地拍徐承意的肩,安慰道:“行了,到时候我来。”

徐承意望了一眼铁窗外的一抹亮光,转身从暗房走出去。

明天去见蒋雨的计划,最好的结果是能活捉蒋雨,逼她说出乍伦蓬的下落。

如果情况不允许,他杀了蒋雨之后,还是要继续不动声色地待在诊所里等待乍伦蓬的出现。所以,第二天诊所的交流会,他还是要去。

徐承意从水果店里出来,老板撑着扇子已经靠着墙壁睡着了。

街上的人比之前来的时候少了许多,有些店铺的老板在收拾摊位,卷帘门拉到一半,但还是有客人在询问着吃食。

徐承意走在路边,踏着水泥地上的一些垃圾残渣,还有一些包装饮料瓶。他想起之前和姜一诺在缅甸唐人街的情景,那时他找不到她,偏又在人群中到处找她时的心情。

徐承意望着远处一点一点熄灭的灯光停下脚步。

他,突然好想,好想她。

第二天下午,一点。

徐承意准时出现在科隆的联合诊所里。

得到通知的工作人员早就准备好,出来热情迎接。

一个胖胖的矮个金发女郎温和地对徐承意说:“知道徐先生受了伤,考虑到徐先生的身体情况,我们决定将这次的交流时间缩短半个小时,你看怎么样?”

徐承意微微一怔,他并没有戴帽子,也没有包纱布,这位“美女”迎面走来,也没绕到他的后面看过他的后脑勺,怎么知道他受伤了?

徐承意表达了自己的困惑,金发女郎引他入内,推开会议室的门:“您的助理已经先到一步了。”

就这样,他看到了姜一诺。

她静静地坐着,穿着黑色衬衫、黑色长裤,头发束得高高的。不过是一夜不见,她的眉眼像落尽了一树繁花,失去所有的颜色。

姜一诺冲他勾唇,那样子勉强称得是笑容:“你来了。”

徐承意怔住了,他没想到姜一诺会出现在这里。他以为她被唐树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看着她消瘦的脸,徐承意不由得心里一紧。金发女郎并没看出他们的四目相对有什么问题,笑着让他先坐,她去请与会的其他人员。

徐承意就这么呆呆地站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你……”

没等他说话,姜一诺瞪大眼睛,空洞的眼神再次潮湿,可是却流不出眼泪:“唐树死了。”

一夜的工夫,她仿佛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尽了。

徐承意愣了两秒,才听清姜一诺说的是什么。

他眸光一沉,大步向她走过去,将她揽入怀里。

姜一诺紧紧地箍住他,像是抱着仅剩的呼吸,哽咽地呢喃道:“他死了。”

徐承意的呼吸被抽走,他的大手握着姜一诺的肩,思绪急速滚动。他能想象到姜一诺经历了什么,却又无法完全想象到她承受的!

取走唐树性命的人,除了金玉森,他想不出还会有谁!

他早该想到蒋雨找到他,就意味着唐树和姜一诺也跟着暴露了!

徐承意握紧拳头,凄然的情绪里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唐树用性命保全了姜一诺,庆幸她没有受伤,庆幸她还能好好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徐承意,他死了……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他……”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唐树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幕她永远都忘不了。她忽地拽着他的衣服,仰起头,“徐承意,你别想再把我丢下,就算是为了我好,也不要把我丢下!”

唐树的死,她已经做了逃兵,对于徐承意,她不想再做个懦弱得只能担心受怕的弱者!

