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后半夜。
电脑房时不时传来鼠标的重击声,密集而清晰。
游戏结束,周霁川带队轻松取胜。
“川哥,再开一把?”耳机里传来队友的询问。
他瞄了眼沙发上熟睡的唐如薇,声音压至最小,“今晚不打了。”
撂下这话,摘耳机退游戏,动作一气呵成。
他起身走向屋外,很快折返,手里用了一条柔软的毛毯。
今晚唐如薇原本打算在家里复习,最后硬是被他连哄带骗的拐回家。
游戏打到一半,她困得不行,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周霁川轻手轻脚把她抱到沙发上,怕动静太大吵醒她,更怕她会因此离开自己。
自县城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其间他各种不要脸死黏着她。
现在的他,就像两手捧着一块热腾腾的豆腐,只能小心翼翼地呵护,每一步都走得平稳,害怕易碎的豆腐烂在手心,消失无影。
屋里暖气很足,毛毯盖在她身上,她浑身燥热,不舒服地皱眉。
“嗯……”
她睫毛颤动,缓缓转醒。
“醒了?”
唐如薇睁开眼,他的脸在视野中放大无数倍,皮肤光滑细腻,白得让人羡慕。
她困顿的坐起身,人还没完全醒,“我睡了多久?”
“几个小时。”
“现在几点?”
“三点半。”
她瞳孔睁大,满脸惊愕。
“我……我要回家了。”
她再心急也不忘先叠好身上的毯子,规整地放在沙发上。
周霁川拉住她,不容拒绝的口吻:“我送你。”
她清楚即使自己说“不”,他依然会固执的送到家门口,索性闭嘴,乖乖跟在他身后。
楼道的风冷得刺骨,直往衣领里钻。
她冻得缩起脖子,周霁川瞧见,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右侧。
风从右边的窗外刮来,他刚好遮住她娇小的身体,替她阻挡深夜的凉风。
到了这个点,路上车不多,行人寥寥。
“咕噜。”
她晚上吃得少,睡觉起来饥肠辘辘。
小姑娘脸皮薄,慌忙用手捂住小腹,却遮不住肚子传来的抗议声。
周霁川目视前方,装作没听见。
车子在路口右转,小雨中开了很久,停在街边的一棵大树下。
她看向车窗外,问他:“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我买点东西。”
他推开车门,冒雨跑向街边的小吃摊。
摆摊的老人正在收拾东西,他好说歹说,还加了几倍的钱,如愿换回一碗热乎乎的汤圆。
车门打开,他坐回驾驶位,头发被雨水打湿,身上沾染屋外的沁凉。
“趁热吃吧。”
他把东西递给她,本想出去抽根烟,可转头见她呆看着自己。
“不喜欢这个?”他沉声问。
唐如薇低头看着泡在甜汤里的汤圆,白白嫩嫩,胖乎乎的一大颗,光是嗅到那抹香气都觉得甜腻和满足。
她心怀感激,鼓起勇气问:“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
周霁川扭过头,捂嘴咳了几声。
“你吃完我再吃,这不是间接接吻吗?”
他平时对什么都一副漫不经心的调调,偏生在这件事上,比谁都要较真。
“万一我吃完,你倒打一耙,以后就有借口不管我了。”
唐如薇微怔,抿唇笑了笑,柔声承诺,“我不会的。”
他闻言松了口气,侧过身,前倾靠近她。
“我尝一个。”
她用勺子舀起一颗,先放在嘴边吹凉,再递到他唇边,“给你。”
周霁川的眼底闪烁暗光,喉头用力滚动,倏然抓住她的手,吹凉的汤圆重新放回碗里。
“间接都可以,直接是不是也能接受?”
