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及笄之礼礼成过后,太初宫举办了盛大的午宴,谢思寸位于谢蕴身侧,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这午宴就这么一路欢庆到了宫门落钥前一个时辰。
“殿下,恭喜您,从今日起便是成人了。”
出声的是文家四爷文苑。众人不敢随意亲近太女,不过文家四郎却是不同,他再怎么说,都是谢思寸的表哥。
“不知道臣备下的礼,殿下可喜欢,那白玉羊雕刻,臣请托了关系,才让刘大家接下了单子。”刘大家是玉雕巧匠,本是宫中玉匠,后来年岁大了,得恩旨出宫,开了一家玉坊,要令刘大家动手,那可难了。
那可不止耗费银两,还得要请托人情,这可不是一般的人情,是天大的人情,这样的礼物十足贵重,也只有国公府拿得出手,众人闻言不觉议论纷纷。
虽然引来了众人注目的目光,不过文苑却是丝毫不在乎,他上前搭话,自是有家中长辈授意的成分在,他身后站的是有从龙之功的镇国公府和有救命和照拂之恩的明安,谢思寸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自是喜欢,表哥费心了。”谢思寸脸上含笑,保持着礼貌。
她的生辰就是她母亲的忌日,她是不庆祝的,除了墨守给的礼,其他人送的礼,不管是怎么到她手上的,都通通锁在库房里,她的库房是小星在管的,小星会在拆了礼以后,找个机会,送个价值差不多的礼回到送礼人府上。
这本不该被发现的,可文苑对谢思寸可不是一般的用心,那是蓄谋已久。文苑听了谢思寸的回应,心中一阵苦涩,其实他送的根本不是白玉羊,而是一根镶了鸽血红的羊脂白玉簪。
白玉羊是他去年送的礼,她至今还是不曾拆过他的礼。
心里头已经无法继续平静下去,不过文苑脸上的却是不彰显。
“殿下,白玉羊有什么稀罕的?臣从北方带回了一壶续命酒,下一回散职,臣来找殿下喝酒!”这位出声的公子年纪轻轻,充满了阳刚气息,昂藏九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与文苑是南辕北辙的类型。
“孤等着江小将军。”谢思寸拱了拱手。
江家是新兴的权臣,在谢家受到前朝皇帝疑心而被逼反之时,江小将军一家子父子从最前线的敢死队之中脱颖而出,虽是泥腿子出身,在岁朝初立之时,一门五烈,从叔伯到兄长,有五人为了谢氏战死沙场。
身为江家嫡系的幼子,江律是文苑之外,呼声最高的正君人选,即使江律不是正君,那好歹也该是个侧君。
可以说,文苑和江律之争,几乎就是体现了岁朝的文官和武官之间的角力,谢蕴本身是武官出身,对江家多有偏颇,可是文家却是先后的姻亲,又对先后和谢思寸有恩情,所以在这场角力之中,始终具有强大的竞争力。
不管是文苑还是江律,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谢思寸面对他俩,也不得轻忽怠慢。
江家人对岁朝忠心耿耿,即使是谢思寸,也不得不给予江家几分薄面,文苑低垂着眉眼,拳头悄悄在手袖之中紧握。
有了文苑和江律开了先河,很快的,谢思寸身边就多了许多同龄的小公子,一场及笄礼过后,底下的暗潮涌动是无法理得清的。
文苑心中的期待消散,安安静静地在一旁,观察着每个人和谢思寸的互动。
他成了一个旁观者,心里头的想法也更加明晰了。
这些小公子多数人是冲着正君、皇夫的位置,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权力而去,可文苑不一样,他惦记的,是当年那个会甜甜笑着叫他哥哥的小姑娘。
在谢思寸年岁小的时候,还不似如今那般沉着,是个会上树掏鸟蛋,下溪抓鱼虾的小娃娃,是他背着她四处玩乐。
那一声、一声的哥哥又甜又软,软到化了他的心,也就这么误了他。
除了谢思寸,他的眼里、心里已经装不下别人。
直到他年岁渐长,这才明白到,那个软糯的小姑娘身份是如此的尊贵,他在家中不管如何受宠,到了她身边,那都不能独占,只因为她是太女,可以坐拥三宫六院。
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只要她心中最重视的是他就好。在他眼底,就没有能与他一争的人,只除了墨守……
墨守是他唯一真正忌惮、感到嫉妒的存在。他与谢思寸朝夕相伴,还成了谢思寸的通房。一想到谢思寸会先属于别的男人,他的心就因为妒忌而扭曲。
文苑的心思远飏以至于他错漏了江律看向他的目光,那目光带着玩味,江律虽是武将,但心思其实十分细腻,他微微勾起了唇角,他也知道,他最大的敌人是谁,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和文苑,或许可以短暂的联手,至于解决了主要敌人之后的事。
那便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
“哎哟,歪脖子了!”谢思寸揉了揉脖子。
宴会时辰拖得长,送客也花了不少时间,她这是倦极了。
为了展示恩德,太初宫驻马石旁停满了各府上的马车,谢思寸以太女之尊亲送文苑和江律离去过后,这才搭上了步辇,往紫宸宫而去。
改换了发样,戴上了整套的头面,这便是成年的感受。要比想象中沉重了一些,相较于那一日墨守给她簪上发簪那般的喜悦,今日在喜悦过后,也感受到了成年所担负的责任,她就坐在父皇的身侧,而众臣望向她的眼神,隐隐约约的改变了,谢思寸从里头读出了他们对她的企盼和试探。
“回头奴婢给您捏一捏。”甘棠在步辇旁边伴着她,见她一脸疲惫,如此提议,寻思了半晌后,又道:“还是吩咐墨守给您捏一捏好了,奴婢就不当那扫兴之人了。”
“谁惯得你?还敢嘴贫。”谢思寸居高临下,那漂亮的眼眸睨了甘棠一眼。
“甘棠姐姐惹恼殿下,奴婢替殿下打她。”小星话说完,抡起了粉拳,作势要打甘棠。
在大宴上,两人全神警戒,终究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家,一放松便互相玩闹了起来,谢思寸就这么含笑望着她们,也不制止。
谢思寸驭下有她自己的一套道理在,劳与逸兼之,又愿意交付真心与信任,是以谢思寸手下的人,对她那是心服口也服。
步辇摇摇晃晃地往紫宸殿走,晚风吹散了谢思寸身上的酒气,人还没有回到西配殿,可心已经飞回去了。
飞回墨守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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