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已经了习惯唐树的温暖，甚至忘记了在校园时代备受追捧的出众少年，婉拒了无数情书却愿意安静地待在她的身边。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她所有的事情唐树都有参与，唐树的成长也有她的见证。
喜欢？她从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姜一诺的手在口袋里暗暗握紧，手心硌到的小小方块让她混乱的意识迅速恢复。
她打哈哈地伸出左手拍打他的肩，准备先含糊过去：“唐树你别……”
“别想打哈哈。”
“闹”字还没说出口，唐树就毫不留情地掐灭了姜一诺跑捷径的小火苗：“一诺，你知道的，我是认真的。”
他太了解她了，她要做什么他都知道。姜一诺咬唇，只好实话实说：“唐树，我从没没想过和你的关系会有什么改变。”
“那就认真地想一想，知道我的心意后认真地想一想。”唐树又恢复他招牌式的淡淡的温和笑容，“一诺，我有信心喜欢你一辈子，希望能以你的名字将这份喜欢冠名。”
姜一诺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是想把这茬儿给糊弄过去：“对了对了，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东京，不如去见见胡妖妖吧。”
唐树点点头，眼里飞快地闪过谁也没有看到的暗淡。
他忍不住想，姜一诺如此为难，是因为徐承意吗？
两人并肩前行，唐树还陷在自己告白的忐忑中，姜一诺满脑子的心思则是尽快见到胡妖妖。
胡妖妖本名没那么妖娆，不过本名叫什么姜一诺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反正特难听、特普通。
胡妖妖是他们的高中同学，虽然只同窗了一个月。
这姑娘特奇葩，在公交车上对唐树一见钟情，一个星期后成为转学生，再次出现。一个月后才被发现她的转学生身份是假的，转学的资料都是她自己弄进电脑捏造的。
被发现后，胡妖妖被赶出学校，被赶出前还不忘对唐树告白，然后潇洒离开。
这姑娘彻底成为学校里的传说。
不过胡妖妖并没有从唐树的生活里消失，唐树后来是怎么和胡妖妖成为朋友的姜一诺不得而知，只知道胡妖妖在唐树的感化下，跑到国外精益自己的电脑技术，然后追着唐树来到日本蜗居。
姜一诺欣赏胡妖妖的直率，之前每到东京都会和她聚一聚。
两个人因为一起吐槽唐树，情谊日渐瓷实，关系比唐树还好。所以她说要去见胡妖妖，唐树应该不会怀疑。
姜一诺余光偷瞥了唐树一眼，稍稍松开一下攥紧的拳头，事实上，她的右手手心已经是汗湿一片。
就在刚才过马路的时候，她把手缩回口袋，赫然发现口袋里有东西。
应该是刚才徐承意在厨房抱她的时候放的。
红绿灯发出嘟嘟嘟的倒数声，姜一诺加快步伐往前走时，脑子也跟着迅速转换。
……
“那芯片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目前还不知道，我准备找个电脑专家看一下。”
……
“下次不要再轻易帮别人了，好人随时也会变成坏人。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
“我会回来很晚，不用给我留门了。”
……
姜一诺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仿佛在拍一部特工电影，面无表情地走在路上，实则身负重任。
新宿车站，1-21号，拉面店铺后方的地下室。
胡妖妖的家，到了。
东京时间，晚上九点五十分。
甲州街道，红灯区的UBER酒吧。
徐承意坐在离吧台不远处的落地窗边，坐在高脚凳上，长腿毫不费力地抵着地，手里握着一杯红色的鸡尾酒，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出神，实则周围的一切情况都尽收他眼底。
身后七点钟的方向，有尾巴。
唐树派来的。
徐承意悠闲地喝着酒，只当不知道。唐树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会在其眼皮子底下转移了芯片，并让姜一诺在他眼皮底下玩一次灯下黑。
他相信姜一诺，芯片里的内容只能寄希望于她，而他能做的，就是帮她打掩护。
如果不是乌本桥上的意外，他就会掉入尚枫所谓的三天后的圈套。现在蒋雨随时都会追过来，尚枫也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比他们更快才行。
徐承意看到一个推门进来的清秀男生，便下了凳子，走过去向他打招呼。
清秀男生顶着一头绿色的头发，皮肤格外白皙，虽然高但骨架很小，看上去像女生。他看到徐承意第一反应居然是……脸红。
徐承意带他往吧台走去，尾巴也跟着行动起来。
徐承意故意用身体挡住自己和绿发男生，不让尾巴看到，给对方买了一杯酒后，徐承意又带他起身往舞池走去。
徐承意很有分寸地营造自己和绿发男生很熟的样子，也很有分寸地让尾巴跟着。
舞池人头攒动，却十分安静，人人神情陶醉，看上去有些怪异。
这是新颖的从国外传过来的舞池模式——
每个人都戴着白色耳机，沉浸在音乐中的同时，又保持了酒吧的绝对安静。
绿发男生叫田本目次，徐承意拉着他进舞池后，装模作样地和其他人互动，趁尾巴不注意飞快闪人。
徐承意不用亲自看，也知道那尾巴估计在他制造的迷魂阵里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
从后门溜出去后，徐承意正想着去某人的大本营J集团观摩观摩，突然一道强光啪地打亮，刺痛他的眼睛。
徐承意本能地用手去挡，听到一个瘆人的声音从强光后边响起：“阿意，你还想去哪儿？”
是蒋雨。
只有她，会叫他阿意。
只有她，能做到像鬼魅一样阴魂不散，随时出现。
他到底，还是逃不开她的阴影。
徐承意没有放下手臂，保持着动作猛地转身。
而后方由远及近的摩托像离弦之箭堵住了冗长的巷弄，堵死了徐承意的退路。
从摩托上下来的头盔男，一个个甩出铁棍，气势迫人地堵成死亡之墙。
徐承意想要逃离，就要干掉他们。
曾经同队为伍，一起经历过枪林弹雨，徐承意实在不想和他们动手。他缓缓扭头，看向蒋雨：“蒋雨，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蒋雨虽然这么问，但语气里没有分毫的兴趣。
她高冷妖冶的脸美则美矣，让人心生敬畏；黑色背心，加皮裤长靴，俨然一个万年不变、柴米不进的女教官。
“赌我的自由。”徐承意重新注视这些挡住去路的昔日战友，“如果我干掉了他们每一个人，我就和A41还有你，不再有任何关系。”
话音未落，徐承意主动出击。
蒋雨冷冷地看着面前以一敌十的混战，双手拉动马达，摩托发出压抑低沉的启动声，带着明显的肆意加盟助阵。
铁棍相互碰撞的声音，棍子砸中身体的声音，拳拳到肉的声音……
这场硬仗，徐承意打得很辛苦。
蒋雨带来的手下，每一个都是A41里的绝对王牌。
徐承意被夹击在中间，稍微突破出一点生机，下一秒又会重新陷入危机。
对方毫不留情，他的每一个动作亦拼尽全力。
一场血杀！
血腥、汗水，交织着急喘的呼吸。
渐渐地，徐承意什么也听不到了，也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他的挥拳速度开始慢下来，他将抢来的铁棍撑住地面上，重重地半跪。
而蒋雨的手下也都倒在了地上。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身影从后边缓缓走来，她捡起地上的铁棍拖行过来，死亡的声音逼近徐承意。
徐承意知道那是蒋雨，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履行自己的赌约。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姜一诺的脸——