她没听懂,张嘴想问,可那眼神太过撩人,看得她心惊肉跳。
风雪自半夜起,飘飘洒洒落了一天,温度直降零下。
乔浠挑了件嫩黄色的厚棉袄,搭配同色系帽子围巾,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放学路上,畏寒的她紧贴着邢峥取暖,戴手套的馒头手用力戳他腰,围巾遮住大半张脸,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我想吃糖醋排骨。”
“你今晚有舞蹈课。”邢峥好言相劝,“万一上称不合格,老师又该发飙了。”
“我保证只吃两块,解解馋就好。”
乔浠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仿佛只要他说出“不”字,下一秒她就能嚎出眼泪。
邢峥在心底叹气,现在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还能板板脸装坏人,可小姑娘近期越发放肆,吃准自己舍不得拒绝。
“就两块,多一块都不行。”
“遵命!”
餐桌上静悄悄的。
邢父就着一盘青菜几片肉,干完一碗大米饭。
他放下碗筷,不经意地瞥了眼乔浠桌前堆成小山的骨头,满面愁容,扭头冲邢峥说:“这一碗排骨下去至少多2斤肉,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老师得疯,你妈也得疯,你妈疯了,我也没好日子过。”
邢峥淡笑,最后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压低声音道:“要不你说她两句?”
“我不说。这么漂亮又乖巧的闺女,换作是你,你舍得吗?”
邢峥笑,“不舍得。”
邢父递过一个赞同的眼神,顺便抛去烫手山芋,“所以,这坏人还得你来当。”
“行。”
邢峥寒着脸坐直身体,掐着乔浠夹排骨的时间点,忽然按住她的手。
小姑娘愣着,困惑地眨眼。
他一脸严肃道:“爸说你排骨吃太多,家里快养不起了。”
邢父:“……”
乔浠信以为真,转头看向笑容僵硬的男人。
“你听他瞎扯。”邢父连忙撇清嫌疑,“那点工资就是用来给你买排骨的,你一天吃三顿,再加个宵夜,可劲造,管够。”
闺女笑了,他也跟着憨笑,只是当注意力转移到坑货儿子身上,立马上演笑容消失术。
“我严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他恨恨地吐槽。
“不用怀疑。”
邢峥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地说:“坏心眼的那一面,就是你的翻版。”
“……”
邢父绝望地表示。
这哪是生了个好儿子?
这分明是养了个大爹。
所谓吃排骨一时爽,吃完火葬场。
作为一名热衷于美食的舞蹈生而言,上称即上刑。
在老师犀利的眼神攻势下,乔浠颤颤巍巍站在秤上,瞧见数值,老师两眼一黑,差点背过气,怒其不争的骂声充斥整个舞蹈教室。
“这就是你的减肥效果?一个星期重2斤,再这么胖下去你还学什么舞?干脆去猪笼养猪算了?”
“马上就要艺考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个好学校会要你?”
“自律!自律!自律!我每天追在你屁股后面喊,你全当耳边风,这就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得意门生?你你你你……我迟早会被你气死。”
乔浠自知理亏,蜷缩成小鹌鹑,乖乖挨训。
晚上10点,邢峥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
不远处,小姑娘从单元楼内走来,垂头丧气,似打了霜的茄子,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
邢峥拼命憋笑,闭着眼都能想象到老师气疯的画面。
乔浠走到他跟前,双眸含水,委屈至极。
“挨骂了?”
她点头,嘴唇微微颤抖,强忍住眼泪。
邢峥笑着捏她的脸,“2块变20块,不挨骂才怪。”
乔浠仰头看他,惨兮兮地说:“我刚才在电梯里想了很久,不可否认我的自律性很差,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我。”
“那是谁?”
“你。”她甩锅技能一流,并且完全不会觉得羞耻,“怪你排骨做得太好吃了,我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吃货都会犯的错。”
“……”
邢峥唇一咧,气笑了。
“你是不是皮痒了欠收拾?”
乔浠见状不妙,耍赖似地抱住他的腰,灵活转移话题,“我今晚好累,身心受伤,你能不能背我回家?”
“不能。”
他冷着嗓,“自己走。”
嘴上拒绝,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背身下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脸都笑抽筋了。
“上来。”
乔浠达到目的,笑嘻嘻地扑上少年宽厚的背。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雪来。
回家的路程不远,邢峥步子迈得缓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天。
乔浠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紧巴巴抱住他,冰凉的手直往他衣领里伸,顺便吃点豆腐。
“这里好暖和。”她满意地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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