徐承意低头,发现姜一诺的脸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她把声音压到最低,带着近乎卑微的恳请。

徐承意缓缓地蹲下身,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然后放到胸口:“以后,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他以心跳做证,不会再和她分开。

姜一诺重新扬起嘴角,历经惨烈的风霜后她不能倒下,她要坚强,为了唐树,为了自己。

这时,有人推门,与会人员陆续入内。

会议开始。

徐承意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他的脑海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一诺,我们一定会有以后。

一定。

会议顺利结束,从诊所出来,徐承意带着姜一诺去到附近的餐厅。

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徐承意把菜单递给姜一诺:“想吃什么,我请客。”

事实上姜一诺根本吃不下,她把菜单递还:“我不饿。不然,你点吧。”

徐承意接过菜单:“人在大悲之后,喝点热的是最好的。你还得吃东西,就算想哭,也要就着泪水吃下去。”

徐承意把菜单递给服务生,要了两个牛排套餐,看向姜一诺:“唐树他没有走,他只是在一个地方望着你,希望你好好的。”

提到唐树,姜一诺倔强地、下意识地把脸扭向窗外。

下午,是德国人最悠闲的时刻,很多人已经心不在焉地走在马路上,商量着晚上该去哪个酒吧喝酒,有猫大摇大摆地优雅路过。

而这些人中不再会有唐树忽然出现的身影。

他不在了。

昨晚的事,恍然若梦,姜一诺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噩梦。她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一切的……

“一诺,我不会安慰你。”徐承意把水杯推过去,轻声道,“因为再多的话都不会让你心里感到好受。你可以继续为唐树难过,但请你在难过的同时,不要折磨自己,可以吗?”

这双见惯生死的眸子,把心疼放在心底,坚毅地透着严肃。他是徐承意,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安慰。

一个人的离开,就是这么猝不及防,不管以任何一种方式,都会成为生者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可以痛哭一场,可以悲伤一阵子,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误不得。

这就是活着。

姜一诺垂眸点头,拿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她很清楚,自己就算不吃不喝,就算悲伤默然,也无法改变什么,无法让唐树活过来。她就是太清楚,所以才逼迫自己,不去花时间悲伤,想要尽快地陪在徐承意身边做点什么、弥补什么。

但是一口口清水下咽,眼泪的苦涩酸楚地流过喉咙,像刀割一般难受。

牛排上桌,徐承意把刀递给姜一诺,扯了扯嘴角道:“本来应该绅士地帮你切好,但这次,你自己来吧。”

牛排五分熟,很难切。姜一诺握紧刀刃,一点一点跟它较上劲,到最后也分不清是切牛排,还是在切盘子。

旁边的客人不由得投来好奇的目光,坐在窗边瘦小的姑娘表情严肃,把手里的切刀当成武器,躺在盘子上的牛排像是敌人,而她在对抗敌人。

她全身紧绷,手在用力,也在颤抖。

徐承意不打扰姜一诺,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她。

直到姜一诺扔掉手里的刀,捂着脸无声地啜泣起来。

徐承意伸手轻轻地按在她的头上,他知道她会好起来的。

这顿饭,两人吃了很久。

姜一诺把自己的这份吃了以后,还把徐承意的那份也吃了,还额外点了一个海鲜比萨。

走出餐厅后,徐承意问姜一诺:“吃饱了吗?”

姜一诺摸摸比石头还硬的胃,点头:“嗯,吃饱了。”

徐承意看了下手表:“吃饱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那我们干正事吧。”

从餐厅出发,到和蒋雨约定的码头还要开上三个小时的车程。

坐上车后,徐承意给阿隆发了一条短信,便径直驶离。

姜一诺一直看着他的侧脸,保持着注视,没有挪开视线。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徐承意无奈地伸手把她的脸转过去:“你再这么看下去,我的脸都要有窟窿了。”

姜一诺默默地再次转回来:“再让我看看吧,我想好好地看看你。”

徐承意局促地抿唇:“我的脸,很奇怪吗?”

姜一诺摇头:“不是。我只是自责,第一次见到你这张脸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认出来。”

徐承意心塌陷了一块,笑着摆摆手,打趣道:“别说你,我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时也没有认出来。”

姜一诺鼻头一酸,忍不住伸手去触他的脸庞:“一定很疼吧?”

记忆里的三次爆炸声。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那个扑过来紧紧地护在她身上的人,是徐承意。

她不知道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徐承意做了多少努力。最直观的是从一张脸到另一张脸的过渡,但稍微设想就能感同身受那种疼——他是受了多大的伤,才需要这样改头换面?