“在乌本桥上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我说，我喜欢你！
“徐承意，我喜欢你。”
……
徐承意滴汗水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地面上的影子——
蒋雨高高举起铁棍。
与此同时，胡妖妖这边，姜一诺和唐树走进楼洞。
通过盘旋的楼梯往下走，是大门紧锁的伸缩门，右上角应景地挂着一个蜘蛛网。
看姜一诺惊讶的表情，唐树介绍说：“胡妖妖把地下室的房间都给包了过来，全部打通，一口气交了十五年的房租。”
唐树边说边把环形锁打开，姜一诺又往里走了一段路，走到一扇比较小的铁门前，突然门上的玻璃显示出蓝光显示器，然后就传出胡妖妖的声音：“谁啊？”
姜一诺咳嗽，故意压低声音：“是我。”
胡妖妖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姜一诺——你总算来了！”
铁门嗖地打开，姜一诺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活脱脱一个FBI总部的指挥室。
大概有二十几个显示屏挂在中间，胡妖妖坐着蓝色的行动椅，穿梭在五个台式电脑、七个笔记本当中。
周围的环形天花板上挂着七彩斑斓的霓虹灯，又给这种科技感掺杂了点游戏空间的感觉。
胡妖妖身上穿着一件彩色斗篷，从椅子上弹起扑向姜一诺，头上十天没洗的怪味扑鼻而来：“姜一诺！你敢不敢再来晚一点？”
姜一诺被熏得直翻白眼：“救命……”
唐树把胡妖妖拉开，挡在姜一诺的身前：“胡妖妖，克制一点，谁让你随便抱一诺的？”
胡妖妖没好气地把唐树推开：“唐树，你现在这么变态了，连我的醋你也吃。”
姜一诺躲唐树后边，深吸一口气重新探出头，打招呼：“妖妖，好久不见。”
胡妖妖委屈地撇撇嘴：“一年零三个月零七天！现在地球都小成村了，你还这么吝啬来看我！姜一诺，我考虑和你绝交了！”
她说起话来跟开枪一样，热情得能让人淌血。
姜一诺做投降状地举双手，承认错误：“妖妖，我先带你去洗头吧，洗完你再香香地惩罚我好不好？”
说到洗头，胡妖妖拿过自己的头发闻了闻，这才发现问题所在。她冲唐树摆摆手：“唐树你自己招呼自己哈，我和姜一诺闪一会儿。”
说着就拉姜一诺往洗手间走。
这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再合适不过，姜一诺窃喜，应付胡妖妖介绍自己的家也积极不少。
洗手间也很有胡妖妖的个人风格，浴缸用的是智能感应器，墙壁里嵌着显示器荧幕，蓝牙投影键盘可以随时进行操作，即便双手沾着泡沫都不妨碍。
马赛克琉璃瓷砖看不清是copy的什么欧洲油彩画。
胡妖妖索性躺进浴缸里，舒舒服服地要姜一诺伺候她洗头。
姜一诺把淋浴花洒拿下来，坐到放沐浴液的高脚柜上，开始调试水温。
胡妖妖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轻轻叹气：“姜一诺，你在都柏林过得是不是太滋润了，都忘记我这个朋友了。”
姜一诺：“怎么会？你也知道欧洲那种地方，很枯燥的，除了上班就是回家睡觉，没有什么特别的夜生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
胡妖妖忽然睁开眼，目光犀利地瞅着她：“就没交男友？”
姜一诺一怔：“没有啊。”
胡妖妖笑得狡黠：“少来，那你这眉眼间的桃花红是怎么回事啊？”
姜一诺失神间，胡妖妖灵活地转身，小狗状地趴着浴缸的边缘：“你是不是接受唐树了？”
谢天谢地，水已经热了。
姜一诺按着胡妖妖躺好：“你想多了，没有。”
胡妖妖灵动的大眼睛倏地安静如水：“看来唐树向你表白了，对不对？”
姜一诺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她一不小心就被胡妖妖套路了。
这些年，胡妖妖缩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研究软件，除了是她个人的爱好，其实姜一诺知道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就想守着唐树，守着内心对唐树的这份爱慕，一直到天荒地老，不被打扰。
唐树没有向姜一诺表白过心意，她知道。
而没有表白过的心意，就像燕子永远可以期待春天的降临。
姜一诺：“我一直把唐树当最好的朋友。”
胡妖妖不妖起来，比任何一个姑娘都柔情：“我知道，感情是最不能强求的。只是道理谁都懂，心里却过不去。”
姜一诺的手指穿插在胡妖妖浓密的发丝间，两人一时无话。
姜一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妖妖，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胡妖妖嗯了一声：“说吧。”
“我想请你帮忙解析一张芯片，这件事不要告诉唐树，可以吗？”
胡妖妖睁眼看向姜一诺，伸手：“芯片呢？”
姜一诺刚要伸手去挤洗发露，赶紧去拿毛巾擦手，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芯片，小心翼翼地放到胡妖妖的手心。
胡妖妖指示姜一诺把一张芯片器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她。
很快，姜一诺就看到墙壁上的显示器嗖嗖嗖地闪过几道蓝光，紧跟着就看到一行行看不懂的英文字母不断地往上推。
胡妖妖的手指飞快地在蓝牙键盘上跳动。
“嗯……这是一个乱码账本。”
姜一诺微微一怔：“什么叫乱码账本？”
胡妖妖右手中指小鸡啄米地敲击回车键，解释道：“就是用固定的乱码记录着需要记录的数据，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姜一诺着急地问：“那你也没办法知道吗？”
胡妖妖晃动脑袋，顺便翻了一记白眼：“好好洗，我能是一般人吗？”
姜一诺只好赔笑地认真做好洗头妹的工作，不一会儿便看到显示屏上看不懂的英文乱码瞬间变成一张张放大的3D模型图。
姜一诺仔细打量，还是看不懂这些模型图，她正要问胡妖妖这些是什么模型的时候，发现胡妖妖也安静了，视线一动不动地望着屏幕。
半晌，胡妖妖发出一句莫名其妙的感叹：“我去……”
姜一诺轻推她的肩：“怎么了？这些到底是什么？”
胡妖妖一脸严肃地盯着姜一诺：“你先告诉我，你这芯片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
“你哪儿来的朋友，会有这样的东西？这里边的模型图全部都是美国最新研制的秘密武器。这芯片里的东西说不清值多少钱呢！”胡妖妖努力压低声音，高亢的震惊还是压制不住地往外蹦。
姜一诺重新看向屏幕，心漏跳了两拍。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还是被惊到了。
这小小的芯片里，容纳的居然是这样大的秘密？！
想到在缅甸引起的诸方争夺，那原本危险的气息越发加重了。
姜一诺回了回神，注意到上移的图片下有一堆排列奇怪的数字：“这些又是什么？”
胡妖妖放大这些排列不等的数字，砸吧着嘴：“应该是这些武器的数据吧，又或者是它们的数量？我不确定……还得仔细研究一下。”
姜一诺从储物柜里拿出干净的毛巾，利索地把胡妖妖的长发包起来，然后把她从浴缸里拉出来。
“胡妖妖，这张芯片就暂时留在你这里，请你务必努力仔细地破解一下里边的内容。但一定一定要保密，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道，可以做到吗？”姜一诺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跟胡妖妖讲过话。
