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也没料到有人偷听,赶出去瞧了眼,过了一刻钟才回来。
“没瞧见是谁,今日三爷大喜,人都不在院里,问了一圈都说没瞧见有人。”
沈娇没再追究,横竖二人刚才只是闲聊,并未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困意上涌,绿意便端着托盘离开了。
夜间察觉有人摸上她腰肢,沈娇睡意荡然无存,厉声质问是谁,才看清是本该在新妇房中的谢景瑞。
她牙齿止不住打颤,理智告诉她,今晚谢景瑞不能留在这,不然她就会成为三世子妃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夜何人来过?”谢景瑞的身影隐在黑暗中,看不见深意。
沈娇如实摇头,“不知。”
“当真不知?”
沈娇点头,又觉他应是看不见动作,加上怕他不信,细说道:“只瞧见有个人影在窗边站了会,我问是谁,那人便走了,绿意追去,没瞧见人。”
谢景瑞神情稍霁,没与她提起谢景书中途离场一事,眼眸有些复杂。
“三爷,您该回主卧了,我扶您回去。”
她嗅到谢景瑞身上浓郁的酒气,起身搀扶他,打算将人送回去。
却被他一把攥住,“我今日就是要留宿你这。”
他虽因酒气上头,面颊微红,但那双眼眸却格外清明,丝毫没有醉意。
他是故意的。
故意留宿在这,故意冷落陈茹骄,将她架在风口浪尖上,任由人诟病糟践。
即便早已知晓他为人凉薄,在得知这便是他内心想法后,还是不免觉得心凉。
她放弃了挣扎,也是明白,在谢景瑞有目的的计划下,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只能如同窗外悬挂在枝头最后一片秋叶,饱受寒风摧残,挣扎无果,被寒风裹挟着,在空中打转,最后落入院里水缸中,泛起最后一点涟漪。
新婚才过,谢景瑞倒像是真收心了,京城转了一圈,寻来最好的和田红玉,给新妇打造了一双手镯和耳饰,一时间叫三世子妃风光无两。
没时间找她算账,沈娇因此松了口气。
新婚回门一过,谢景瑞便又得去早朝了,沈娇带着一身青紫,为他穿好衣衫,送他早朝,回来补了会觉,被绿意给晃醒了。
绿意满眼担忧望着她,“三娘子刚醒,传话来喊你过去。”
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陈茹骄也是沉得住气,硬是等到了谢景瑞离开才找她算账。
实际上她在谢景瑞在的时候算账也不是事,谢景瑞多半还会帮着她一起教训沈娇。
沈娇即便心有准备,在真见到陈茹骄时,还是有些难堪。
说来,家道中落前,官家小姐聚会,也不知是哪次口角有了嫌隙,她与陈茹骄便不对付,相见就是互扯头花。
只道是造化弄人,二人如今都不年幼了,身份天差地别。
沈娇不敢触霉头,俯首做低,向她问好。
陈茹骄不唤她起来,端着茶盏回忆往昔,轻笑道:“沈姐姐怪叫人生疏的,我们相识多年,如今同嫁一人,日后更是要齐心协力侍奉三爷才是。”
她含笑瞧着沈娇,放下茶盏,倾身凑近她几分,“我记得,幼时三爷甚是喜欢你,你盛宠不衰,就是不知,现在是什么位分。”
谁人不知道她沈娇是罪臣之女,乃是贱籍,上不了台面,跟了谢景瑞两年,也还是个没名没分的通房。
陈茹骄摆明是明知故问,给她下马威。
沈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咬着下唇道:“回三娘子,只是通房,没有名分。”
陈茹骄故作讶然,笑骂,“三爷忒不留情面,怎的也是青梅竹马,竟这般糟践你,真是难为你了。你我姐妹一场,不如我替你谋个妾室,也好听些。”
沈娇不是听不出陈茹骄嘲讽下的敲打之意,她不能答应。
若是答应了,陈茹骄势必要觉得她有野心,有一就有二,会想着往上爬。
另来,沈娇便是为自己着想,也万万不能答应。
若还是奴才,等到了年岁,她就可以赎身自谋出路。
可若是做了妾,除非谢景瑞休她,不然她此生都要和谢景瑞捆绑在一起。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沈娇俯的更低,额头磕地,“奴婢乃是罪臣之后,唯恐扰了三爷前程,自是不敢入谢家门,还请三娘子收回成命!”
陈茹骄本也没真打算答应,听她这么说,轻笑两声,又道:“既然姐姐是这般为三爷打算的,那就依姐姐的,不过……”
她莞尔,“今日是姐姐亲口拒绝的,他日可莫要倒打一耙,说是我阻碍了姐姐的前路。”
陈茹骄目的达成,还不忘将自己摘干净。
这话说得明显,哪日谁问起来,沈娇只能说主母大度,是自己不识好歹,甘愿如此。
沈娇磋磨多年,早已没了以往娇蛮傲气,自是老老实实应下。
陈茹骄面色稍虞,给身后丫鬟红梅使了个眼色,后者端来茶水给沈娇。
“沈姑娘,该给主母敬茶了。”
沈娇双手去接,岂料红梅直接松了手,杯盏倾倒,滚烫的茶水倒在她手背,一阵刺痛火辣。
她强忍着几欲脱口的痛呼,和眼里即将溢出的泪水,听着红梅故作惊讶先发制人,责备她这么不小心。
她心知肚明,这都是后院一贯使的手段,就是要折辱她。
沈娇忍气吞声,生生就着满地的瓷杯碎末子,给她磕了两个头。
“婢子愚笨,请主母责罚!”
许是她这般卑微模样叫她放心,又或是觉得她如今没一点傲气属实无趣,陈茹骄很快没了折磨她的兴致。
她说:“姐姐这般害怕做什么?我与你相识久,还能为难你不成?不过,这可是三爷为我搜罗的汝窑透菊纹盏,一只碎,一整套都用不上了,这你拿什么赔?”
沈娇默然一瞬,“三娘子以为,该如何赔?”
她轻笑,“别怪我不帮你,实在是三爷喜爱用这套茶具,我先替你瞒着,给你十日,你去找一套一样的来。造价嘛,也不贵,三千两而已。”
莫说是三千两,沈娇眼下就是三两也拿不出手。
她清楚陈茹骄这是在给自己下套,可似乎除了顺着往下走,没别的法子可言。
毕竟,母亲还在谢家手里,她得罪不起谢景瑞,更没法得罪被谢景瑞捧在手心的陈茹骄。
她很上道,说:“求三娘子指点迷津。”
陈茹骄轻笑,“谈什么指点迷津?你想想,如今你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自然是找人先借着呗。横竖我与你交情是没到这种地步。”
她一手倚着桌面,轻弄珠钗玉饰,“我记得,谢大哥那好像也有一套呢,没准你能借来应应急。”
沈娇算是看清了她目的,她要自己去找谢景书求助,可自己又有何脸面去见他?
当初下药一事,虽不是她所为,可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她百口莫辩,任由她说破天,也没人信她。
谢景书更是因此直接搬出谢家独居,不愿与她碰面。
她默然应下,陈茹骄才放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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