她一直忘了问,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无法想象,不忍想象。

“还好,我很抗痛的,你忘了?”徐承意说得云淡风轻。

他越是云淡风轻,她的眉头就蹙得越紧。

姜一诺看向前方,扯了扯嘴角,好整以暇地说道:“不过我还是应该在看到你的时候,就确认心里的感觉,而不是怀疑。”

“为什么?”

“因为你虽然哪儿都变了,但眼睛没变。”

徐承意笑道:“哦,好像就是因为这双眼睛,你让我进了宾馆的房间,大胆地和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共处一室。”

姜一诺缓缓地扬起嘴角。

眉眼仍有泪痕,却还是抵挡不住努力美好的柔光。

夜色下的灯光折射在车窗上,忽明忽暗,过往的一幕幕像幻灯片一样播放。

人生只若初见,都是分外美好。可若人生只若初见,所有的感情就谈不上刻骨铭心。

姜一诺想,如果可以选择,她不要选择。

遇见就是遇见了,遇见徐承意是她想要收藏的美好,可这样的美好却夺走了唐树的生命……她该如何去后悔?

或许,人的一生之所以能成为故事,就是因为没有重来的可能。

车上,徐承意说了他们要去的地点、他要做的事,以及她存在的意图。

徐承意:“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不会有事。”

姜一诺摇摇头:“我们都不会有事,郑颖也不会。”

徐承意鼻息间轻轻地嗯了一声,望着前方疾驰碾过的道路,眉心紧皱。他的余光留恋地停留在姜一诺身上,他想要活捉蒋雨,这个念头会导致很多的不确定因素,如果不能做得面面俱到,唯有让她不受任何的伤害。

车轮飞驰在时间的隧道上。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他们已经达到指定地点。

徐承意把车子停在码头边上,带着姜一诺走进去。

这里的码头,和之前日本的码头有一点不同。

这里到了晚上,不是卸货时间,鲜少有集装箱的堆叠,空荡荡的场地看过去一目了然。对于作战而言,并不利于隐蔽。

蒋雨选择这里,也是吸取了之前哈瑞的教训。今晚,她是要和徐承意背水一战。

徐承意紧紧地握着姜一诺的手一步步地往里走,姜一诺的呼吸一点点紧张起来,海风呼呼地吹着,吹乱了心神。

抬高的路灯,光是散的,发黄的光晕照得他们的脸忽明忽暗。

当他们来到大型吊运机前时,徐承意大喊出声:“郑颖!”

只见吊运机的最上端,接近路灯照明的地方,一个人被绑在臂架上!

是郑颖!

徐承意快步跑向吊运机,顺着梯子跑上去。姜一诺紧随其后。脚踩在铁制梯子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响彻在夜空下,就像在和生命赛跑。

当姜一诺来到郑颖的面前,她惊呆了——

郑颖头发凌乱,脸上有伤,衣服凌乱不堪还有血迹,身上绑着炸弹,炸弹上的时间正好是十分钟倒计时。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眼珠没有随着来的人转动,十分惊恐地问道:“是谁?”

徐承意猛地一怔,他缓缓伸出手试探性地在郑颖的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睛仍然没有一丝反应。

姜一诺立刻捂住嘴。

郑颖的眼睛……看不见了。

“是谁?是……意哥哥吗?”回答的是空气,郑颖着急得左右摆动,她僵硬着身体,胸口绑着的炸弹紧紧地黏着她,那上面每一分每一秒游走的倒计时看得人心惊肉跳,“意哥哥,你快走!你快走!”