胡妖妖也收起了戏谑，点头表示可以做到，承诺后又立刻露出狡黠的打量神情来：“那你得告诉我，这是你什么朋友？”
她们两个在洗手间待得太久会引起唐树的怀疑，姜一诺便打哈哈说如果胡妖妖能顺利完成任务就满足她的好奇心。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唐树坐在沙发上差点要睡着了，他抬起手腕看手表，极好脾气地吐槽：“二位小姐，你们洗头花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姜一诺看向胡妖妖，胡妖妖撒娇摆手：“哎哟，女孩洗头本来就慢啊，再加上我们要说悄悄话，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呗。”
唐树起身：“嗯，说得对，要把一年的相思说完，一个半小时还真是不够。那我请你们吃饭，边吃边说吧。”
胡妖妖刚想点头说好，被姜一诺从后边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哎哟！”
“哎哟……我忽然觉得有点腰疼，虽然很想当你们的电灯泡，但，还是你们去吃吧。”胡妖妖悻悻地拉过椅子回到自己的工作区，“不用另外给我带了。”
唐树不解地蹙眉：“她这是怎么了？”
走出地下室，姜一诺给唐树解惑：“我和妖妖说了你向我告白的事。”
没办法，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让胡妖妖的不寻常行为在唐树的眼里变得寻常。
唐树苦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到热闹的街道，两人的不经意地碰撞在一起，高楼大厦上变换的灯光交错在一起，折射在他们的侧脸上。
空气里沉默得不自然，姜一诺总觉得该说点什么。
“胡妖妖……还是一点儿也没变。”
唐树声音柔和：“是啊，虽说时光匆匆，但很多人还是愿意保留自己原本的样子、原本的心意。”
姜一诺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刻后悔不该随意开启话题。
唐树侧目看着她：“你呢？你变了吗？”
姜一诺抬眸笑了，当作没听懂，打岔：“变了啊，变得更老了。”
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传来。
一辆警车从姜一诺的眼前经过，警车后边还跟着一辆救护车。
行人们注意到这情形，纷纷顿足，窃窃私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姜一诺盯着警车的急促，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马上掏出手机拨给没有存名字的那个号码，耳边一直传来“嘟嘟嘟”无人接听的忙音。
唐树皱眉：“你打给谁？”
话一出口，便有了答案。
看她此时的神情，和担心某人时的模样如此相似。
忽然，姜一诺收起手机，飞快地往警车驶离的方向跑去！
唐树愣了一下，拔腿追了上去。
车水马龙，直行正是绿灯，姜一诺像着魔一样地横穿马路，不管不顾受惊的轿车踩急刹车后的愤怒和危险。
她直奔而去——
直到看到警车停在一家面馆前，几个打架斗殴的男人被警察阻止，被抬上救护车的人不是徐承意。
姜一诺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
还好不是他。
幸好，不是他。
唐树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她，低沉道：“跑得这么急，会摔倒的。”
姜一诺抬眸，他褐色的瞳孔一如既往地折射着温柔，却又分明有哪里不同了。
她扯了扯嘴角，意识到自己刚才十分失态：“谢谢。”
唐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转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他始终保持着风度，保持着他是唐树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他一路追逐过来时心里的感受，以及转身之后霓虹刺进眸子的刺痛。
他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位置沦落到姜一诺的身后，就像他说不清刚才听到姜一诺讪笑疏离的道谢时是什么滋味。
这种还没战斗就输掉先机的感觉，唐树发了疯般地抗拒着。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别墅，唐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姜一诺则在花园里踱步，不停地拨打徐承意的电话。
等待总是耗费心力的。
手机时间显示晚上十二点，她一遍遍地拨打，一遍遍地无人接听。
就好像徐承意这个人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姜一诺靠坐在长椅上，仰望天上被云雾遮挡的月亮，无尽的困意袭来，她仿佛好久没有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梦里。	
她梦到徐承意满身是血地躺在血泊中。
她冲过去想要扶起徐承意，可怎么都扶不起来，徐承意好像要和她说话，她哭着把耳朵靠过去，却听到徐承意的手重重地落在血泊里的闷声。
“不要！”姜一诺猛地惊醒，大口喘气，落目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你做噩梦了？”
姜一诺顺着手臂抬眸看过去，竟是徐承意。
她居然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床头的小夜灯发出微弱的亮光，徐承意完好无损地坐在自己的床头，关切地望着她。
姜一诺一言不发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徐承意。
她的动作很生硬，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别人。
厚实的臂膀、真实的温度，姜一诺确定这不是梦，徐承意真的好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安然无恙。
瞬间的屏息变成低长的喘息，她生怕自己稍稍放手，徐承意就变成白鸽飞走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浅浅的气流和若隐若现的心跳声。
徐承意就任由姜一诺这样抱着，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悠远的目光落在房间的角落，尽显柔软。其实这句安慰也是他对自己说的。
半个小时前，他差点死了，差点又被蒋雨带回那分不清天堂还是地狱的第三世界。
……
在蒋雨高高举起铁棍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声音猛地响起：“别动！不然我崩了你！”
徐承意看到蒋雨停顿的影子试图忽视身后的警告，只听嗖的一声闷响，蒋雨中枪了。
蒋雨手里的棍子啪嗒地掉在地上。
徐承意扭头，看到身后及时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尚枫。
他拿着消音枪，逆光而站。
蒋雨虽然心有不甘，但迫于形势还是飞快地握着受伤的手腕跳上摩托，迅速离开现场。
徐承意瘫坐在地上，扭头盯着尚枫缓缓地走了过来。
尚枫走到跟前，半蹲下来盯着徐承意，等了一会儿，忽然挑眉冷笑：“不打算谢我？”
