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小时候,陈茹骄追着谢景瑞跑,谢景瑞爱跟在她身后,她喜欢跟着谢景书,或许正是因为那时候陈茹骄小小年纪看出什么,时不时给沈娇摆谱,以至两人到了相互怨怼的地步。
三年前她还在谢府为奴,就听说陛下要给陈家和谢家赐婚,人选自是陈茹骄和谢景瑞,那阵子,二人好似蜜里调油,叫旁人无从插足。
不幸的是,陈茹骄母亲病故了,碰上丧事,婚事自然没法继续,陈茹骄守孝三年,今年入秋才回京,便又赐下了婚事。
婚前的几个月,谢景瑞休沐时候时常往外跑,回来时身上都萦绕着淡淡的梨香。
她认识的人里头,自幼喜好用梨香的,只陈茹骄一人。
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他已经娶到了陈茹骄,为什么大婚那日,还要来自己房中?
一早听闻谢景瑞回府的消息,只往主卧去,待到晚饭结束,也没露过面。
沈娇想着他今日要陪新妇,理当不会来,点灯在昏黄的蜡烛下刺绣。
她绣工极佳,以往是绣着玩,如今却是绣了去卖,讨生活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眼睛酸涩,她揉了揉眼睛,听见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寒风直灌,冷的人打哆嗦。
谢景瑞关上门,四下看了圈,见屋里修葺了一番,沈娇脚边摆着火盆子,才收回视线。
上前两步,拿了她的绣面看。
是双面绣,两面都是鸳鸯,已经初见雏形。
“鸳鸯交颈,你绣这绣面,是想送给谁?”谢景瑞哂笑看她,眼里带着几分审视。
沈娇:“留着自己用的罢了。”
她不敢说是要拿去卖,谢景瑞不会允许,以往她试过画画卖出去,被谢景瑞撞破了,将她的画全给撕毁了。
他恶狠狠的说:“你想攒钱赎身离开?想都不要想,你要留下来,用一辈子赎罪!”
她也不知道,就算那药真是她下的,也不至于为此一辈子赎罪吧?
比起绣面,谢景瑞明显对她更感兴趣,手掌摩挲她浑圆的肩,居高临下问:“听骄骄说,她今天打算给你位份抬一抬,为何没答应?”
沈娇眼眸微动,“我答应了,三爷就会答应吗?”
谢景瑞哼笑,“当然……不会。你也配?”
他松开沈娇,盯着她的脸,扯了扯嘴角,“不过是没能看见你卑微祈求的模样,没法亲手毁灭你的希望,有点可惜。”
他眯着眼睛,张开双臂,“宽衣。”
沈娇起身,搓了搓冰冷的手,褪去他大氅,再解烦琐的衣衫,轻声询问:“三爷久久不去三娘子屋里睡,只怕三娘子会心生怨怼。”
谢景瑞冷冷盯着她:“我去谁那过夜,还用你教?”
沈娇没再说话。
谢景瑞淡淡道:“骄骄不似你,她自幼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我哪舍得碰她。”
沈娇为之解衣带的手微顿,低着头状似认真,遮去唇角惨笑。
陈茹骄受不起,她就受得起了?
所以他向来不会怜惜,怎么莽撞怎么来。
谢景瑞将她按在床榻折腾了一番,听到她止不住的腔调,又伸手捂住她的嘴。
他意乱情迷时候喊的究竟是‘娇娇’还是‘骄骄’,谁也不知道。
发泄过后,便叫人送来了一碗药膳,沈娇没有犹豫,接过来喝下了。
谢景瑞早已穿戴整齐,坐在简陋的木椅上,和衣衫不整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你不问问是什么药?”谢景瑞这会像是才想起来,沈娇从来没开口问过。
“三爷不会让我死,这样就够了。”至于孩子,没有就没有吧。
谢景瑞扯了下唇角,“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起身要走。
“三爷。”沈娇喊住了他。
谢景瑞步子停顿,有些不耐烦看她,“何事?”
沈娇斟酌了下,直言道:“奴失手打碎了您的汝窑透菊纹盏。”
谢景瑞盯着她看了许久,嗤笑,“那套茶具,是我送给骄骄的,你摔碎它,当真是无意?如今告诉我,又是想做什么?让我替你说话?”
沈娇垂眸:“……不是,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景瑞冷哼,“你可知那套茶具价值多少?”
沈娇:“听三娘子说,三千两。”
他冷眼视她:“既是知晓,要么赔钱,要么赔物,还指望我向着你不成?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
“我还不起。”沈娇有气无力,只觉心累。
谢景瑞只一记冷眼,说出的话像是淬了冰,“没钱就去挣,挣不到就去卖,趋炎附势,你不是很在行吗?”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娇耳边一直回荡那句话,如坠冰窟。
浑身充斥无力感,原以为早已百折不摧,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她闷在被褥里哭泣,不敢发出声来。
翌日一早,在书房找到谢景瑞,伺候其更衣,绕到他身前,为他系宫绦时,谢景瑞捏住了她下颚。
迫使她抬起头来,指腹摩挲她泛红的眼角,晨起的嗓音有些沙哑,“哭过了?”
沈娇:“昨夜梦魇了,受了些惊吓。”
谢景瑞轻笑:“还以为你觉得委屈了。”
旋即又哂笑,“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如今你遭受的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
沈娇没说话。
门被打开,陈茹骄带着丫鬟站在门里,瞧见沈娇,眼里要迸出火星子来。
陈茹骄狠狠剜她一眼,凑到谢景瑞身侧,“景瑞,朝中琐事有那么忙吗?还得你整日在书房休息。再说,就算为你更衣,也该是我里做的事,怎么差遣个婢子来?”
沈娇早在她进门,就退到一旁,低眉顺眼的站着。
谢景瑞兀自系着宫绦,玩世不恭的笑里,带着几分宠溺:“上朝需早起,我又怎舍得惊扰了你一夜好梦?”
他腾出手,刮了下陈茹骄鼻尖,像是教训闹别扭的小孩,“再说,这种事就该下人来干,免得伤了你的手。”
陈茹骄进门时的怒气荡然无存,轻捶他胸口,“数你会说话,快些用些膳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有你在,光是看你都饱了,哪里还用吃东西?”
谢景瑞玩世不恭,油腔滑调,惯会蜜里调油,配上他那张出众的脸蛋,倒是格外是受用。
他任由陈茹骄抱着胳膊,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书房。
直到声音远去,沈娇才长舒一口气。
茶具之事,沈娇以为谢景瑞会明白,她并非做作的人,断然不会做这种无趣的事。
显然,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知道那是陈茹骄故意的,也支持她这么做,帮着陈茹骄一起让她难堪。
莫说十日,便是给她十年,她也不定有法子凑够钱。
穷途末路时,唯一的路,再坎坷也只能是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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