徐承意蹲着的身体往前靠,想要看清她身体上的炸弹装置,低声道:“郑颖,你别激动,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不,意哥哥,你赶紧走。你看不出这是蒋雨的圈套吗?这个炸弹是远程遥控的,根本解不了。你动一下就会引得炸弹提前引爆!”郑颖痛苦地解释着,她拼命地摇头,但因为炸弹的关系摇得也十分小心,她知道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分钟都迫在眉睫,“意哥哥,我求你了,你快走行不行?我不要你管——”

“你冷静一点!”徐承意突然一声高喝。

“你听清楚,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绝对不会。”徐承意的声音近乎冰冷,低沉地表达自己的决心,试图把混乱的局面控制住。他暗暗地调整呼吸,上手检查。

姜一诺被这一幕给震住了,她站在徐承意的身后,什么也帮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郑颖之间那个计时器上的时间流逝了三分钟。立在高处的风呼啸而过,吹得人心四下漏风。

姜一诺也暗暗控制急促的呼吸,努力平静地开口安抚郑颖:“是啊,郑颖你不要怕,我们一定能救你出去,我们谁都不会有事。”

郑颖怔住了,失神的目光想再努力地睁大一点:“一诺?一诺你也来了?”

“嗯,是我。”

“一诺,带意哥哥走好不好?”郑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勾唇急急地笑道,“他好不容易才活过来,获得新生,不应该为了我重新坠入黑暗的。难道你不想和他一起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吗?嗯?一诺姐,你们快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姜一诺不知所措地攥紧拳头,一切的一切随着剩下不多的时间变成巨大的黑洞,她就要被吞噬下去!

“我……”

突然,一道阴影投下来,下一秒她的手臂一紧,整个人双脚离地,不过是刹那间的工夫,姜一诺就被绳子绑住,一下子被勒到了半空中!

徐承意意识到什么,回头间,姜一诺就像被一股力量吸走,他想要伸手去抓,已经来不及!

这时,码头上响起蒋雨的声音:“徐承意,我说过让你做出选择的。现在时间不多了,是救郑颖还是救姜一诺,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啊。”

徐承意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看到蒋雨坐在操控室里。

此时,郑颖身上的炸弹倒计时还剩最后的五分钟。

等到他跑下梯子,从后边绕到操控室,制服蒋雨,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现在,郑颖就在他面前,姜一诺挂在吊运机手臂的另一端,她的脚下就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徐承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验。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的左右为难上静止,然后加速前行。

容不得一秒的耽误,徐承意蹲下身屏息,再次试图找出排除炸弹引爆的方法。

郑颖已经泪流满面,哽咽地说道:“意哥哥,我在死之前能够再次见到你就已经很开心了。我唯一遗憾的就是,现在眼睛看不见,不能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郑颖身上炸弹的引线采取了缠绕式绑法,引线中有一个水银装置,只要他动了其中一根引线,就会移动水银的位置,导致引爆。也就是说引线的本身是个密码,破解不了这个密码,就无法拆除炸弹!

该死!蒋雨故意留给他一个无法兑现的希望!

这时,蒋雨的声音又响起了:“还剩两分钟了,徐承意,你想好选谁了吗?还是说,你是要和她们两个同归于尽吗?”

“意哥哥——你快选啊——快选啊——”郑颖崩溃地大喊,“快选一诺啊——你要好好地活着,不然怎么抓到乍伦蓬?!”

徐承意倏地扭头,看向被吊在另一端的姜一诺。

姜一诺满是泪痕的眸光,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吭一声。

脚下的海水像魔鬼的肠道,她知道自己掉下去就会被消化干净。她知道徐承意有多为难,她紧紧地咬着牙关,不去干扰他。

无论徐承意做什么选择,她都相信,他尽力了。

这一次,不会有奇迹。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怕死。

只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她才领悟到,比起死亡,原来和心爱的人分离才是最可怕的。

离别,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惩罚你总以为还会有明天。

就像胡妖妖,就像唐树。

姜一诺淡淡地勾唇,用口形说了一句他看得懂的“我爱你”,徐承意黝黑的眸子折射出复杂的光芒,他读懂了。

姜一诺没有觉得意外,这才是她认识的徐承意,这样也好。

他坚毅的目光,只为她柔软,他浅浅的笑容,只为她绽放,她多想贪婪地待在他的身边。

陪他去冒险,她真的不怕。

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和徐承意能再次相遇,不过这一次,就不必动魄惊心地开始,也就不必生离死别地结束。