徐承意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你保我无非是因为那张芯片，难不成是想以德报怨我之前刺你一刀？”
尚枫一把揪过徐承意的衣领，眸中闪过一道利光：“你是不是把芯片交给唐树了？！”
徐承意盯着尚枫，面无表情。
尚枫蹙眉，把消音枪抵到他的太阳穴上：“我救你，是你对我还有价值。如果你没有价值了，我还留着你做什么？”
徐承意示意他把手从衣领上挪开：“我把芯片交给了电脑分析师，你杀了我就找不到芯片的下落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你可以比唐树多知道一点信息。”
尚枫的脸色和缓了一些，但还是不忘警告他：“这里是日本，J集团的大本营，你别想跟我耍花样。”
“就因为这里是日本，所以你要比唐树更有建树，才能在J集团占得一席之位。”徐承意推开他抵在自己脑袋上的枪，咬牙起身，“之前要不是唐树的帮忙，我早就中了你的圈套，去码头自投罗网了。所以他的能力，你千万不可小觑。”
“什么中了我的圈套？”尚枫皱眉不悦，“其实要跟你交易的人就是我。唐树那家伙才是抢夺者！”
尚枫冷笑，那天他在缅甸医院装作尽力查出的样子，不过是顺着他的想法这么做而已。老板交代，他的任务就是不透露身份，不露痕迹地拿到芯片。
他安排的桑塔纳那群地痞流氓没得逞，交易时又出现了试图截获的唐树，总不能在被刺伤之后突然表明自己就是买家派来的交易者，这才查到说三天后在码头交易。
“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末了尚枫后退一步，从裤袋里拿出什么丢给徐承意，“把这个吃下去。”
徐承意摊开手心，是白色的药片。
徐承意心下一沉，尚枫在老K手下，偷偷把控着毒品市场，他本身就是这方面的爱好者，喜欢不断地研制新的毒品来垄断市场。这应该是他的得意之作。
“像你这样的墙头草，我怎么知道你下次不会倒向唐树，我得做点保险措施才行。”尚枫催促徐承意把药吃下去，“放心，只要你拿芯片来换，这药我会不断提供给你，保证不让你难受。”
徐承意自嘲地笑：“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
无奈之下，为了安全离开，徐承意把药吃了下去。
有时候活着的意义，就是逃避掉暂时的死亡，哪怕只是一分一秒。
半晌，徐承意把姜一诺推开，问：“怎么样？我给你的芯片你看到了吗？”
姜一诺点点头：“我交给了一个可靠的电脑大师，她已经初步给我说明了一下芯片里的内容，详细的情况会尽快给我回复的。”
徐承意眼色一凛，他知道唐树带姜一诺离开后会派人跟踪落单的他，所以他早一步把芯片放到姜一诺这边，为的是保证芯片的安全，如今有这么快的进展，他不由得为之一振：“内容是什么？”
姜一诺张嘴后又闭上了：“你真想知道？”
徐承意愣住了。
姜一诺屁股贴到脚掌心，跪坐着歪头：“徐承意，我的告白，你还没有给回答呢。”
她从胡妖妖那里出来时，就打定主意要拿这件事将某人的军！
徐承意头痛了。
绕了一大圈，还是绕不过去。
徐承意严肃地问道：“姜一诺，你真的要这样子吗？”
姜一诺的心跳漏上半拍，但还是硬着头皮绷紧脸：“是。”
徐承意倏地把姜一诺按回到枕头上，姜一诺吓得低喊出声。
借着橙色的灯光，他的轮廓泛出好看的柔和，亮如星辰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在这封闭又暧昧重生的房间里，姜一诺感觉自己的心就要跳出胸膛了。
“一诺，我……”
见他又露出那种为难的神情，姜一诺急了：“不要和我说你是蜉蝣，也不要和我说一个世界两个世界的话。徐承意，我不要听借口，我只想听你的……”
不等姜一诺说完，徐承意就吻上了她的唇。
姜一诺的瞳孔猛地收缩，身体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嘴巴上，这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的感觉——
温热的攻击、占有，包裹着他的气息……
她出神的刹那，他的舌头就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像是要席卷走她所有的氧气，以及她并不牢靠的心跳。
姜一诺全身战栗，兴奋又激动着。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接吻，这两个奇妙的第一次，以一种奇妙的姿势和奇妙的时间，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姜一诺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时，徐承意终于松开了她。
姜一诺大大的眼睛中泛起水雾，脸颊泛红地望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徐承意叹了口气：“就没见过你这么急的人，你到底还让不让我给回复了？”
姜一诺羞到不行，扭过脸咬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你……已经给我回复了。”
忽地她感觉脸上有风袭来，紧接着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清澈地响起：“我喜欢你。”
“姜一诺，我不得不承认，对你动了心。”
这句略显无奈的回答听起来越发撩人心弦，在姜一诺听来多了几分得意的资本。
百般抵赖、万般喜爱，这听起来就很美好。
姜一诺按住某人的肩，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徐承意低吟出声，没有躲闪。
姜一诺满意地放开他：“徐承意，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徐承意捂着脖子上的咬痕转身躺下，露出释然又不安的笑。
他很清楚自己不应该这样做的，他第一次产生这样不由意志掌控的冲动。
可刚才看着她咄咄逼人的可爱模样，他就忍不住吻了上去，无法控制理智地一亲芳泽。
姜一诺把胡妖妖的话转述给徐承意，徐承意的神色慢慢凝结。
数目庞大的行动内容，居然和秘密武器有关，还和J集团有牵扯。
徐承意问姜一诺：“你那边最快什么时候有结果？”
姜一诺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未接来电：“胡妖妖一旦有进展就会打给我的。”
徐承意坐起：“好。”
姜一诺本能地拉住他的衣角：“你去哪儿？”
“回自己房间睡觉啊。”徐承意坏坏地笑道，“难不成刚表白完你就要同床共枕？”
姜一诺赶紧松开手。
徐承意伸手摸摸她的头，宠溺地道：“好了，快点睡吧。”
姜一诺扯过被子把自己的头盖起来，在床上打滚，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她觉得整间屋子都洋溢着粉红色。
徐承意轻轻地带上房间，前一秒佯装若无其事，此刻贴着墙痛苦地皱眉。
他回来后就试图给自己灌漱口水，把药吐出来一些，可是效果不佳。
尚枫给的药开始发生药力，徐承意感觉有几千只蚂蚁在胃里爬动，他强撑着一步步回到房间，把自己关进洗手间。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时而觉得自己在悬崖边，时而又觉得自己掉入了深渊，徐承意拿凉水冲洗身体，再把毛巾塞进嘴里，防止发出声响。
强烈的难受让他的思绪模糊起来，仿佛回到A41训练营里那段争分夺秒都被死亡竞争拉扯着的日子。
……
第一次见到蒋雨，是他来到无名小岛的第七天。
他已经杀了两个人，晋升到十五个人的生存名单中。
蒋雨坐着直升飞机停在他们面前。
在第一天参加集训时，他就对这个毒辣女教官的大名如雷贯耳，现在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