姜一诺闭上眼睛,听到徐承意歇斯底里的喊声:“我选姜一诺——”

姜一诺怔然,她倏地睁开眼睛,几乎是同一时刻,头顶上方的绳子被子弹射断。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徐承意的身影已经顺着楼梯飞奔而下,并在转弯的位置纵身一跳。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蹿起的明光,伴随着焰流——

刚才郑颖待的地方,陷入一片火海。

姜一诺瞪大眼睛,这片火海仿佛也燃烧在她的瞳孔中,徐承意跑向她,她感觉到绳子忽地一松,整个人直线下坠。

随着一声闷响,海水肆意侵入,姜一诺的双手被紧紧捆绑着,无法动弹,她只有不停地往下沉。

很快,她就淹没在一片蔚蓝色的梦里,停止了挣扎。

丝巾从姜一诺的脖子上飘走,像一朵离开枝蔓的花,洁白纯净。

而就在这时,她的上方再次出现一团漾开的水花,一个身影钻入海水,朝她游来。

他的黑发像浓密的海藻在海水里波动,他伸向她的手只有一只,双腿在拼命地弹蹬。

姜一诺仿佛看到了徐承意,可是他的脸慢慢变了样子。

跳下来的人是阿隆。

那一声选择是徐承意示意阿隆的指示声。

就在阿隆快要接住不停地往下沉的姜一诺的时候,一颗颗子弹穿透海水,乱箭齐发一般地射了过来。

阿隆的身体猛地晃动,红色的血液在海里漾开,形成诡异的一团图案,停止了前进。

一切都像慢动作,他怔怔地望着姜一诺,一点点地从他的面前下沉。他的手指触碰到她往上漂浮的丝巾,一阵凉薄的轻盈滑过指尖,朝着他们不同的方向游离,仿佛带着他们未完的故事,欲上岸吟唱……

目光有泪,如星辰沉坠,阿隆一点点合上眼睛。

“缅甸危险头目乍伦蓬在都柏林引发枪战,受伤被抓,和他一起被抓的还有J集团的董事长金玉森。交易账本浮出水面,里边的交易对象牵扯到政府高管,以及社会名流……”

这是一个月后,各大新闻台发出的报道。

一个短发的女生下巴搁着方形抱枕上,按下了遥控器。她走到窗户边,把窗帘拉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电视报道说得很模糊,那一天在都柏林的枪战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总之,一切最动荡的时间就此过去。

今天天气很好,有太阳。

右眼的刘海稍微有点长,盖住了眼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时候有些妨碍,稍稍歪头间可以看到她眉毛旁的一道疤。

她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出了门。

经过花店,她进去买了一束桔梗,和后车座上的巧克力放在一起,径直开到都柏林郊区的墓地。

从第一排的A,一直往上走。台阶宽大,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需要拨开两旁伸出的树枝。越往上,空灵的风越像一个老者在秘密诉语着什么。

她慢慢地走到T姓的一排,往里,在第三个墓碑前驻足下来。

墓碑前放着一束桔梗,还是新鲜的,花瓣上还有水珠。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人。

她把自己的花和巧克力拿出来放上去,看着墓碑上贴着的照片,不过是一个月的工夫,照片的边角微微弯曲,提醒着时间实实在在碾压过的痕迹。

“唐树,我来看你了。”她就地坐下,“乍伦蓬被抓了,事情终于解决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现在不当牙医了,正在考记者证。有一大堆书要看,接下来我应该会很忙很忙……真不知道我以前牙医资格证是怎么考出来的,还是说现在年纪大了的关系?所以记东西不在行了?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会戳着我的额头说我神经病吧?”