她很美，他从没见过美得如此有攻击性的女人。
他看到蒋雨双手背后，穿着黑色背心、热辣短裤，黑色高跟皮靴稳稳地踩着绿皮草地走过来时，身边刚从死亡线挣脱出来的战友正处于兴奋状态，见到美女有几个人情不自禁地发出调戏的逗弄声。
蒋雨的眉眼犀利扫过，指了其中几个出列。
他注意到她挑选的都是刚才看到她后神情有变的人。
五个队员出列，蒋雨露出笑容，夸赞了他们一番，然后说：“我就是你们接下来的教官，蒋雨。当然，前提是接下来你们还活着。”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提前晋升到最后一关。”蒋雨冲他们妩媚地勾勾手指，“只要你们能打赢我。”
话音刚落，蒋雨抬起长腿就朝他们五个中最中间的那位踢去。
五个人一起上。
他站在一旁，把蒋雨的狠辣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被她当场结果，一个被她的高跟鞋踢到后，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而后昏了过去，一个想转身逃跑被她拿枪射中，剩下的两个见到这一幕吓得跪地求饶。
速度之快、动作之绝，让所有人都惊恐地低下头。
只有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
蒋雨走到他的身边停顿一会儿，转身绕着每个人走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前方，冷声说道：“在这里，不是死，就是活，没有第三条路选！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活到最后！听明白了没有？”
事实上，她的话近乎冷血却毫不夸张。
接下来的丛林战斗、出海潜水、半夜偷袭战、密室拆弹……
每一天都是死亡，每一天都是晋升。
在岛上散落的各个数字显示牌上锐减的数字，就是一条条人命的消失。
最后经过十天的恶战，他和其他两个幸存者真正加入到了A41战队。
如蒋雨所说，活下来的，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
可只有他和蒋雨两个人知道：在最后一关的密室拆弹中，她放水了。
他拆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剪刀从黑线上松开，搁置到一旁，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塑料椅上，看着数字计时器上不停减少的数字。
三分钟，两分钟……
在这期间，他能听到旁边的密室爆炸声此起彼伏。
一分钟……
这时，对讲机中突然响起蒋雨的声音：“为什么停止动作？”
他不说话，就安静地看着计时器上的数字一个个倒退成零，闭上眼睛想要等待爆炸的来临。与其继续遥遥无期地在这个小岛上不断杀人，还不如就这么痛快地自我了结！
结果计时器全部变成零，只是一声哔，并没有发生爆炸。
他睁开眼睛，感觉到身后有人进来，扭头间，蒋雨撩开帘子进来了。
蒋雨冷冷地盯着他，挑眉：“刚才，你放弃了活着的资格。”
她说话即便是问问题，也始终保持着她自己一成不变的声线。
他起身直视她：“为什么我的没有爆炸？”
蒋雨露出邪恶的笑容，幽幽地道：“因为我不想让你死。”
她说，他既然已经放弃了活着的资格，那她赦免他的死亡，接下来他的命就是属于她的。
她甚至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临阵选择放弃。
之后每每出现任务，他总是第一个被指派的，渐渐成为王牌。
蒋雨对他，是利用，是器重，更像是一种解释不清的绝对掌控。
他逃离A41之前的一个星期。
狙击室。
他的手握着手枪，不断发抖，迟迟瞄不准靶心，他把手枪往靶心上扔去。
蒋雨一直站在二层的观察室冷冷地看着他。
他抬头，看着站在落地窗那边的她，开口表达希望离开的意愿：“I want to go。”
她看得懂唇语。
而她给的回馈就是，把他绑了起来，塞进暗无天日的密室。
……
徐承意不愿意回想那段备受折磨的时间。
他踉跄地爬起来，回到床上，身体开始变得轻飘飘的。
J集团。
早晨六点三十分，踏着阴天的灰暗晨光，唐树一身正装踏进一楼大厅。
踩着灰白色的瓷砖，唐树无心理睬前台妹子还没睡醒的早安招呼。
他踏进电梯，直接按下27层的按钮。
电梯门开了，黑色的厚地毯一直铺向前方十米开外的办公室。
朦胧喷砂的两扇玻璃门，隐约能看到里边暗红色的建筑风格透着强大的气场，和低沉的奢华感。
高大的靠墙书架，足有三米高，上边摆放着很多外文书籍，也有古董花瓶，更有艺术木雕，错落有致，从上而下。
唐树轻车熟路地推开玻璃门后，几乎不用抬头去看长桌后的老板椅上是否坐着人，恭敬地点头：“老板。”
“拿到了？”一个像在砂纸上摩挲过的声音从老板椅后响起。
唐树皱眉，顿了一下，道：“还没有。”
唐树听到椅子转动的响声。
不一会儿，一双意大利定制款的黑色皮鞋出现在唐树的视线中。
“唐树，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能力。”大手重重地落在唐树的肩上，语气依然是那样低沉缓慢，却折射着不可抗拒的压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唐树缓缓抬眸。
枣红色的西装，黑色领结下白色的灰条纹衬衫上夹着胸针，左手手腕上的黑色手表没有刻度无声地走动。
这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端正立体的五官，如鹰一般的眼睛，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都镶嵌着精明和霸气，灰白浓密的头发，被梳成油亮的背头。
他就是唐树的老板，J集团的董事长，金玉森。
“对不起，老板。”
金玉森皱眉扭头：“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听到这三个字。”他顿了一下，斜眼瞥了一下唐树，“怎么，他都住在你家了，你还没办法拿到芯片？”
唐树心下一紧，解释道：“芯片长什么样谁也不知道，我怕逼得太紧，会适得其反。”
金玉森转身走到写字桌旁，转动笔筒，这时只听旁边的书架某一处开了。扭头看去，一个暗格从第二层书架中的木板里弹出来。
金玉森走过去，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四方的小玻璃盒递给唐树：“芯片就长这样。”
唐树讶然望向金玉森：“老板，这……”
“芯片有两个。”金玉森蹙眉说道，“我这里只有一个等同于废物！如果被老K拿到另一个，他就有了和我平分秋色的实在威胁，更何况……”
金玉森垂眸看着小玻璃盒，脸色很不好：“我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处于上风。”
唐树脸色凝重，他没有完全听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但跟着老板这么久，他分得清轻重，这一次金玉森也慌张了。他不用问，就能知道两张芯片合二为一的重要性。
金玉森深吸一口气道：“要快！”
老K作为J集团的元老，当年J集团出现资金危机时他及时注入了十亿的资金解救集团于危难，是金玉森最忌惮头疼的人物。
所谓言多必失，金玉森想要的从来都是结果，不问过程，唐树不再说什么，只是点头：“明白，老板放心，我不会让尚枫捷足先登的。”
金玉森冷哼，把笔记本打开按下回车键，推向他：“恐怕不只有尚枫那边的麻烦。”
屏幕上，是巷弄里徐承意和蒋雨他们对打，最后被尚枫所救的画面。
唐树眸色微沉，徐承意隐晦的身份，到底还是有割舍不掉的麻烦。