“你放心,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从现在开始,我要把之前不敢做的、不会做的、不能做的事统统都弥补回来,我要和那些年的乖乖女说拜拜了。”

她瞥到墓碑旁露出的一小块衣角,垂眸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唐树,真不敢相信我还能这样跟你聊天。之前我掉进海里,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原来人在死的时候是真的跟做梦一样,是感觉不到难受的。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梦见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你总是站在红旗台上,不苟言笑地说着枯燥乏味的总结,你能收到很多女生的情书,然后你都让我来处理……”

“当我醒来后,我发现回到了自己的家,我没死。

“有一瞬间,我也以为自己是因为幸运,才能又一次死里逃生。可是哪儿有那么多的幸运呢?我每一次能从死神那里逃离,都是因为另一个人的保护。阿隆、徐承意、你,还有……胡妖妖。

“虽然我苏醒后没有见过她,但每天都有人送外卖来我家,说是一位叫唐树的送过来的,我知道,那就是她。

“她始终不愿意见我,始终不愿意……”

“她应该还是愿意来看看你的。”姜一诺伸手拨弄了一下用粉色纸包着的桔梗花瓣,扯了扯嘴唇,叹了口气,“唐树,你能帮我转达给她一句话吗?”

她抬眸,看着那撮缩动的衣角,噙着眼泪说道:“对不起,谢谢你。”

对不起,我让你失去了唐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徐承意。

墓碑后的胡妖妖静静地坐着,她戴着帽子,帽檐压住半张脸,惨白的脸上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听到姜一诺的这句话,她空洞的眸子再次潸然落泪。

如果可以,她一点也不想听到这句话。

唐树是她前半生的支柱,现在他死了,后半生她想要靠愤恨活下去,而不是和姜一诺的宽解!

“我依然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胡妖妖,真的真的,对不起。”

胡妖妖眸色一动,默默地瞥向身后,扫到姜一诺离开的身影。

隔着唐树的墓碑,她们还是没有相见,但又相见了。

胡妖妖捂着嘴,目光倔强且忧伤。

原来,姜一诺知道她躲在墓碑后边,最后一句的“你”,说明了一切。

墓地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一个角落里的女生压抑的低沉的痛哭声。

都柏林是一座安静到几乎不会有什么重大新闻的城市,这次乍伦蓬引发的枪战,以及神秘的武器交易,上升到国际问题的敏感事件被传得沸沸扬扬,久久不息。

社会的舆论和新闻媒体界的从业人员,无不摩拳擦掌,要好好发酵一下该事件的二次震动。

都柏林警方试图将功劳揽在自己身里,鉴于徐承意作为该破坏行动的主导者,他们执意让徐承意加入都柏林警方,成了一名刑警,要他对外表示这是德国警方策划已久的一次行动,还要给他颁发荣誉勋章。

徐承意并不在意这形式化的束缚,但他还是答应了。

这么大的行动,需要一个庞大的结实的托盘。只要粉碎了乍伦蓬,他并不介意前缀是怎么说的。

更何况,他之所以答应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一天,徐承意穿着一身崭新的警方制服亮相在记者发布会现场。

账本的波及面甚广,还有对受伤的乍伦蓬进行审讯,找出违法武器的藏据点,这些事从开始到结束,整理起来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等到了可以对外宣告成果的时候。

发布会现场放在都柏林警局总厅,记者云集,黑压压的一片,闪光灯不停。

徐承意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很多女记者对帅气的他更感兴趣。

而成为众人焦点的他,此时却在巡视台下的众人,看该来的人来了没有。

姜一诺跟着前辈艾雅坐在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

考记者证要先加入一家报社进行工作实习,然后由单位开出证明才能考,看理论知识都是自己私下进行的。所以这两个月,姜一诺忙疯了,白天要跟着前辈艾雅到处跑新闻,晚上还要整理理论知识。