金玉森盯着唐树，忽然问：“你那个女朋友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等唐树回答，金玉森把头往后仰，视线越发下移：“或许你可以从你女朋友身上下手。”
“她什么都不知道，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唐树眸色一跳，神色凛然道，“老板，三天内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着，唐树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金玉森眯眸，慢悠悠地拿起烟斗点上，从缅甸进贡来的金丝烟草飘出摄魂的好闻的香气，他试图用它来平稳心绪。可是当他的目光扫到屏幕上的那段视频后，还是把吸了不到两口的烟斗烦躁地拍在了桌上！
唐树的三天之期并没有让他心安——
这个和老K交易的人，居然是徐承意，蒋雨的手下！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收到了这样一段匿名视频：蒋雨没有对徐承意下死手，尚枫出现了，还放走了他们！
要知道他这些年为了巩固J集团明里暗里的生意，少不得需要利爪来帮忙处理一些棘手的人和事，而他和蒋雨的合作一向是各取所需，他给钱，她执行。
这次芯片背后的二十亿计划，包括了地下贩卖武器和人体器官的交易地点。蒋雨跟他说她手头只有一张芯片，另一个在她对手徐昊的手里。她利落地把芯片卖给他，并透露了徐昊把另一张芯片卖给老K的消息。
他这才会派唐树去缅甸截获芯片！
他一直对蒋雨深信不疑，没想到她却一直脚踩两只船，在他和老K 之间左右逢源！
这时，窗口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金玉森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轻巧地抓着窗框跳了进来。
他定睛一看，竟是蒋雨。
蒋雨：“金先生。”
金玉森冷哼：“你还有脸来？”
蒋雨冰冷绝艳的脸没有一点波澜，她上前两步：“我来是想问金先生是不是知道徐承意身上有芯片的事。”
“你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吧？”金玉森把笔记本往她的方向一放，按下回车键播放那段视频，“蒋雨，这些年如果不是我秘密给你和你的基地提供不菲的军费，你又怎么能壮大自己的势力？这次你居然这么诓我！”
蒋雨皱眉：“金先生，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徐承意最近私自逃离基地，我也是来了才知道他身上有芯片的，我没有诓你！”
“哦？是吗？那你怎么没有杀了他？”金玉森眯眸，“你不是说你的手下如果敢逃都只有一个死字吗？”
蒋雨眉头一凛，没有说话。
“老K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连谈价的机会都不给我？”蒋雨的沉默让金玉森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冷哼，“人心不足蛇吞象。蒋雨，这些年你跟我的秘密交易我都是做了存档的。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把这些告诉你的大老板吗？”
蒋雨猛地看向金玉森，目光中充满了杀气：“金玉森，你敢。”
金玉森怒极反笑：“怎么，想杀我？我死了，下一秒，你这些年见不得人的收入都会躺在你大老板的邮箱里！”
蒋雨清冷的黑眸死死地定在金玉森的身上：“我把另一张芯片想办法也交给你，来证明清白。”
她又像来的时候一样，飞快地消失在黑夜中。
金玉森高耸的肩慢慢放下，没有注意到电脑屏幕有微微闪动。
唐树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
厨房里，姜一诺系着围裙忙得不亦乐乎。
唐树问：“你在做什么？”
姜一诺忙里偷闲抬头看了一眼：“哦，我在煮粥，还有准备冰水，还有……哎呀！”
应声间，她的手肘碰到玻璃水杯，水杯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姜一诺皱眉蹲下想要捡碎片，唐树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拉住她的手：“算了，我来。”
姜一诺转身又去看粥：“徐承意病了，我想要叫医生，他坚持不肯。所以我只能先让他物理降温……”
唐树用遥控器叫来智能打扫机器人，打扫好地上的碎片后便转身往徐承意的房间走去。
徐承意安静地躺在床上，唐树走近伸手去碰他的额头，被其倏地抓住手腕。
手心像喷着火，不过力道是丝毫不减。
唐树对上徐承意睁开的眼睛：“你病了？”
徐承意放开他的手，语气轻若游丝：“昨晚冲冷水澡冲的时间长了些而已。”
唐树拉过椅子在一旁坐下，语气也轻若游丝：“不是因为一人对打十几个，差点一命呜呼造成的？”
徐承意望向他。
唐树摊手：“我和尚枫都会留意彼此的行踪，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时，姜一诺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徐承意你醒了？”
唐树接过水盆道：“我来照顾吧。”
姜一诺把水盆往回拿：“还是我来吧。”
唐树不由分说地把水盆放到床头柜上，笑着推姜一诺离开：“你一个姑娘家，要怎么帮他拿冰水擦全身啊？我来会方便很多，乖。”
“可是……”姜一诺被推到门外，心里像架了很多鼓一般七上八下的。
让唐树照顾徐承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她试图贴耳在门板上留意里边的动静，怎奈这用楠木做的门结实到听不出一丁点声音。
姜一诺只得作罢。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徐承意自己坐起，唐树走过来把毛巾捏干，递给他：“昨天我和你在书房说的话，你没忘吧？”
“当然。”
“老板催我了，我再不交出芯片就会有麻烦。我认识一个电脑高手，你把芯片交给我，我拿去给她，一定能剖析出芯片里的内容。”唐树摊手，示意徐承意把芯片交出来。
徐承意看了看唐树，把冰毛巾折叠好放到额头，才稍稍缓和疼痛欲裂的感觉：“芯片没在我身上。”
唐树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给了尚枫。”徐承意定定地看向唐树，“既然你知道我昨晚遇险的事情，你就能猜到尚枫为什么会救我。没办法，他拿枪指着我的头，为了保命我只有这样做。”
四目相对，徐承意的目光坦然到能骗过自己。
在A41，每个人每天除了刀光剑影肉搏相对之外，还有一项活下来的技能就是说谎。
骗过蒋雨，骗过测谎仪。
这种七分假三分真的敷衍，对徐承意来说实在太容易不过。
唐树的脸色无限阴沉：“这么说，现在芯片已经在尚枫手里了。为什么问你你才告诉我？”
徐承意把毛巾翻了一下擦拭脸颊：“那芯片是经过绝对加密的，一般电脑高手都不得其法，即便能解开也需要足足两天的时间。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啊。”
徐承意的话毫无破绽，唐树虽然憋着气，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质问他。他捂着脸来回踱步，似在思考对策。
过了一会儿，唐树停下来问：“你有没有兴趣进J集团工作？”
这个提议倒是出乎徐承意的意料，他望着唐树没说话。
“老板知道那个幕后买家是谁，你进入J集团后或许可以更快更有办法调查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安排你进集团。”
徐承意虽然已经知道幕后买家是谁，但也没有拒绝：“嗯，你说得有道理，与其在外边绕着圈走，直击虎穴说不定会有大的突破。”
唐树上前把毛巾从徐承意手里抽出来，放进冰水里浸湿，再捏了一把递给他：“我去找尚枫了，你好好休息。”
徐承意没说话，把毛巾摊开整个盖在脸上，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门又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姜一诺。
姜一诺仔细打量着徐承意，不安地问：“你们……没事吧？”
徐承意把毛巾扔进水盆里，起身：“一诺，胡妖妖那边有消息了吗？”
他刚才的那番话成功地把唐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尚枫身上，然而能利用的时间差依然很少，他必须要在唐树反应过来之前，知道芯片里的内容。
姜一诺刚要开口表示还没消息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她拿出手机，正是胡妖妖。
姜一诺接起电话，那边传来胡妖妖打哈欠的疲倦声音：“出来了，你现在有没空过来一下？”
姜一诺冲徐承意点头：“好，我马上就来。”
路上，徐承意问姜一诺：“这个胡妖妖就是你和唐树都认识的电脑专家？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说到这个奇葩朋友，姜一诺藏不住一脸的得意：“当然，她工作室里的电脑可是掌控着整个日本的电力系统、动力系统，还能不时去美国FBI内部网晃悠一下，搜罗信……”
她介绍时，忽然感觉肩膀一重——
徐承意歪头靠了过来。
即便是铁人，生病了也会变得脆弱。
他发着高烧，身上还有伤，从医生的角度来说，她很想让他休息一下，想要阻止他出门。
可她接到胡妖妖的电话时，对上徐承意期盼炙热的目光，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带他前去。
有些人，他们注定是不听人劝的，就像危险的前线是一定要有人去的。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地把身体挺直，让他暂时舒服地睡一会儿。
到了目的地后，徐承意还没有醒，姜一诺特意多付了一些钱给司机，让他们停留一会儿。
汽车发出运行的低鸣声，姜一诺笔直的后背像是打了钢板，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忽略不计，不去打扰肩上的徐承意。
她竖耳去听他熟睡的呼吸，感觉时间变得暖暖的，变得很幸福。
徐承意霍地从熟睡中醒来，看到自己的头在姜一诺的肩上，车子已经停了。
“我睡着了？”
“嗯。”姜一诺感觉自己的肩好像麻了，腰一时半会儿也弯不过来。
徐承意原本想要责怪姜一诺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让他睡着，话到嘴边时看到她僵硬的姿势，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半开玩笑地说：“看来你的肩膀有催眠的效果，我在床上都没睡得那么香。”
说完他就开门下车，弯腰绅士地向姜一诺伸出手。
姜一诺咬唇，他总是有办法让她脸红心跳。
他们绕过长街，穿过两个路灯，来到胡妖妖的地下室。
在第二道门口的视频开锁器前，胡妖妖的声音把徐承意给吓了一跳：“哇哦，帅哥？！”
姜一诺满脸黑线：“妖妖，是我，开门。”
门利落地被打开，胡妖妖的脑袋嗖地从里边凑过来，迎他们进来。
徐承意环顾这像科技博物馆一样的地下皇宫，对姜一诺点头：“嗯，名不虚传，没有夸张。”
姜一诺吸鼻子：“妖妖，抱歉，比较着急，所以就把他带来了。”
胡妖妖双手抱臂，单刀直入：“不见光的秘密新型武器，众多地下军火商都在争抢的供应渠道，单是这个就值二十亿。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一诺默默地望向徐承意，她原本想拿到芯片后，意简言赅地想一下说辞糊弄过去算了，但现在徐承意着急要知道芯片里的内容就直接跑过来了，正好送在胡妖妖的枪口上。
徐承意发着烧，整个人也是晕乎乎的，不过在外人看来他也只是脸色红润，目光有些蒙眬。
他扭头看到挂在靠门墙上的飞镖盘，走过去拔下一根飞镖，走到胡妖妖的面前。
姜一诺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我是一个危险的人。”徐承意面对胡妖妖，背对着飞镖盘，嗖的一声将飞镖射中了红色靶心！
“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比较好。”
这拨操作很可以，姜一诺看到胡妖妖的脸色变成了她最爱的浅紫色。
胡妖妖其实从开门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徐承意的身上，原本她还想展示一下东道主的姿态，可被某人这么一吓气势立刻减半，不过她不认输，双手交叉在胸前，挺直脖颈：“姜一诺，你知道的，我这里不欢迎外人进来的。”
她忽然提到自己的明知故犯，姜一诺愣了一下。
空气陷入短暂尴尬的沉默后，徐承意看到胡妖妖猛地露出狡黠的笑容，上前一步：“不过如果你是姜一诺男朋友的话，我就非常欢迎了。”
胡妖妖手肘搭到徐承意的肩上，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她一米六五的标准身高，面对徐承意还要踮脚：“怎么样？所以你是不是啊？”
姜一诺都不知道胡妖妖面对除了唐树以外的男人还会这么热情，她将胡妖妖拉过来低喝：“胡妖妖，你又作妖……”
胡妖妖不依不饶：“喂，你到底是不是啊？”
“是。”徐承意挑眉，和煦的目光搭配俊冷的模样，利落地承认了，接着他向胡妖妖伸出手，“你好，我叫徐承意，听一诺说了你一路。你的电脑技术到底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不过你比一诺讲的还要漂亮。”
女生都喜欢听别人夸她好看，即便是像胡妖妖这样宅在暗无天日的科技世界的，她依然也还是个为悦己者容的女生。
胡妖妖原本就对帅哥毫无抵抗力，这样嘴甜的帅哥更是融化了她的心。
胡妖妖捂脸羞涩地笑了一下，用手肘捅了一下姜一诺：“一诺，不错嘛，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虽然比唐树还差一点，但也算极品了哎……”
姜一诺成了三个人中最着急要看结果的那个，她着急地推胡妖妖赶紧把结果公布，不然再这么说下去，她感觉自己就要因为心跳加快，猝死过去了。
胡妖妖被推坐到椅子上，变回电脑黑客属性，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吊在半空中的显示器像有力的双手撑起了芯片背后的秘密。
芯片里除了最新研发的秘密武器样式，还有一份器官地图。
那些原先胡妖妖以为的关于武器的数据，竟是地图上的坐标。
胡妖妖把数据相对应的坐标放大，大部分地方都集中在亚洲，而无法对应坐标的数字，才是账本上真正的内容。
徐承意弯下腰，长长的手臂因为身高优势将胡妖妖环在中间，他的手指按动下滑键，迅速浏览下边的内容，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是器官地图？”
胡妖妖做事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徐承意的包裹之下，仰头以仰视的姿态回答某人：“因为在这乱码账本中有一套黑话术语。”
说话间，胡妖妖把鼠标往下一拉，徐承意看到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有一些读不通的汉字嵌在其中，用的是繁体。