她即便是把一头长发剪短,还是经常忙到没时间洗头。

艾雅是个三十出头的工作狂,原先是姜一诺牙科诊所的病人,知道姜一诺有意转行,艾雅热情地邀请她过来上班。

隔行如隔山,姜一诺跟着艾雅,看到了新世界。

艾雅是个热情洒脱的女人,做起事来比爷们还爷们,她没有和别人一样吐槽姜一诺为什么好好的牙医不当,要当记者,而是告诉姜一诺,想要吃记者这碗饭的话就要能吃苦,不怕死。

而当好一个记者,最重要的是,有挖掘出故事的超级决心。

姜一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记本,抬头间正好和徐承意目光相对。

他清瘦了不少,脸颊处有些凹陷。

被尚枫灌药之后,他强行禁锢自己戒了四十天。别人戒瘾起码需要三个月,徐承意算是创造了奇迹。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精神饱满的警服于他,湛然一新。

而她脱下白大褂,一身休闲装,干净利落的短发搭配上没有镜片的黑色镜框,看上去木然又青涩。

一眼万年,恍如隔世。

他不再是逃生的小岛雇佣兵,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行使正义;而她亦不再是维持枯燥生活的牙医,她可以释放自己内心深处的冒险精神。

他们终于迎来了胜利的结局,也终于都变了。

不变的是,他们还能在同一个世界,彼此相见。

如此说来,不幸中的万幸或许就是,彼此,各自安好。

这时,艾雅用手肘捅了捅出神的姜一诺,低声问:“哎,你是不是认识台上的帅哥英雄啊?不然他怎么会特别指明要你来呢?”

姜一诺回过神,讪笑低头:“我……算是故事一开始的参与者吧。”

艾雅眼带精光地注视姜一诺,眨了眨眼没有再说什么。

记者会正式开始。

坐在徐承意旁边和媒体对接的长官拿着拟好的通稿,有条不紊地进行报告,姜一诺在专心地做着记录,也能听到周围和她一样在唰唰地敲打键盘的声音。

到了采访环节,记者们立刻都不淡定了,纷纷举手。

原本这种时候是艾雅这样的资深前辈大展拳脚的时候,姜一诺只要在旁边负责倾听记录就好,不想,艾雅却把提问的机会让给了她——

艾雅把手举起来,徐承意朝她点头示意。

艾雅立刻把话筒塞到姜一诺的手里。

姜一诺瞪大眼睛,没预料到有这样猝不及然的转变。她愕然地望着艾雅,艾雅却冲她眨眼点头。

此时此刻,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盯着她。

姜一诺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道:“我想问的问题是,想问……”

笔记本上的问题姜一诺早已烂熟于心,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开始提问。

“这次行动能够成功,您觉得最困难的地方在哪里?”

“我遇到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却频频陷她于危险之中。信念和感情起冲突,每一步都走得很难。”

“听说您为搜集乍伦蓬的阴谋证据,从缅甸追到日本,再到都柏林。这个过程中您受了很严重的伤。”

“现在还可以,能跑能跳。”徐承意作势活动了一下胳膊,摇了摇头,他的回答让记者们哈哈大笑。

被点到的记者可以提三个问题,姜一诺按照笔记本上的问题用了两个,怔然间,把笔记本默默合上。

“在这个行动中,牺牲了不少人。我想知道在最后的最后,当你做出选择时,你是否后悔过?”

在码头上,当蒋雨逼迫你做出是我还是郑颖存活的选择时,当阿隆为了你来救我失去了宝贵生命时,你是否后悔过?

所有人都是一怔,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话的问题所在,他们因为不懂其中的“选择”指的是什么,而琢磨其中的意思,都没注意到姜一诺的目光。

她嘴角轻轻抽搐,最后几个字夹杂着悲凉的哽咽,努力覆盖,到底还是泄露了心情。

她凝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这个问题,她日日夜夜地藏在心底,不敢去想,却又在逼迫自己忙碌得想要忘记时,思索了很多遍。

追光包裹着他们彼此的目光,其他的人和事都成为模糊的背景。

半晌,在大家以为等不到徐承意的回答时,他起身大步从台上下来,走到姜一诺的面前。

他轻轻启唇:“没有。”

“我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保全她。”话音未落,他长臂伸过,将其抱在怀里,“因为,我爱你。”

【全文完】

评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