胡妖妖耸肩：“我是不懂这些的啦，所以把这些收集起来问了同行的朋友。”
胡妖妖把这些字单列出来，组合成新的一排词汇，然后指给徐承意看：“你看，这个是心脏的意思，这个，是肾的意思……”
姜一诺站在一旁，注视着胡妖妖和徐承意，陷在无穷循环的情绪里不可自拔。这两个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这么默契，像亲密无间的搭档一般旁若无人地交流着。这种被空气无形阻隔成两个世界的感觉，真不好……
姜一诺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是有立体杀气的，特别是她此时的目光。
胡妖妖早就发现了，她只当不知道，继续跟徐承意忘我地交流芯片里的东西，说着说着还不忘有意无意地和徐承意的手在键盘上碰到。
姜一诺第一次明白，吃醋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器官这部分，很明显只是开头，重点肯定在后边。”
徐承意把芯片拿上，由衷地向胡妖妖表示感谢：“谢谢你，胡妖妖，你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胡妖妖歪头，好整以暇地说道：“帮了很大的忙，光嘴上表示感谢可没用啊。”
徐承意微笑：“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做。”
胡妖妖一把扯过旁边快要被醋雨淋湿的某人：“真谢我，就好好地以男朋友的身份照顾她！我就感激不尽了！”
姜一诺脸上的别扭还没能迅速整理好，就这么愣愣地对上徐承意的眼睛，呆若木鸡。
徐承意宠溺地点头：“嗯，这个条件虽然有点难，但我会努力做到的。”
姜一诺膝盖一弯，逃开胡妖妖的魔爪，越过徐承意：“先走了。”
徐承意冲胡妖妖摆手告别，追上脚快的姜一诺。
两个人的背景完美和谐，胡妖妖露出艳羡的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唐树啊唐树，你心里的女神都已经名花有主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看我这个身边人啊？”
“唐树，你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这世上最难破解的技术难关，大抵就是爱而不得吧。
胡妖妖默默扭头，盯着右下角暗处的主机。
走出新宿车站，姜一诺拉住徐承意：“你刚才那飞镖是怎么做到的？”
徐承意给人之惊喜，一次比一次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过是小儿科。”徐承意的心思都在芯片上，回答姜一诺时有些心不在焉。
他设想过芯片里到底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让一向淡定的蒋雨前所未有地严肃对待。
没想到，武器、器官，这两个罪恶的源头，竟同时出现。
而根据胡妖妖刚才的分析，这张芯片就像是完整的拼图被分成了两半，而他手里的只是其中一半。
徐承意想到从基地出来的时候，听到蒋雨已经按计划送出芯片，照理他到缅甸时芯片就已经到买家手里了。
所以，其实是有两张芯片。
姜一诺看向他错落的目光，在胡妖妖地下室的情绪一下子升到满格：“徐承意，拿到芯片的内容你就不想理我了是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像是利用完她就置之不理了。
徐承意回神，发现姜一诺的脸拉得很长。
徐承意张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嗡嗡的脑仁像被人用力敲击了一下，眼前一晃，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来，闻到了专属于医院的药水味，视线从白白的天花板转移到坐在床边瞪大眼睛盯着他的姜一诺身上。
姜一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过怒气仍未消，绷着脸没好气地说道：“你总算醒了，医生说你发烧到41.5度，没烧坏脑子就算不错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硬扛。”
徐承意握过姜一诺的手，扯开苍白的嘴唇：“那你还和我生气吗？”
姜一诺咬唇，别过脸，一脸无奈：“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用生病来撒娇，倒显得别人在无理取闹。”
“没有，你没有无理取闹。”徐承意哑着嗓子飞快地接话，“你只是太喜欢我而已。”
半撒娇半自恋的模式再加上某人的抠手心，直接让姜一诺破功，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她把发痒的手从徐承意的大手里抽出来，强憋住笑：“少自以为是了，谁太喜欢你？”
姜一诺看着他自信撩人的脸，由衷地挤对：“你真的是雇佣兵出身吗？感觉你是泡妞训练营出身的。”
情话一箩筐，哄人技术一流，信手拈来。在每天只知道训练和服从命令的生死战局中，真的能滋养出这样的男人吗？
徐承意笑容满面：“这种本事与生俱来，后天是学不会的。”
姜一诺败北。
窗口的麻雀压在枝头，偶尔有风轻轻带动树枝，午后的暖意静谧又祥和，难得地给两个人添了一份岁月静好。
不过对于姜一诺来说还是有些遗憾的——
别人的约会且不说是风花雪月，但至少也是浪漫场所，唯有她和输液的某人守着病床谈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什么？你要去J集团上班？”徐承意没有告诉姜一诺这个提议是唐树给的，姜一诺很讶异他会有这个想法，“难道你觉得幕后买家在J集团？”
姜一诺想到唐树和尚枫两个人都在为J集团服务，而两个人竟然在抢夺芯片，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一开始的买家。
“J集团的人能够得知芯片的存在，获悉交易的信息，我想进到J集团，这样可以找到更多幕后买家的线索。”
姜一诺双手交叠，扣抱双膝，整个人像只弯虾：“我不明白。”
“承意，我不明白。”
这是姜一诺第一次唤他“承意”，听得徐承意有些失神，怔怔地望向她。
“你说过，你最终的目的是要破坏芯片的交易，彻底离开之前的生活，重获新生。”姜一诺有些激动地抻着脖子，“现在芯片的内容你已经知道，芯片也在你手里。只要你把芯片给毁了，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去过新的生活不是吗？”
他从基地逃出来时就是抱着重获新生的期望，可是郑颖还在徐昊他们手上，两张芯片连在一起之后的全部计划还未可知，新的生活变得遥遥无期……
徐承意静静地望着她，静静地听完她的抱怨，用一种陈述的语气问：“你不喜欢我去J集团。”
姜一诺沉默了。
是啊，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她说不清。
当那天她发现唐树其实也觊觎芯片，而且从一开始就瞒着她，瞒得不漏声色时，她就觉得那个如雷贯耳、神秘莫测的J集团是个可怕的黑洞。
只有黑洞才会吃人不吐骨头，彻底改变一个人。
她那么了解唐树，唐树从未骗过她，从未有所隐瞒，在戳破谎言的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不认识唐树了。
现在，徐承意也要进J集团。
她是要从还没怎么了解他，到彻底不了解他了吗？
一种好不容易握在手心又要割舍松开的感觉，让姜一诺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